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粘了开去。
痴呆童子借力使力,身子一扭,继羊群之后掠入阵中。
“游老二”目望童子身形渺然,自语道:“俞大先生计划周详,怎料会有痴呆童子突然出现,他赶着十数只绵羊入阵,竹阵怕不要被搞得天翻地覆么?”
耳里只听得阵里传出零落的几声“吁”“吁”羊叫,不禁跌足不已……
…………
且说俞佑亮好不容易自俞肇山掌下逃出,出其不意闯入竹阵,一口气运奔数丈,自觉已掠出老远,待得定身一望,只见景象前后不殊,四周一片青青森森,迷茫不辩东南西北。
俞佑亮心中一凛,暗忖:“早知枯竹乃是依四象阵式摆列,焉能胡闯乱撞,像我这样走法,就是十天八天也无法走得出去。”
转念又忖:“昔日未离西域前,禅宗曾对我传过阵学,我不如静坐下来用心思考一番,总得将此阵来龙去脉推出。”
当下遂席地而坐,闭目运气周天,再睁眼时顺手拾起一根枯竹,在地上纵纵横横划了几十条长线。
那线条划得极为凌乱复杂,俞佑亮低首寻思一忽,低道:“不对,照这样走下去便将自困绝路,四凶所布的阵势怎与阵学掌理相悖?”
他又陷入苦思之中,举足将地上线条抹去,如此涂涂抹抹,时忧时喜,时光悄悄自他身边溜走。
终于,他拍拍衣袂立起身来,自言自语道:“眼下我站立之处就在宫角偏正,从此地右行三十下,在两簇枯竹周围绕上半圈,便可抵达竹阵中心,俞一棋与金牛凶也许都在那儿……”
于是举步朝右方行去,才走了数步,背后足音响处,一道低沉的声音喝道:“姓俞的小子,你被困住了么?”
俞佑亮淡淡道:“被困住的只怕就是姚天王吧,你不是因此才失去一只手臂么?……”
他亲眼见到姚鹰受刑断臂的惨象,平素虽不肖对方为人,仍油然生恻隐之心,此际发觉自己言词过重,故以住口不语。
姚鹰被勾起心中恨事,怒笑道:“小子你少幸灾乐祸,姚某丢掉一条臂膀,与你丧失一命相较,寻算是微不足道了。”
他冷笑一声复道:“俞大先生再三严令我入阵后,若与你遇上不得任意动手,姚某倒要故意与他唱唱反调,小子你拿命来吧!”
最后一字出口,右手陡然暴长,一抓袭向俞佑亮肩头。
这一抓乃是姚鹰生平绝技,唤做“九禽抓”,俞佑亮只觉对方手势模糊一动攻势已然及身,急切是猛一偏转身子,抢到左首之上,右掌直削出去,内力尚未完全吐实,一拳又自打出。
姚鹰斜退一步,抓势突收,同时口中嘿然吐气,单臂疾振,俞佑亮倏感胸前压力暴增,忍不住仰天一呼,回掌封住对方攻势。
姚鹰狠狠地道:“小子你也尝尝已断臂的滋味如何。”
话声未完,陡然发难向俞佑亮疾冲而至,一抓再度袭向俞佑亮肩胁交接之处。
俞佑亮双掌一合,催动内力,姚鹰只觉抓势一窒,一声闷哼过后,一路倒退三步才拿椿站稳。
说时迟、那时快,姚鹰才站稳身形,背后陡然锐风大作,三点寒星二前一后破空朝姚鹰射至,定睛看时却是三把寒光闪烁的短剑,他反应不可不谓迅速,身子立刻一弓向前半伏。
这一刹时短剑业已袭到,姚鹰仓促闪身终究缓了一步,避过前面两把,却逃不开后边那一道白光!
他惨呼一声,剧痛之感迅速传遍身,一柄短剑插在胸上,剑身齐柄而没,鲜血喷飞而出。
姚鹰竭力撑住不使自己跄倒,咬牙喝道:“那个甩子竟敢暗算大爷?”
左侧一簇枯竹后面传来一道阴阴的语声:“姚天王你做得好事!”
姚鹰独臂五指握住剑柄奋力一抽,那只短剑登时被他自胸口拔将出来,剑尖上犹自淌着滴滴鲜血。
第二十八回
短剑被姚鹰自左胸拔出时,伤口鲜血如泉汩汩涌出,也咬紧牙关,竭力不使自己跄倒,但脸色已渐渐发青,目光和鲜血一般深红,令他看来便如同一只负伤的野兽。
他短剑倒持,霍地一个转身,只见左侧一族枯竹后面人影一闪,那陆思缓缓走将出来。
陆思狞笑道:“抗命者死,天王你第一次违命,家师只断你一臂,冀期你能将功抵罪,孰料入阵后犹依然故我,竟敢擅自与姓俞的小子动手,真是罪无可赦了,陆某不得不代家师执法。”
姚鹰满脸鲜血,道:“你——你好狠……”
声音像断裂了的布帛那样凄厉,手中短剑一击,竟对着立身十步之外的陆思扑罩过去!
陆思见方才自己那一剑,分明已插入心房要害,却不料不会倒毙命,反有余力扑向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惴然。
当下连忙拧身一闪,避过姚鹰剑风,接着大吼一声,右足疾飞而起,猛朝姚鹰下盘横踢而去。
这一腿起得好不险恶,姚鹰身受剑刺,伤势本就极为严重,只因他的胸臆怨毒交集,是以恃强不倒,竭尽全力最后一扑,其势已有如强弩之末,加之陆思一腿起得突然,他无力闪避,登时被绊倒地上。
陆思冷冷道:“临死还要逞强,瞧你还有几口气好撑?”
单掌运力以聚,一击而下。
陡闻一旁的俞佑亮口中喝道:“住手——”
陆思掌势微窒,头也不抬道:“不用与我嚷吼,你等不及上来送死么?”
俞佑亮喝道:“姓陆的,你太过份了,姚鹰是你们百毒教四大天王之一吧?你何必下这种赶尽杀绝的辣手……”
陆思道:“少罗嗦!待陆某打理了叛徒,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语声中,右手陡然一扬,加紧速度拍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陆思一掌尚未击实,那躺在地上的姚鹰蓦然斜身一个翻滚,口里一声厉吼手上一扬,短剑脱手射出——
陆思万万没有料到姚鹰会悍勇一至于斯,面目顿时为之失色,吃惊之下,急然抽身倒退。
“飕”一响,那只短剑从陆思肩上扫过,衣衫划破了一条大裂缝,露出了皮肉上一绺长长的血痕。
姚鹰惨笑道:“一报还……一报……咱们的事并……没有完……”
口里涌出了淡红的血水,双腿一蹬,再也不能动弹了。
陆思低头望了肩胛上的伤口一眼,足步一勾,将姚鹰尸身踢出老远,恨恨地自言自语道:“这家伙!若非师父的授命,我懒得亲手杀你呢。”
冷电般的晶瞳往旁立的十数名百毒教徒一扫,教中诸众齐地打了个寒颤,俯首不敢正视。
陆思转身面对俞佑亮,道:“姓俞的,你也就要步上姚天王的后尘了。”
俞佑亮冷冷一笑,道:“只怕你没有这份能耐,你师父来了倒还差不多。”
陆思冷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有陆某在此就足够整治于你了。”
语讫,猛一伸手,向着俞佑亮疾攻而至,俞佑亮只见对方手势略为一晃,掌指已递到自己门面,出招之速,劲道之强,的确是不容忽视。
俞佑亮不待敌手掌势递实手反一弩一捏,内力暴发,身躯借势一扭,向左移开数步。
陆思一箭步窜前,双掌翻飞间,一口气击出了三招,此际俞佑亮与对方距离不过数步,陡觉一般千斤重力横压过来。
他一面惊陆思的沉厚功力,一面出掌相迎,招招换式中,两人已对击了三招一十八式,俞佑亮出手全是禅门绝学的精华,只道陆思必然会立刻退败下去,不料事实却与所忖大相径庭。
那陆思在俞佑亮使出武林鲜见的禅家招式里,居然毫不退让,拳掌分合间仍自有守有攻。
俞佑亮叹服之余,心想世上又多了如此一年轻高手,当下奋起神威,将对方迫退数步。
他飞快地在心中忖道:“眼下强敌环伺,我得保存实力,留待应付俞肇山或俞一棋他们两人,岂能与陆思以硬攻硬,致将内力消耗殆尽。”
一念及此,遂尽可能采取以虚避实的打法,顷刻里双方已对拆了二十招有余。
陆思怒喝道:“姓俞的,这是那门子打法……”
俞佑亮不应,眼角偶尔一瞥右侧散乱插在地上的一簇枯竹,脑际倏地闪过一道念头,忖道:“四凶凭几根竹子便摆置了一个四象阵,我好不容易凿研出来,何不利用它一下?”
遂虚幌一招,趁陆思未明虚实,未敢冒然进迫的一当儿,拧身掠到四步之外,将那簇枯竹拔起,插在另一个方位上。
陆思但觉眼前一花,马上失去俞佑亮的踪影,再放目瞧向四周,只见青森迷蒙一片,前后都是一般。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百毒教众者慌乱了手脚,七嘴八舌呼道:“不好了,咱们被困住啦!”
“怎么天色一下变黑了,莫要是走黑碰着了鬼狐……”
“适才我瞧见姓俞的,移动了几根枯竹……”
“一定是那小子使鬼,咱们快冲出去。”
陆思怒喝道:“不要妄动!”
俞佑亮的语声从近邻响了起来:“姓陆的,几堆枯竹够你忙得团团转了,少陪了。”
陆思一言不发,疾起一掌便往发声之处击去,朦胧里,这一掌之力却有如石沉大海,动静全无。
他长吸口气,喝声道:“是好汉何庸藏头缩尾,利用竹阵……”
语犹未完,俞佑亮的声音打断道:“上兵伐谋,陆思你身为俞大先生高足,总该明白这个道理。”
陆思趁对方说话的当儿,不住弩目四顾,果见右后方人影一闪,俞佑亮缓步走过一簇枯竹。
陆思更不待慢,提气冲身振起,直往俞佑亮扑至。
俞佑亮视若无睹,仍自缓步前行,陆思身在半空,心中暗暗窃喜,满以为这一扑即将得手,“虎”地一声响,他看准对方身躯扑罩之际,双臂同时贯足真力,一上一下斜打而出。
在此等短程掠扑中,臂上内力与身形速度亦随之急速增加,眼看俞佑亮要逃出敌手近身扑弩的范畴,简直是难乎其难。
这当口,俞佑亮信手一拈,拔起两枝枯竹,陆思方待扑下,陡觉眼前景象大变,天色乍明乍暗。
但是他用劲已足,原势压罩下来,只觉掌力所及虚而不实,如此短近的距离,竟然扑了个空。
耳旁传来俞佑亮的笑声道:“你摸错位置,还要再前掠五步才对。”
陆思凝目一瞧,那俞佑亮仍在五步之外气定神闲的走动,适才自己带劲一扑,生似完生没有逼近半分,依旧停留原地未动,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
俞佑亮略带嘲意的笑声又起:“姓陆的,一扑不着,再接再厉啊——”
他身形未见晃动,便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陆思的东面。
陆思受了几番教训,不再莽撞出手,只有眼睁望着俞佑亮扬长而去,直恨得连连跺脚不已。
他心底喃喃道:“姓俞的小子居然也精通阵学,如此一来只怕更是增加麻烦了,未知师父进入竹阵了没有?”
俞佑亮把陆思戏弄了个不亦乐乎,然后拍拍手一走,他一边行走,一边整理中断的思路。
绕经一堆巨竹,他自语道:“从此地右行二十五步,找到并排插立的两簇竹枝,在周围绕下半圈,便可接近四象阵核心了。”
遂举步东拐西拐,抵达竹阵中心时,果然碰着了红袍老祖俞一棋及他新近收服的金牛四凶!
俞一棋仍然昏迷未醒人事,四凶分别度地盘膝以坐,把俞一棋四肢脉胳,合力摧所运功。
俞佑亮闯进来时,四凶运功正值紧张阶段,登时齐然露出惊骇之色!
俞佑亮触目所及,立刻领悟出是怎么回事,沉声道:“原来红袍老祖斗不过俞肇山,便运起龟息功装死,四位正在运功摧醒令主人么?”
他举足一步一步踏前,足音一声一响敲在四凶的心上。
此际金牛四凶运力业已到了最后关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觑俞佑亮步步逼进,不知不觉已是冷汗遍身。
俞佑亮默默对自己呼道:“红袍老祖一生为恶无数,你父母的死与他关连甚巨,目下我只要轻轻动一根指头就能把他及四凶悉数击毙,此诚不可多得之良机,撇开双亲之仇不谈,至少也能为武林除一大害。”
当下疾步迫上,一掌扬起。
金牛四凶身躯齐地一颤,却是做声不得,俞佑亮手掌一沉,方待吐出内家真力,这会子,他眼角无意瞥见四凶那满露惊悸之色的脸庞,心中忽然无端一软,那一掌再也打不下去了。
他暗暗叹道:“罢了,我俞佑亮岂是乘人之危难之辈,如果方才我下了毒手,那样我的心术与俞一棋他们又有什么两样了。”
有顷,金牛四凶内力散尽,俞一棋口中“吭”了一声,身躯一阵软动,徐徐站起身来。
四凶之首,卓群嘘口气道:“行了,适才好险!”
四凶收手回来,弹起身子分立红袍老祖俞一棋左右。
卓群面对俞佑亮道:“姓俞的,刚刚你掌力才出,为何又突然收了回去?”
俞佑亮淡淡道:“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愿在那个时候出手,如此而已。”
四凶闻言一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俞一棋阴声道:“谁晓得你耍的什么鬼心眼?”
俞佑亮岔开话题道:“刻前在茅亭里,阁下与俞肇山勾心斗角所演的几手真绝,最后阁下明知不敌,连起龟息功装死,一时竟瞒过了俞肇山诸人的耳目,可谓……”
俞一棋轻咳一声,道:“小子你自始便躲在暗处偷窥是也不是,缘何你又闯进阵里来?”
俞佑亮耸一耸肩,道:“区区被俞大先生逼得无路可走,只有闯入竹阵碰碰运气了。”
俞一棋眼色阴睛不定道:“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了,老夫就先取你性命再说——”
语落,双掌一阴一阳,直击而至。
俞佑亮早有防备,对方手势才动,他身子立即一弓,好比弹簧般斜跃而起,往后倒飞出去。
俞一棋喝道:“哪里走?”
喝声是城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