《月迷津渡 by 彻夜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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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津渡 by 彻夜流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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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抱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已经是属於金陵西郊。陆展亭仔细辩别了一下方向,便往丛林深处跑去。 
  他跑了大约有一柱香的功夫,发现不但没有摆脱马蹄声,反而那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喘著气,似乎听到风中传来的吠叫声,他恍然亦裕派来的人带来了狗。陆展亭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几株岩败酱,他大喜,将那些草都拔下来,忍著草的其臭无比的腥味,将它们统统塞到嘴里嚼烂,然後脱下外套,用那些草浆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涂抹遍,刚想将自己的外套丢进水里,却突然被一个黑衣蒙面人夺了过去。陆展亭吓了一跳,但是那个黑衣人却示意他不要出声,只见那黑衣人几个俐落的飞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时候陆展亭想要再跑,也来不及了,他只好潜伏於路边的草丛中。 
  当他看到穿著一身黑衣,在火把下,却更显得俊美无比的亦裕,那颗心止不住猛烈的跳动著。陆展亭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越是听到自己心跳声,就越是紧张,心跳得越是快。那几条灰色的猎犬似乎也失去了方向,对著半空乱吠著。 
  亦裕勒住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沈著脸道:“给我四散开来搜,他一定就在附近!”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我要活的!”他的话刚说完,那边树丛中突然一动,几条猎犬立刻像疯了一般追逐而去,亦裕也立即掉转马头喝道:“快追!” 
  等他们都消失无踪了,陆展亭才虚脱了一般倒在地上,无力地喘著气。片刻,他才有劲爬起身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陆展亭弯著腰蜷伏在船底,这几天的颠簸让他先是吐了个昏天黑地,继而又发起了高烧。他听到有船泊码头声,接著头上一亮,有人掀开了顶盖,冲他吼了一声,道:“独眼龙,快起来!卸货了!” 
  陆展亭支撑著起来,慢吞吞地顺著楼梯爬上甲板,亮光照在他那几乎遮去了小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上,看起来即丑陋又怪异,让人几乎不愿意再去看第二眼。运河岸边新鲜的空气让他不由精神一振。他刚想深几口气,就被人在背後狠狠踢了一脚,领头的高胖子道恶狠狠地道:“当初要不是看你工钱便宜,才不要你这个恶心的丑八怪,没想到你什麽活也干不了,还白搭了我好几天的夥食。”陆展亭慢吞吞地从甲板上爬起来,嘴里嘟哝道:“怪不得人说世上最可恨莫过车船店脚牙,捉住就该杀。”“你说什麽!” 
  “我说就去,就去!” 
  卸完了一船的货,陆展亭坐在码头边上休息。杨州府虽小,但却胜在玲珑别致,天似快要下雨,整个天空是一片乌云摧城黑压压的。商贩,平头老百姓推著车,拎著包袱,紧赶慢跑。将近重阳的时节,很多门铺上面都插了一把蒲艾。想起去年的重阳节,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陆展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看见船家似乎在收锚,便假意凑上去说:“高老大,我最近身体好多了,以後保证能一顶俩!”高胖子狠狠呸了一声,道:“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还想白吃,你做梦去吧!”陆展亭心里暗暗好笑,嘴里则道:“高老大,那你怎麽也得把我带回去啊。”高胖子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他,收起了锚,嚷嚷著升帆了,升帆了。陆展亭看著那远去的船只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意识到什麽,冲著那远去的船只喊道:“喂,你总该把晚饭钱给我留下啊。” 
  陆展亭摸著一堆体力活之後,已经空空如也的肚腹,不由暗暗苦笑。刚走没几步,天上便有大颗大颗雨滴掉落下来,很快越下越大。陆展亭连忙小跑躲到了一处商铺的屋檐底下,还没站稳脚跟,里面便是一盆水泼了出来,道:“你这个丑八怪,快滚,别触你奶奶的霉头!” 
  陆展亭气不打一处来,但是雨越下越大,他只得连忙跑开寻了另一处避雨的地方。雨势太大,尽管陆展亭尽可能往屋沿下站,但还是被打了个湿透。雨好不容易停了,陆展亭寻思著找一户人家去打听一下叶家,想起还没仔细看过抬头。他将手伸进怀里摸出那个锦囊,可是打开一看,不由傻了,整个锦囊已经湿透了,那封信也糊成了一片,根本看不清上面所写为何物。他拿著那张纸对著阳光看了又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路人都道这个丑八怪是一个疯子。 
  陆展亭长叹一声,将那张纸收好,又将那只做工精致的精囊看了看,走到路边的小食店,拿它换了一块重阳糕。 
  他边啃著重阳糕,路过那家店铺,看见刚才喝斥自己的老妇手里端著一碗鲜竹鸡汤,正在好言劝慰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孩进食。那个男孩半躺在竹椅上,一脸的烦燥与不耐。 
  “乖儿,这是你最爱吃的,你以前不是一日不吃一日不欢的吗……”她还想劝两句,那少年突然一伸手将那碗鸡汤扫在地上,然後人重重地倒在椅中似乎昏了过去。那老妇几乎要哭了,一抬头见陆展亭站在门口,眉毛一挑刚想喝骂。 
  “他中毒了!”陆展亭淡淡地道。 
  “你说什麽?” 
  “信不信由你,别再给他喝竹鸡汤,竹鸡喜食半夏,他中的就是竹鸡汤里带的半夏毒。用生姜两斤捣汁,取一盅拌白矾细末调匀,给他喂下就好了。”他说著便咬著重阳糕走了。 
  陆展亭走不多远,见一夥乞丐也在往前走,他灵机一动,跑了上去搭讪道:“我是新来的,正没处过夜,请问这哪里方便能落个脚?” 
  那乞丐一回头,居然也是一个独眼龙,他上下扫了一眼陆展亭,似乎对他的外形还算满意,道:“听你小子口音,金陵人士?” 
  “是打那过来的。” 
  “大地方来的啊。” 
  “哪里,哪里。” 
  “这地方可是我们哥几个的,你要想加入要意思意思。”那独眼龙盯著陆展亭的脸,陆展亭想了想,连忙把才咬了几口的重阳糕放他手上。 
  独眼龙似乎也不贪,心满意足地接过,道:“跟我们走吧。” 
  那是城郊野外的一处荒庙,四处都是断墙残瓦,庙里不漏雨的地方都被先前的乞丐占了,陆展亭只好将就著找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地方躺了下去。他现在常常觉得睡眠不足,梦里始终有亦裕在追赶,即使能睡熟,也总是很快惊醒。 
  背後是刚下雨的湿地,天气也越来越冷,陆展亭睡到後半夜,实在受不住,将庙里那些神祖牌堆在一起,升了个火烤起来,到了天色快大白的时候,又困了起来,便又靠在墙上睡了过去。他一进入梦乡,亦裕,蛛儿那些交替的人物便纷迭而来。 
  他梦到了蛛儿的哭泣,亦裕的冷笑,自己无力地挣扎,他猛然睁开了眼,却看见对面站了一个穿红绫子绉裙,红缎子背心,束著白绉绸汗巾儿的小姑娘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她一对柳眉似黛,秋水含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陆展亭,她似乎根本不在乎陆展亭先是惊讶,即而在她这麽不加掩鉓地注视下,显得有点尴尬的模样。 
  “你救了小四子?” 
  陆展亭轻咳了一声,问:“小四子是谁?” 
  “就是中了半夏毒的那个。” 
  “没有!”陆展亭连忙答道,他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连忙爬起来笑道:“小姐你认错人了。” 
  那个小姑娘回过头,对门外道:“老嬷嬷,是这个人独眼龙吗?” 
  外面走进来一个青衫老夫人,她一见陆展亭立刻眉开眼笑,道:“就是他,就是他!他昨天跟我说生姜配白矾可救小四子。以前小四子昏过去都要隔个一天才能醒过来,昨天才喝一碗姜汤就醒过来了。”陆展亭苦笑道:“我说了姜汁配白矾吗,我说姜汁配白醋,拿来沾鸡肉。”“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你叫名字?” 
  陆展亭脱口道:“蛛儿!” 
  “珠儿?”那小姑娘一脸好笑。 
  “蜘蛛的蛛。” 
  那个小姑娘突然手一挥,一条乌黑的蟒鞭缠住了陆展亭的脖子,她刚才还笑语盈盈的脸一下子变得满面冰霜。“你今天跟我去看一个人,看好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周围的乞丐一阵惊叹,小姑娘得意地道:“如果你治不好!”她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鞭子一勒,陆展亭连忙挥手,那根鞭子犹如灵蛇一般滑走。 
  “姑娘,我可不是大夫!”陆展亭苦笑道:“我看你一出手就是百两银子,做什麽不请一个正经的大夫呢?” 
  那女孩子脱口道:“自然都请过了,连御医都看过了,都看不好。”她说到这里语气一滞,乌黑的眸子带了一层轻沙,似乎想哭,但最终又恶狠狠地瞪向了陆展亭。她嘴里那句威胁的话还没出口,陆展亭轻叹了一声,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那红衣女孩子一愣,陆展亭又微笑著问:“你叫什麽名字。”他微笑时,那张淡色的薄唇轻弯,显出一道忧美的弧度,女孩子那一刻心想:“这丑八怪也不是十分的丑。” 
  “我叶慧兰。” 
  “兰心慧质,好名字。”陆展亭伸了个懒腰,道:“我饿了,既然要我看病,总不能让我饿著吧?” 
  叶慧兰轻哼了一声,旁边的老夫人连忙笑道:“这叶家,可是杨州数一数二大户人家,家中不但有在都郡当将军的少爷,还有叶家本身还是杨州城里最大的盐商,别说是做一顿吃的,就算是做一顿满汉全席也不在话下。 
  这杨州府最好的厨子就在叶府。“叶慧兰玩弄著手中的鞭子,全然面无表情,陆展亭则拍手笑道:”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叶府果然是豪宅,别人门口置放的是一对石狮,唯独叶府的门口摆置了一对铜狮子。整个叶府的占地面积大约有十几公倾,从别院到正院,处处显著奢华,但又不显得庸俗,处处透著举重若轻的大富,便另显了一种贵气。黑色琉璃瓦、粉白的墙,青砖地,铜鹤、日晷掩映在绿树丛中,或俏立於白玉石阶下。四周是绿柳周垂,台榭回廊,细枝末节处又似乎透著江南地的婉约。 
  “先去看看我爹爹!” 
  陆展亭打了个哈欠道:“先吃饭吧!” 
  “你这个丑八怪!”叶慧兰眉毛一挑,却被陆展亭笑著驳回,道:“你爹爹被这麽多神医看过,即然没看好,想必也没看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可是从昨晚就没吃过半点东西,不先救自己,恐怕没命去救你爹爹!”叶慧兰一咬牙,道:“带他去偏厅!” 
  陆展亭坐到了富丽堂皇的偏厅当中似乎还不满足,他笑道:“你们厨子既然是全杨州最好的,我也不麻烦,还是来你们几道地道的杨州菜,清蒸鲥鱼,银菜鸡丝,清炖鱼翅,这季节鲥鱼有点过了,不过想必难不倒你们叶府。其实我这个人不是挺爱吃苏菜,我偏爱口味清淡的浙菜,你再给抄个龙井虾仁,点心就随便吧,有千层油糕同翡翠烧卖就可以了。”叶慧兰的一张粉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天才挤出一句:给他做。陆展亭好像没看到叶慧兰气极却又在拼命忍耐的脸,他手拿著筷子,欣赏著周围垂挂的画卷。他转了一圈,停在一张画前面,自言自语道:“好好的一幅功架,可惜眼界忒小,画虎不成反类猫,可惜!”“你说什麽!”叶慧兰再也忍不住了,她跑过去指著陆展亭道:“你这个乞丐懂什麽?这可是当今天数一数二的才子画的。” 
  “数一数二的才子?”陆展亭诧异地道,他回转头细看了一下画面,才哈哈笑道:“我说谁这麽半遮半掩的,原来是傅青山的大作。” 

10 
  陆展亭看到她满面的关切,顽皮性子又起,道:“你知道为啥?”他装作神秘地道:“因为我是一个收破烂的,每天都能收到好多别人丢出来的破烂里头有傅青山的画,我真是想不知道也难啊!”叶慧兰气急,但她除了舞刀弄枪,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也吃不准陆展亭说得是真是假,想到自己仰慕的才子所作的画居然被人当垃圾似的丢掉,她即羞且愤。陆展亭已经坐到了桌子前,开吃送上来的第一道菜。他挟了几筷子,皱了皱道:“这清蒸鲥鱼火候还不错,可惜拿来蒸鱼的笼子太过密封,这水汽上来又滴在鱼身上,凭白无顾的冲淡了几份鱼鲜味,多了几份清水汽。”他回转头对上菜的侍女一本正经地说:“你以後跟那厨子说,最好的方式是是在蒸笼下挂沙棉,就可以确保鱼味纯正了。”叶慧兰忽然发现这个乞丐实在是有够讨人嫌,她气呼呼地走过去往陆展亭跟前一坐。陆展亭好像直到现在才看清她的脸色,吓了一跳,立刻乖巧的不再说话。以後的饭吃的很沈默,叶慧兰发现这个乞丐吃饭提筷夹菜,很多动作都做得极其优雅,而且他对菜也似乎只是浅尝即止,於其说他在吃菜,不如说他是在尝菜。叶慧兰虽然对琴棋书画一点不懂,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自幼又喜欢与下人一起厮混,非常清楚这里面的差别。如果不是几十年的习惯,绝对养不成这个乞丐的动作。这麽想著她凭空对眼前这个丑八怪多了几份认同与好奇,她很快又发现他似乎总是在笑,看起来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可是当他不笑或者沈默的时候,会发现他的目光中总是有一些忧伤。 
  陆展亭吃完了饭,摸了摸肚子笑眯眯地道:“酒足饭饱,可以去看一下你的爹了。”叶慧兰似才从沈思中惊醒过来,随口嗯了一声。两人出了偏厅,厅口有两把软椅,叶慧兰坐了上去,陆展亭哈哈一笑道:“吃饱不走两步哪里行,我走著去,你坐吧!”两人约莫走了一柱香的路程,一路上陆展亭似闲庭信步一般。等进了一处园子,园子题牌名为竹心园,园子里的景色果然同外面大异其趣,周遭栽满了竹子,品种以龟甲竹、实心竹、唐竹为主,近窗棂附近一边栽种了金镶玉,竹干整体金黄,每节却有一条绿道儿,相邻两节的绿道儿交错而生。另一边则是一丛玉镶金,碧绿的竹干,每节却镶嵌一条黄道儿。两丛极珍贵的竹子相!成趣,陆展亭顺手摘了片竹叶放置於鼻端轻吸了一口气。 
  门内有一女侍走了出来,她手里端著一碗药残渣,见叶慧兰站於门外行了个礼。 
  “爹爹,喝了这药好些了吗?” 
  “回三小姐,药老爷一顿也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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