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郑永哥,你,你以后还会回来吗?”春妮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郑永苦笑了一下,他真的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更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这里的一切一切,对他来说都实在太陌生了。
“睡吧,早些睡吧。”说着郑永和衣倒在了地上,他不敢睁眼再看春妮,但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春妮,一定在看着自己……
……
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两人这才进了县城。城门口便有几个军官在那招兵。一张台子横放在那,上面放着一叠一叠的票子。可这票子还真没几个人放在眼里,那是贬值得厉害,根本就不值几个钱的奉票。
才过了城门口士兵的盘查,便有个军官在那叫道:“来啊,都来当兵啊,当了兵就是大把大把的票子啊!”
他不断在那挥动着手里的奉票,可却没几个正眼看上一眼,都赶紧着匆匆的从面前走过。
“长官,我报名!”郑永走到了那军官面前说道。
“哟荷,还真有自己来的啊。”那军官看了郑永几眼,目光又落到了春妮的身上,色迷迷地说道:“媳妇倒还长得真水灵,你还真舍得扔下那么漂亮的媳妇啊?那么漂亮的媳妇一个人放在家里,也不怕给你弄顶绿油油的帽子带带。”
边上的几个军官发出了淫亵的笑声,一双双眼睛不断往春妮身上投去。春妮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个人只管害怕地向郑永身后躲去。
“笑什么!”
随着这一声声音,那几个军官赶紧停止了嬉笑,一个个慌不迭地站了起来。那最先调戏春妮的军官大声道:“报告营长,我们正在对一个想当兵的训话。”
那营长握着马鞭走到了郑永的面前,看了他几眼,问道:“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郑永!”郑永一个立正,腰板挺得笔直地说道。
那营长皱了下眉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番:“以前当过兵?”
“报告长官,没有!但家父当过兵,以前在袁大总统的军队中做过几年。后大总统死后,家父便卸甲归田,在家中时家规颇严,皆以军旅之规训练!”郑永把早已想好的一套说辞一点没有停顿的说了出来。
“怪不得。”那营长点了点头:“好吧,你这兵我要了。登记去吧。”
那营长正想离开,谁想郑永却大声说道:“长官,我不想要奉票,我想要光洋!”
“什么!”那营长大怒,扬起马鞭正想落下,却又停在半空,慢慢放了下来:“口气不小。这奉票通行全境,你这是公然嘲讽大帅吗?”
“报告长官,郑永不敢嘲讽大帅,只是郑永想报救命之恩!”郑永也不害怕,把自己如何落水,如何被马家所救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自己被枪击伤一事。
“想不到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营长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点头,等郑永说完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光洋我有,可也不是随便给人的,你有什么本事从我这拿了去?”
“报告长官,我会开枪,一百五十步之内,不敢说是百发百中,但也是十拿九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本事!”
“哦?好大的口气。”那营长笑了起来,对那几名军官说道:“给他条枪,我倒要看看他的枪法是不是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第六章 小兵郑永
很快便有人递上来一条步枪,郑永看了下,是辽造13式98毛瑟步枪。
“听我口令,向前走!”
随着那营长的命令,郑永转身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大约一百五十步的地方,那营长才让他停了住了脚步:“向后转,看到看屋顶上的风铃了吗?”
郑永顺着营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位于自己一百五十步开外的一幢房子屋檐上挂着的小小的风铃:“报告长官,看见了!”
“打,你能打中几个,我就给你几个光洋!”
郑永举枪,缓缓地舒了口气,几乎没有怎么瞄准,枪便响了,可惜由于第一次使用这枪,对性能并不怎么了解,第一发子弹落空。
“他妈的,我当真有什么本事,原来又是个说大话的。”那营长骂骂咧咧地说道。
在一片嘲讽的哄笑声中,郑永并不为所动,依旧是没有怎么瞄准,第二发子弹又射了出去,枪声中,一个风铃应声落地。
这一来,所有的笑声都停止了,一双双眼睛都落到了郑永的身上,就听到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连续几声枪响过后,剩下的三发子弹枪枪命中。
“长官,没有子弹了,请再我一个弹夹!”郑永放下枪,响亮地说道。
“够了,够了,他妈的再给你一个弹夹,老子又是五个光洋。”那营长看起来明显有些心疼地说道,走到郑永面前,笑道:“行啊,小子,够可以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兵了。记得,我是第八旅26团二营营长,名叫游有为。不要连自己的长官叫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我记得了,第八旅26团二营营长!”
游有为从口袋里摸出了四个光洋,想了一想,又加了一个进去:“小子,给你,今天老子心情好,放飞的那一枪也算你的,安顿好你的恩人,以后你就是我的兵了。”
郑永接过了光洋,交还了那把步枪,走到春妮面前,也不管春妮推辞,将光洋全部放到了春妮的手中:“我以后吃军粮了,钱我没用,拿回去带给你爹,就当是我的一心意,回吧,春妮。”
春妮攥着那几块光洋,愣愣地看着郑永,忽然一转身便向着城外跑了出去……
……
郑永被分在了第二营一连一排当了个小兵。
他的排长名叫欧阳平,字坦直,祖籍浙江,早年跟老叔出关讨生活,二十八岁,早年就和他们的大帅一样,也做过山贼这种极有前途的职业。
说是山贼胡子有前途,那还当真不是乱说的。举凡张大帅手下的旅长团长,倒有一大部分是从这职业被招安的,只不过这欧阳平似乎混得不是很好,二十八岁了才当到个排长。
这位排长大人,平时喜欢喝上两口,为人似乎有些木讷沉闷,和别的军官不一样,他挺照顾自己手下的这些兵,不过绝不过分亲近,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
“古代那些爱兵如子的名将有断袖之疑!”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似乎有些看不上郑永。本来游有为专门关照过他了,郑永这小子枪法好,有前途。可也许是这话反而让欧阳平认为郑永必然与营座有些什么关系,营座才会那么的特别关照他。
其后一连被游有为拉去剿匪,这未免让欧阳平大为不满。这奉军里这么多人都是胡子出身,大帅本身也是,还剿的什么匪。可上峰的命令又不得不执行。
听说张大帅在蒋、冯、阎、桂四大集团军的攻击下,奉军全线崩溃,不得不剿下匪,以安顿人心,等张大帅回来后,再重整河山。
这是郑永第一次参与到这个时代的战争之中,他们剿的匪名叫张三麻,常年盘踞在青麻坎,都传说他能使双枪,指哪打哪。手下拥匪三百人,号称三万,官兵屡次进剿不利。这一游有为是痛下了决心,非要把这股匪患除了不可,好在上峰面前立下一功。
“三百人愣能吹成三万,这三麻子也真能吹的。”
几次进攻,都因为青麻坎的复杂地形,再加上土匪火力出人意料的强大,官兵被一连打退了两次,欧阳平摸这一个小酒葫芦喝了一口,闷闷不乐地说道:“邪门了,三麻子从哪弄来的机关枪?”
“排长,你一口一个三麻子的,你和这张三麻认识?”
听到身边士兵的问话,欧阳平抹了抹嘴说道:“以前我当胡子的时候,和这三麻子就认识了。那时他可没有那么神奇,寒酸得要命。手下拢共就几个人,还合用一枝破破烂烂的枪。现在可以不一样了,啧啧,机关枪都用上了。”
郑永默默地听着,这次剿匪,初上战场上的他击毙了一个土匪,用了两发子弹,要说这成绩也不错了,一排一共就击毙了一名土匪,这还是他郑永干的。
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长官一下令冲锋,没个愿意动弹的,只顾着“乒乒乓乓”的乱放枪,一个赛着一个比谁消耗的子弹多。也是,张大帅可是拥有东三省兵工厂的人,又花一百万元的代价,买下日本在海参崴的一个军火库,这子弹可着实管够。
他发现他的欧阳平排长,对剿匪还是很有一番自己的心得的,也难怪,他本身就是胡子出身,只不过他们的连长,可从来没把他的建议听进去。
“欧阳平,欧阳平!”
正在休息的功夫,一个长官走了过来,看样子身份不低。欧阳平赶紧站了起来:“报告长官,我是欧阳平,请问长官有什么事?”
“我没找你,你手下有个叫郑永的没有?”那长官不耐烦地问道。
不光是欧阳平,就连郑永也愣在了那,谁会来找自己?
“报告长官,我是郑永,长官找我有何贵干!”
第七章 魏含之
“郑永?”那军官见一个年轻人大声应着走了出来,稍稍愣了一下,当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才板着一张脸说道:“跟我来,魏长官立刻要叫到你!”
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转身走去。
魏长官?什么魏长官?还未等郑永反应过来,欧阳平已经在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他妈的还傻在这做什么,魏含之魏长官,去晚了你小子脑袋都没有了。”
懵懵懂懂跟着在那军官身后,居然一直走到了连部,那军官在门口大声说道:“报告魏长官,八旅二十六团第二营一连一排士兵郑永带到!”
“进来。”
里面传来了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那军官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带着郑永走了进去。
才一进去,居然见到他们的营长游有为也在连部。在那张本该连长坐的位置上,现在却坐着一个穿着便装的,精瘦精瘦的中年人。而这时的游有为完全没有了往日在士兵们面前威风样子,一脸的谨慎谦卑,又带着点害怕的神情。一副生怕大祸临头的样子。
“郑老弟,郑老弟!”见到郑永进来,游有为显得那样的兴高采烈,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郑永的手,话语间竟然带着几分讨好:“我说郑老弟啊,你既然是魏长官的外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些天委屈你了,当真是委屈你了……”
到了这个时候郑永已经明白几分了,想来那个精瘦的中年人,就是什么魏含之魏长官了。难道自己就是他的外甥吗?想来这魏含之大有来头,要不然当初的胡子、秀才,现在的游有为一说到这个名字,就会格外的害怕,甚至连逃生的机会都让给了自己。
“游营长,辛苦了,我和我外甥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出去吧。”魏含之的话,让人听起来总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心里觉得怪别扭的。
“是,是,魏长官慢慢聊,卑职让人准备饭去,请魏长官和郑老弟一定要赏光,一定要赏光。”一边陪着笑脸,游有为一边和带郑永来的那个军官退了出去。
等他们小心地将门掩好后,魏含之还是那样冷冰冰地说道:“坐吧,恒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恒渊?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什么表字吗?郑永在一边坐了下来想道。他到现在还在奇怪,自己是怎么穿越来的,居然让所有认识“郑永”人,都把自己当成了这个时代的“郑永”。
见郑永默不作声,魏含之这样的人居然也发出了一声叹息:“恒渊啊,我知道你心里现在还在怪舅舅,为什么要把你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舅舅正好去二营办点事,看到了二营新征收士兵的花名册,在上面看到了你的名字,一问模样长相就知道是你了……”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郑永心里可一点都不清楚,他哪里敢接魏含之的话?就听魏含之自顾自地说道:
“你心里的苦,心里的委屈舅舅都了解,所以你回来后没有来找舅舅,一赌气当了这么个小小的士兵,舅舅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从小就是这么个倔脾气。可舅舅当日真的以为那只是个轻松的任务,想让你去转一趟,回来后就可以给你安排个好差使啊……”
郑永心中大致猜到了些,想来魏含之他那个真正的外甥,魏含之对他甚是宝贝,这才让他和胡子秀才们,一起去完成个原本轻松的任务,谁想到偏偏就出事了。
“那个该死的金顺子,我已经派人去干掉他了!”魏含之恨恨地说道,想来他现在还不知道金顺子已经死在了郑永的手里,他发了会狠,忽然又重重地叹息了声:
“我听说你们出事了,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我妹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虽然姓郑,可将来咱们魏家的家业也得你继承啊,谁让郑家魏家就你这么一个?要是你真的出了事,我可怎么向我那妹妹交代啊……”
他在那喋喋不休地说着,郑永心里也生了几分感动。要让魏含之这样的人说出这话来,也实在难为他了。自己虽然和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但自己在这个时代,除了这位假的舅舅以外可当真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报告长……报告舅舅,郑永心里不敢有一点责怪舅舅的意思!”郑永站起来大声说道:“只是当日东洋人追得太紧,郑永生怕在半道被他们截获,正好看到招兵,因此才暂时呆在了这里。至于那个金顺子,已经被胡子给打死了!”
他可不知道真正的“郑永”是个什么样的人,生怕说漏了嘴,这才把击毙金顺子的功劳,推到了胡子的身上,他心里对胡子秀才感激得紧,若这样真能让他立上个功劳的话也算是告慰胡子的英灵了。
“胡子?哦,是那个长着邋遢胡子的张鸿吧。”
魏含之点了点头,见外甥并不怪自己,眼里露出了一丝欣慰,挥挥手让郑永坐了下来:“等跟我回去后,不要说是张鸿杀的金顺子,一定要说是你杀掉的金顺子……”
郑永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魏含之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要把功劳招揽到外甥的身上。
金顺子的确是自己杀的,可魏含之的话,却让郑永心里原先对他的那份好感和亲近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像是看出了郑永的心思,魏含之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恒渊,你还年青,做事不要那么意气用事。一个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可是他能为活着的人做几件好事。至于张鸿,以后给他多化点纸钱也就是了。”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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