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专员，现在该怎么做？那些军队很快就要打上来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周家惠有些嘶声力竭地叫了起来，一边指挥着部下撤退到山顶“忠义堂”一线布防。
“何专员”也显得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准备不足，多少有些慌乱，看着同样紧张的周家惠，他竭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保持着看起来镇静的面容说道：“不要害怕，这次行动对于第三战区来说是非法的，陈诚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况且方县长和伍局长都是我们的人，我们身后的人未必也会怕了那个郑永，即便军队攻上来了，我会亮明自己的身份的……”
这时枪声已经非常近了，周家惠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但却有些无可奈何，现在自己的命运已经和这个人绑在了一起。
几挺机枪被周家惠集中到了一起，拼命喷吐着火舌，阻挡着军队的进攻。
攻击一时受到了阻碍，但随着迫击炮的运抵，情况迅速发生了改变。
土匪已经见识过了这些家伙的厉害，一个个眼睛里都流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周家惠回头一看，那位刚才该拍着胸脯说有办法的何专员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混蛋，混蛋！”周家惠破口大骂。
自己彻底上了这些人的当，他们利用了自己，然后在危急的关头又一脚踢开了自己。
“司令，我们被彻底包围了，现在怎么办啊！”
周家惠面色一片惨白，嘴唇喃喃地哆嗦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乱成一团的部下，和不断逼近的枪声，周家惠颓然坐了下来：“投降……”
马骡山的战斗应该来说进行得非常之轻松，虽然周匪号称拥兵近千人，但大多数都是些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土匪，没有多少战斗力，而688团的新兵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也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战场的气氛。
凭借着才援助到的武器，和前段时候的训练，新整编的688团首战告捷。
此战阵亡士兵七人，十一人受伤，土匪被打死一百余人，俘虏数百人，仅有百来人逃脱，此地周匪武装已被彻底剿灭。
而在后山进剿的部队，也打死了一批企图突围的土匪，其中有个戴着眼睛，穿着长袍马褂，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也在混战中被击毙。
根据土匪的口供，此人是在几个月前上山的，并且很快成为了周家惠的座上宾，这个好像从周家惠以前的称呼中姓“何”。
在他身上仔细搜该哟该过了，没有什么任何能够表明他身份的东西，只找到了一把手枪。
杜鹏上上的时候整个马骡山已经被彻底控制起来，士兵们正把那些被土匪劫掠过去的物资，以及他们历年抢劫得来的财物一箱箱的往外搬。
“团座，我们在周匪家惠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秘洞，在里面找到了这个箱子。”
一个排长将一口小箱子交到了杜鹏手里。
打开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几根金条，在金条的下面放着一叠看起来像是文件的纸张。
随手翻阅了几页，杜鹏忽然面色大变，看了看周围：“你看过箱子里的东西没有？”
排长迟疑着，终究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你，带我去看看那间卧室，其他的人去别的地方搜索！”杜鹏在了犹豫了很久，有些艰难的下达了这道命令。
那个排长带着杜鹏进了卧室，秘洞在床的后面，很深，仅仅能容一个人通过，走了一段，前面豁然开朗，居然一直走到了一片竹林里。
杜鹏站在竹林向下看了看，这里能够通往后山，看起来以前是周家惠用来在危急的情况下逃命使用的秘道，只不过没有想到军队来得那么快，并且后山也已被封锁，这才在无奈下选择了投降这条道路。
“姓名，职务，哪里人？”杜鹏忽然冷冷地对那个排长说道。
“马力，国民革命军少尉排长，广西桂林人！”
“桂林，好地方，真的是好地方啊。”杜鹏喃喃说道，接着叹息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弟，找到了土匪的东西就应该及时上缴，不得私自观看，你为什么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马力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对不起，团座，我还以为里面是财宝什么的，顺手就打了开来，看到里面有东西，我奇怪一个土匪怎么还认字吗，就……”
“就看了本来不该你看的东西。”杜鹏惋惜地摇了摇头：“马排长，你本来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可以成为连长、团长，可以戴满军功章回去光宗耀祖的啊，可你……”
“团座，我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马力大声说道：“关禁闭，挨军棍，不管什么我都愿意，就求长官还让我能穿着这身军装！我保证，里面的内容我一个字也不会泄露的！”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你是个守口如瓶的人！”杜鹏笑了一下，忽然神色一正说道：“马力，国民革命军111师688团一营二连三排排长，在围剿马骡山匪帮的战斗中，身先士卒，第一个攻进周匪老巢，但在清除残敌过程中，不幸中冷枪阵亡。我688团将向师部请功追增马力为国民革命军上尉！”
马力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扑通”一声，马力跪了下来：“团座，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不怕死，可我求你，让我在和小鬼子拼命的时候去死吧！”
马力眼眶红红的，他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枪放在了马力面前：“去吧，去吧，兄弟，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后我会照顾他的……”
他不愿意再看部下绝望的眼神，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枪声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
当杜鹏从那个秘洞里走出来的时候，叫过了身边的一个连长，递给了他一份名单：“按照这份名单实施抓捕，记得，要秘密地进行，一个也不许漏网，只要有一个没有抓到，你自己拿着脑袋来见我吧！”
连长看了一眼名单，眼中有些诧异：“团座，县长，警察局长，这……”
“去吧，出了任何事情我帮你兜着！”杜鹏面色铁青。
“万一遇到抵抗怎么办？”
“格杀勿论！”
杜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迸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还是不对，也许当总指挥知道自己采取了这么样的处理办法，会第一个枪毙自己的，可自己并不在乎，为了第三战区怎么着也值得了。
“688团剿匪战报”：“我688团对马骡山之匪进行清剿之后，周匪抵抗激烈，以机枪和土炮对我部连番轰击，致使我部伤亡较大，迫不得已，我部只能以迫击炮轰击匪巢。
我部经艰苦作战，连续攻破周匪前寨、中寨，激战约一小时有余，攻破周匪忠义堂，后经确认，周匪家惠于我军进攻中死亡。
在清剿残敌过程中，我部少尉排长马力不幸阵亡，此战马力之三排攻击果决，不怕伤亡，乃急击破马骡山之第一功臣，特向师部请求嘉奖并抚恤马力家人。
次日夜，马骡山逃窜之匪帮进入县城进行报复性烧杀，县城之方长为县城、警察局长伍秉承在匪徒面前无所畏惧，带着县保安部队、警察部队奋力抵抗，然匪部凶悍，县政府并警察局相继失守，方县长并伍局长在县政府攻破前杀身成仁，壮烈殉国……
688团随后以两连兵力增援县城，全歼进犯县城之匪，无一漏网，并寻找到方县长和伍局长之尸体，已命人妥善安排，并请报请烈士之功勋。
688团团长杜鹏指挥不力，乃使匪徒漏网，烈士蒙难，自觉愧对革命军人称号，特向师部自请处分，以慰烈士在天之灵……”
当杜鹏落下最后一个字后，长长出了口气：“来人，备车，各部继续留在此处清扫战场，我要去总指挥部面见总指挥，各部互相警惕，任何企图靠近马骡山的杀无赦！”
这时候的他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面临马力一样的下场……
第四百六十五章 撤离工作
“这份文件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曾经看到过？”
郑永面无表情的将杜鹏带来的那些文件顺手扔到了一边。
杜鹏表情有些紧张：“看过的，都已经被我秘密处决了，现在知道这份文件内容的就只有我。”
“不要紧张，我还是信任你的，但我希望你能够守口如瓶，我不想在抗战胜利之前再失去你这么一位部下。”
郑永的话让杜鹏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看到郑永严厉的眼光，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现在立刻回去，给我一把火烧了马骡山，不能留下任何被别人利用的东西。”郑永的面色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狰狞：“还有，秘密派出人手调查，看那个，那个周家惠在之前接触过些什么人，凡是和他接触过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杜鹏身子稍稍颤抖了下，接着点了点头。
看着部下有些紧张的离开了这里，郑永重新拿起了那些文件，仔细地一页一页翻过，他拿起了手边的火柴，划燃了一根，但当凑到文件上的时候，手却忽然一下停了下来。
他吹灭了火柴，叹了口气，走到保险柜前细心地藏好了这批文件。
或许会有用的，或许会有用的，在某些时候也许会成为自己的保命符……
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土匪为什么会胆大包天的居然敢抢劫军用物资，而且是抗战第一线的第三战区的军用物资了……
有些讽刺的感觉，自己正带着前线和倭寇血战，可为什么有那么多做政治的人却那么喜欢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
“总指挥，南京方面电报。”
接过了电报看了几眼，是南京卫戍司令蒋百里发来的：“是日，日军连续发动进攻，均为我守军所击退，日军飞机火炮昼夜轰击不停，南京各城墙均为数百年前建成，极不利于目前战争防御。之前我军虽经整修，但在日军狂轰烂炸之下，多处城墙俱被损毁，我军亦蒙受重大伤亡。
鉴于目前态势，我决意继续抵抗数天，而后转至巷战。日军自昨日起已露疲态，攻击已不如往日凶猛，由此可见在我军大量消耗同时，日军亦在不断消耗之中，此前累次制定之战略目的已经初步达到。
前日问及蒋百里身体，总指挥可以放心，虽身体虚弱，但犹能继续指挥战斗，倭寇每前进一步蒋百里均有把握使其付出相应代价，使其知我中华军民之英勇……”
郑永放下电报，面色有些凝重。
虽然在电报中蒋百里中没有提及什么具体的困难，但郑永相信现在的南京一定到了最艰苦最关键的时刻，不然，蒋百里不会在这个时候拍来这么样一份电报。
南京城在建造的时候就是依据当时的特定条件建造的，在明代筑城时，为了坚固起见，墙向内微微倾斜，呈梯形斜坡，而非垂直地面。没想到在倭寇进犯南京的战斗中，这个倾斜更易于日军架设云梯攻上城头。
郑永想了一会，拿过了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道：“方震先生，电报已经收到，对南京英勇奋战之精神甚觉欣慰。
先生运筹帷幄，守卫南京必有自己心得，郑永不必详说。南京不过是迟滞日军进攻，向国民及世界展示我抗战决心之舞台，前次已经说过，必要时候可以撤退。
我以为当提前设立撤退点，并派精干之部队防御，使南京一旦撤退可以得以有秩序进行。
各部伤亡均需仔细统计，若情况允许可详细到各阵亡士兵，使我抗战胜利之后烈士英名能够长久流传。
我已经下令调集两个师兵力监视南京防线，一旦撤退开始则可以全力接应。
我知先生虽言身体无恙，但依先生秉性，即便此时已经倒下亦在坚持指挥作战。先生千万记得保重身体，我与先生还有酒约，千万不可爽约……”
当他让人将写好的电报拍出去后，站起身，看着外面的眼神有些迷离。
南京，南京，现在首都和方震先生怎么样了？
艰苦卓绝的保卫战，被日军飞机大炮轰得残破不堪的城墙，和一个身体衰弱的病人，一群缺乏先进武器的军人，正在用他们的钢铁意志，苦苦保卫着自己的首都。
如今的战争只有制定出一个总的战略目标，然后一步步的去完成它。
而在完成的过程中，以中国军队目前的实力，除了拿命去填，很难找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即便是如蒋百里这样优秀的将领，也只能选择这样的办法。
但是在中国军人不断牺牲的时候，倭寇也正在向着中国早就为他们设计好的死胡同里一步步地走下去，一直到彻底埋葬他们的那一天……
……
炮声淹没了一切。
蒋百里放下了手里的电报，嘴角微微浮现出了笑意。
能够得到总指挥这样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了，古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说法，那现在自己除了为国家效命之外，也正在为一个朋友，一个知己在那贡献着自己的所有才华。
“战斗进行得怎么样了？”蒋百里竭力让自己的腰杆挺得直一些，问道。
“今日日军把主要攻击力量由中华门转移至光华门，以重炮连续轰击，并辅助以数辆坦克，配合步兵连续对光华门猛攻不止。”萧山令指着地图上，手指不断在几个地方滑动：“在这防御的是我156师，师长负伤，现由参谋长姚中英接替指挥，全师在防御同时，连续组织几次反冲，始终把倭寇牢牢地压制在光华门外……”
正说着，南京卫戍司令部副司令长官罗卓英慢慢走了进来，他的面色极其凝重，蒋百里和萧山令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民国二十八年元月二十一日，国民革命军156师奉命防御光华门，打退倭寇十余次进攻。后部分倭寇冲入光华门，156师参谋长姚中英亲自率领敢死队反击，全歼进入光华门之倭寇百余人，但参谋长姚中英，壮烈殉国！”
蒋百里轻轻叹息了声，原本站在那的身子又慢慢地坐了下来：“又走了一个吗？我记得他是广东人，黄埔二期毕业的，二期生啊，老资格了，一线部队除了蓝运东以外就是他了……”
开战至今，大量黄埔军官在南京与倭寇浴血奋战，许多人永远长眠在了这里。
刘国用、朱赤、姚中英……
“调预备第十师参谋长暂任一五六师师长，继续组织光华门防御。”收拾了下心情，蒋百里缓缓地说道：“调李兰池接任预备第十师参谋长，预备第十师为总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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