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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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少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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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霍步天心知不妙,急忙抢上前抱着她,玉浓已气若游丝,仍兀自苦笑道:

  “步天……我没有……错怪他,他……真的……没有为……我流下……半滴泪……”

  说罢手上一松,立时芳魂寸断!

  她至死都不相信步惊云会为自己流泪!

  霍步天即时紧抱着她的尸首不放,老泪涔涔而下,梧觉俩兄弟亦嚎啕大哭,其余婢仆也不禁潸然。

  整个房间立时充满一片愁云惨雾。

  只有步惊云神色如旧,他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玉浓的尸首,望着众人哀痛的表情,居然没有丝毫感动,良久良久,才悄悄地退了出去,不想任何人发觉。

  可是,正在哀恸着的霍步天却无意中瞥见了他此刻的表情。

  那是一种异常古怪的表情,一种比死人还要难看的表情。

  因为步惊云这个表情,霍步天惟有强忍伤痛,放下玉浓,立即跟了出去。

  乌云盖月。

  今夜的月,也是缺的。

  在这半残月色之下,霍步天一直跟在步惊云身后,他想看看这孩子于其母亡故后,还要去哪?

  眼前小路迂回曲折,凄寂无声,益觉孤清!

  霍步天但觉此路异常熟悉,他忽然记起,此路是通往距霍家一里外的一声满是墓坟的荒地。

  他还记得,约莫一年前,他因有感于步惊云和玉浓二人之间的嫌隙渐深,故此特意携同这对母子一起外游散心,望能化解他俩的心病。

  玉浓却于此行中无意地发现了这墓园内的一棵榕树,她见这榕树垂髯千缕,疏密有致,于是一时戏言他日身故后若能葬身树下,死而无憾。

  霍步天想到这里,暗自吃惊,这孩子当日亦亲耳听其娘亲所言,他会否……此时,步惊云已步至一棵榕松下,霍步天不由得脸色发青,躲在树丛中静观其变。此处,正是玉浓所说的葬身之地。

  只见步惊云缓缓蹲伏地上,开始使动小手挖掘地上泥土。

  霍步天的心逐渐发冷,这孩子到底要干些什么?

  泥土本非冷硬,然而以步惊云小手之力,要挖,要掘真是谈何容易?

  纵然如此,步惊云并没有放弃,他一直在挖,努力不懈地挖!

  可是,血肉之躯怎堪与泥土相抗,不消片刻,十根小指头已然擦破,如泉滴血。

  但他依然没有滴泪。

  霍步天心中不禁冒起无限哀怜,刚欲上前劝阻,但见步惊云突然伸手入怀……

  适才玉浓濒死时,他亦曾见此子伸手入怀,企图取出一些东西。

  于是立时止步,先看个究竟再算。

  黯淡的月色下,步惊云从怀中取出之物依稀竟是一株野生人参?

  人参?

  霍步天记起来了,他曾对这孩子提及只有人参才可养活玉浓的命。他早前失踪了两天,会否真的往荒山野岭遍寻人参?

  霍家庄富甲一方,何愁买不着一株人参?但在一个小孩心中,定然希望亲自找一株人参给其娘亲活命。当然,建党孩子仅是想想而已,谁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除非是特别的孩子才会如此。

  步惊云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

  霍步天顿然醒悟,心头一阵刺痛,暗忖:“玉浓,你也太误解自己的儿子了。”

  正自心痛之传闻余,步惊云已经把人参放到所挖的小穴中,然后将泥土再行覆回。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跟着便倒在地上。

  这一变真是出乎霍步天意料之外,当下无容细想,奔出树丛,把步惊云抱在怀中,只见他脸青唇白,早已昏了过去,身子更如火般灼热,这孩子显然是捱病了。他不辞劳苦地往寻野生人参,回家后又惊逢永诀,小小心灵纵然仍可忍受得来,但其躯体毕竟仍是一个孩子。

  霍步天望了望地上的那堆松泥,忽地慨然叹息:“有时候,人在悲痛之时,并不一定会流下眼泪,玉浓你何苦至死强求自己儿子的一滴眼泪?”他一边感叹一边已抱着步惊云凄然而去。

  晨光冉冉地透进房内,轻抚着步惊云那张冷漠的脸。他缓缓张开眼睛,随即发现霍步天坐在床边,正为他拭抹额上的汗珠。

  霍步天本是一脸倦容,此刻乍见步惊云醒转,立时时藏起倦意,抖擞精神,强自挤出一丝温暖笑意,轻声问:“你醒过来了?”

  步惊云如常不答,只想用手撑起身子,却又浑身无力,逼得软在床上。

  霍步天微笑道:“别急,你已昏迷了整夜,适才大夫刚来过给欠喂药,还是再躺一会吧!”

  此时敲门声起,门开处,福嫂端了一碗稀粥进来,道:“老爷,你熬夜不眠,辛苦得很,不若由我来服待少爷吧!”

  霍步天将那碗稀粥接过,道:“不用了,你且先退下去!”

  福嫂见老爷如此关怀少爷,也是无话可说,识趣地步出房去。

  霍步天用汤匙把粥拌和,轻轻向粥吹了口气,才递向步惊云的嘴边。

  步惊云没有张口呷粥,眼中的冷意,并未因霍步天彻夜不眠的照顾而有所融化。

  霍步天无视一切,勇往直前,道:“孩子,先喝一口,这样于你有益。”

  步惊云别过脸,突然强行发力坐起,霍步天赶忙扶着他,讶然道:“孩子,你干什么?”

  步惊云没有看他,吐出一个字:“走!”

  这是霍步天一生中听他说的第二句话,他立即反问:“走?你为何要走?”

  步惊云简单地说出第三句话:“娘亲死了。”

  霍步天终于明白这个孩子的意思,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其母才可住在霍家,现下玉浓已死,霍家已再没理由收留自己,故此必须离去。

  霍步天淡淡的道:“你不用走!”

  步惊云愕了一愕。

  霍步天道:“你一日是我儿子,一生也是我的儿子!只要我霍步天老命尚在,霍家庄将永远是你的家!惊觉,你明白吗!”

  他的目光异常坚定,步惊云定睛注视着他,似要看破他的心。

  他那颗赤热苦心,恍如黑暗里的一道曙光。

  霍步天见他的脸孔已没有先前的冷,于是道:“我还知道你在失踪那两天内曾跑上山找寻人参,你把它埋在榕树下。”

  步惊云一听之下,双目放光。

  霍步天接着道:“即使所有人认为你多没人性,我亦会因为拥有一个如此的儿子而骄傲!”

  二人相对凝望,霍步天发觉步惊云眼内的冰雪逐渐融化,他的心亦已近在咫尺,一切已然心领神会。

  可惜,顷刻之间,一股寒霜却又盖过他的眼神,他的人虽仍在咫尺,然而他的心,却如天涯般遥远。

  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霍步天果然言出必行,自此以后,他对步惊云更为关怀备致。

  步惊云则我行我素,仿佛无论霍步天如何努力改变他,他还是无动于衷,只有霍步天自己意会,这孩子眼中对他的冷意已有些微消减,他总算略觉惬意。

  然而,对于庄内其他人等,步惊云仍旧笑骂由人,沉默寡言。

  正因如此,梧觉和桐觉始终看不过他此种作风,始终还是要找他的麻烦。

  有一回,霍步天如常地教导他俩兄弟剑法,在叮嘱二人勤加练习后,便由得他俩自行练剑,自己则往内堂打点庄内事务。

  梧觉和桐觉天性疏懒,资质平庸,纵然霍步天教他们的仅是霍家剑法的入门皮毛,但两人一直未能领悟当中窍门,更遑论要学全霍家剑法,不过二人却又好大喜功,甚爱耀武扬威,此刻一俟霍步天离去,便立即坐在一旁躲懒。

  梧觉游目四顾,发现步惊云正站于远处,忽然心生戏弄之念,对桐觉道:“二弟,你看,油瓶又站在那边!”

  桐觉道:“是呀!每次爹爹教我们剑法时,他总是在远处偷看,真不要脸!”

  梧觉突然提议:“好!就让我们作弄他一下!”

  桐觉乍听梧觉又要无风起浪,不由得惶然道:“大哥,爹不是吩咐我们别去惹他吗?

  若再去戏弄他,恐怕爹爹会……”

  桐觉还未说完,梧觉已抢着道:“怕什么,我今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办法!”

  说着将嘴在桐觉耳边低语一会,桐觉顿时阴阴一笑,接着,梧觉向步惊云招手道:

  “喂,贱骨头!你过来!”

  他居心叵测,先欲以言语相激步惊云行近。

  步惊云早已习惯这一套,了无反应。

  二人拿他没法,只得手执木剑一跃上前,剑尖霍地指向步惊云。

  “嘿,死油瓶,你每天偷看我们练剑,到底是何居心?”梧觉盛气凌人地道。

  “是呀!爹爹说要教他他又不学,他一定自以为很了不起!”桐觉也道。

  二人分明存心挑衅,步惊云也懒得理会他们,转身欲云。

  梧觉猱身抢前拦着他,道:“别走得这样容易,我哥儿俩今天想瞧瞧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要和你切磋一下!”他说着平剑当胸,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挑战之姿。

  步惊云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转向另一方走去。

  梧觉深感受辱,怒喝:“小杂种居然无视我的挑战,难道吃了豹子胆不成?”语音方歇,也不理会步惊云手中有无木剑,挺剑便向其背后刺去。

  此时的步惊云将近九岁,无论身形和气力,已非当初入门的五岁稚童可比。梧觉这一剑攻来,他纵然从未习武,也能够本能地闪开。这一闪的速度竟是异常的快,已超越一个九岁孩子的身手!

  梧觉没料到他已判若两人,不忿道:“啐,你刚才碰运气而已。再吃一剑!”言毕剑划半弧,飞身再上。

  这一式梧觉早已习练无数次,信心十足,出招更是凌厉快速,落位更准,步惊云已无从闪避,猝地反手折断身旁矮树的枯枝,把枯枝迎了上去。

  “啪”的一声,枯枝及时赶上,竟将梧觉的剑势阻截。

  梧觉一呆,愤愤的道:“好啊!这不是爹爹教我们的剑法吗?你当真偷了?”说着又挥一剑。

  此剑招式简单异常,使剑法门全仗内力修为,桐觉自恃年纪较步惊云为长,气力应远胜于他。这一招他纵然能挡,枯枝亦必脱手!

  岂料步惊云回枝一送,竟然使用同一剑法挡其来招。

  在旁的桐觉瞧见步惊云使出同一剑法,也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二人剑势一碰之下,梧觉手中木剑意外地飞脱!由于两者剑法相同,故此优劣立判,无所遁形,步惊云终较梧觉略胜一筹。

  步惊云并没乘胜追击,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梧觉羞愧得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之下,提剑再上,此时桐觉眼见不妙,亦展身加入战团,混战起来。

  纵然步惊云偷学而得此一两式粗浅剑法,但终究仅是借天赋依着所见而使,从未正式学剑,一人尚可应付自如,二人齐来,不免令他感到吃力非常,迭遇险招!

  三人斗得正酣,桐觉突乘空隙,剑走中门,急急刺向步惊云的咽喉,此着本无甚厉害之处,但步惊云正忙于格开梧觉攻来的枯枝,一时分身不暇,惟有举臂一挥,顿时桐觉的木剑齐柄震断!

  桐觉岂料到这个幼弟的气力如此强横,拿着那半截断剑呆立当场,另一边的梧觉觑准步惊云心神略分,知道机不可失,遂乘人之危,回剑向其右目戳去!

  这一剑当真非同小可,因为梧觉手中拿着的虽是木剑,但若被其刺中,右眼必瞎无疑,就连呆立一旁的桐觉,亦觉其兄出手未免过于狠辣!

  眼看步惊云已来不及闪避,倏地,一块小石破空划到,“啪”的一声,木剑就在距步惊云眼前数寸给来石一弹,霎时一断为二!

  与此同时,一条魁梧的身影已如疾矢般飞身上前,梧觉和桐觉不未及瞧清来者是谁,两张脸蛋已给那人“劈啪劈啪”的打了四,五记耳光。手中断剑亦于慌乱中掉到地上。

  来者正是霍步天,他其实早已回来,但刚巧碰见三个儿子大打出手,一时好奇想看看步惊云的身手究竟如何,于是避于一旁观战,此时只见他横眉怒目,暴喝道:“畜生,以众凌寡,胜之不武,我向来怎样教导你俩练剑之道?”

  二人早给父亲打至头昏脑胀,现下更听见其厉声斥责,一时羞愧难当,低下头噤若寒蝉。

  “快给我滚!我不想再见你们!”霍步天怒道。

  悟觉和桐觉怎敢不从,二人犹如丧家之犬,悻悻然离去。

  霍步天随即回头察看步惊云有否受伤,才发觉他震断桐觉木剑之手臂竟然丝毫无损,不禁放下心头大石,脑际继而浮现适才他与自己儿子对拆时的身形和剑法,心想此子仅是每天在旁观看,便已有此等成绩,爱才之情油然而生。脱口赞道:“惊觉,看来你极具练武的天份,难怪当初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觉你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步惊云虽闻赞美之辞,可是脸上毫无半点喜色,霍步天也不介怀,道:“倘若你愿意的话,那打从明儿开始,我正式传你剑法,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步惊云的表情,却见他悄无反应,遂接着道:“不单是教他俩兄弟的入门皮毛,还有我家传的霍家剑法!他俩根本没有这样的资质,只有你,你一定可以尽将霍家剑法融会贯通!”

  他独具慧眼,满腔热诚,一心希望此子能够点头答应,谁知步惊云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跟着便转身回走。

  霍步天知其并不接受,情急之下,即时喝止,道:“慢着!”

  步惊云并未因他的喝止声而稍作停留,霍步天见叫他不住,人急生智,忽然道:

  “惊觉,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不需要别人同情,你……可以吗?”

  这句果然生效,步惊云立即顿足,可是仍然没有回头。

  霍步天道:“一个人若有如此的傲骨,确实不错!但假若没有武功本事,真才实料,那么,当遇上困难和危险时,仍是难免要倚仗他人帮忙,终须还是接受别的的同情!”

  他的言辞一针见血,步惊云虽然没有回头,但霍步天却瞧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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