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任天翔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糕点一样样拿了出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知道赵姨喜欢苏式糕点,还有崇安坊出产的烧卤,便都给你带了来。除了这些糕点小菜,还有窖藏十八年女儿红,我记得赵姨偶尔也喝点酒,所以近日来特意陪赵姨喝两杯。”
赵姨警惕地注视着任天翔讲酒菜一样样拿出来,突然抢过一块蛋糕塞入口中,跟着全然不顾形象地一阵狼吞虎咽,指导奖任天翔带来的的糕点小菜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打着嗝问:“任大人,不知民女犯了何罪?”
任天翔叹了口气,缓缓道:“赵姨没有犯任何罪,只是刑部在查过去一桩旧案时,发现赵姨与之有牵连。我开门见山吧,是我在暗算了任重远的如意夫人,赵姨若知道她的下落,还请不吝相告。我保证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情况,就可以立马从这里出去。”
“我要不说,你们是不是就不放我,甚至要对我用刑?”赵姨质问。
任天翔无奈叹道:“这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应为那如意夫人不仅是杀害任重远的疑凶,也可能还是杀害江玉亭嫁祸我的关键人物。如果不将她找出来,她可能还会害我,难道找一忍心看着我为她所害?”
“她绝不会害你。”赵姨话刚出口就立马意识到失言,连忙闭上了嘴。任天翔连忙追问:“这么说你真认识她了,而且跟她还非常熟悉?既然如此,找一为何不能告诉我她的下落?难道你忍心看我一直蒙在鼓里,对藏在暗处的敌人毫无提防?”赵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让任何人,再去打搅夫人的安宁。”
任天翔又是失望又是伤心,怒道:“赵姨,你从小看着我长大,视我如自家骨肉,我待你也如亲姨娘一般,有谁能比我跟你还亲?你为什么要保护她?难道任重远的死和陷害我的阴谋,你也脱不了干系?”
赵姨双唇紧抿一言不发,似乎下定决心不再开口。任天翔无奈,哑着嗓子涩声道:“你知道这事对我有多重要,如果我不找出那个暗害任重远的凶手,这辈子都将寝食难安。如果你坚持不开口,我只好将你交给刑部衙役,你知道他们的手段,请赵姨三思。”
见赵姨依旧不为所动,任天翔越发怀疑她就是暗算任重远,杀害江玉亭嫁祸给自己的如意夫人的同伙,这也让他终于狠下心来,转身出得牢门,就见等在外面的高名扬过来问:“怎样?”
“交给你了!”任天翔黯然道:“让她开口就行不要伤她性命。”
高名扬欣然点点头:“老七放心,这事我有分寸。让她痛到极点,却又不会留下伤残和后遗症,这样总可以了吧?”见任天翔再无异议,高名扬立刻令两个衙役将赵姨带到审讯室,少时审讯室传来赵姨撕心裂肺的惨叫,令任天翔心如刀割。但为了查到如意夫人的下落,他只得铁下心捂住耳朵,心中祈祷赵姨快快开口,莫要在逼他做恶人。
审讯室突然传来赵姨一声惨叫,然后就彻底寂然无声,任天翔脑中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兆,急忙奔向审讯室,恰见高明杨垂头丧气的从审讯室出来,一脸的沮丧和愧疚。
“怎么回事?”任天翔急忙问。高明杨躲开任天翔探寻的目光,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没想到这老鸨如此刚烈,受刑不过假意招供,趁我们不注意趁我们不备突然一头撞在刑具上,自杀了。”
“什么?”任天翔心中一急,一把推开高明杨冲入审讯室,就见赵姨已倒在血泊中,只剩一点细若游丝的呼吸。就见一根尖锐的铁刺已经深深的扎入他的脑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任天翔心如刀绞,“噗通”跪倒在她面前,愧疚万分的哭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赵姨已经无法开口,只有失血的嘴唇在微微蠕动,任天翔忙凑到她的唇边,隐约的听到他最后的叮嘱:“不要……不要再找……”
赵姨的身体在怀中开始见见冰凉,任天翔心中既懊悔又愤懑。已经有三个人因为如意夫人而死,而且每一个人都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所有的阴谋都和自己有关,但自己连如意夫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缓缓将赵姨放到地上,任天翔擦干眼泪毅然站起,回头对高名扬下令:“立刻带人随我包围宜春院,搜查赵姨的住处,我不信就找不到如意夫人的一点蛛丝马迹!”
45如意
数十名官府的捕快和衙役,包围了在意破败萧条的宜春院,几个姿色平庸的姑娘既吃惊又诧异,他们发现带人在搜查宜春院的,竟然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任天翔。
“给我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任何东西!”任天翔在令人搜查宜春院的同时,自己亲自来到赵姨的住处,搜查房中的每一处地方。她在赵姨的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一串佛珠,印象中他从未见过赵姨念佛,这串佛珠与赵姨房中的装饰也有点格格不入。
任天翔仔细查看佛珠,在一颗佛珠上看到“白云”二字,他急忙示意高名扬过来,然后将佛珠递给他,沉声问:“这‘白云’二字有可能是这串佛珠的产地,也有可能是它主人的法号,大哥有没有听说过?”
高名扬摇摇头,回头问身边的众捕快:“谁知道带有‘白云’二字的佛堂庙宇,或法号‘白云’的佛门僧人?”
几个捕快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只有一个老捕快沉吟道:“我只听说有座白云庵,好像是在王屋山中,具体在哪里却不清楚。”
任天翔再无犹豫,抬手一挥:“立刻随我去王屋山,一定要找到这座白云庵!”
任天翔对王屋山并不陌生,当初他就是在王屋山阳台观苦读三个月诸子百家,经史典籍,因其悟性出众而得到司马承祯赏识,由司马承祯举荐到皇帝跟前,这才一步登天做了御前侍卫副总管。因此任天翔来到王屋山后,立刻令高名扬和施东照率人分头去找白云庵,自己则带褚刚和昆仑奴兄弟,亲自去阳台观拜望司马承祯。
阳台观外依奇门遁甲种有郁郁葱葱的竹林,没了张果的指点,任天翔近在咫尺也不得其门而入。他只得在门外高声求见,半响后总算有道童将他领入观中,谁知司马承祯云游未归,只有其弟子玄木在观主持。
玄木是个木讷寡言的中年道士,上次任天翔也见过,只是印象不深。听说司马承祯云游未归,任天翔很是失望,只得向他打听白云庵的位置,他原以为王屋山不大,而且佛寺庵堂有限,阳台观的道士肯定知道它在哪里,谁知玄木却立刻摇头:“白云庵?从来没听说过。”
“不会吧?”任天翔奇道,“听说白云庵就在王屋山中,是不是它太过偏僻,连道长也不知道?”
玄木道长还是肯定地摇头否认:“贫道从小在王屋山长大,对山中所有道观、寺庙、庵堂了如指掌,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白云庵。”
见玄木道长说得这般肯定,任天翔只得作罢,起身告辞。出得阳台观,他在山门外愣了半响,突然回头对褚刚道:“你带阿昆悄悄守在阳台观前后门,若发现有道士外出就跟上去,但不要打草惊蛇。”褚刚看看天色,疑惑地挠挠头:“跟上去做什么?现在已是黄昏,这个时候恐怕不会再有道士出门了吧?”
任天翔沉吟道:“我不敢肯定,只是试上一试。万一有道士连夜离开阳台观,褚兄就看看他都去了哪里,见了些什么人。我总觉得玄木道长是在说谎,却又想不通他为何要说谎,也许你可以为我找到答案。”褚刚总算明白过来,立刻点头答应:“懂了,我会悄悄跟上去,定要找出他们的问题。”
任天翔点点头,就见褚刚最先消失在阳台关山门外的密林中,而阿昆在任天翔指点下,也直奔阳台观后门。见二人埋伏妥当,任天翔这才带着阿仑沿来路回到宿营的地方。
天将黑未黑之时,高名扬和施东照各自带着捕快和御前侍卫垂头丧气地回来,二人搜遍了大半个王屋山,始终没有找到白云庵在哪里,就是盘问山中遇到的樵夫和道士,也没有一个人知道白云庵的位置。
“奇了怪了!”高名扬也是连连抱怨,“怎么没一个人知道白云庵,莫非我们当初的判断有误?那‘白云’二字并非指的寺庙或庵堂?”
任天翔也有些动摇,只得安慰二人道:“咱们才找了半天时间,没找到也很正常。明天咱们再去后山找找,兴许会有所发现。”
有捕快已升起篝火,众人就在篝火边休息用餐。就在这时,突见褚刚急匆匆回来,对任天翔禀报:“公子料事如神,我们离开后,果然有道士借暮色掩护,悄悄出了阳台观。我暗中尾随,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众人齐声问:“发现了什么?”“白云庵!”褚刚兴奋地道,“我尾随那小道士一路紧赶慢赶,最后来到后山一个荒僻的山谷,谷中有座隐蔽在丛林荒草中的偏僻庵堂,门楣上有‘白云庵’三个字。我见那小道士进了庵门,怕打草惊蛇便没有跟进去,而是立刻回来禀报。”
“太好了!”任天翔兴奋地一跳而起,“褚兄前面带路,我们立刻赶过去,定要找出其中的隐秘!”
在褚刚带领下直奔后山,半个时辰后众人果然找到了那座掩映在丛林和荒草中的白云庵。在任天翔示意下,众人分作两路,悄悄将白云庵包围起来,直到确信一只飞鸟都逃不出去后,任天翔这才带着高名扬、施东照等人,大摇大摆地上前敲门。
众人敲了片刻,门内总算响起一个老婆婆嘶哑的应答:“门外是什么人?这里是庵堂,不留任何外人借宿。”
有捕快立刻高声喝道:“刑部办案,快开门!”
那老婆婆要似乎有些耳背,絮絮叨叨地重复:“都说了这里是庵堂,不容外人借宿,再不走老身可要放狗了。”
众捕快哪有工夫跟她啰嗦,齐心协力撞开大门闯了进去。就见一个老迈昏聩的嬷嬷惊慌失措地迎上来,嘶声高呼:“强盗来了!”
“闭嘴!”高名扬一声令下,立刻有捕快上前捂住老嬷嬷的嘴。任天翔将那串佛珠凑到老嬷嬷跟前,示意一个捕快将灯火将佛珠照亮,然后喝问:“这是不是你们庵堂的东西?”老嬷嬷接过佛珠仔细看了片刻,茫然点了点头。任天翔得到确认,心中大喜,忙喝道:“将你们的庵主和所有姑子叫出来问话,一个人也不得遗漏。”
那老嬷嬷嗫嚅道:“庵中除了老身,就只有庵主静闲师太一人。”
任天翔忙问:“静闲师太,她在哪里?”老嬷嬷向后堂方向一指,任天翔立刻便冲了出去。褚刚等人怕他有失,也急忙追了上去。几个人径直闯到后堂一间依然还亮着灯的房间。就见简朴素净的云房中,有个年逾四旬的中年女尼正瞑目打坐,对众人的闯入似乎无动于衷。施东照见状忍不住喝问:“御前侍卫副总管大人到此办案,你还不赶紧迎接?”
那女尼睁开双目,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到任天翔脸上。高名扬忙喝问道:“你就是静闲师太?”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高名扬将手中那串佛珠递到她面前,“这佛珠你可认识?”静闲师太微微颔首:“这是贫尼送给一个俗家姐妹的东西,怎会在你手里?”
高名扬神情微变,手抚佩刀暗自戒备地问:“这么说来,你就是当年的如意夫人?”“如意夫人?”静闲师太恬静的目光顿时变得幽远深邃,思绪似穿过岁月的风霜回到了过去,遥望虚空喃喃叹道,“当年,我确实用过这个名字。”话音刚落,高名扬、施东照不约而同地拔出了腰间佩刀,各守一方将女尼围了起来。施东照还不忘向任天翔招呼:“老七块退后,这女贼交给我们来摆平!”
“退下!”任天翔突然发疯一般冲众人大吼,“都给我退下!”
施东照和高名扬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任天翔为何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不仅将他们拼命往外推,还气势汹汹地夺下了他们的兵刃。众人莫名其妙地退出门外,褚刚忍不住小声提醒:“公子一个留在房内,恐怕会有危险,我是不是……”
“走!你们都给我走!”任天翔不由分说将褚刚也推出大门,然后将门“嘭”一声关闭,弄得门外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突然之间,任天翔为何就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云房之内,任天翔双目赤红地盯着静闲师太,胸膛急剧起伏,却咬着牙一声不吭。静闲师太眼中泛起一缕慈爱的微光,喃喃叹息:“想不到你都长这么高了,还做了御前侍卫副总管,我……我真为你高兴……”
任天翔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却不管不顾,嘶声喝问:“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明明没有死,你为何要骗我装病而死!害我这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无时无刻不是心怀丧母之痛,以为早已与你天人相隔,谁知……谁知……现在你却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静闲师太定定地垂下泪来,黯然哽咽道:“娘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任天翔泪流满面地质问,“是什么苦衷让你暗算任重远?又是什么苦衷让你杀害江玉亭嫁祸于我?赵姨为了隐瞒你的下落,不惜自杀,是什么苦衷让她不惜以命相殉?”
“赵姨……为我而亡?”静闲师太既吃惊又伤心,“她……她这是何苦?”
任天翔不依不饶地质问:“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何能让赵姨不惜为你而死?为何发生在我周围的所有阴谋诡计,都跟你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静闲师太垂泪叹息:“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是你娘,难道你连这点也不再相信?”任天翔呆呆地愣了半响,压抑已久的委屈终于爆发,他像回到懵懂无知的孩提时代,对面前这个女人有着一种无限的信任和崇拜,以及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挚爱和依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扑到她怀中放声大哭:“娘……”
“翔儿!”静闲师太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泪眼婆娑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和脸颊。母子俩抱头痛哭,仿佛回到十多年前那个亲密无间的年月。
不知过得多久,任天翔终于哭累了,懒懒地倒在母亲的怀中,他真希望自己还是十多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懵懂小儿,不必介入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虽然他对母亲还有无数的疑问,但他决定什么也不再问,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