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见还有墨士想要争先,忙摆手道:“好了好了!兵贵精而不贵多,就由你们四人为大家探路,若遇埋伏,就以啸声为信。”
夺宝
清晨的浓雾已散去大半,峡谷中变得明亮起来。就见这是一处光秃秃几乎看不到树木杂草的峡谷,两旁是壁立的岩石,中间则是一条蜿蜒的乱石小道,最窄处仅容两匹马并排通过。只可惜众人的坐骑都已经在大火中跑散,只能靠步行。顾心远四人先行一步为众人探路,众人则落后十余丈尾随其后,直奔峡谷的尽头。众人知道前方必有恶战,全部刀剑出鞘,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后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听声音有数十人之众,负责殿后的杜刚忙小声禀报:“后方有人追来了,离我们已不到五十丈。”
“停!”任天翔一声轻喝,率先停下脚步。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他沉吟道,“追兵在这个时候加速迫近,多半前面就是他们张好的口袋,他们想要与前面的伏兵会合,给我们来个前后夹击。”
“你敢肯定?”一个幸存的洪胜帮弟子将信将疑地问。任天翔犹豫起来,不由将目光转向了季如风,就见这个义安堂的智者用鼓励的目光望着自己,轻声道:“你是墨门钜子,应该学会自己下判断拿主意。”
任天翔顿感肩上责任重大,神情也不由凝重起来。他意识到这些人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一个判断失误就有可能让大家付出鲜血乃至生命的代价。他在心中略作权衡,最后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敢肯定,但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们不能再往前,而是要先反身对付追兵,解决后顾之患,再闯前方的龙潭虎穴。”
见季如风在微微颔首,任天翔顿时受到鼓舞,正色道:“我们没时间了,义门弟子随两位长老迎击追兵,洪帮主请带弟子去接应前方的顾心远四人,让他们务必挡住前方的敌人,为我们赢得至少半柱香的时间。”说到这他略顿了顿,“对方既然完全不顾江湖道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先杀我墨门弟子,又屠戮洪胜帮门人,那我们也不用再心慈手软,务必以最大的力量,在最短时间内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亡。”
“我们凭啥要听腻的?”洪邪已经从先前被萨满教所俘的惊慌中恢复过来,见任天翔竟敢给洪胜帮下令,不禁抵触道,“就算你是墨门的钜子,却也管不到我们洪胜帮,我们为啥要听你分派?”
“闭嘴!”不等任天翔开口,洪景已经轻声喝道,“照任公子吩咐去做,任何人不得违抗。”洪景说着率先往前而行,他知道任天翔的安排在这情况下最为合理,没理由反对。现在洪胜帮与义安堂是一样的处境,都处在极端危险的境地,只有通力合作才可能逃过大难。
洪胜帮两个幸存者见洪景都没异议,更不敢再说什么,忙追上洪景的背影。洪邪悻悻地瞪了任天翔一眼,最终还是跟父亲一起,去支援顾心远他们,为任天翔赢得时间。
估计以洪胜帮诸人再加上顾心远等人,暂时挡住前方的敌人应该没问题,任天翔这才往后方一指:“走!”
义门十三士俱是修为深厚的武士,立刻分成两组,在季如风和姜振山率领下,贴着山壁向追兵包抄过去。任天翔则带着妹妹找了个地势稍高的石凹,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峡谷中的情形。现在两包羊皮卷书分别由他和任天琪背负,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不容有任何闪失。
山谷中的雾气已经散去大半,朝阳为山峦抹上了一层猩红的色彩。不过置身于两山相夹的峡谷,依然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只有阵阵寒气从峡谷中翻涌而上。任天翔凝目望去,依稀可见十几名墨士在季如风和姜振山率领下,很快就贴着岩壁抢占了有利地形,然后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而此时一队白衣蒙面人已快速接近,渐渐进入了伏击圈。
隐约听到季如风一声令下,十几个人立刻扑出,十几柄刀卷起的旋风,令峡谷中的雾气也剧烈翻滚起来。冲在前面的几十个蒙面人突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转眼死伤大半,剩下几个也吓得掉头就跑,全然没了先前的勇气和斗志。
任天琪忍不住一声欢呼,但任天翔心却是突地一沉,他发现那些蒙面人中,在众墨士的剑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这实在不该是追击的先锋。任天翔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义安堂众人早已憋着一股怒气,见对手要逃,立刻发足追了上去。就在这时,突见前方浓雾深处,一排排弩箭带着刺耳的呼啸,如雨点般飞速射到,几个逃得最快的蒙面人应声栽倒,追在他们身后的义安堂众人也是措手不及,先后有人中箭,追击之势立刻瓦解。众人不得不各找隐蔽处躲避弩箭,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没想到对手竟不顾追击人的性命,这一轮箭雨来得又快又急,不仅射倒了几个逃回的蒙面人,也让义安堂众人猝不及防。两轮箭雨过后,就见浓雾中缓缓显出一队阵容严整、手执弓弩的白衣箭手,他们个个精悍勇武,带着凛凛杀气。在他们后方,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正指挥着他们,虽然相隔十多丈,任天翔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正是杀害鲁行的凶手。
知道这时任天翔才明白,自己的安排早已在摩门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们以武功低微的弟子为饵,引义安堂出手伏击,而真正的精锐却埋伏在后,打义安堂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无论武功还是战术,不同于任天翔见过的任何一个江湖帮派,他们让任天翔突然想到一个词——专业!
不错!摩门还是专业的杀人集团,他们每一步行动都有严密的策划和预案,决非像寻常江湖帮派那样凭感觉行动,更不像许多帮派那样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有严密的组织和纪律,简直就像是一支军队,他们眼里只有胜利,为了这个目标,就连对自己人他们都没有一丝怜悯。
他们真应该被称做魔门!任天翔在心中感慨,他不知道摩门乃是来自波斯那个战乱频发、宗教战争此起彼伏的凶险之地,若没有如此严密的组织形式和训练有素的武士群体,早已经被波斯王室所灭。他们的生存环境,是太平已久的中原武林不可想象的。
义门真应该向摩门学习!任天翔突然产生出这样的念头,但他立刻又暗自苦笑——怎么也得先逃出眼前的困境,才能考虑以后的事吧。
摩门箭手虽然占据了上风,但却并不急于进攻,他们在十余丈外停了下来,端起弩弓严阵以待。他们选择的位置十分巧妙,这个距离既可防止义门墨士突袭,又能保持对对手的压制和威胁,而且他们选的位置正好是在一处丈余高的乱石上方,不仅居高临下,而且还能防止对手从正面强攻,这一丈多高的乱石即成为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他们这种对地形准确的把握和利用的细节,无不透露出不同于普通江湖武夫的素养,这种专业素养决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才能慢慢沉淀下来,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战场素质。
数十名箭手守住峡谷静静等待。任天翔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已经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的打斗声音,顾心远和洪景等寥寥数人,显然是难以长久抵挡摩门高手的进攻,他们正在向这边退却,形式对义安堂众人十分不利。
“天翔,快快下令!”季如风焦急的回头高呼,显然他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打斗声,明白了众人目前的处境,希望任天翔以锯子的身份下令强攻。任天翔知道季如风的意图:必须令墨士正面冲破摩门的箭阵,方可为众人赢得腾挪的空间。但是面对数十名严阵以待,且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像这样正面强攻将造成多大的伤亡?
任天翔第一次意识到,作为锯子必须面临的艰难选择,他开始后悔在对己方实力还没有完全把握和了解,又没有周密计划的情况下,就仓促带人前来寻找墨陵,使大家陷入眼前的绝境。
心中权衡再三,实在没有更好办法,任天翔只得一咬牙,毅然下令:“冲!”话音未落,被压制在隐蔽处那十多名墨士立即应声跃出,奋不顾身地向摩门箭阵冲去。数十名弩箭立刻带着刺耳的呼啸飞射而出,飞蝗般扑面而来。冲在在前面的两名墨士虽然舞剑挡开了大部分箭支,但由于弩箭太密而且距离过近,两人先后身中数箭,不过他们依然舞剑悍勇地冲向箭阵,为身后的同伴挡住了大半箭雨。
面对十多名墨士不要命的冲锋,摩门弩弓手分成三拨,第一拨射箭,第二拨装箭,第三拨瞄准。三拨循环往复,织成了一道连绵不绝的箭幕,不留任何攻击的间歇。但就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下,两名浑身订满弩箭的墨士依然冲到了近前,两人浑身浴血,双手舞剑,直到离箭阵不足两丈时才失力跪倒,却犹在以剑拄地奋勇高呼:“走!”与此同时,两名墨士踏着他们的肩头借力一跃,犹如苍鹰般飞跃丈余高的乱石屏障,落在摩门箭手中间,他们的武功和勇气超出了众箭手的预料,等众人明白过来,已有数名墨士踏着同伴的肩头飞入箭阵,快刀连环砍削,无数箭手甚至来不及招架,就已经身首异处,坚如磐石的摩门箭阵,终于开始混乱起来。
“好!终于冲上去了!”任天翔忍不住一阵欢呼,泪水却忍不住扑簌簌滚落下来。他也算亲眼目睹过无数征战杀伐,但像这些墨家弟子这样勇敢的战士,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摩们箭手不以武功见长,一旦与真正的高手短兵相接,就全无招架之功。虽然指挥他们的摩们长老武功不弱,但面对十多名墨士的疯狂进攻,也只得仓促后撤,认出了脚下这片易守难攻的乱石高地。
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墨士已然气绝,但他们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用身体为同伴搭起了一级通往胜利的阶梯。他们被他抬了上来,只见二人浑身上下钉满了箭羽,密密麻麻不下百支。任天翔对二人默默一拜,含泪道:“兄弟走好……我会永远记得你们……”
前方的打斗声越来越近,看来洪景也快要支持不住了。任天翔看看众人,就见在方才那一轮强攻中,不少人也先后挂彩,就连姜振山也是身中数箭,他环顾众人问:“还能战吗?”众人咧嘴一笑,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任天翔信心倍增,毅然道:“好!我们立刻与顾心远和洪帮主他们会合,能否一举冲破阻拦直达泰安,就在眼前一战。”
“等等!”季如风突然道,“得有人留下来阻挡后方的追兵,不然我们一旦前方受阻,立刻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任天翔不会不知道这个常识,不过他更清楚,一旦留下来阻敌,几乎就是必死无疑。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望过去,心中委实难决。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开口:“我留下来!”任天翔转头一看,就见是身中数箭的姜振山,他忙道:“姜伯身负重伤,怎可……”
姜振山摆手道:“正因老夫身负重伤,才要留下来阻敌。如果我跟你们一路,必成累赘。这里有摩们箭手丢下的弩弓箭羽,我靠这些也能抵挡一阵。只要不跟人正面动手,我这伤不碍事。”他话音刚落,几名负伤的墨士也纷纷要求留下,与姜振山一起为众人阻挡追兵。任天翔虽然知道这对整个团队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但对这些留下来的伤者,却是非常残忍——这几乎就是将他们留给敌人,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见众人皆望着自己,任天翔深吸一口长气,望向两个没受伤的墨士,轻声道:“马兄,武兄,我想请你俩留下来阻挡追兵。”众人大为意外,姜振山急道:“天翔你疯了,我身负重伤,留下来阻挡追兵再合适不过。你为何……”
“我没有疯!”任天翔轻轻拍了拍几个受伤者的肩头,“你们已经为我们付出了鲜血的代价,现在该轮到我们来为你们付出。既然你们选择了我做钜子,那么我就必须对你们每一个人负责。我发誓,在任何艰难的情况下,都决不抛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害怕伤者拖累就抛下同伴,我们还有何颜面向世人宣扬墨家之义?以后我们谁还敢厚颜自称义们?”
众人神情微震,皆为先前的想法暗自惭愧。任天翔目光从众人脸上徐徐扫过,坦然道:“以前我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对祖师著作中大力宣扬鬼神的篇章一直心存疑虑,将它视为墨家学说中的缺憾。但是我现在终于明白墨子崇尚鬼神的真意,也多少有点理解祖师创立墨家学说的真实想法。”
众人皆有好奇之色,不知这位年轻的钜子又有什么新奇的看法。不过任天翔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谈,他将目光转向留下来的马,武两位墨士,躬身拜道:“这里就拜托两位兄弟了,必须看到我们的信炮才能撤退,我们所有人的安危,便都系在你二人的肩上了。”马,武二人躬身拜道:“钜子放心,只要我两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放一个人通过这里!”
任天翔点点头,对众人轻声道:“好!搀扶起伤者,我们走!”
众人随着峡谷走出不过数十丈,就见洪景等人在狼狈地再往后退却,任天翔忙迎上去问:“怎么回事?”
“妈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对手!”洪景狠狠地啐了一口,眼中既有怒火也有无奈,他的肩上腿上皆已带伤,手中一柄单刀也断了半截,身边除了洪邪已经没有一个弟子,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任天翔望前方望去,就见一道由数十面盾牌组成的盾墙,正缓缓向前推进。每面盾牌皆不算大,大约只有四尺方圆,但经数十名摩们武士巧妙配合,便组成了一个半球形的坚固掩体,每面盾牌上有个小小的缺口,数十支长矛便从那个缺口中探出来,就像是浑身带刺的刺猬在缓缓向前推进。一旦遇到进攻,盾墙便完全合拢,变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顾心远,褚刚和小船流云还在轮番进攻,但面对数十面盾牌组成的移动堡垒,他们的进攻也只能尽量拖延对方前进的步伐。更令人无奈的是,在这座移动堡垒后方,还有无数手执盾牌的摩们武士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替换下受伤的同伴。
“我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洪景狠狠骂道,“就跟他妈的乌龟一样躲在壳中不出来,那些盾牌也不知是些什么材料做成的,寻常刀剑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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