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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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6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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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尚波千的牵制,几乎各方面都不得不仰宋国鼻息,更令赵光义满意。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卢多逊和张洎两位宰相之争,也已渐渐争出了火气,只不过许多人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一切,却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茫然无知,所谓“灯下黑”,就是如此了。

张洎一力促成西夏乞降,自此更受赵光义重用,此后,罗克敌挥军入蜀,巴蜀乱匪立足不定,老幼避入深山,主力逃出巴蜀,强攻潼关,入关中,在付出重大代价后逃入秦岭,离开了根基之地,而且没有巴蜀那么多险要的山岭为掩护,要剿灭他们看起来比以前要容易的多,追溯根源,自然还是离不开张洎说降杨浩之功,如今张洎的权势已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卢多逊,再无一人能位居其上了。薛居正、吕馀庆两位两宰相,也得逊居其下。

张洎的迅速跃升,引起了卢多逊的忌惮,很多政务他都牢牢把持在手中,有时忙得一天只睡两个时辰,也决不肯把这些事情分担于张洎,张洎感觉到了卢多逊对他的敌意,更明白卢多逊此刻已成为他飞黄腾达的绊脚石,可是尽管他已受到官家重用,想要扳倒卢多逊,却还远远不能。

卢多逊做事圆滑,善于揣摩上意,而且为相几年来,羽翼众多,如果没有让赵光义无法容忍的重大过失,根本不是他这个刚刚上位的副宰相可以扳倒的,如果仓促出手,打草惊蛇,反而对其更加不利,所以张洎更加的小心,每次见到卢多逊也是毕恭毕敬,循规蹈矩,似乎全无野心,以消其戒必。

“唉!我已官至副相,却比以前还要小心,实是……可是卢多逊羽翼众多,在朝中树大根深,轻易动他不得啊。尤其是罗公明致仕辞官,三司使也换了他的人,也不知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卢多逊年岁与我相仿,如果他一直不出大错,我岂不是绝无机会?”

耳边听着雪若蚺动听的歌声、曼妙的舞蹈,面前摆得是百味坊精心制作的珍馐美味,张洎却是食不知味,心神恍惚。

自从雪若蚺为他引见了西夏秘使,使他最先和杨浩接上了头,一力主张完成了招抚重任,他到一笑楼来的就更勤了,人人都知道千金一笑楼的柳朵儿是官家的禁娈,雪若蚺姑娘是张相的相好儿,一君一相都留连于一笑楼,千金一笑楼水涨船高,有权有势的富贵人物更是趋之若鹜,他们来千金一笑楼花钱,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享乐,而是把它当成了一个身份的象征。

“张相,奴家跳得气喘吁吁,你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叫人好不泄气。”

雪若蚺停下歌舞,到了他身边,娇嗔道。

“嗯?啊,呵呵……”张洎回过神来,呵呵笑道:“是老夫的罪过,朝中政务繁忙,难得抽暇出来一回,心里还是放不下呀,哈哈,来来来,老夫这杯酒,权作给美人儿赔罪了。”

雪若蚺接杯在手,向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抿了半口酒,却向他双唇凑来,张洎笑吟吟地挽住了美人纤腰,接了个皮杯儿,将她檀口中一口美酒渡入自己口中咽下,雪若蚺便贴在他怀中,玩着他的胡须,娇声道:“河西已降,巴蜀乱军逃入关中,覆灭在即,天下太平了,还有什么事儿是张相需要操心的么?啊!对了,我听说前几日张相上表说对北朝契丹,当练兵聚谷、分屯军队于边塞,来则备御,去则勿追,还得到官家赞赏了呢。”

张洎笑道:“呵呵,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啊……”

他举起杯道:“身为宰相,关心的又岂只是军事?再说,就算只是军事,现在也算不得天下太平啊。巴蜀乱匪入了关中,虽说离了他们的根基之地,易于剿灭,可是关中贫瘠,一直以来又非朝廷经营重心,如果今年那儿逢了旱涝灾害,百姓生计无着,说不定这祸患反而越来越大,很多事,得想在头里,不能临乱方治呀。”

雪若蚺眸波一转,纳罕地道:“官家派了齐王坐镇长安,有齐王镇守,还不能荡平这些乱匪吗?这些乱匪真的这么厉害?”

张洎哈哈一笑,在她鼻尖上按了一下,笑道:“不要小看这些乌合之众,乌合之众,也能变成百战精兵,国之废立,大多就是从这些乌合之众开始的。”

雪若蚺皱皱鼻子道:“国家大事,奴家可不懂,这些事情,是你们这些大人们操心的事。嗯……我说呢,齐王殿下也这般慎重其事,还使人去拜访赵相,想来就是问计于赵相了。”

“哈哈,那是当然,要是你也懂得国家大事,还要我们十年寒窗做甚……嗯?赵相,哪个赵相?”

雪若蚺吃地一笑,掩口道:“张相怎么糊涂了?还有哪个赵相,自然是赵普赵丞相呀。”

张洎目中异样的光芒一闪,他转过身去,扶袖持箸去挟鸭脍,藉以掩饰着自己异样的神色,微笑着:“呵呵,齐王使人拜访赵相,岂会大肆张扬,这事你也能知道?”

雪若蚺樱唇一撇,得意地卖弄道:“也就是在张相您面前,人家才要小心奉迎。旁的人就算是金珠玉宝地孝敬着,奴家想不想见他,还得看人家高不高兴呢。文人士子想见我一面,就费尽心机卖弄才学,缙绅公吏,自然要显摆显摆他的身份。”

“喔,赵相虽已年迈,但老成谋国啊,或说料理军政,处置中枢,说起来,我们是远远不及的。不过……齐王使人拜见赵相,求问平乱之事,这个……也是你那客人告诉你的?”

雪若蚺笑道:“这倒没有,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什么都说的呀。不过……齐王殿下位极人臣,官禄犹在宰相之上,如果不是为了此事,还有甚么需要他一个王爷去巴结拜访一个早已离开中枢的宰相呢?如今正好巴蜀乱匪逃入关中,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哈哈,雪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冰雪聪明啊……”张洎豁然大笑,神色说不出的愉悦。

“齐王留守长安,根本就是受到贬谪,他结交赵普意欲如何?不成,这事儿我得查一查,如果确有其事,得马上禀报官家。”

小轿悠悠,自一笑楼离开的张洎坐在轿中,紧张地思索着。

“咣!咣咣!”忽听前方开道锣响,小轿忽然到了路边停下来,张洎微一皱眉,挑开轿帘向外看去,只见鸣道锣、开道旗,后边是全副仪仗,正是宰相卢多逊自官道上经过。

张洎的目光顿时阴鹫起来,等到那仪仗过去,他的小轿才又重新回到大道,张洎放下轿帘,捻须思忖半晌,将至府门时,心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出一条一石二鸟的妙计来……

第十五卷 萧关烽候多 第009章 聪明的张洎

大宋朝廷的一场大风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酝酿了。

如果不是张洎这样的聪明人,如果不是他从千金一笑楼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卢多逊的仪仗,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其中有许多必然,比如张洎想要上位,就必须踢开卢多逊这颗绊脚石,卢多逊也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压制这个对他的地位威胁最大的人。但是整件事情之中又有许多偶然,这完全是不可控的一桩意外事件。

雪若蚺把齐王赵光美结交废相赵普的事情透露给张洎知道,的确是有预谋的,她幕后的主使者就是崔大郎。潜宗耐不住寂寞,想要挑战崔大郎的权威,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可是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得潜宗和显宗发生火并,那么他就只能选择一个办法:釜底抽薪,干掉赵光美。

可赵光美毕竟是一位亲王,他如果被刺杀,将要酿成怎样的结果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就算是赵光义恨不得自己这个兄弟早死,那时候也必然会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来查出真相,打击凶手。亲王在驻牧之地遇刺,和两军阵前被敌人杀死,其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唯有借助一个人的手,才能把这件事办得天衣无缝。这个人,除了身为九五至尊的大宋皇帝,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所以,崔大郎需要先在一个朝廷重臣心里埋下一根钉子,必要的时候,他就是最有力的见证和促使赵光义下决心的药引。恰好发现千金一笑楼是个很容易搜集情报、接触朝廷重臣的场所后,他拉拢了雪若蚺,而当朝副相张洎又是雪若蚺的恩客,于是张洎自然就成了他的选择。

只是,张洎也有自己的欲望和追求,他忽然发现,这个无意中得来的消息如果运作的好,完全可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他开始主动地利用起这件事来。双方的目的不同,但是想要的结果却相仿,于是在他们互不知情却十分默契地配合下,整件事加速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了。

张洎查到,赵光美和赵普的确有书信往来,两人原本就关系不错,又同为天涯沦落人,所以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赵光美半推半就地被继嗣堂潜宗势力利用之后,虽然不敢马上把自己的意图告诉赵普,但是对这个在朝中仍保留着相当大的潜势力的荣休宰相,却更加着意地笼络起来。

一个落难王爷、一个失势的宰相,彼此往来十分的密切,如果让皇帝知道,他会怎么想?

现在张洎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卢多逊也拉进去,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皇帝了,剩下来的事就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了,任何一个不管是英明亦或是昏庸的皇帝,这时候都知道该怎么做。皇帝什么事都可以容忍,唯独威胁到皇权的举动,发动反击是任何一个还能掌握全局的皇帝本能的反应。

于是,张洎开始行动了。

赵普在位的时候,卢多逊扮演的几乎就是他现在的角色,甚至比他现在还不如,那时的卢多逊只是一门心思往上爬,但是还未到能够威胁赵普的地位。那时赵普的大敌是当今圣上,所以,当宰相赵普被开封府尹赵光义赶出权力中心的时候,卢多逊和赵普两人之间还未发生过什么冲突,因此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平和,逢年过节的时候,如今位居宰相的卢多逊还要依礼向这位荣休的宰相送一份礼物,写一封书信,保持着礼节性的联系。

这就足够了,张洎不是个笨人,既然两人之间有联系,他有一万种法子让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密切,一旦有事,再也脱不了干系。

张洎刚刚掌握权力不久,想要扳倒卢多逊只能用四两拨千斤的办法。首先,他利用掌握的有限的人脉,给某些朝臣和地方官设置了一些麻烦,赵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遇到麻烦的官员都是曾经受到赵普提携,如今仍然属于赵普一脉的人。

每个官员多多少少总有一些不宜为人知的事情,并不一定是贪脏枉法,比如辖下发生了重大案件,为了考评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隐瞒上报,又或者兄弟不和、邻里纠纷、或者家人横行乡里,事情不是很严重,但是如果被御使查出来记入档案,考功成绩就不会高,就会影响他们今后仕途的发展。

御史台监察院从来不许和宰相有瓜葛,但是每个宰相都费尽心机要控制御使台,赵普在的时候,整个御史台几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有少数御史被赵光义网罗了去,最后利用赵普得意忘形,占皇地、起大宅等几件事情攻其要害,把他赶出了汴梁。

如今张洎用的法子与赵光义异曲同工,御史台大部分监察官如今在卢多逊的掌握之中,可是你要扶持一些人,总要挤占另一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就投向了张洎。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已经足够了。张洎只是做个暗示,他的人就开始巡察地方,进行考评检查,然后发现了赵普一脉残余官员的一些劣迹,记入了档案。

御史有监察权,但是最终的考功权属于宰相,这考功权也就是人事权,所以这些足以影响其前程但是又可大可小不予的问题是否列入考虑之内,得卢多逊说了算,这就是宰相的权力。这些官员本是赵普一脉,直接去找卢多逊,人家未必就肯见你,而卢多逊见了还好,如果不肯见,这样的举动明摆着就是把老东家排除在外了,还会得罪赵普,于是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考评御史离开后,马上写信给赵普。

赵普和卢多逊因为一直没有机会正面发生冲突,所以关系还是不错的,赵普的残余势力已不足以左右朝政,只不过能让这个老宰相保留一些人脉,给自己的子侄行一个方便罢了,虽说当年赵普叱咤风云、连堂堂晋王也不放在眼里,此刻却是英雄气短,为了这么一点残余的人脉,不得不写信向卢多逊求助。

赵普这点残余势力无伤大雅,对卢多逊完全构不成威胁,他自然得给老宰相一点面子,自己早晚也有荣休的一天,官场上的规矩总不能不顾,所以这个忙他不能不帮。卢多逊帮了忙,赵普总该有所表现,于是写封书信,派个心腹送些虽然不贵却很有品味的礼物,或者自己亲自写的词赋、绘的画卷,便是份内之事了。

礼尚往来,卢多逊对老宰相也不能大肆肆地只收礼不还礼,于是张洎只是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按照他的预演开始发展了。

当卢多逊和赵普的往来次数已经超出了一个在任宰相和荣休宰相正常往来的频率,足以在皇帝心中打下一个问号的时候,张洎便拿着他最初打探来的赵光美与赵普私相往来密切的消息去禀报赵光义了。

张洎的打算很简单,事涉一个亲王、一个宰相,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不予重视,皇帝一定会叫人去查,查的结果必然会让卢多逊也进入皇帝的视线。于是,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不会影响他在朝中的声誉。赵光美是亲王,赵普是已经不在朝的宰相,两个人和他完全没有利益冲突,他这么做,只是在尽一个臣子的责任,至于把卢多逊牵扯进来,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谁让卢多逊不知检点呢?

这就像当初赵匡胤谈到对赵普的不满时,卢多逊哪怕是只面对着赵匡胤一个人,也不去正面批评一个宰相,而是大讲这个宰相如何的重要,在朝中如何的根深蒂固,看似在劝皇帝慎重处理,不要动摇国本,而是由皇帝自己去品味其中的危险。因为,直言弹劾同僚,皇帝尽管会处理他,但是之后对你也决不会有好感,至少也会让他对你产生戒心,直来直往是不成的,这是为官之道。

皇帝对皇权的保护和警惕,是最在意也最敏感的,他举报的这件事虽然查不出什么大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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