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接道:“何况百家集事实是一个风景很美丽,很令人留恋的地方。”
查四道:“这样说,住在城中的七年,你过得并不写意的了。”
凤凄悟道:“事实如此。”
查四道:“好像你这种人并不适宜做镖师。”
周栖梧淡然一笑。
查四道:“你怎会做起镖师来的?”
凤栖梧道:“说来简单,因为柳西塘开的是一间镖局,我既然一心要帮助他,当然就只好在他的镖局做一个镖师。”
查四道:“双英镖局不是你们两个人的?”
凤栖梧道:“不是。”
查四道:“柳西塘一个人所有?”
凤栖梧点头。查四道:“你却是双英镖局的两个镖头之一。”
凤栖梧道:“这是柳西塘瞧得起我,所以将这间镖局的名字改做双英。”
他一顿接道:“这间镖局本来是叫三环镖局,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柳西塘用的兵器是三枚铁环。”
沈胜衣道:“很少人用这种兵器。”
凤栖梧道:“飞环门本来就不是一个怎样大的门派。”
沈胜衣道:“鄂北飞环门?”
凤栖梧道:“正是。”
沈胜衣道:“这个门派的弟子的确不多。”
查四连随问道:“为什么你要帮助柳西塘?”
凤栖梧道:“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他叹了一口气,道:“那一年我在大漠被仇敌围攻,虽然到最后尽将仇敌歼杀,自己亦重伤倒地,也就在那个时候来了十多条饿狼,若不是柳西塘保镖经过,及时擒我救起,我已经死在一些饿狼的爪牙之下,活不到今天。”
查四恍然道:“原来是为了报恩。”
凤栖梧道:“我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又再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这七年来,他福星高照,一直都没有让我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查四道:“现在你不必再为这件事担心了。”
凤栖梧道:“我离开双英镖局之后,我已经再没有为这件事担心。”
他淡然一笑,道:“因为我们的关系,在当时经已一刀两断。”
查四道:“是柳西塘的主意?”
凤栖梧道:“不错。”
查四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凤栖梧道:“他的疑心太重。”
查四道:“他怀疑什么?”
凤凄梧道:“怀疑我与他的妻子做出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这句话出口,他怀中的那个女人如梦初觉的,突然从他的怀抱挣扎出来。
凤栖梧也好像到现在才知道那个女人仍然在自己怀中,怔住在那里。
沈胜衣查四的目光不由落在那个女人的面上。那个女人的面庞立时红了。
沈胜衣信口间:“这位姑娘是……”
凤栖梧苦笑道:“她就是柳西塘的妻子玉蕴芳。”
沈胜衣“哦”的一声。
查四的眼瞳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凤栖梧立即发觉,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因为事情太恐怖,惊慌之下不觉相拥在一起。”
沈胜衣道:“人之常情。”
凤栖梧道:“事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并不是柳西塘怀疑的那样,我们不曾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查四道:“没有就最好。”
他眼瞳中的疑惑之色并未消除。
凤栖梧看在眼内,亦只有苦笑。
查四一声轻咳,突然问道:“你与柳西塘拆伙后,有没有再回来双英镖局?”
凤栖悟道:“没有。”
查四道:“一次也没有?”
凤栖梧点头道:“一来这里的主人不欢迎,二来双英镖局在我离开之后便已解散,当年跟随我出生入死的一众镖师都已一一离开,我即使有意到来,亦没有藉口,况且我根本不想。”
查四语声一沉,道:“你现在却是在这里。”
凤栖梧道:“方到不久。”
查四道:“这一点我们知道,先刻我们着见你飞车驶过。”
他一顿接道:“我们却不知道你既然不想到来,今夜为什么又到来。”
凤栖梧道:“因为我接到了柳西塘给我的一封遗书。”
查四道:“哦?”
凤栖梧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也就是这封了。”
查四道:“真的是柳西塘的遗书?”
凤栖梧道:“总捕头请过目。”
查四接在手中打开。
素白的信笺上,只写着十三个字。
“可还记得去年七月十五夜之言?”
查四小心的看了一遍,道:“上下款也没有,怎知这封信是柳西塘给你的?”
凤栖梧一瞟身旁的玉蕴芳道:“这封信是他的妻子亲自送到百家集,亲自交给我。”
查四的目光落在玉蕴芳的面上,道:“他说的是否事实?”
玉蕴芳领首道:“是的。”
查四道:“这信是柳西塘交给你?”
玉蕴芳领首。
查四道:“他叫你送去百家集交给凤栖梧?”
玉蕴芳道:“他是这样吩附。”
查四奇怪道:“既然他怀疑你与凤栖梧曾经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叫你送信给凤栖梧?”
玉蕴芳微喟道:“也许这是一封遗书,他不放心交给外人送去,也许是他藉此支开我,好得自杀!”
“自杀?”查四一愕。
沈胜衣亦非常奇怪的道:“你是说柳西塘自己让那条银狼咬死自己。”
玉蕴芳道:“我不能不这样怀疑。”
沈胜衣道:“原因?”
玉蕴芳道:“两个原因。”
沈胜衣道:“请说。”
玉蕴芳道:“第一个原因,他死前支开了家中的所有人。”
沈胜衣道:“这个家除了你们夫妇之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老仆人柳忠,春花秋月两个小丫环。”
沈胜衣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玉蕴芳道:“柳忠一早就不见人,不知道那里去了,至于春花秋月都给他打发回家省亲。”
沈胜衣道:“她们家在那里?”
玉蕴芳道:“城外农村。”
沈胜衣道:“来回,相信毋须多少时间。”
玉蕴芳道:“不出两个时辰。”
沈胜衣道:“她们是在什么时候回家去的。”
“今天中午。”
“现在还未回来?”
“他叫了她们明天才回来。”
“以前他有没有这样做?”
“从来没有。”
“当时你难道完全不觉得奇怪?”
“我奇怪得很。”
“他再叫你送信给凤栖梧,你当然更奇怪了?”
玉蕴芳点头,道:“我甚至已经有此感觉──这个家将会出事。”
沈胜衣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离开?”
玉蕴芳道:“他坚持要去,我不去也不成。”
她垂下头,说道:“我到底是他的妻子。”
沈胜衣道:“如果你坚持不去,相信他没有你的办法。”
玉蕴芳淡然一笑,沉声说道:“如果我受得住他的说话,挨得起他的鞭挞,就是的。”
沈胜衣道:“你是说如果你不去,他就会对你打打骂骂?”
玉蕴芳无言点头。
沈胜衣道:“他喜欢骂人?”
玉蕴芳道:“很喜欢。”
凤栖梧接口道:“他骂人的时候,什么话都骂得出来。”
沈胜衣道:“打人的时候又如何?”
凤栖梧道:“那种残忍有时简直令人不忍卒睹。”
他一声轻叹,道:“他虽然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对于他这种行事作风,我一向都瞧不过眼,为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好几次发生意见。”
沈胜衣道:“这相信也是你们拆伙的另外一个原因?”
凤栖梧没有否认。
沈胜衣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
凤栖梧道:“以我所知,他这种性格是与生俱来,无可救药。”
沈胜衣道:“不少人的确天生就是一个虐待狂。”
凤栖梧叹息接道:“也所以我一离开,镖局就散了。”
沈胜衣道:“没有人忍受得住柳西塘的脾气?”
凤栖梧道:“早就忍受不住的了,只因为我极力挽留,一直又待他们还不错,才留下来。”
沈胜衣道:“他们在你走后,跟着离开,柳西塘怕会怀疑是你从中唆摆。”
凤栖梧道:“有人告诉我,他是这样怀疑。”
沈胜衣道:“如此他的心情一定非常恶劣。”
凤栖梧叹息道:“也就苦了仍留在他身旁的人。”
玉蕴芳道:“不过自从有了银狼之后,他对家中的人就没有怎样了。”
沈胜衣道:“哦!”
玉蕴芳道:“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虐待对象。”
沈胜衣道:“那条银狼?”
玉蕴芳道:“正是。”
沈胜衣道:“他怎样虐待那条银狼呢?”
玉蕴芳想想道:“一言难尽,总之他对待的虽然是一条狼,那种残忍法,居住在这个庄院的人全都看不过眼。”
沈胜衣道:“那条银狼的眼睛莫非就是他弄瞎的?”
玉蕴芳道:“正是。”
她连随又问道:“你们见过那条银狼了。”
沈胜衣道:“我因为着见那条银狼混身浴血的从这里奔出去,我们才走进来一看究竟。”
玉蕴芳凤栖梧这才明白。
沈胜衣接问道:“他何以对那条银狼那么残酷?”
玉蕴芳道:“除了天性残忍,以虐待为乐之外,我再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她摇头叹息接道:“他们简直就像是冤家对头。”
沈胜衣道:“那条银狼,对他也很凶恶?”
玉蕴芳道:“狼本来就是一种凶残的动物。”
沈胜衣道:“不错。”
玉蕴芳道:“那条银狼虽然瞎了眼睛,鼻子仍然非常灵敏。”
沈胜衣道:“它当然已熟悉柳西塘的气味。”
玉蕴芳道:“熟悉得很,一接近它就知道自己的对头到来,引颈长嗥,作势欲扑。”
沈胜衣道:“据说,狼的确也会记仇恨。”
玉蕴芳道:“我相信是会的,若不是被锁链限制着它的行动,它一定会扑上去拚命。”
沈胜衣道:“那条锁链我看并不是一条狼的气力所能够挣断。”
玉蕴芳道:“所以我怀疑是他将锁链松开,让狼咬死自己。”
她补充一句,道:“他死时,这个庄院之内就只得他一个人。”
沈胜衣道:“你怀疑他自杀不是还有第二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玉蕴芳道:“他叫我送给凤二叔的那封信无疑就是一封遗书。”
沈胜衣方才在一旁亦已看见,道:“去年七月十五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凤栖梧接口说道:“这件事我来说好了。”
沈胜衣道:“谁说也是一样。”
凤栖梧道:“去年七月十五日黄昏,我与他保镖经过芒阳山飞云观。”
沈胜衣道:“听说那是一间贼观。”
凤栖梧道:“这是事实,当时飞云观的两个主持,不卖账,一定要劫镖!”
沈胜衣道:“结果打了起来。”
凤栖梧道:“那一战亦可谓惨烈,到入夜才分出胜负。”
沈胜衣道:“谁胜谁负?”
凤栖梧道:“我们得胜,飞云观的两个主持玄真玄虚伏尸在我们的一剑三环之下,可是柳西塘一时不慎,双手姆指的指骨不幸一齐被玄虚道士临死前的铁尘拂反击扫断。”
沈胜衣道:“能否再续?”
凤栖梧摇头道:“指骨已尽碎。”
沈胜衣道:“对他有何影响?”
凤栖悟道:“他的三枚铁环,不能够再脱手飞出,凌空回旋伤敌。”
他一顿接道:“飞环门武功的厉害,就是那飞环回旋半空,出其不意的击杀敌人。”
沈胜衣道:“这个影响对他亦不可谓不大的了。”
凤栖梧道:“断了两只拇指,他的武功只能够发挥出以前的三成威力。”
沈胜衣接问道:“他当时有过什么说话?”
凤栖梧道:“他说过武功与他的生命同样重要,一年后如果再无法恢复原来的武功,倒不如一死了之。”
沈胜衣道:“你离开双英镖局的时候,他是否已想到了办法?”
凤栖梧摇头道:“所以我一接书信,立即就飞车赶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
查四却打破缄默,目注玉蕴芳,接问道:“柳西塘那里得来那条银狼?”
玉蕴芳道:“他说是从参客的手中买来的。”
查四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玉蕴芳道:“三个月前。”
查四道:“其后一直都养在这个练武厅之内?”
玉蕴芳道:“不错。”
沈胜衣忽然又道:“据我所知狼不时会仰天嗥叫,尤其在夜间。”
玉蕴芳道:“那条银狼也是一样,而且它的嗥叫声一天比一天凄厉。”
沈胜衣道:“这附近的居民难道都是聋子?”
查四笑道:“他们之中也许会有聋子,却并非每一个都是。”
沈胜衣道:“这是说,他们都听到狼嗥的了。”
查四道:“其中已有人将这件事通知官府。”
沈胜衣道:“官府没有理会?”
查四道:“我曾经派手下到来查问过柳西塘。”
顿了顿,他缓缓又接道:“在我接到这投诉之时,我已经有所怀疑,扬州城这种地方,并不是养狼的地方,养狼的人,事实罕有。”
沈胜衣道:“你那个手下当时问到了什么?”
查四思索着道:“柳西塘回答是暂时养着看屋,到适用的时候,就剥下它的皮毛制皮衣。”
沈胜衣道:“这个藉口很好。”
查四道:“我那个手下当时也有看过那条银狼,他不能否认那条银狼的皮毛事实很美丽。”
沈胜衣也不能不承认。
查四道:“所以他只有请柳西塘小心看管那条银狼,不要让它跑脱。”
沈胜衣间道:“当时,柳西塘又怎样说话?”
查四道:“他说那条银狼即使走脱了也不要紧,因为它已经瞎了眼睛,还说他一定会很小心看管。”
沈胜衣道:“一条瞎眼狼原则是应该没有一条开眼狼那么危险。”
查四不由又望了一眼练武厅中那具血肉的尸体。
他打了一个寒噤,说道:“原则上是的。”
沈胜衣道:“所以你那个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