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调头,驶出了被小船挤满的码头,向另一端的漕河驶去……
刘璟此时正在码头上视察安置移民的进展状况,朱珣陪同他在一群群移民中穿行,“虽然帐篷奇缺,不过各大家族都很帮衬,食宿基本上已解决,大部分人都会安置到浔阳江两侧,根据地势和河流情况形成十几个村落。”
“那新房舍怎么办?”刘璟又问道。
“房舍比较简单,这些移民家境大多贫寒,都是夯泥为屋,现在也这么处理,浔阳江两岸木材也充足,只要划定土地,他们自己便可解决新舍问题,也有两百余户人家条件较好,他们准备在县城内置宅。”
刘璟点点头,又嘱咐道:“虽说他们可以自己解决,但官府也不能置之不顾,还是协助他们筑房,若人手不足,我派士兵协助,索性就让这两千多降兵去给他们家人建宅去。”
朱珣也笑了起来,“司马放心吧!官府不会置之不顾。”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向刘璟禀报道:“启禀司马,江东有使者到来,使船已到漕河!”
刘璟一怔,回头向漕河望去,只是漕河入口处附近停泊着一艘大船,船头插着一名紫色三角旗,意味着这是一艘官船,他立刻意识到,这一定是孙权对自己的信有了答复。
刘璟心中大喜,将码头之事交给了朱珣,他翻身上马,带着十几名随从向漕河奔去。
漕河两岸已有数百士兵警戒,今天是刘虎当值,他已亲自率领五百士兵将这艘大船监视起来,一阵马蹄声,刘璟骑马飞奔而至,大声问道:“是什么情况?”
刘虎连忙上前禀报:“司马,是江东特使,来人叫什么‘卤熟’?”
刘璟心念一转,忽然明白过来,这是鲁肃来了,他立刻催马至岸边大喊道:“子敬兄可在?”
只见从船舱里走出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长须男子,笑眯眯拱手道:“在下江东江东鲁子敬,来人可是璟公子?”
刘璟对鲁肃的印象一直很好,虽然他们打了一仗,但并没有改变刘璟对他的印象,他见鲁肃风度翩翩,举止从容自若,心中更是喜欢,也回礼笑道:“我正是刘璟,欢迎子敬兄重返柴桑。”
一句‘重返柴桑’中有着很深的涵义,鲁肃却能听懂,他目光锐利看了一眼刘璟,两人皆带深意地笑了起来。
刘璟带随从上了东吴大船,两岸士兵引领着船只,向水门驶去,船头上,刘璟和鲁肃并肩而立,刘璟指着远处码头上忙碌的移民对鲁肃介绍道:“不久前,黄祖偷袭柴桑失败,他的儿子被我们俘虏,还有数千士兵,所以按照我们和黄祖谈妥的条件,被俘士兵的家眷都要迁来柴桑,今天子敬兄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鲁肃点点头道:“这至少有一万余人,对于江东而言,安置一万余人轻而易举,可对于柴桑一域,这一万余人是很重的负担啊!”
“刚开始或许是负担。但从长久看,他们都会成为自耕农,成为柴桑赋税的来源,而且他们的到来,使我得到了数千名忠诚的士兵,所以,这批移民对我而言远远利大于弊。”
“果然是上者谋国!”
鲁肃感慨道:“其实江东也是不断从山越族迁移人口到州县,也有人说,山越人生性好斗,民风愚昧,把他们迁移出来对江东不利,但我主上说了一番话,竟和璟公子的话不谋而合,也是从长远看,山越人会变成自耕农,成为江东赋税来源,对江东远远是利大于弊。”
说得这,鲁肃回头看了一眼刘璟,目光充满了诚意,“我觉得璟公子应该去认识一下我们主人,相信你们会很有跟多共同话题。”
刘璟微微一笑,“我也很期待认识孙权。”
现在刘璟却对鲁肃很感兴趣,三国演义上,鲁肃是宽厚长者形象,却比较愚笨无能,非常好衬托出了诸葛亮的智谋,可事实上,鲁肃却是文武双全,胸怀豁达,见识高明。
刘璟也知道鲁肃主张联和第三势力抗曹,所以在柴桑大战之时,他才会写那样一封信给鲁肃,就是希望他能和鲁肃达成某种默契,为将来的合纵抗曹打下基础。
这也是刘璟这次和江东联系的真正用意,孙刘两家世仇和他没有关系,他知道,将来曹军大举南下,只有联合孙权共同抗曹,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刘璟又问道:“江东还在为老夫人举哀吗?”
“我出来时,已恢复了正常生活,不过老夫人的哀悼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年底。”
说到举哀,鲁肃倒想起一事,笑道:“璟公子居然也为老夫人送了悼念幡,放在贵宾第一位上,曹操反倒是在第二位,这件事轰动东吴,璟公子也成为了江东的热门人物。”
刘璟笑了笑道:“那只是以我的个人身份吊孝,和荆州牧无关,江东是不是误会了?”
“应该没有,大家都知道和刘表无关。”
两人说着,大船进了城,一直在城北的一座大房子前停下,这里便是寄存将士阵亡士兵的尸骨之处,鲁肃笑容收敛,神情变得严肃庄重起来,他跟随刘璟走进大宅,眼前的情形令他心中一阵震撼。
只见宏伟如大殿般的大堂上摆着数层桌案,层层叠叠向上铺开,在这些桌案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灵牌,眼前就像一座灵牌山一般。
最前方是一张巨大的供桌,桌上摆满了三牲干果等各种贡品,还有一座袅袅冒青烟香炉,两侧各坐着四名僧人,合掌念经,为士兵们超度亡魂。
鲁肃心中异常感动,这是他的士兵,他很清楚,四千六百余亡魂,虽然阵亡在柴桑城下,但他们尊严却没有遭到践踏,他们灵魂得到了安息,这在从前不可能发生之事,但今天他却亲眼看见了。
这一刻,鲁肃心中对刘璟充满了感激,他也终于理解了孙权为什么说感于刘璟的诚意。
鲁肃敬了三支香,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数千士兵磕头谢罪,他默默念道:“我鲁肃作战不力,致使你们无法返回故乡,愿你们灵魂安息,我将带你们的尸骨返回故乡!”
……
第168章 长沙来客
刘璟和鲁肃的谈判没有任何悬念,双方带着最大的诚意,妥善地解决了柴桑之战的最后遗留问题。
按照双方的协议,刘璟把五百三十二名受伤江东战俘全部交给鲁肃带走,同时还有四千五百余阵亡士兵的骨灰,也由鲁肃一并带走。
作为回报,江东也将把与黄射水战时俘获的两千七百名江夏战俘交给刘璟,至此,柴桑战役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了记号。
柴桑城头上,刘璟注视着几十艘大船东去,这是陶家的船队,它运走了江东的伤兵和骨灰,回来它也会将江夏军战俘一并带回柴桑。
“公子不怕州牧知道吗?”徐庶慢慢走到刘璟身边,眉头轻皱,有些担忧地问。
这两天他看得很清楚,刘璟和鲁肃的交往太亲密了,可以看出刘璟是铁了心要和江东走和解之路,这就让徐庶很担心刘表的态度。
刘表和江东是世仇,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侄子和江东暗通款曲,尤其刘璟吊孝幡轰动江东,刘表岂能漠然置之,到时,刘璟怎么向刘表交代?
刘璟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州牧不喜,我就不做了,我也会权衡利弊,最多是向伯父解释认错,但和江东和解,完全符合柴桑及江夏的利益,我想伯父也能理解我。”
“只怕他不是这么想。”
刘璟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他回头注视徐庶,他比徐庶高了大半个头,是一种冷峻的、居高临下的凝视,缓缓说道:“州牧是否震怒只是小节,但与江东和解却是大业,我不会为小节而放弃大业,希望元直兄能明白这一点。”
徐庶感觉到了刘璟语气中的严厉,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明白刘璟的大业,徐庶的目光也转向江面,凝视着船队变成了一个黑点,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沉吟一下问道:“江东遣返回来的战俘,公子准备怎么处置?”
刘璟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对徐庶的态度严厉了一点,他毕竟是为自己好,不应该那样严厉和他说话,刘璟心中歉然,说话的语气也柔和许多,他微微一笑问道:“如果我用来补充兵源,元直觉得呢?”
“最好不要!”
徐庶摇了摇头,这一次他的态度很果断,“留下这些战俘对司马弊大于利。”
刘璟并没有吃惊或者错愕,徐庶的否定态度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问道:“为什么说用这些战俘来补充我的兵源,是弊大于利?”
徐庶苦笑一声,“公子应该比我明白,若把这些人放回家园,对公子的名声会有很大的影响,不仅是对于他们的家人,整个江夏都会感激公子,这对公子在江夏的声望是多么有利,相反,若公子把他们视为自己兵源,虽然无可厚非,但失去了一次捞取江夏声望、民心的大好机会。”
刘璟背着手在城头走了几步,又扶着城垛凝视远方,久久沉思不语,应该说徐庶的建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回头望着徐庶,见他一脸期待,不由微微笑了起来,“这件事就烦请元直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安排宣传人手,索性就大张旗鼓做一番。”
徐庶见刘璟接受自己方案,心中大慰,深深施礼道:“卑职一定会安排好,让所有江夏人都承领公子的人情。”
……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江夏军战俘还没有从江东运来,刘璟却意外地迎来了从长沙郡赶来的客人。
天刚亮,一支由三百余名骑兵组成的队伍出现在柴桑南城外,为首骑兵大喊:“请速禀报刘司马,长沙郡都尉黄老将军来了。”
骑兵队中间是一名年约六十岁老将,须发半百,目光明亮,正是荆州名将黄忠,黄忠依然是中郎将,同时又兼任长沙郡都尉,掌管长沙五千军队,实际上他是去辅佐刘磐,不过长沙郡北靠柴桑,刘表的另一个意图,是想让黄忠在关键时刻出兵协助刘璟击败黄祖。
所以黄忠的驻兵之地也位于长沙郡北部,下隽县和蒲圻县一带,这里紧靠江夏,一旦江夏战事激烈,黄忠便可以及时来援。
不过上次江东军大举进攻柴桑时,黄忠还没有上任,军队也没有部署,刘璟也就没有用到黄忠这个最大的援军。
黄忠是五天前到任,刚刚安排好军队,便立刻动身赶来柴桑,与其说黄忠是来拜访刘璟,不如说他是来检查刘璟的箭术进展。
既然刘璟已经向他学箭,那他就是自己的半个徒弟,黄忠绝不允许自己教出的弟子吊儿郎当,箭法平庸,那就是损害他黄忠的名头。
这时,城门开启,刘璟带着魏延、刘虎等大将快步走出城来,他脸上看似欢喜,却难以掩饰他心中的紧张,虽然刘璟坚持每天练箭,但他心里有数,他离黄忠的要求还有距离,这次黄忠的要求是,六十步外,二十箭十八中,而他这几天最好的记录却是二十箭十五中。
刘璟快走几步,单膝在黄忠面前跪下,“末将刘璟,参见黄老将军!”
后面随从也跟着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黄老将军!”
黄忠连忙上前扶起刘璟,“璟公子请起,各位将军请起!”
黄忠在荆州军中威望卓著,他的到来引发了柴桑守军的轰动,守城士兵纷纷上前见礼,连魏延这样的刺头也是衷心敬佩黄忠,黄忠和众人一一见礼,这才对刘璟叹息道:“来到柴桑,就仿佛回家一般,这种感觉很不错。”
黄忠虽然因为赵云的缘故没有正式收刘璟为徒,但他们却有师徒之谊,刘璟心中也把他视为自己的一个师父,他微微笑道:“老将军若喜欢柴桑,这次就不妨长住几个月,顺便替我训练一下士兵。”
黄忠瞥了他一眼,他看出了刘璟心中复杂,恐怕是又希望自己长住,又怕自己管束太严,黄忠嘿嘿一笑,“恐怕你言不由衷吧!我若长住几个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众人都知道刘璟跟黄忠学箭之事,不由会心笑了起来,刘璟挠挠头道:“不至于倒霉吧!老将军长住,只会使我箭术大涨,我高兴还来不及。”
黄忠冷笑一声,“那就看看你今天的表现,我再决定是否在柴桑住上几个月。”
……
校场上的训练已经停止,数千士兵将骑射场围得水泄不通,人人伸长脖颈,极有兴致地观看刘璟的射箭,骑射场上搭起一座木台,木台上悬一面鼓,黄忠亲执鼓槌,须发贲张,双臂猛挥鼓槌,轰隆隆鼓声大作。
一匹战马从西北角疾奔而来,激起滚滚黄尘,刘璟手执八斗射雕弓,身披鳞片铠甲,头戴红缨亮银盔,身后背一壶箭,跃马而奔,人如天神,马似飞龙,英姿勃发,激起士兵们一片掌声。
刘璟从鼓台下疾奔而过,双腿控马,右手抽箭,搭弦张弓,弓似满月,一声弦响,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出,直射六十余步外的草人。
‘咔!’
长箭准确地射中了草人前胸,赢得四周士兵一片欢腾,这是刘璟的第七箭,前六箭箭箭中靶,黄忠却面沉如水,看不出一点笑意,再次挥臂敲响大鼓,他不再给刘璟准备时间,要求连续射出,难度陡然加大。
刘璟扭转码头,疾奔出数步,不加思索地再次张弓搭箭,一箭射出,这一箭力量十足,却从草人颈旁擦身而过,射空了,引起四周一片惋惜声。
黄忠哼了一声,自己刚加快节奏就出现了漏箭,看来平时训练还是不够,他脸若寒霜,鼓声敲得更响。
第一次失误使刘璟狠狠咬一下嘴唇,他并不着急出现,而是在回忆刚才一箭失误的原因,应该是射得太匆忙,没有找到最佳手感,其实这也是刘璟和真正箭术高手的区别所在,真正的箭术高手射箭并不需要寻找什么手感,射箭就是一种本能。
而刘璟还远远没有练出这种本能,这是需要千万支箭的苦练后才能掌握,他现在只能靠手感,手感好时能一箭中靶,手感稍弱则容易射飞。
今天他的手感不错,连续七箭中靶,只是在第八箭上稍微仓促,失手脱靶。
刘璟深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再次跃马疾奔,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手臂沉稳如山,一箭射出,刘璟心里便松了口气,这一箭精准地射穿了草人的脖颈,再次迎来一片喝彩声。
这一箭找到了极佳的手感,后面十几箭射如行云流水,箭箭中靶,当刘璟抽出最后一支箭时,他已是十九箭十八中,完成了黄忠交给他的任务。
这时,黄忠的鼓声已经敲到最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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