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朱元璋- 第6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朱元璋一脸不悦,他看也不看钱万三,接过提斗看看,拔去几根杂毛,又掷笔于地,钱万三慌了,递上一大把各种规格的笔。

朱元璋选了一支湖笔。

刘基在一旁悄声对宋濂说:“这土财主又自讨苦吃!王城的门,他不经层层禀报,竟擅自改名,无知而妄为。”

朱元璋想了想,在匾上写了“聚宝门”三个大字,但宝字少了上面一个点。

不识趣的钱万三还说:“不对了,不是聚宝门,是宝金门。”

刘基忍不住窃笑。朱元璋根本不理睬,掷下笔,好歹没有发作。

偏偏这个蠢头蠢脑的钱万三还要卖弄文墨,他走近题好的大匾,端详一下,说:“殿下,这宝字少了一点。”他拾起笔递给朱元璋,意思是请他添上一笔。朱元璋怒冲冲地说:“我就是要夺这一点!”

钱万三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刘基怕他再触霉头,说:“快拿去喷金粉吧。”

看不出好歹的钱万三凑上来说:“殿下,这聚宝门三个字您题了,我也不跟您争。外城还有三个门,内城门更多,北安门、东安门、西安门,内城的正阳门、午门、端门、承天门,不拘哪一个,殿下发发慈悲,让我也题上三五个,在青史留留名,我好歹也出了一大注银子啊。”

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元璋忽然暴跳如雷了,厉声道:“你这狗东西,仗着有几个臭钱,竟骑到我的头上来了!来人啊!”

后面的侍卫一拥而上,等待指令。那钱万三尚不知自己出了什么错,惊愕地望着震怒的朱元璋,不知所措。

朱元璋命令侍卫把他押下大牢!

侍卫按住钱万三的肩膀,把他推走了,钱万三一路走一路大叫:“冤枉啊!我出了钱还有罪了吗?老天啊,这不公平啊!”

朱元璋一转身,才意识到他最敬重的两个贤士在场,自己未免失态,没胸怀,便带有三分解释地说:“这等刁民,你给他脸他不要脸,人富了心肠黑,自古皆然。”

刘基却像没听见一样,对宋濂品评地上的一根野草,他说:“这草叫踩不死,不管千人踩万人踩,转年春风一起,照样出新绿。”

宋濂不置可否地笑笑,掉头去望大江。朱元璋一脸无奈。

钱万三被扔进没有窗户的黑牢中,没有床铺,地上只有一堆烂草,臭气熏天。钱万三央告牢头说:“求你了,给我家个信,给我送铺盖来,还有吃的,也别忘了尿壶……”

牢头嘲笑地说:“你以为你还是大富翁啊!你是犯人!你有钱也没用了!还要尿壶呢!要不要把女人也接来呀!”

受了抢白的钱万三说:“牢头大爷,给我捎个信吧,给中书省的杨宪大人捎个信也行,他是我小舅子!我给你五两银子,不,十两,二十两也行。”

牢头一本正经地说:“谁敢要你的银子!吴王早料到你会使钱的。吴王说了,叫你尝尝穷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谁敢拿你一文钱,立刻砍头。谁肯为几两银子陪你掉脑袋呀!”

钱万三一屁股颓坐下去,恨恨地也是无奈地想,这朱元璋和有钱人有仇怎么的?不就是放狗在他腿上咬了一口吗?

同样的话,几乎同时出在宋濂口中。

“真有点与富翁为仇的意思。”宋濂一边下棋一边说,“今天处置钱万三太过,传出去好吗?天下富人谁还敢来巴结吴王?”

刘基也不喜欢钱万三,浑身上下铜臭味,也着实可恶!他利令智昏,居然想和吴王争高下,要在城门匾上留下墨宝……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玩笑归玩笑。”刘基说,从国家长远大计看,杀不杀钱万三事关重大。必须免他一死。倒不单单是为了救他。

“你去劝吧。”宋濂抢先说,“况且他又与杨宪是亲戚,你若说服不了吴王,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事我不行,”刘基说,“你得费费心。”

“天下大事,自有肉食者谋之。”宋濂一边下棋一边说,“我只不过是教书先生。”

“我也一样,一个先生而已。”刘基说,“不过你我碗中还是有肉的。”二人又一齐大笑。

刘基早打好了主意,他二人都不必出面,他要宋濂再进宫里给世子们讲课时,顺便请马王妃向朱元璋进言就行了。

宋濂说:“亏你想得出,真是个好主意。吴王对马妃的话不说言听计从,也是要仔细考虑的。吴王对我说过,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他说他有今天,多是马妃之功。”

刘基说:“这就成了。如果凭一时之义愤杀了钱万三,将失去江山大鼎的一足啊。”

宋濂问:“吴王何以对钱万三如此嫉恶如仇呢?”

刘基道:“当年他行乞要到钱家门口,钱万三不但不给一碗剩饭,还放恶狗咬伤了吴王,腿上伤疤至今犹在,就等着出这口恶气呢。”

宋濂叹息连声,连朱元璋这种英明睿智之人,也会因为个人的私仇而忘记大局呀。二人不禁嗟叹不已。

朱元璋又在书房里忙。

一张刚贴上去的字条是用朱笔写的:杀钱万三,大张旗鼓。

杨宪垂手低头站在他面前。

朱元璋说:“这个面子我不能给你。我马上要派人去查朱文正了,对他,我都不会徇私,何况别人!我到时候不让你去监斩,已经是对你的宽待了。”

杨宪还想求情,他说:“我只是……钱万三是个糊涂人,他可怜就可怜在他不知什么是香的,什么是臭的。”

朱元璋不为所动,冷冰冰地说:“我杀他头,他就记住了,下辈子不要重蹈覆辙。”

杨宪无奈,说了声:“谢殿下。”走出去了。

杨宪一脸沮丧和不平地离去。马秀英与他走了个对面,杨宪也没打招呼。马秀英站住,皱眉沉思了片刻。

马秀英走进书房后,她首先把目光投向屏风。

朱元璋正忙着写另外的字条:“有事吗?我还有事要找李善长他们议一议。”

马秀英说:“我没事。”她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像突然发现似地指着纸条说:“杀钱万三?这人不是富甲天下吗?”

朱元璋反应冷淡,他说李善长正在起草律令,可没有富人免死这一条。

马秀英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是这个钱万三出巨资修了金陵的外城、内城和八座城门,他犯了什么过失非要杀呢?”

朱元璋扔下笔,恨恨地说:“他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支配天下了!他竟然要我留出几个城门的匾额,由他来题写,他想和我一起千古流芳!可笑而又可恶。”

马秀英笑了起来,说:“是可恶。可恶不等于可杀呀。他这种人,胸无点墨,他说出这无礼无状的话来,我想他自己都不知道犯了什么大忌。殿下何必与这种愚人计较呢?”

朱元璋说,他到处称他富可敌国,这就不是祥兆。一个国家为有钱人左右,大家都崇拜金钱而不畏官,不畏王权,那还了得!朱元璋非杀他不可。每到阴天下雨,钱万三放狗咬他腿留下的伤疤就会提醒他,不能轻饶了为富不仁者。

马秀英说,法律严明,杀不法者、犯法者,却没听说杀不祥者、杀夸耀财富者。这是最浅显的道理,殿下怎么没想过?

朱元璋顿时怔住,忽然有所悟,问:“你是有备而来?是来替人当说客的?除了杨宪,没有别人。”

“真不是他。”马秀英说,方才在门外我倒是看见他了,垂头丧气的。他连招呼都没打,天下现在还没到最后定局,殿下不再需要人心了吗?不管穷人心、富人心,我看都不可少的。钱万三所求,不过是虚名而已,人家花了那么多银子,给个虚名,既满足了人家的虚荣心,又显示了殿下的大度、宽容,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刻意去求都求不到,送上门来的非但不去做,反倒要杀人,这真不像你朱元璋所为。马秀英只说到这儿,再多朱元璋会烦了。

说罢马秀英走了出去。朱元璋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呆了良久。

他一点都不怀疑马秀英有私心。她与钱万三无亲无故,又素不相识,为他求情何用?钱万三不同于朱文正,真正与她无涉。这么一想,她是真心为社稷江山而来进言。换句话说,是替他朱元璋的得失成败着想的。

朱元璋必杀钱万三的念头开始一点点瓦解了。

第五十章

你怕她带着肚子里的小王爷跳玄武湖吗?那就封她为妃。富字少了一笔,是朱元璋得意之笔,可测人心有几分忠诚。孔夫子一定是受了老婆的气,才冒出了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达兰有每天睡前沐浴的习惯,而且喜欢把采摘的鲜花花瓣丢到热水中去,在那流荡着色彩、飘溢着花香的水中泡上半个时辰。

又到了沐浴的时辰,一筐筐花瓣洒到木桶里。内室里水气弥漫,几个丫环忙着往一个巨大的木桶里倒热水,不时地兑冷水,伸手调试温度。一个丫环冲外面说:“水好了,娘娘请过来沐浴吧。”

达兰答应了一声。

当达兰袅袅婷婷地步入浴房,一件件脱去衣衫时,云奇骑马而来,由于跑得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他吃力地下了马,他把马缰绳往侍从手上一扔,一瘸一拐地往第二进院子里走去。

门半敞着,随着飘出来的雾气香气,也同时飘出婉转动听的歌声: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他虽听着悦耳,也觉得有几分凄凉,便倚在廊柱上呆呆地出神。

歌声停了,里面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人呢,怎么人不见了?都跑哪儿偷懒去了?”

云奇来不及细想,三脚两步从半开着的门挤过去,侧身而入。

浴室里朦朦胧胧的,隐约可见达兰半浸水中的玉体,她不时地往身上撩着水。

云奇进来了,因为视线不好,还揉了揉眼睛。香气令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这时达兰听见脚步声来,叫道:“跑哪儿去了,叫人都不应!”

云奇向前迈了几步,忽然钉子一样钉在了地上,张大了嘴巴、眼睛,几乎不会动了。虽然灯光昏暗,他还是看到了达兰那裸露的身体,那柔滑雪白的肌肤,那两只硕大颤动的乳房,云奇的心跳骤然加速,血一个劲往头上涌,他几乎晕了,无法自持了。

达兰也看见了云奇,吓得高声惊叫,迅速缩身入水,只露一颗头,她叫着:“滚出去,你是谁?”

云奇这才如梦初醒,返身向外跑。

在门口,他被迎面进来的几个端水、拿搓身浴巾的丫环堵了个正着,几个丫环先时也是一阵惊叫,随后大叫:“抓坏人啊!”

云奇没命地向院外跑,因为瘸,跑不快,后面十多个男仆拿着棍子、铁耙在后头追,很快把他围到了一棵枣树底下。云奇一劲儿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又结结巴巴地声明他什么也没看见,可是越描越黑。

一个丫环说:“娘娘都吓得不会说话了!打他,往死里打!”

棍棒齐下,云奇左躲右闪,他带来的侍从上来拦阻,也被打得满脸是血。

这事惊动了朱元璋,达兰说他手下有这么不懂规矩的歹人,不依不饶。

朱元璋赶来安慰她时,达兰听见脚步声就故意在头上裹了一块手帕,钻到被子里,说吓着了。

朱元璋说:“别生气了,云奇傻乎乎的,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来调戏你呀!他也叫大伙打得他头破血流了,也怪可怜的。”

一听说云奇可怜,达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达兰说:“怎么宽大他,是殿下的事,你身边的三等奴才自然也比我的身价高三倍呀。”一边说一边流泪。

朱元璋叹口气,说:“那你说怎么办?把他处死?别人会怎样说我?”

“我可不敢说这样的话。”达兰说,“我是轻贱之躯。若是你的马秀英、郭宁莲洗澡让他看了个够,你也会不当回事吗?”

朱元璋说:“不知者不为罪,以后我不再用他就是了。回头我叫人一顿乱棍打出去,这回行了吧?”

“那又何必!”达兰说,“我可不做这个恶人。把你的瘸子心腹赶走了,你不得拿我出气呀!”

朱元璋哭笑不得,左右为难。他告诉达兰,云奇已经被打得不能动了,答应一定赶他走。(文-人-书-屋-W-R-S-H-U)

朱元璋说:“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人心隔肚皮,你的心是红是黑,我哪儿看得见啊?”达兰越发不饶了。

“你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呢!”朱元璋有点不耐烦了,“云奇无意中冒犯了你,到现在还在马厩里绑着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我怎样?”

达兰呼一下坐起来:“我要你怎么样?我要你说话算数。你现在王也当上了,王妃也封了,我呢,我算什么?难道我只是你养在外面的外室吗?”

原来病根在这儿!朱元璋总算明白了,打死云奇也去不了达兰的心病,她不过拿云奇冒犯的事做由头来讨封就是了。

朱元璋说本来是要封她的,后来听说郭宁莲来过这里,有大闹的可能,只得暂时引而不发,他是想缓一缓,并不是不办。

达兰限他三天之内封她为王妃。

这太过分了,连马秀英也不敢这样对他发号施令呢。朱元璋的忍耐到了极限,脸上的肌肉在抖动,嘴唇也在抖动。

达兰索性蒙起头来,示威地说,不封也行,不后悔就行。

这没来由的话又引起了朱元璋的注意,便忍着没有发作,想探知她有什么王牌。

朱元璋说:“三天无论如何太短了。有许多军国大事,再说……”

“别说了,你不后悔就行,”达兰说,“三天后你不封我,我就去跳玄武湖,带着你的儿子去跳玄武湖!”

朱元璋吓了一跳:“什么,你说和谁一起跳?”

达兰示威似地拍拍肚子说:“和你的儿子一起跳啊!你不后悔吗?”

朱元璋先是惊愕地瞪大眼睛望着她,继而又惊又喜地问道:“你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达兰说:“问你自己呀!也许就是你下蒙汗药那次呢。”话里带着讥讽意味。

朱元璋坐到床边去,把她拥在怀中说:“宝贝,你若真是有了身孕,你就是功臣了,谁想不要你也不行了!”

“这叫什么话!”达兰说,“要不要我,封不封我,不是你吴王的事吗?怎么推到别人身上?”

朱元璋叹口气,身居高位,也得防人悠悠之口啊。如果做得有失检点,御史们会最先跳出来反对,他一直想等到风平浪静时再接她进宫。

“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