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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殒瞳-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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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什麽事不想让你爹和小天知道?” 
双瞳惊讶地抬眼,坦然相告“我想出一趟宫。” 
“去找东方靖舞?”
好敏锐的将云父亲,天下简直没有什麽事能逃得出他一双利眼。
将云微微一笑,解了他的疑“你在宫外没有认识的人,除了他。你是怕采臣和小天不让你去,所以才挑了个他们陪铃铛回娘家的空当来找我。”
“因为我知道,父皇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既然被看穿的这麽彻底,双瞳也没什麽可隐瞒的。
将云脸上的笑意加深,再次伸手蹂躏他的银发“拿上我的令牌出宫,没人敢拦你,别去太久,晚膳前回来,不然采臣和小天会担心。”
“嗯。”接了令牌,双瞳露出浅浅的笑容,将云眼中的暖也传染上他玉色的双眸。
双瞳前脚离开,将云马上传唤四大御前侍卫。他们中有三个随梵天保护御驾,剩下的一个留守宫中。
“去,跟著双瞳公子,暗中保护,尽量不要让他察觉。”那孩子心高气傲,自尊心又强,一定不喜欢被前呼後拥地保护著。
“他要做什麽都由著他去。”
“要防著东方靖舞再耍花招,如果他敢对双瞳不利……”将云毫不犹豫地比了个杀的动作,眼睛里温情不复,寒气逼人。他的直觉让他对梵天转述的关於东方靖舞十八年前抱走小瞳的说法存著疑,他疑的倒不是双瞳的身份而是东方的动机。
前尘过往,采臣与梵天表示过不再追究,但他不做不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但被他证实当年东方是故意而为,将云冷冷哼了一声,表情令人不寒而栗,胆敢拆散他们骨肉十八年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三十七章
四空居。
双瞳进屋的时候,东方靖舞正在打扫,他小心翼翼地将书案擦得一尘不染,连笔墨纸砚都保持著双瞳走那天的样子。
他在等,等一个永远也不回来的人。
看著看著,双瞳心里一阵绞痛,他不恨哥哥,一点也不恨,真的。哥哥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渴望得到爱不是一种罪过。
“哥。”低低叫他。
东方靖舞呆滞的眼珠终於转动一下,没有焦距的目光移到双瞳身上。双瞳悲哀地想,那曾是一双怎麽倾倒众生,顾盼神飞的美眸,如今谁抽走了它动人的神彩,让它像死鱼眼一样灰暗麻木。哥哥也才二十多岁而以,正值大好年华,他的一生可以说已经结束也可以说又在开始,他为什麽要放弃希望呢?
“哥!”双瞳上前,握住东方的手,才一个多月不见,哥哥的手削瘦得令他鼻子发酸。
“小瞳,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你答应过哥哥,永远不丢下我一个人。”梦一般的表情。紧紧地抓住双瞳的手,露出孩子样的迷茫。
说不出口,承诺的话说不出口。双瞳咬著下唇。
“双瞳,你的身体是我的,如果你想跟别人,就先得让我得到。你的命也是我的,如果你想自由,就拿命来还。”音犹在耳。
“是的,我的命是哥哥给的,可是我不想拿一辈子去还。”双瞳喃喃道。
东方一震,他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双瞳心意已决。
“饿了吗?我每天都做好饭等你回来吃,终於让我等到。”东方道“我去端菜。”
我不饿!话到嘴边硬生生吞回去,东方的样子让他不忍。
为什麽要逼我?东方失神地盯著玉盏。
孔雀胆加上鹤顶红,不啻於天最最狠毒的药,再毒的药也不及他的心毒吧!他只是在做一件十八年前没有做完的事。
“喝了这杯断情酒,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从此陌路。”你要自由,给你。
双瞳平静地看著他,等他说完,然後小心地捧进玉盏,一抹淡淡释然的浅笑,勾魂摄魄,光芒四射,像焰火,燃烧。
终於,终於告别这惨淡的人生……得以解脱。
笑,像某个人一样的笑容,温暖,灿然带著属於双瞳的恬静。
不!一个字哽在东方喉间,其实,他不想他死,真的不想,只要──他回到自己身边一如从前,他们相互倚靠,相濡以沫的。
可是双瞳绝然饮尽断魂酒,没有半分依恋,东方就知道,已经走出的路,双瞳,不会回头。
“哥,双瞳拿命还你抚养大恩了。”居然还可以笑得光彩夺目。宁可丢掉生命,宁可死,也要做自己,双瞳就是双瞳。
勇敢、执著、无悔,像将云。
痴心、骄傲、如火,像采臣。
扑向猛火,义无返顾,双瞳,双瞳,你终於还是作了那只飞蛾。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当,然而,你却不再是为我燃烧的那团火。
东方尝到自己的泪,滋味,又苦又涩。双瞳爱过他,给过他无数的机会,是他没有珍惜。机会,一晃即逝,不复返。除了追悼空余忏悔。
双瞳噙著那缕微笑,无声无息地倒在东方怀中,东方轻轻扶摸著他柔顺的银发,终於,东方开始笑。
东方,用最惨绝的方式挽救了抛离自己的爱情,笑,很茫然,更多的泪掉下来摔在双瞳白玉般的脸颊上,粉碎。
双瞳很困很困地慢慢闭上眼,最後一个刹那,他仿佛看到,数年前,初遇,一脸灿烂笑容的少年,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全身散发著──时值今日,双瞳才肯承认,那分明是制命的吸引力。原来自己早在那时便已然被蛊惑。一头载了进去,死心塌地,无怨无悔。
那种吸引,比世间最毒的毒还烈,比世上最醇的酒还醉人。毁灭的痛苦,重生的喜悦,它的名字叫爱情,它让父亲们勇往直前,心甘情愿,忘记曾喝过六道中最甜最苦的孟婆汤,将一份至死不渝的真情从前生爱到前世。是傻瓜的,还有那个不相信命运的梵天和从不相信爱情的自己。
孪生哥哥,至爱,梵天!请容我任性地承诺,我想我等不到你的冬去春来,等不及你许诺的幸福。这辈子,爱你,无悔,来生愿重续今世勾过手指的誓言。他会一直站在忘川桥上等待,一起投胎转世,他们已经错了这辈子,所以绝对不能再放过下辈子了。
梵天,记住,千万别喝孟婆汤啊!
还有父亲们,想著他们的脸,他们的温柔,他们宠溺的手。可惜时间不够……
好困……
东方也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毒酒,一饮而尽,他扑在双瞳身上,笑得惨然“小瞳,不会有人再来抢走你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为什麽,最後,我们一定要选择生或死;为什麽,我们不能快乐地活著;为什麽幸福只在虚无缥缈的往生。
砰!手中茶盅掉在地上,碎成千块万块,梵天盯著地上无限扩大的水痕走了神,身边人说了些什麽竟一句未曾入耳。 
心很痛,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子,他快要不能呼吸。
寒异咳了一声,唤不回梵天的神智,只好叫他“皇上?!”
太监小春子求见,梵天认得他是父皇宫里的执事。
小春子传达将云的的话。
采臣与梵天颜色顿变。同时起身。
“立刻去四空居,马上!”
“爹爹,我也要去。”梵天的不安感染了铃铛,她开始担心双瞳的安危。
“你身怀六甲不便外出,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等消息。”寒异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爹。”铃铛扭动著身子抗议。
“那一家四口对生死命运都有自己思想与主张,旁人半点插手不得,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罢。”寒异叹喟。他只道是将云与采臣倔强执著,怎麽知生的一对孩儿任性程度远在他俩之上,真不知是祸是福。
第三十八章
梵天撞开四空居的门,“小瞳!”
将云已经在里面了,双瞳倒在他怀里,一脸安祥的睡颜,没有痛苦没有挣扎,长长的睫毛恬静地垂著,像一对比翼蝶,永远忧伤地散发出爱情最初的气息,成为梵天生死不移的眷恋与诱惑。感情的事真是半分不能早迟,在你犹豫不决时,它已经化蝶悄然远去,让你只能在每个春日的午後,从那花间纷彩的翅膀,心碎地想像,情人双眼张开的模样。 
将云对梵天进门的方式很不满意,他用不悦的眼神警告梵天的粗鲁失态。
“小瞳,我错了,我醒了。不要这麽狠这麽绝,这麽急著惩罚我的软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梵天从将云怀里抢过双瞳。
“小天,其实……”将云刚开口。z
“不要说,我什麽也不想听,从今往後,任何人候选人理由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兄弟算什麽。”梵天抢白。
“可是……”将云的眉挑得高高的。y
“我已经决定了,他生我生,他死我死。”几乎是嘶声喊叫。
他们,对纯粹的向往与苛求让爱情变成华丽的挽歌、锋利的刀片,在令旁人流血流泪的同时殒落了灵魂、折断了自己。 
小小的蝴蝶轻轻抖了抖双翅,“好吵……”喉咙里暖昧不清的呢喃。
“小瞳??”梵天呆了。b
“其实小瞳没有事,只是喝了迷药睡著了而以。你一进门我就想告诉你,可是你老是打断我的话。”将云慢吞吞地,以令人吐血的速度说出令人吐血的话,促狭从眼中一闪而过。
“进门时看到你的表情我就已经猜到结果,只有那傻孩子关心则乱。”采臣笑了“你呀,要不是这麽多年我太了解你的作风,刚刚非得被你吓死。”
将云也笑“小臣臣是我的宝贝,我还没有疼他,怎麽能让别人害死他?”
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不留余力。将云一贯的作风。
泪,夺眶而出,不能自已。梵天把脸贴在双瞳脸上。
“东方靖舞呢?”采臣低声问。g
“花了他的脸,关在柴房里。小臣臣只是不希望他死,也没说不能花他的脸,或是让他缺胳膊少腿生不如死。”将云哼了一声,玩狠毒,你东方靖舞跟我比差远了。早就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他们当初肯听他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会走到今天这田地吗?
采臣面露赞许之色暗中对他伸了伸大麽指,干得好!
将云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再生一个像小臣臣的孩子吧,我要从小疼他,弥补一下十八年没看到小臣臣长大的遗憾。
俊脸一红,采臣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将云读懂了。就二个字:去死!
“哭什麽,丑死了。”双瞳的脸被梵天弄得湿湿的。但他很高兴,今天一天的时间,他赎回自由获得了解脱,还赢了爱情。
“这一局,我赢。”双瞳在梵天耳边咬耳朵“输的人在下面。”
“不行!”反应真快,刚刚还泪流满面,深情款款,翻脸比翻书还快。
“原来他们是以输赢来分上下呀,有意思。”采臣点点头,很受启发“云,不如我们比剑,赢的人在上面。”
“啊?”将云满脸黑线。
很浓的烟味飘进鼻端。
“这味道……是从柴房传来的,难道东方靖舞打算烧死我们?”采臣反应最快,当机立断“马上离开这里。”
梵天抱起双瞳跟著父亲们出了屋子。
“他还在里面……”双瞳急道。
“罪有应得。”梵天冷冷的。
转眼功夫,四空居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东方靖舞在火中爆发出疯狂的大笑“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采臣的眉峰紧锁“善为恶所杀,恶为天道所灭,而偏激的人毁灭自己。”
“我用死诅咒你们,月半王朝的下任皇帝会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是他若为男子所爱,或爱上男子,必会亡国灭种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凄厉的尖叫宛如置身地狱,令人毛骨悚然。
父子四人加侍卫,莫不觉得恶寒骨生。
“死不悔改。”将云与梵天面带怒色异口同声,作月半王朝的前任和现任君王听到这种诅咒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毕毕剥剥的燃烧声中,四空居彻底倒塌,东方靖舞的声音消失了,可是四个人心头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用死诅咒你们,月半王朝的下任皇帝会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是他若为男子所爱,或爱上男子,必会亡国灭种生不如死。
对月半宿命的恶咒。
回宫途中,沈默相随。心上压著石头,沈甸甸,令人艰於呼吸视听。
用过晚膳。
“小天。”采臣叫住梵天,梵天知道父亲们有话要说。
“你先回寝宫等朕,你要履上次输棋之约。”梵天被双瞳横了一眼。
“爹,现在只有我们三,你们想说什麽就说吧。”
“你已经决定跟小瞳在一起了。”采臣开门见山。
“是!”坚定如铁。
“你这麽做分明是向全世界宣战,与人类几千年伦理道德为敌,这场仗太难打,你赢不了。”
“不,爹爹,您还不明白吗?”梵天悲伤的眼神看他一眼,多少压抑多少无奈清晰得近乎尖锐,梵天是个内敛的人,像这样明白地表露情绪是平生第一次,“是全世界、是几千年的伦理道德在向我们宣战,它们一齐压过来,压在我身上,很重很重。”声音渐渐地轻,尾声喃喃。
是的,太重,重得他的心已经承受不起,溢出来,成了海。
“既然还知道重表示你还不算太糊涂。”采臣沈痛地道“你与小瞳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後都是肉,伤了谁都会令我疼痛,所以我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你们被世俗逼死,小天,你就悔了吧!”
梵天良久无语,眼睛里沈淀著千万年不会散去的伤悲。
世俗,杀人如麻。
世俗,以万恶制恶。
世俗,是传统、道德、陈规、陋习的纠集反扑。
世上最惨痛的是,我们一边憎恨,一边又不得不退让服从,然後生生扼杀掉世俗不允许你拥有的信仰与执著。哪怕,那是你一生最珍贵之物。
不许留,因,世俗不许。
不能反抗,就像你无力阻止太阳东升西落。
它杀不死,剪不断,砸不烂,灭,折腾到最後,负隅顽抗的後果是:其实会死,会断,会烂,会灭的,只有我们自己脆弱的肉体而已。
“不,我不悔,不改。除了双瞳,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温暖我冰冷的心。”手按在胸口上,眼望向远方“无论我笑有多少,这里,始终没有温度。”
“哪怕乱伦也要爱?”采臣觉得头痛,爱上男人他无话可说,可是爱上自己的亲兄弟另当别论。
“只要不公开我的身份,一切战争便消弥与无形。”双瞳推门而入,他没有走,他们的争执他听到了。
“什麽?不公开?”采臣吃了一惊,“那样对你不公平,你应该被大家尊敬承认。”
双瞳微微一笑,笑得云淡风轻“爹,我是您的儿子,您与父皇承认就可以了,至於外人如何想与我何干?”
父子亲情是他们一家人之间的事,无需旁人评头论足。
爱情,是他与梵天两个人的事,只要他们觉得幸福,公平公正算得了什麽?
舍得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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