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小飞雪后,躬身道:“小公主,任公子巳经在西园寻着了,他已命我来告之小公主,并请小公主下令,将酒宴设于该处,请小公主裁夺。”
“海大哥,你就照办吧。”
“是,小公主。”
海总管退下之后,一行人就随着一名馆中伙计,往栖梅馆的西侧梅园而去。
众人方来到小径之外,就听见波波连声的轻响,像是有人在练功一般。
果然,转过梅林,就看见小赌一人,立于一株硕大天比的巨梅之前,左手右手,交互弹出。
而当小赌每弹出一指,必经过三四秒钟的间隔,方才波一声轻响,随着飘落一片梅叶。
原来,小赌七早八早就已经起来,练习他结拜大哥所传的穿云指。
但见梅树之下,落叶已经积了一地,而每片叶子,俱是自叶柄处被击落。看来,小赌练得有段时问,功夫火候与日俱增。
小飞雪等四人,在伙计的引领下来到小赌近处。
只听见小飞雪高兴地对小赌说道:“小赌,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呢?我们还以为你还在和周公大战三百回合,特别差人去叫你,结果不见你人影,让人吓了一跳,还道你被至尊教逮走了呢。”
小赌只是白她一眼,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懒,日头晒屁股,还不知道起床,居然还说我被人逮去。差,真差!一路差差差到底。”
被小赌这一顿抢白,可气得小飞雪无话可说,本来是关心他,没想到,反成了自己又懒又差。
正好,此时一群伙计搬桌捧椅地来到梅园,在一处空地设下酒席,总算打断另一场唇枪舌剑。
接着,一名年约五十的老人,身穿淡蓝色儒衫,自小径那处走来,口中并呵呵而笑,老远就叫着:“小公主,咋夜睡得可好?”
此人就是栖梅馆的馆主云长凤。
别看他一副穷酸模样,他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只不过栖梅馆一向做正派经营,少与武林人物扯上关系,故而江湖中并不知道,栖梅馆即是冰雪银城在江湖中一个重要的据点。
“云大叔,谢谢你,昨天晚上给大家带来那么多的麻烦。”
“呵呵……小公主啊,谁敢说你来是麻烦,我就以馆规制裁他,不过,你这次偷偷下山,城主和城主夫人可是急得很呢。”
“云大叔,你巳经通知爹爹啦!”
“城主有令,一知道公主下落,即刻以最快的方式禀报银城,我可不敢违抗命令。”
“讨庆!人家才刚刚出来,还没好好地玩上一玩呢。”
看来,小飞雪在冰雪银城中,也是宝贝得不得了,简直是人见人爱。
跟这些银城的外围首脑们,也是熟悉得不得了。
见她赖在云长风怀中,要求云长风道:“云大叔,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走,如果爹爹来,你就告诉他,我又不知去向了,好不好?”
“不可以,不可以!”
小飞雪一跺脚,闷闷地走到桌旁坐下,不再说话。
不过,她心眼里,可在打算着要如何脱身才是。
云长风已经在前一晚见过了小赌他们,自是不陌生。
见小飞雪生闷气,也就不愿招惹她。径自招呼小赌等人人坐,并吩咐酒宴开席。
待一切事吩咐之后,才转头对小赌道:“任公子,你这手弹指的功夫,可真叫厉害,居然替那株老树剃头,只是不知这手功夫名称为何?”
“这功夫叫穿云指。我见你家这梅花,还没落叶开花,我就替它理理头,看看叶子拔光后,会不会先开花。呵呵……”
说完,小赌得意地笑着,好似替那株老梅树落发是件很光荣的事。
“穿云指?可是昔年云山异老的独门绝学?”
“是不是,我不知道,不过我大哥师出云山,我想八成设错吧!”
“大哥?”
“是我结拜的大哥。”
小赌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还真不太好懂。
不过,以栖梅馆馆主云长风的老练,倒也猜出个大概。
杨威接着也好奇地问云长风道:“云馆主,不知贵馆地处晋南,在这种土质与气候下,如何将这梅园照顾得如此之美?”
云长风很优雅地一笑,道:“少帮主问得好。”
并接着解释道:“大凡植物,最需要的便是水分。在这黄土高原一带,气候干燥,几乎全部的植物都难活。大约在一甲子之前,我家老主人于无意中,在这黄土高原中发现一条伏流,于是引发他老人家,广植梅树建设这栖梅馆的想法。只要有水,加上对梅习性的了解与栽培,这一大片广大的梅林,便不难完成。如今,栖梅馆在全国中,便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种植梅林成功而声名大噪。不是我夸口的说,栖梅馆全年的营业额,不是其它旅馆能比拟得上。尤其,当冬天来临,万梅盛开之时,前来栖梅馆赏梅的人,只怕超过上万,那种热闹的景象,不是亲眼见着,还真叫人难以相信。”
四平一旁听了便接口问道:“云馆主,只是不知道这梅园中,都种了些什么品种的梅花?”
“凡属梅花之类,如早梅、官城梅、消梅、古梅、重叶梅、绿萼梅、千叶香梅、红梅、鸳鸯梅、杏梅、腊梅等等,均在所植范围之内,梅树不下千株,堪称应有尽有。”
“可惜啊!可惜。”
小赌在一旁,冒出了这么一句惊人之语。
云长风颇为讶异地问道:“不知任公子可惜何事?”
“唉!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此时不但无梅、无雪且无诗,徒剩梅树下大俗人一堆罢了。”
云长风闻言,颇有深得知音的感触。当下哈哈笑道:“公子果然雅人,但愿今年瑞雪时,得见故人寻梅来。来,干杯。”
三宝和四平憋红了脸,不敢大笑出口。
看来,会称小赌为雅人的,只此一家?云长风,其它可是别无分号。
小赌见三宝他们那种怪样子,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八以示警告,不准漏他的气。
接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豪爽地道:“干。”
只见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得云长风颇为高兴,越来越欣赏小赌这小子。
其实,小赌他人也确切不俗,尤其以他古灵精怪的头脑,对不少事都能举一反三,反应敏捷,当然这些风花雪月、吟诗弄墨的事,也难不倒他。
只是小赌的个性,天生放纵,率性而为,不喜欢世俗加诸于身的种种拘束。
所以,小赌总是以嬉笑怒骂的态度来面对人生,他认为只要自己的行为举止,不至于危害他人,他有权让自己依自己的心意过日子。
因此,小赌总会将自己属于深沉感性的那方面情绪,隐藏在欢乐之后,用笑声充满世界,不做工笔的刻求。
也往往在适当的时机中,小赌便偶而来上一段感性时间,充作一下雅人。
小飞雪与小赌相处,也算有些时日,但是往往小赌的言行,仍常常出乎她的意料。
像现在,她就睁大了眼睛,直往小赌身上打量,好象突然不认识小赌。毕竟,小飞雪还是第一次听见小赌如此有学问。
“哇塞塞!小赌,你真的不简单呢。”
“那当然,等下回下雪时,咱们再来这个栖梅馆,好好来上一段赏梅吟诗的大戏。”
“哈哈!哈哈……”
众人俱是大笑,有得意,有欢喜,也有着无言的承诺。
这一顿饭,由晌午吃到太阳西斜。
最后,小赌终于提起正题,向云长风问道:“云馆主,如今我们有急事,必须早赶往长白山,不知馆主能不能提供快马给我们。”
“不知任公子赶往长白山是为何事?老夫可否效劳?”
“我们上长白山是为取药救人,人手也足够,只是时间紧迫,一来要快马加鞭,二来要妨止至尊教那批混蛋家伙找碴,如此而已。”
“嗯!我可为各位先准备快马,同时通知银城所属各地驿马站,为各位备妥更换的马匹,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路上因为马匹疲惫而耽误了时间。至于至尊教,老夫早就听闻他们行事毒辣的手段,我会暗中知会银城的眼线,要他们阻拦至尊教的人,并同时保护小公主的安全。”
小飞雪一听,云长风同意让她前往长白山,乐得抱住云长风的脖了,给他一个香喷喷的亲亲。
云长风大呼消受不起。
于是,小赌又再请云长风帮他联络地狱门,请地狱门的人打探至尊教的动向,以作以行路时的参考。
***
月夜。
初更。
栖梅馆东侧,一个旁门之外。
总管海无烟,手中正牵着五匹壮硕高大的关外峻马。
云长风正与小赌他们话别。
“任公子,请多多照顾我家小公主,银城上下,自会感激不尽。”
“云馆主,你别客气,只要有我任小赌在,我绝对不让别人欺负小飞飞。”接着小赌在心中加上一句:“只有我例外。”
“老夫先代城主谢过你了。”
接着云长风又转身向小飞雪道:“小公主,至尊教徒全是无恶不作的杀胚,小公主千万要小心,见着他们时,不用客气,杀了就对。”
毕竟,云长风还是放心不下小飞雪,更怕她一时心软,伤在至尊教手中,于是才会有如此一番的狠话,来告诫小飞雪。
小飞雪乖巧地点点头,向云长风道:“云大叔,请你也转告我爹,就说小飞雪自己会仔细小心,只要玩够了,自然会回家去,请爹和娘不要担心。”
云长风只能点点头,原先,他并不打算放小飞雪离去,但是见小飞雪和小赌他们感情融洽,心知若是硬要留下小飞雪,只怕到时候,小飞雪再来个不告而别,那时要找人就难了。
不如让她跟着小赌,一路上自是可以掌握她的行迹,并且,随时可以派人暗中保护着,便不怕出事。
这个决定虽非万全之策,但总比不知她的芳踪何处强得多。
终于,小赌他们五人蹬上了马鞍。
众人又是一阵依依不舍。
方才拍马向东驰而去。
云长风回身吩咐海总管道:“无湮,记得尽快将详情报城主得知,同时联络洛阳金宝钱庄的朱掌柜,请他也派出人手,配合保护小公主。”
“是,属下马上去办。”海无烟急急转身而去。
云长风仍是一人,兀自仁立在月空之下。
他在想着小赌,这个奇妙的小孩,那张纯稚的娃娃脸,就在吟诗时,仿佛变成一个历尽人间愁苦的落拓狂生。脸上表情在剎那间,留巡着令人迷离的情感,就像一个尽视生命涵意的巫师,用他沉默的双眸想要传送出,多少凡人不能领略的人生之定义。
终于,他叹口气,挥去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感想,转身步入侧门,门在一声轻响中被掩上,拴上了。
夜,更深了。
小赌一行五人,趁着月色如水,凉风袭人的幽静时刻,策马狂奔。
“得得!”“得得!”的马蹄声,响在夜空,也响在小赌他们五人的心坎上。
虽然,小赌人在栖梅馆时,仍是嘻笑如常,其实他内心中,早巳经拟定了许多计划,也做过许多计较。
故而,他抓住栖梅馆中那段极短的时光,纵情让自己大笑一场。因为他知道,再下去恐怕会有很多笑不出来的时候了。
天,渐渐地亮了。
太阳缓缓自山顶上冒出头来。
田野四周沐浴在金色的旭日之中,有着一份,不比夕阳稍差分毫的美。
是谁曾这么说过:“旭日和夕阳,除了方向不同之外,它们的美是无分轩轾的。”
可惜,小赌他们五人并没有时间去体认这份美感。
东升的旭日,只有告诉他们,他们又失去宝贵的一天。
他们所能运用的时间,也在无声无息中,又少去了一日。
这种感觉是深刻的,是迫人的。
唯有当你在与时间赛跑时,你才能对这种感觉,有所体认。
***
又是中午。
仍有艳阳。
八月的太阳,总令人连想到,自己就像未出灶的山东大烙饼正被烤着。
黄土的小道上,马在飞奔。
飞奔的马上有人。
可怜的马儿,不知跑出了多少里路。
一身的尘土混和着一身汗渍。
口中在喷着气,仍在为主人尽心的跑。
将一大段又一大段的黄土小道,拋在身后。
将一畦又一畦的田野,拋在身后。
更将一座又一座凉快的森林,拋在身后。
人骑着马,也许不会疲。
但马儿它会乏、会累。
终于,在一个双叉路口前面,看见一座小小的茅草凉棚。
马停了下来。
小赌他们也自马背上下来。
“小飞飞,银城离栖梅馆最近的驿马站,是在哪里?”
“应该是在洛阳,不过,云大叔说他会通知洛阳的朱大叔,在白马关等我们。”
“嗯!这样最好,咱们就不需要进洛阳城,兔得又要我假装很有学问的样子。”
小赌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在栖梅馆故做雅人的那副德性。
火热的天,来碗凉茶多好。
会做生意的人,就晓得在这个小凉棚中,摆个小摊卖凉货。
“老板我要一碗青草茶。”
“我要苦茶。”
“红茶。”
“冬瓜茶。”
“有没有冰淇淋?”
小赌一听,差点把刚刚下口的凉茶喷出来。
毫不客气地飞出一脚,瑞在三宝的屁股上。
“他奶奶的,你以为你在哪个时代?居然还有冰淇淋!太离谱了吧!”
杨威心细地多叫了几碗冰凉可口的青草茶,端去给众人的坐骑解渴。
卖茶的欧巳桑,一下子有这么多的生意,乐得眉开眼笑,露出一口无牙的笑容。
不知是谁,好心地用木头随便钉了几张椅子,椅脚埋在凉棚下,专供来往过路的人们歇歇腿之用。
小飞雪热得额上微现汗珠。人坐在椅上,一手端着凉茶,一手拿着小丝绢儿,轻轻地扇。红扑扑的面颊,像极了刚刚熟透的小水蜜桃,好不诱人。
小赌一副猪哥相,呵呵直笑,将脑袋凑在小飞雪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