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在他之上,那等身形,竟似已超人类体能的极限!
但听得“呜”、“呜”怪风响起人影交错一掠,喇嘛一掌当胸,面上神色阴睛不定。
左姓老人拧立在数丈之外,缓缓吁了一口气。
喇嘛厉声道:“左檀越!你接住这一招‘九天龙’!”
高大的身躯冲天掠起,挟着啸啸风声,环绕着敌的前后左右转了一匝,身在半空连摆九次,宛若九条飞龙自不同的方向飞袭过来。
左姓老人敞声道:“好啊,大师在这半载里又悟出新招了。”
他面色凝然,右掌一拂缓发切出。
就在双方出毕生绝技,胜负将分之际,古塔那一面突然闪出两条人影,并肩急掠而至,速度快得惊人。
苏白风首先发觉,惊道:“兄弟,有人来了!”
那两人一先一后,转瞬间已掠到近当前,当先一名身着黑袍,后面的一人身上穿着一袭华服,面目十分陌生。
俞佑亮道:“苏兄瞧得出他们是何许人吗?”
苏白风道:“我见过那华服老者,他是俞肇山新近造就的一名盖世高手,姓易……”
言犹未尽,两人已跃过前面一片砂土,直投场中,左姓老人与那西域喇嘛正值酣战之中居然没有察觉。
第三十四回
沙漠上,左姓老人与西域喇嘛鏖战方酣,似乎没有发觉有人已纵过他们身后的沙堆,潜到近处。
苏白风瞧得真,传声道:“兄弟,那走在前面的华服老者,已可确定是俞肇山最近造就的一名盖世高手,姓易名字不详,他的后头,想必便是俞肇山本人。”
俞佑亮脱口低呼道:“是他!那试图阻拦咱们闯过星星峡的人就是他!”
苏白风道:“兄弟认为那黑衣人便是俞肇山吗?”
俞佑亮颌首道:“我早就有此怀疑,奇怪的是俞肇山往常总穿着一件大红长袍,目下却突然改变了装束,面上又蒙上了一方黑巾,不知是何道理?”
苏白风略一寻思:“俞肇山不惜改头换面,只怕是唯恐旁人认将出来。”
俞佑亮道:“听说他以前曾在落英塔待过一阵子,除开咱们之外,若说有人能够认出俞肇山的本来面目,那就只有左姓奇人和老仆俞福了,他心中所顾忌的,也许便是这两个人——”
他眼角一瞥沙漠上那两条疾掠的人影,复道:“大哥,你方才提到的易姓华服老者,小弟似乎从未见过这么一个人呢。”
苏白风道:“此人乃是俞肇山的一大杰作,直到最近方始现身江湖,我在子午峡谷的小岛上与他见过面……”
俞佑亮沉声道:“你说他是俞肇山所造的盖世高手,到底他的功夫高到何等地步?”
苏白风沉声道:“功夫吗?据我所知,姓易的已练成了金刚经上所录载的武功——”
俞佑亮心口重重一震,脑海中登时忆起当年俞肇山千方百计,胁迫自己为他诠译经上所载梵文的一幕,那一夜在竹篁里,因自己抵死不相从,以致被打得奄奄一息,昏迷之前,更听到俞肇山对温士达透露,尚有钱继原亦通晓梵文。
他想到此,不觉脱口道:“金刚经系以梵文所录,莫非是俞肇山要胁钱继原为他译的经吗?”
苏白风道:“不错。”
语声微歇,道:“子午峡中,我非但碰上了钱继原,令师大禅宗亦适逢其会赶到那里,并与那华服老人动手过招……”
说到这里略为犹豫了一下,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将所见说出。
俞佑亮可忍不住了,问道:“家师与华服老者之战,结果如何?”
苏白风仍然踌躇不语。
俞佑亮莞尔一笑,道:“不用说,自然是家师赢了,华服老人虽则练就金刚心法,但禅宗他老人家何等功力,岂会败在他手上。”
苏白风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本来我亦变为那姓易的绝对不堪禅宗匹敌,谁料事实却不尽如此!”
俞佑亮一怔,面上顿时露出紧张之色,道:“然则家师与那华服老人之战孰胜孰败?你——你说……”
苏白风久久无语,俞佑亮不禁略现焦急,然而对方那欲言又止的神态上,他大致已经可以猜到一半了。
霎时他心底掠过一阵不祥的感觉,正待再次开口催问,陡见场上的情势忽然有了变化,朔风猎猎中,俞肇山及华服老者的身形已掠至沙堆前面不及五丈之处。
左姓老人首先察觉有人潜到近处,高声道:“大师居然带同帮手随你前来吗?”
他一边喝问,手下毫不怠慢,单掌一振,当胸直劈出去,挟带着强劲的啸风之声,将那西域刺嘛迫退了两步。
喇嘛合椿站稳,愕道:“谁说贫衲带来了助拳之人……”
语声戛然而止,他目光流动间,亦自发现到那疾掠而至的两条人影。
当先那华服老人长笑道:“大师莫慌,老夫特地赶来助大师大臂之力。”
喝声中,已掠到了西域刺嘛的身侧。
喇嘛怒道:“贫衲压根儿就不认得你,滚开去,谁要你前来相助?……”
话犹未完,那华服老者蓦地欺身一扑而上,双掌抬处,往西域刺嘛胸前要害猛击出去。
这下祸起萧墙,西域喇嘛万万料不到眼前这与自己素昧平生的老人会突起发难,他一呆之下,疾地拂袖封迎。
华服老者嘿然冷笑一声,右掌一挫,另一掌递出之势陡然加速数有奇,那西域喇嘛虽然及时挥起袈袖相迎,但仍旧缓了一步,一忽里,华服老者的一掌,已递到他胸前不及半尺之处。
喇嘛失声道:“你——你……”
他双目尽赤,疾地扭身飞转,足踏原地,身躯却一连转了数圈,华服老者的一掌也随着对方身形的移动而移动,转到第五个圈时,他和刺嘛业已易地换了一个方向,然而他的一掌依然威胁着喇嘛的胸前——喇嘛暗叹一声:“罢了”,袈袖挥出之际,内力连绵涌出,虽能勉强挡住敌人的攻势,却却被那相似气反震之力,迫得倒退了几步。
华服老者不让对方有顷刻喘息机会,只见他吐气开声,叱咤若雷,双掌虚空连扬,一口气击出三掌之多——
这三掌击出,直有雷霆之威,强如西域刺嘛之辈,竟不敢直攫其锋,他不得不收回袈袖,侧身避过。
旁立的左姓老人见状的道:“看样子,这两人果然不是大师找来的帮手。”
他白眉微皱,足未离地面,身躯已如行云流水往前移动,掠到了喇嘛与华服老者的中间。
左姓老人冲着华服老者道:“足下虽然使用偷袭手段,但能在三招两式间将这位大师逼退,显非一代宗师莫能办到,敢问足下何方高人?”
华服老者道:“老夫易岐山。”
左姓老人一怔,喃喃道:“易岐山?没听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啊,老夫多年未履中州,不知武林中到底又出了多少能人异士,未免过于孤陋寡闻。”
华服老者阴声道:“在此之前我确是一介无名之辈,知道老夫姓名者,以老先生为第一人。”
左姓老人又是一愕,两道目光宛若利箭,盯注在对方身上,仿佛欲洞穿他腑肺似的,华服老者面上扬扬自若,全然不为左姓老人那凌厉的目光所动。
西域喇嘛大声道:“不论你是谁咱们且对一掌再说!”
华服老者冷冷道:“不忙,不忙。”
言罢,缓缓跨前两步,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方才那西域刺嘛置放在地上的黄色小木匣。
就在这一急,陡的一道冷哼亮起:“倒下——”
一直闷声不响,有如鬼魅般站立在左姓老人后面的黑衣蒙面人俞肇山身形猛地一弓,双掌闪电一抬,击向左姓老人背宫,这一下太过于突然,即连那西域喇嘛的目光本也凝注在华服老者身上,绝不会料到俞肇山会来这么一手,一时之间,不紧张得呼叫出声——
蓦然一声锐响,左姓老人身形一扭,骤然向前移了三尺,随后便是一个转身,双袖连挥间,护住前身洞开的要害,那反应之速,已是得心应地步,俞肇山的偷袭,眼看就要落空。
说时迟,那时快,左姓老人正全神贯注应付俞肇山的突施暗击,倏觉背上劲风斐然,又是一股盖世掌力压下。
华服老者竟继俞肇山之后出手奇袭,动作之快,分不出先后,左姓老人前后受敌夹击,要躲过华服老者掌下隐藏的杀关,简直是难之又难。
西域喇嘛大吼道:“好卑鄙的手段!你与洒家撒手!”
他虽与左姓奇人站在敌对的一方,但一种出家人的天生性格却促使他不能坐视,当下大喝一声,击掌就打。
喇嘛出掌虽疾,但他心中仍然知道迟了一步,只希望在危机一瞬之际有所作为,是以一伸手便施出生平所浸淫的密宗绝学“西域飞龙掌”!
华服老者头也不回,空出的一掌朝后反拍,破风生响一股强烈无匹的掌力应手而出。
刹时“嗡”“嗡”之声大作,周遭的气流像在一时之下被撕裂了,气势居然丝毫不弱于对方。
喇嘛忍不住大吼道:“金刚掌!”
他额上汗珠陡现,显现内心的激动,单掌在胸前连划半圆,“飞龙掌”连绵使出——
两股力道一触之下,喇嘛一个立足不稳,被震退了半步。
喇嘛又惊又骇,那“西域飞龙掌”乃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强如左姓奇人,亦无法在这等密宗掌招下占得上风,然而眼下竟被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老人一掌将他逼退,心中之骇讶,自是不在话下。
抑有进者,他虽久居西陲,对天下各派绝学无不了如指掌,那华服老者所旋出的一手,分明是已失传很久的少林“大金刚掌”,难怪对方掌上所发的坚凝潜劲,竟似有摧毁一切的威力。
喇嘛喃喃道:“金刚掌?……金刚掌……原来是少林寺的高手到了。”
华服老者冷冷道:“大师错了,老夫可不是少林寺的人。”
这当口,俞肇山趁着喇嘛错愕失神之际,忽然舍下了左姓奇人,往前平掠而去。
左姓奇人大感意外,右手一招,内家先天真气自掌心直透出去,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巨震。
华服老者看见对方发出先天真气,猛的斜身,双足一提,继俞肇山之后,腾空如飞疾驰。
那喇嘛眼见木匣被夺,急怒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大吼道:“无耻之辈竟敢觑神器,还洒家的木匣来!”
双掌的一抬,遥击出去。
那殿后的华服老者身在空中,单掌倒拍,这么远的距离,掌劲击到居然毫无未减弱,喇嘛只觉右手一窒,再也递不出去,情急之下,振身一跃而起,追向疾闪逝的俞肇山及华服老者。
夜色茫茫,三条人影如星飞丸射般先后在沙漠上驰掠,速度快得惊人,须臾便消失在远处星星峡口……
约莫一盏热茶功夫,喇嘛又从原路上折转回来,脸上神情显得颇为颓丧,足步迂缓而沉重。
左姓奇人心中已有七八分,道:“人追着了没有?”
喇嘛垂头丧气道:“那两个人的轻功身法好不惊人,尤以走在前头的黑衣人身形之快,委实令人难以相信,洒家起慢了一步,终究无法赶得上他们。”
左姓奇人面色凝重,道:“一个是掌力无匹,一个擅长于轻功,这两人相互联合辅佐之下,普天下大约再也难找出敌手来了!”
喇嘛道:“那自称易岐山的老施主,非特名不见经传,面孔亦陌生得紧,他究竟是谁?竟然身怀这等惊人的功夫?”
左姓奇人沉吟道:“虽不知那易岐山的底细如何?但自掌上功夫而瞧,当今武林只怕要数他第一了!”
喇嘛沉声道:“连你姓左的也要甘拜下风?”
左姓奇人仰天长笑道:“适才匆忙中与他对了一掌,试不出深浅,以后有机会,老夫还要向他领教领教——”
他朗朗长笑不止,笑声中却隐隐透露着些许苍凉落寞的味道。
自始至终,藏身在近处沙堆下的苏白风乃俞佑亮一听这苍凉的笑声,彼此会意的互望一眼,他俩从笑声中似乎已可体会出,眼前这一代奇人的心中感触。
左姓奇人笑罢,微喟道:“我倒底是老耄了,下回真遇上易岐山时,胜败如何连自己也无法预测呢……”
喇嘛狠狠道:“左施主乃当今武林之泰山北斗,缘何消沉如是?刚刚我犹有绝学未及施展,否则那厮纵已修成金刚掌,亦无法在洒家的‘九天龙’下全身而退。”
左姓奇人喃喃道:“事情的征结正在这里,姓易的居然练成了失传已近百年的内家第一至刚神力的金刚掌法,简直令人太不能置信了。”
喇嘛神色一变,恨声道:“那易施主挟雷霆之威,发出金刚掌力,洒家再不会看错的,我西域密宗一门,你来高手辈出,正思逐鹿中原武林,不想犹未出道,就在此地遭到挫折,唉,此诚贫衲之咎……”
左姓奇人情知他语中含意,乃是指黄木匣被夺之事,遂默默将事态始末寻思一遍,说道:“那两人连番使用偷袭手法,其实志在夺取那小木匣,你我未能防范及此,致让他们得手而去——”
喇嘛沉道:“照这样说,他们事先要晓得匣内所装何物了?”
左姓奇人点一点头,道:“只怕正是如此。”
喇嘛道:“那木匣之内,除了我密宗门下高手名单一份外,尚有本门历代相传的飞龙令牌,得此令牌,凡我门下弟子均得听命其指挥唤,纵然要他们赴汤蹈火,拼死以赴,亦是推辞不得。”
说着缓缓阖上双目,续道:“洒家将这令牌与名单,拿来用于和左施主赌武之彩物,以交换左老施主胸中的秘密,不想变卦突生,令牌竟让第三人横刀夺走,叫洒家如何对同门交待?”
左姓老人有感于事态之严重,道:“那两人包藏祸心,飞龙令牌在他们的手中,贵派弟子包括大师本人,恐将不免受其挟持驱遣,后果真是不堪想像了,大师须尽快想法子将令牌夺回才是正经……”
那西域喇嘛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