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绳武发愁道:“这绳索……”
萧不二嘻的笑道:“别说区区一条牛筋,就是钢筋,也捆不住小老儿我。”
手腕一缩,两手已然脱了出来,迅速解开身上绳索,接着又替唐绳武解去绳索,低声
道:“等有人送饭进来,咱们就可以出动了。”
唐绳武活动了一下手脚,低声问道:“为什么要等有人送饭进来,才能出去?”
萧不二道:“据小老儿看来,这座冯庄,大有蹊跷,咱们不能稍露形迹,才能够找得到
小鲁班。”
唐绳武道:“老丈是说小鲁班就在庄中?”
萧不二笑道:“他若是不在庄中,田布衣还会一直住着不走?”
唐绳武道:“田布衣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还没找到,咱们寻得到么?”
萧不二道:“所以咱们出去,不能让人家知道。”
就在此时,但听门外响起开锁之声!
萧不二忙道:“快坐下来,有人来了!”
两人堪堪坐下,木门开处,灯光乍亮,两个黑衣汉子一个掌灯,一个提着食盒,走了进
来。
萧不二反剪双手,站起身,问道:“你们送晚餐来了?”
两个黑衣汉子刚一进门,骤观萧不二身上没绑绳索,方自一惊,正待跃退!
萧不二已然到了他们面前,手中如意金丝一扬,闪电般在两人身上点落,同时身形一
晃,迅快掠到门口,关上木门。
这一手当真快速无比,从他站起,制住两人,关上木门,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
两个黑衣汉于穴道受制,口不能言,只是木立不动。
萧不二回过身来,笑了笑道:“两位辛苦了。”
从右边那个黑衣大汉手上接过食盒。招招手道:“小哥,咱们快吃吧,别让饭菜凉
了。”说罢,取出食盒,蹲着身子,吃了起来。
唐绳武道:“老丈,咱们不快些走,只怕……”
萧不二笑道:“饭菜送来了,自然吃了再走,再说,人是铁,饭是钢,要填饱了肚子,
才有气力。”
唐绳武确也感到饥饿,经他这么一说,也就跟着吃喝起来。
两个黑衣汉子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萧不二、唐绳武吃毕。
萧不二用手抹抹嘴巴,站起身,笑道:“两位老哥,真对不住,小老儿和王小哥,有些
事,想出去走走,还得向两位借一身衣服穿穿。”
说话之时,已然动手剥下了右首那人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然后用绳索捆好他的双
手。
唐绳武看他动手,不待招呼,也跟着脱下另一个汉子的黑色劲装,穿着起来,佩好单
刀,也把他反手缚好。
萧不二点点头道:“小哥,要得,现在咱们可以走了,你提食盒,跟在小老儿后面。”
说完,一手拿起灯笼,开启木门,走了出去。
唐绳武手提食盒,跟在他身后走出,萧不二回身关好木门,锁上了锁,大步往后院走
去。
冯庄偌大,一片屋宇,敢情屋大人稀,就是田布衣的手下,也人手不多,两人穿行了两
进院落,都没遇上一人,到处黑沉沉的生似一座空宅!
正行之间,萧不二突然一口吹熄烛火,拉着唐绳武迅速隐入晴陬。
唐绳武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心中感到有些紧张,伏下身子,连大气也不敢透,睁大眼
睛,一霎不霎的朝外望去。
过了半晌,只听一阵脚步声,缓缓从外走入!
暗淡的星月之下,依稀可以辨认,那人身躯略见佝偻,正是冯庄的老苍头!
只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绕过院落,朝西首一道腰门走出。
萧不二放下灯笼,暗暗拉了唐绳武一把,就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唐绳武也不怠恨,弃
了食盒,跟着萧不二身后走去。
西首这道腰门外面,是一条小弄,和一排矮屋,那老苍头似是十分多疑,慢吞吞的走了
一段路,忽然住足,回头朝身后望来。
但他焉知萧不二是鸡鸣狗盗这一行里的老祖宗,经验何等老到?一路都藉着暗处,掩蔽
身形,你脚下才停,他已经朝身后的唐绳武打出了手式,立时在暗处贴身站停。
老苍头看见身后没人,又继续朝前走去,但走不了几步,又转身往后看来。
萧不二早就留上了心,暗中知会唐绳武,两人像壁虎般以背贴壁,远远尾随,你行亦
行,你止亦止,老苍头再狡猾,也想不到身后有人跟踪。
他这样接连两次回头,看看没人跟踪,霍地上身一挺,直起腰来,朝左右略一打量,捷
如飞鸟,一掠上屋,只轻轻一闪,便已不见。
萧不二低喝一声:“快追。”
紧接着飞身上屋,凝目望去,但见一条黑影,去势如箭,已在十余丈外。
心头不觉暗暗一怔,忖道:“此人一身轻功,这般了得,当非无名之辈,他假扮老苍
头,究竟是何来历呢?”心念转动,人已凌空横掠,追了下去。
唐绳武跟在萧不二身后,轻纵急掠,等他越过一排矮屋。
飞身落地,但见前面两人已去的老远,只剩下两点黑影,一闪而没!
唐绳武自知轻功和萧不二差的甚远,但也不甘落后,不住的提气急奔,堪堪赶到村后。
瞥见一片树林间,闪出一条人影,向自己打了个手式。
唐绳武一眼认出那人正是萧不二,急忙奔了过去,问道:“萧老丈,那老苍头呢?”
萧不二口中“嘘”了一声,低低的道:“你跟我来。”
领着唐绳武,悄悄穿过疏林。
原来这片树林前面,正有一所茅舍,竹篱掩映,屋旁种着桑麻,一望而知是一户山居人
家。自己两人,这一绕过树林,已到了茅舍后面。
唐绳武心头疑念丛生,他弄不懂萧不二不去找田布衣,却要跟踪老苍头,究是为了什
么?
莫非小鲁班就躲在这座茅舍之中。
萧不二走近篱笆,忽然回头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哥放轻脚步,不可弄出声音
来。”
口中说着,人已飘然越过篱笆,活像一头猴子,身形一矮,轻捷无比的落到土垣脚下,
暗暗招了招手。
唐绳武提吸真气,跟了过去,但茅屋后面,堆着许多干草,他这一走近,双脚踏在草
上,顿时弄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蓦听萧不二口中忽然发出“吱”“吱”两声鼠叫,接着双手在干草堆上一阵翻滚,又是
“吱”“吱”的尖叫了两声,好像是两头山鼠在草堆上扫架一般!
唐绳武看他学着山鼠打架。觉得好玩。但就在此时,萧不二一手已然迅快的按上唐绳武
肩头。意思自是要他赶快蹲下。
唐绳武不敢怠慢,跟着在屋檐下蹲了下去。
只听屋中一个尖细声音笑道:“老丁,你真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两只耗子打架,也
值得你这般慌张,一口就把灯火吹熄,传出江湖,真会把人大门牙都笑掉。”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咱们整整化了三年时光,才发现一个黑衣总管,你说该
不该小心?”
这说话的正是那苍头!
尖细声音道:“该,该,老丁,你来了也快半个月了,究竟可曾找到司马长弘?”
萧不二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既好像找的是田布衣,又好像是找司马长弘,这两人
到底是那一路的尊神?”
只听老苍头吁了口气道:“据兄弟看来,司马长弘极可能就藏匿在庄中。”
尖细声音道:“你不是说田布衣已经在庄上住了一年多了,司马长弘要躲在庄上,还能
瞒得过田布衣?”
老苍头道:“田布衣三个月前,弄来了一个懂得机关的人,到处都看了,但这人和兄弟
一样,只是个三脚猫,踏遍全庄。
依然看不出一些门道来,田布衣一直不走,自然坚信司马长弘仍在庄上,这一点倒和兄
弟的看法相同。”
尖细声音道:“咱们也和他一样,要干耗上一年?”
老苍头笑道:“那倒不用,兄弟自有道理,不过咱们这次发现了田布衣,可算是一大收
获,还有,今天中午,庄上来了两个人……”
尖细声音道:“是田布衣的羽党?”
老苍头道:“这两人大是可疑,只是直到目前,不但兄弟没弄清楚,且田布衣也有些吃
不准,傍晚时光,兄弟看他发出信鸽。”
尖细声音道:“你说的这两人是谁?”
老苍头道:“一个是雪上无影萧不二……”
尖细声音哦道:“是老偷儿,他和小鲁班司马长弘是磕头弟兄,那是找司马长弘来的
了,另一个呢?”
萧不二心中一动,暗道:“他居然对自己十分清楚,这人会是谁?”
只听老苍头道:“另一个是小伙子,看去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就是此人身份大有可
疑……”顿了一顿,接道:“他会使‘黑煞掌’,自称是班远门下,又说他是齐天宸新收的
记名弟子。”
尖细声音道:“这么说来,齐天宸果然又出现了。”
萧不二在他们说话之前,轻轻拨开草蓬,凑着眼睛往里瞧去!
但见屋中坐着两人,一个是老苍头,另一个说话尖细的是生相狠鄙的道人,身上穿着一
件破旧道袍,甚是邋遢,腰间还挂了一个大酒葫芦。
萧不二看到此人,口中不由暗“哦”一声,忖道:“邋遢道士杜景康!他称老苍头老
丁,莫非是二郎神丁守福?这两人找小鲁班又是为了什么?”
要知邋遢道士杜景康,和二郎神丁守福,乃是彩带魔女手下的两员大将,在江湖上名头
不小,萧不二自然认识。
室中两人语声忽然停了下来,萧不二方自一惊,以为自己不小心弄出声音,被二人发
觉。
就在此时,只见二郎神丁守福站起身道:“外面有些风声!”
邋遢道士唔了声道:“兄弟听到了一些脚步声,可能他们已在四周布下了人手。”
丁守福点点头道:“我通知她们一声。”举手在板壁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说道:“春
香姑娘、外面有了情况。”
只听隔着木板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丁护法可是要我们出去应付一下?”
丁守福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正是。”
萧不二听的暗暗吃惊,心想:“差幸自己两人贴壁站在暗处,不虑被人看到,大概来的
就是田布衣了!”
心念方转,突闻一个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张老头,你还不出来受缚?”
丁守福低声道:“你听出来人是谁么?”
杜景康摇摇头道:“听不出来。”
只听那冷厉声音又道:“张老头,你耳朵聋了么?”
丁守福一阵咳呛,嘶哑的道:“是什么人?”
冷厉声音喝道:“老夫叫你快快出来受缚。”
丁守福又是一阵咳呛,喊道:“阿香,你出去看看,半夜三更,什么人在叫门?”
只听隔壁屋里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应道:“爷爷只管睡,我就出去啦!”
接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开门声,一个青衣女子当门而立,忽然咦了一声,道:“人
呢?是什么人叫我爷爷?”
她问了两声,依然没人答应,敢情有点胆怯,叫道:“爷爷啊,你老人家大概听错了,
门外面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话声未落,陡听“嘶”“嘶”两声,两道黑影从远处破空飞来,接着又是“夺”“夺”
两声,两面尺许长的黑色小旗。
一左一右,钉在大门两旁!
这两面三角小旗,是用黑纸糊成,旗上既没有字,也并没画上什么,只是两面黑纸旗。
丁守福咳呛着问道:“阿香,那是什么声音?”
青衣女子道:“真是活见鬼,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面鬼旗子,无缘无故的插在咱们门
上。”一伸手,正待拔下黑旗!
只听一阵冷冷阴嘿,传了过来,三丈外,缓缓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面目惨白的老人,
徐徐说道:“女娃儿,这旗拔不得!”
黑夜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黑袍白面的人,本来就显得鬼气森森,尤其这老人一张马
脸,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简直像个死人!
青衣女子哼道:“为什么拔不得?”
黑袍老人道:“快去叫你爷爷出来。”
青衣女子冷声道:“我爷爷已经睡了。”目光又转到两面黑纸旗上,问道:“这两面纸
旗是你的么?”
黑袍老人道:“不错,正是老夫的勾魂旗。”
萧不二看不到茅舍前面的动静,但听到“勾魂旗”三字,心中暗暗一惊,忖道:“来的
会是邙山鬼叟!”
青衣女子怒声道:“你半夜三更把这种鬼旗子,插在咱们门上,算是什么意思,姑娘我
偏要把它拔下来。”
说话之时,气嘟嘟的伸手拔下两面纸旗。双手一拗,把两支旗杆折成四段,用力的往地
上摔去。
萧不二忖道:“邙山鬼望的勾魂旗,淬过剧毒,江湖上没入敢碰,这青衣女子不知是
谁?”接着不由的暗哦一声,想道:“是了,她和二郎神丁守福等二个在一起,自然是彩带
门的人了。”
黑袍老人两道冷成眼神投注在青衣女子身上,阴森笑道:“女娃儿,你敢当面毁老夫的
勾魂旗,胆子不小。”
他除了脸长如驴,白惨惨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上下,也透着一股森森鬼气,使人不寒
而栗!
青衣女子道:“你把鬼旗插在我们门上,那是存心找我们晦气来的,我有什么不敢?”
黑袍老人道:“你爷爷为什么躲着不敢出来?”
青衣女于道:“我爷爷为了一个月可多挣三钱银子,白天给冯庄看门,晚上自然要早些
睡了。”
黑袍老人道:“老夫有话问他,你快去叫他出来。”
青衣女子站着不动。说道:“你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
黑袍老人目光森冷.问道:“你们一家有几个人?”
青衣女子道:“三个,我爷爷,我,还有一个妹妹。”
黑袍老人道:“你们真是这村子里的人?”
青衣女子道:“是啊,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小石涧,除了冯庄,通是姓张,难道还会
假的?”
黑袍老人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盯着青衣女子,白惨惨的脸上,隐现
诧异,阴森笑道:“女娃儿,你瞧瞧手心,是否有何异样?”
青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