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吃你豆腐,你的模样可真叫人不好猜,你有十七八岁女孩子的清新,也有双十年华的大姑娘那样的娇媚,有着少妇成熟的风韵,也似一位饱经风霜的女人那样世故,叫我怎么猜呢?你花容月貌,肌肤赛雪,又真挚,又阴毒,又温柔,又冷酷,说你古怪吧,有时却如此坦诚,说你真爽吧,有时却这样诡异,你也好,你也坏,你却像一团谜,一团雾!”
绿衣女子安详的道:
“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个女人,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地方与一般女人不同,大概就是我的思想与个性完全是独异的吧。”
南幻岳摇摇头,道:
“你太现实。”
绿衣女子笑笑道;
“那些幻想及美好的梦,已经隔着我太远了,我已不属于那个年代,只有实际的获得,才是真的,南幻岳,我的确不是个只凭那种虚无的憧憬而生活的女人。虽然,我也有过那个阶段……”
她轻轻吁了口气,又道:
“你不要以为我还是那种爱做梦,充满了一脑子绮丽诗景的小姑娘,南幻岳,我已经是二十七岁的老太婆了!”
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好一个美如天仙的‘老太婆’!”
绿衣女子目光中有些淡淡的雾气在浮漾,她感喟的低下了头,沉重的道:
“快点吃吧,东西要凉了!”
南幻岳缓缓的道:
“直到现在,你仍不愿透露你的姓名来历?”
绿衣女子抬起脸来,平静的道:
“你何需知道这些?姓名只是一个符号而已,不具备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这符号所代表的那个人……”
南幻岳道:
“你也应该明白,因为那个人的关系,代表他的那个符号才形成意义,才具有其不可否认的重要性。”
绿衣女子道:
“你认识我的模样就行了,我的姓名及出身,不说也罢!”
南幻岳一晒道:
“不说也无所谓,我会打听出来的。”
绿衣女子咬咬下唇道:
“听我说,不要去打听,那会破坏你对我所仅有的一点点美感。”
南幻岳坚持道:
“一个女人救了我,一个女人费心的替我疗伤,体贴入微的侍奉我伤后的生活起居,然后.那个女人又在我体内下了毒,胁迫我为她去杀一个人以做救了我的代价,而我却不知那个人是谁?你说,这岂非一场天大的笑话吗?”
绿衣女子摇头道:
“如是我,我不会要求知道这个……”
南幻岳道:
“可惜,你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道:
“而你应该明白,我在江湖上有我的影响力及各种不同的关系,要刺探出你的身分并不困难,两道之上,像你这样的人物,这样对翠绿色有特殊喜好的女人,恐怕并不大多吧?”
绿衣女子幽幽叹息。道:
“我知道你有法子打听出我的身分来,我也不是故作神秘或有什么忌讳,我只是非常不愿意人家知道我是谁,哪怕一个人知道我也不愿!”
南幻岳沉声道:
“但我有权知道,因为我们互有交易,而你对我如此清楚,我对你却一无所知,这是不公平的,况且,我们彼此之间,还各有所欠呢!”
她注视着南幻岳,轻轻的道;
“好吧,算你赢了。”
南幻岳笑道:
“请问芳名?”
绿衣女子缓缓的道:
“潘巧怡。”
南幻岳唇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凝重的道:
“翠蜘蛛潘巧怡?”
潘巧怡仍是轻轻购点点头道:
“对这个名号很不喜欢是吗?”
南幻岳看着她,徐徐的道:
“‘毒毒毒、黑寡妇,险险险、翠蜘蛛”有这么两句歌谣流传在江湖上来形容你,你知道吗?”
潘巧怕平静的道:
“当然。”
南幻岳道:
“我早在七八年前,即已听说过你的大名了,但缘悭一面素未相见,不料却在此情此景之下遇上了你,闻及人言,‘翠蜘蛛’美若天仙,娇似花魂,却狠毒残酷无比,在一笑中杀敌,凝阵中断命,流血索魂声色不动,所以才将蜘蛛一类中最毒的‘黑寡妇’与你相提并沦……”
潘巧怡漫婉的道:
“现在你知道了这就是我,正觉得‘名符其实’,是不?”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
“传闻总有失真之处,但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潘姑娘,你在江湖上的名气,可大得很哪……”
潘巧怪淡淡的道:
“比起‘剑之魂’来,我已不知排到哪里去了——”
南幻岳轻抚下颔道;
“这几年来,你好像不大在道上走动了?”
潜巧怡笑笑道:
“我早已对江湖人与江湖事厌倦了,有什么好走动的呢?”
南幻岳活动了一下双臂,大声道:
“好了,我要上道啦。”
盈盈站起,潘巧怡指着厅角处的一张小几:
“你的应用物件全在那里了,南幻岳,我曾记得人家说过,你喜欢穿纯黑色的衣衫,是吗?我已为你特备了一袭黑色紧身衣,一件黑色罩衫及一双黑色密扣鞋,希望都还合适,那一包银子是为你路上用的,你自己的钱我也放在其中了,你再想想,还缺什么不?”
南幻岳大笑道:
“好一个体贴细心的‘翠蜘蛛’。就算我的老婆吧,只怕也没有你这么亲切入微,说真的,我几乎爱上你了……”
潘巧怡毫不动容道;
“‘爱’这个字,在你来说是极易出口的,在我来说,却早已枯萎了,没这个兴致了。”
南幻岳站起来问: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一个女人没有了爱,这人间也对她的意义就要枯燥又无聊得多……”
潘巧怡简单的道:
“古语道:‘哀莫大于心死’,南幻岳!”
南幻岳摇摇头道:
“你太固执,而且境界狭窄——你又如何可以断定我是轻易产生‘爱’字的?”
潘巧怡飘逸的一笑道:
“谁都知道你是个到处留情的人。”
南幻岳正色道:
“这种谣传是错误的,我只是喜欢享受上天所赐予我们的一些乐趣而已,男女双方在心灵及肉体上的互相慕求,不也是一种乐趣么?难道说,潘巧怡,你不以为然么?”
潘巧怡静静的道:
“这种事在我来说,非但没有乐趣可言,毋宁说是痛苦。”
南幻岳有些迷惘的道:
“痛苦?”
潘巧怡扬扬头道:
“你是不会明白的,南幻岳,因为你没有体验过其中的苦涩。”
南幻岳微微一笑,若有所悟:
“那么,你一定是体验过此中的苦涩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么?抑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察觉了自己所透露的某些原本抑制住的心事,潘巧怡警惕的瞪着南幻岳,冷冷的道:
“我们已谈得太超离了范畴,南幻岳。”
南幻岳笑道:
“好吧,那就不谈了。”
潘巧怡吸了口气,道:
“你该走了,南幻岳,早去早回,彼此也完却了一桩心事,我们都希望很快使双方所欠负的扯平,是不?”
南幻岳道:
“当然。”
潘巧怡道:
“你的那条蛇就放在衣物旁边。”
“蛇?什么蛇?”南幻岳愕然问。
潘巧怡笑了:
“寒水红。”
南幻岳恍然大悟道:
“那可不真像条蛇?”
潘巧怡道:
“是的,也是世界上一条最毒、最狠、最残酷的蛇,南幻岳,你的‘寒水红’只怕已沾饮了很多鲜血,夺取了无数生命吧?”
南幻岳舐舐唇道;
“你要明白一点,剑有灵,灵通心,而心可辨良莠,择恶歼之,所以,我的剑虽毒,却未及伤害善良之辈,它饮的血是奸佞之血,夺的命也是强徒之命,我问心无愧,坦然得很!”
潘巧怡古怪的一笑:
“不用向我解释这些,南幻岳,这些对我并不重要。”
南幻岳冷颜道:
“只有‘寒水红’现在要去夺取的那些性命对你重要,是么?你只问结果,不论因由?”
潘巧怕淡淡的道;
“便是如此吧。”
南幻岳木然道:
“我要更衣了。”
潘巧怡点点头,道:
“很好,我进去,你换好了衣衫,叫我一声。”
没有回答什么,当潘巧怡悄然进入卧室中后,南幻岳立即迅速更衣套靴,又将“寒水红”缠于腰间,穿上外衫,然后,他大声叫道:
“行了,潘巧怡。”
门儿轻启,潘巧怡走了出来,她端详着南幻岳,抿唇浅笑:
“你知道,你很不错。”
换脚踏在凳上,迅速将皮统靶扣扣妥,南幻岳笑笑道:
“什么不错?”
潘巧怡直爽的道;
“仪容、风范、气质,各方面都好……”
南幻岳瞅了她一眼,道:
“你真使我受宠若惊了。”
潘巧怡盈盈一笑,倚在门边,道:
“这是假话,你一定听过很多女人对你这样说过……”
走到小厅的门旁,南幻岳侧首注视着潘巧怡,缓缓的道:
“潘巧怡,你是个十分可爱也十分可恨的女人,但我不否认,在你那冷静淡漠的神韵中另有一股诱人的气质,我希望我们不会互相仇视——假如我们在某一样事情上未曾达成协议的话!”
潘巧怡灵巧又机敏的道:
“你必须和我在那件事上达成协议,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应付的代价,南幻岳,不要暗示什么,我只要看结果,否则,你就会知道我将如何来‘报答’你了,我并非是个昧于情感的人,绝对不是,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南幻岳摇摇头,有些沉重的勉强一笑,然后,他启门而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潘巧怡那阴冷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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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泉镇”是一个蕞尔小镇,但是风景却十分优美,尤其是在临近东侧的镇郊,有一片美丽的枫林。
林中有无数奇形怪状却古雅清拙的风化岩石,而一条终年不凋的澄澈流溪便经由枫林旁自岩下蜿蜒自“仙泉镇”的一边流向半里之外的一座池潭,这座池潭也是从不干涸的,四季盈满,水浅见底,传说饮用了这条“仙泉”之水,可以祛病强身,益寿延年,但事实上是否如此,那就难以考证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条流泉是一条美丽的流泉总是不错的,而“仙泉镇”的名字的由来,也是由此而起的……
镇上,只有一直一横的两条街,当然谈不上热闹繁华,但却有另一股子淡幽宁静的气氛,仿佛名泉林石的雅致情氲,这里也沾上了。
“陛安客栈”便在镇的横街尾,靠近枫林流溪的旁边,那是一座三合院的房舍,建筑的格局十分淳朴,便却另具一种单纯的鲜灿感,正中的那排客房后边便面对枫林,推窗而望,满眼丹红翠绿,一袭清气尽入房来。
在南幻岳抵达这里的时候,已近黄昏了,他将马匹拴在客栈门外的木柱上,进来随便要了一间客房,简单的用了点饭菜,连脸也未揩一把,便坐到前堂上注意起进出的客人来,当然,他并不打算留宿,甚至准备随时离开——假如他受托事情能够立即办妥的活!
不是什么集市和节度的日子,客栈的生意相当清淡,只有少数的三五个住客闲闲进出着,整间前堂中,除了南幻岳外,属于客人身分的就只有另两个对坐奕棋的朋友了。
那两个人一个是大腹便便,满面红光,他的同伴却是发已斑白的老者,俱是一副生意人的穿着打扮,显然不会是南幻岳的猎物。
南幻岳枯坐了一阵,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而他又势不可能逐间客房门去敲问,亦不便探询此处的掌柜伙计。因为如此一来,不但容易走漏风声予人以备,将来出事后更会给他留下一个不良名声——本来嘛,人家唐丹与他无怨无仇,也没犯着他,凭什么去摘人首级?固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岂能逢人就解释?且不说人家信不信,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神呀。
就在他正皱着眉思量一个如何寻出目的物的完美方法时,院子外已响起一连人叱马啸,两个店小二急忙迎接出去,甚至连掌柜的也出了柜台迎到门口,打躬作揖的接进来两位气宇轩昂,态度不凡的人物!
这两个人一看就知同为武林所属,一个身材魁梧,面如重枣,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宛如能肩起半天边来,另一个是胖瘦适中,唇红齿白,双目清澄明朗,棱棱有威,他们全穿着玄色紧身衣外罩同色披风,二人那股精悍雄伟的气概,便是不用启声开口,也够叫人慑畏的了。
那枯干矮小的店掌柜,欠着腰,堆着笑,诚惶诚恐的道:
“呵呵,是李爷与鲁爷来了,这一次二位怎的来得比去年晚了几天?唐爷已经问过了好几遍啦……”
面如重枣的那人洪声道:
“孙掌柜,唐老二来啦?他人呢?”
掌柜的忙道:
“中饭以后,就到枫林子去了,他嫌在房里大闷,哦!今年数是唐爷来得早呢,二位——”
不待他说完话,那生得十分俊逸的人物拦着插嘴道:
“还有谁来了?就只有我唐丹二哥么?钱老四呢?韩老五呢?他们来了不曾?”
店掌柜咧着嘴摇头道:
“钱四爷和韩五爷尚未见来……”
面如重枣的那人道:
“这两个小子,不知又叫什么鸟事给缠住了,孙掌柜,带领我们到我们的房间去吧,待会再去找唐老二……”
连连答应,店掌柜又是殷勤,又是巴结的亲自引领着这两个人行向了里面,跟在后面的店小二则紧提着客人的行李,屏息静气的随着跟上。
坐在那里的南幻岳不禁又是高兴,又是庆幸,高兴的是竟然如此容易知道了那唐丹所在之处,庆幸的却是他幸亏投有冒冒失失的去问店家打听唐丹的踪迹,由那店掌柜及一干伙计们的敬瞿态度来看,他们对唐丹这些人必定是十分熟稔,又相当尊重的,如果南幻岳去探问他们有关唐丹的什么,店家要不向唐丹及那些人说出来才怪,当然,不管南幻岳的意图如伺,只怕麻烦就要增多了……
稍微一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