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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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4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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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少年道:“此事关乎重大,甚至关系到千岁安危,也可……使人与闻么?”

他这一说话,并未隐瞒本音,听其声音,清脆悦耳,竟是个女子,赵德昭更是惊讶,却道:“既然如此,更须恩师在场,这军中如果说只有一人可信,那也是孤的恩师,就算是再大的事情,也无需相瞒。”

宗介州听了露出激动之色,情不自禁地向自己的学生微微地拱了拱手。

“好!”那女子瞟了宗介州一眼,说道:“这里有书信一封,还请千岁仔细阅过,是否与人相商,那是千岁的事了。”说着自袖中小心地摸出一封信来,双手递了上去。

赵德昭看了她一眼,接过书信,一看封面写信人的姓名,面上便是一惊,忙道:“壮士……姑娘请坐,本王先看过了信再说。”

赵德昭匆匆打开书信,只阅及一半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怒叫道:“竟有此事!竟有此事!”说着,两行热泪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宗介州虽留在帐中,却不便看信,只为丁玉落斟了杯茶,坐在桌边等候,眼见赵德昭如此忘形,宗介州十分惊讶,却道:“千岁,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赵德昭双泪长流,悲愤地道:“老师,学生如何才能处变不惊,这封信……这封信……”

丁玉落静静地道:“千岁可看清些,这可是公主殿下亲笔书信。”

赵德昭道:“不会错了,这信确是永庆笔迹,信中为获我信任,还特意提及了只有我兄妹知道的童年事情。”

丁玉落颔首道:“那就好,京中寡母幼弟,都在翘首期盼,千岁该当早做决断才是。千岁堂堂男儿,痛哭流涕,于事何益?”

赵德昭被丁玉落说的面上一惭,将信奉与宗介州道:“老师请看。”

宗介州迟疑接信,一旁丁玉落道:“这封信关系重大,如果老先生看过,祸福吉凶,都要一力承担,甚至,牵涉家人,你可要想清楚。”

白发苍苍的宗介州听罢,双眉一扬,怒道:“老夫受先帝所托,教授皇长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既然如此,这封信老夫是非看不可了。”

宗介州打开书信,看到一半,已是脸色苍白,后面多是永庆公主为征得兄长信任,叙述幼时家事,以及要他率兵复仇的要求,宗介州便不再看,他双手徐徐垂落,脸色苍白地道:“先帝猝然驾崩,老臣本觉蹊跷,却万没想到……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

赵德昭面色如血,激愤地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我要率军回师,杀进汴梁,为国除贼、为父报仇,杀死那个窃位自立的大奸贼。”

宗介州迅速镇静下来,劝道:“千岁莽撞不得,如今晋王已然登基,名份已定,千岁要统兵杀回京去,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千岁千万三思。”

赵德昭怒道:“老师要孤如何三思?杀父之仇,难道……身为人子,可以置若罔闻么?”

丁玉落赞赏地看了眼宗介州,说道:“千岁,太傅所言甚有道理,千岁要报父仇、除国贼,也得好生计议一番,反复思量才是,如此大事,岂能轻率?”

宗介州动容道:“姑娘是奉杨太尉之命而来?不知杨太尉是何主张?”

丁玉落道:“千岁的反应,本在太尉意料之中。太尉大人着我前来送信时,曾再三叮嘱,晋王刚刚登基,帝位尚不稳定,若北伐诸军肯附从千岁,千岁以皇长子身份,将晋王恶行宣告天下国,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介时,只消公布娘娘懿旨,各路兵马、官员十有八九会按兵不动,既不会勤王,也不会攘助皇长子,而是静待尘埃落定,此乃人之常情,强求不得。千岁能用之兵,就是北伐的精锐大军,而晋王能用之兵,就是留守汴梁的禁军,太尉还可谋取西北诸藩以为千岁助力。”

丁玉落还没说完,赵德昭已大喜道:“太尉真国之忠良,如此,大事可期了。”

宗介州瞟了自己爱徒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丁玉落道:“姑娘,太尉言下之意,关键就在于,千岁能否调得动北伐诸军?”

“不错!”

丁玉落道:“千岁初次领兵,在这种情形下,能否指挥得动三军,殊难预料。太尉说,如果千岁贸然将真相告知诸将,而诸将不肯犯险相从,则事机已败,千岁再无生路,更遑论暂且隐忍,以待时机了。”

宗介州道:“此言固然,但……千岁若不将真相相告,如何试得诸将心意?”

丁玉落淡淡一笑:“这正是千岁要解决的问题了,民女……只在此静候回音!”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043章 良禽

五月天,算不得太热,尤其是驻扎在山阴下。

可是当吴王赵德昭突然出现在党进大帐中时,还是见这位党太尉穿着件小褂子,打着赤膊,结实的胸口露着黑亮的胸毛,像只受困的老虎一般,正在帐中打转转。

一见赵德昭,党进不由一怔,连忙抢步上前,叉手施礼道:“党进见过千岁,千岁要来,怎也不使人说一声,老党如此打扮,未免失礼。”

赵德昭忙道:“将军忠勇骁猛,性情粗犷,向来如此,孤岂会见怪。”

党进唯唯称是,请赵德昭上座,又吼了一嗓子,叫起猫在帐角偷睡的老兵,给赵德昭沏壶茶来,这才问道:“千岁明日便要还京了,介时,老党自要率众将去相送千岁的,老党正想着,过一会儿就先去见见千岁,营中有些什么安排,好请千岁示下,想不到千岁却屈尊来了,敢问千岁,于众将还有什么吩咐么?”

赵德昭轻轻一叹,凄然说道:“此番北征汉国,父皇志在必得,孤与将军风餐露宿,兼程而来,本以为汉国一举可克,建此开疆拓土之奇功,不想……父皇竟猝然驾崩,龙驭殡天……”

党进听了,一双虎目中也不禁蕴起泪光,劝道:“老党也没想到,官家龙精虎猛的身子,再坐三十年天下也不稀罕的,竟尔……天有不测的风云,千岁还请节哀顺变。”

赵德昭落下泪来,黯然道:“父皇在时,致力于一统中原,来日取回幽燕,一统汉室江山,还天下一个太平世界。幽燕现在契丹人手中,如非充分准备,轻易启不得战端。可小小汉国,弹指可灭,实不足虑。如今契丹内忧外患,无力顾及,这是天赐良机,一旦失去,不知还有什么变化。”

他抬起头来,殷殷望向党进,慨然说道:“孤思来想去,有心完成父皇遗志,继续出兵,平了汉国,再回京举孝,将此大捷焚告父皇在天之灵,以告慰亡父,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党进攸然色变,沉吟道:“恐违官家旨意。”

赵德昭道:“时机稍纵即逝。”

党进踌躇道:“这个……”

赵德昭忙道:“此乃父皇遗志,也是我宋国征战天下,最后一个灭国拓土的大功,机会难得啊。孤年轻识浅,欲完成先帝遗志,又恐有违圣意,到底应该如何,心中委决不下,所以才来寻老将军,请党叔叔给侄儿拿个主意。”

党进连忙离座逊谢道:“千岁客气,老党实当不得千岁如此称呼。这件事太过重大,非党进一人便可拿得主意,千岁还容老党仔细想上一想,与几名将军稍作商议。”

“好,那……那孤便等将军决断。”

赵德昭起身拱一拱手,又道:“先皇在时,尝言将军赤胆忠心,憨朴直率,是最可倚重的人。如今机会难得,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我们如今距汉国近,距汴梁远,汉国不堪一击,大功唾手可得。一旦拿下汉国,就算以功抵过,官家也不会怪罪,还望将军三思。孤王,静候将军佳音了。”

这一计,是太傅宗介州想出来的主意,先帝的真正死因。在确定诸将心意前,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否则先断了自己所有后路,一旦诸将不肯相从,那除了自尽便再无第二条路走了。

如今以先皇遗命相迫,以灭国拓土之功相诱,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相劝,如果众将领有抗旨进军之意,那接下来自然可以继续抗旨。就算他们肯进兵而不肯造反,只消违抗今上的严旨,带着他们离开驻地,也可对外宣扬诸将已反,对内直言先帝被弑真相,以大义和既成的事实胁迫他们不得不反。

如今赵德昭言辞切切,已把问题推到了党进手中。他也知道北伐诸军各有统属,党进虽威权最重,要他贸然决断,他也必然有所顾忌,与几名主将计议一番是他必然的反应,所以只能回去等待,不敢露出急躁模样。

赵德昭走后,党进转来转去,最后一拍大腿。吼道:“来人,叫潘美来见我。”

不一会儿,潘美一身戎装,严严整整地到了党进的帅帐,进帐抱拳道:“潘美见过党帅,党帅……”

他一抬头,就见党进光着一双脚丫子,穿一件齐肩的小褂子,咧着怀盘膝坐在榻上,就像一个看瓜棚的老农,冲着他挥手:“行了行了,又不是升帐点将,你穿一身盔甲来做什么,坐下,坐下。”

潘美微微一笑,上前来在党进的榻边坐了,问道:“太尉召我来做什么?”

党进叹了口气道:“仲询呐,老党心中有一件大事委决不下,所以要与你商量一番,你小子心眼多,想得细,这事儿,咱俩一起来核计核计。”

党进把赵德昭所言向他复述了一遍,潘美听了沉声道:“若依吴王所言,纵胜,后患无穷。”

党进点点头道:“这个……老党知道。”

潘美有些诧异地看向党进,党进垂下目光,并不与他对视,只是缓缓说道:“千岁虽是皇子监军,但是既不知兵,且性情谦和,素无好武斗勇之志,今突发宏愿,欲抗旨伐汉……”

他语声一顿,又复叹道:“辞驾离京之日,先帝亲送我等出万胜门,三碗壮行酒一饮而尽,先帝一身武艺,龙体强壮,比起俺老党来那身体还要强壮三分,竟尔暴病,世事实难预料,吴王大恸,欲立不世之功以告慰先帝,这个心思也是出于一片至孝……”

他说着,偷偷瞟了潘美一眼,虽然他的官儿比潘美高,而且甚得赵匡胤宠爱。可是军中比文官更讲究派系出身,认真论起来,潘美才是嫡系,他却是杂牌。

他本是晋朝军国重臣杜重威的侍从,杜重威被杀后流落中原,投入军伍,很快凭战功升为周朝的散指挥使,后又累功至铁骑都虞侯,赵匡胤得天下后,他又迁官至本军都校,领钦州刺史,慢慢的才官至中枢。

而潘美与赵匡胤,在赵匡胤未称帝前便交情深厚,而且拥立赵匡胤,他也是参与者之一,是大宋的开国功臣,有从龙之功,这几年战功赫赫,名声更是一时无两,论亲疏讲派系,他老党始终差着一截,如此大事,自然要看看他的心意。

潘美脸色微微一变,抬眼再看党进时,党进神色自若,似乎只是有感而发。

潘美低下头去,脸上阴晴不定。昔日,他是世宗柴荣部将,柴荣在,誓死保之,柴荣死,却效忠于篡位自立的赵匡胤,何也?纵不为天下苍生,但只为自己考虑,要保的也该是一位明主。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难道起兵杀了赵匡胤,扶保一个不谙世事的七岁幼儿?

赵匡胤若在,为他赴滔蹈火,潘美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然而不管原因如何,赵官家毕竟已经大行了,在赵光义和赵德昭之间,该选择谁?赵光义纵然不堪,但是赵德昭文成武德,哪一方面能够服众?况且赵德昭不是赵匡胤,如今军心,比得了昔日陈桥大军么?

思忖半晌,潘美终于轻轻叹道:“先帝已去,唯留下一座偌大的江山让后人收拾。当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说起来……今上……唉,转眼间,竟是十多年过去了,当日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已是两鬓苍苍了。”

他含糊地说着,仿佛在缅怀旧事,轻轻一叹,忽尔又向党进道:“天下……初承太平,人心思安……先帝雄才大略,无人可及,太尉以为今上如何?”

党进略一沉吟,道:“今上治国秉政,除先帝外,恐亦不做第二人想……”

潘美轻轻颔首:“既如此,何虑汉国在今上手中,便不能灭?国丧期间,今上已下严旨,诸军原地驻扎,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已谋逆论。况且,粮草已然停了,只由地方供应每日所需,粮草不断,兵马不行,汉国虽弱,毕竟是一个国家,如何可以轻率发兵?”

他微微一顿,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还有,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光义是中军都虞候,他与今上交情最厚,太尉若要抗旨发兵,杨将军岂会没有异议?再有河东忻、代等州行营马步军都监郭进,本一地方诸侯,与太尉素无交往,太尉纵肯为完成先帝遗志而抗旨,郭进这一路军是定然不肯相随的。

阎彦进那一路也是。呼延赞那一路……或无大碍,孙晏宣和齐延琛那两路军也只在两可之间,这还只是军中诸将,就是太尉本部兵马,一旦知晓此番北伐是抗旨而行,不但无功而且有过,必然军心涣散,莫道汉国易灭,到时候气势汹汹而去,一溃即败的,说不定反是我们。”

潘美冷静下来,仔细而客观地分析着,党进越听越寒,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可……吴王那里怎么交待?”

吴王毕竟是先帝长子,皇家的事谁也不难以预料,天知道他有没有出头之日,无端得罪一个皇子,终究不是美事。

潘美沉默片刻,缓缓道:“可请出吴王,众将公议……有所谓……法不责众。”

党进沉重地点了点头。

※   ※   ※

杨浩已太太平平地到了绛县。

又是傍晚,王宝财和公孙庆坐在屋里,相对枯坐,久久无言,甚至有点欲哭无泪。

杨浩在造化镇第二天一早上路时,才突然指定了行进路线,他是当朝使相,要走哪条路公孙庆和王宝财自然无缘置喙,于是只得应命。中午到了一处小镇,杨浩见大家赶路辛苦,便命人取出在瓦坡集北时那位于圆员外送的美酒,请大家品尝。

亏得于管家十分警惕,命人先试了试那酒,竹韵姑娘的一根银簪探进去,马上就变成了黑色,唬得众人直叫万幸。惊怒交集的杨浩使人小心地撑开那柄伞,里边竟射出一蓬毒针,这一来杨浩可是草木皆兵了,一路行去,车子时常更换,每次乘坐都着亲信家人先仔细检查,食物只用自己厨子做的,绝不经过第三人之手。

对此,一开始公孙庆还带着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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