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潇然不悦的道:
“幻岳,做事情要有个限度,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我出的价钱业已相当巨大了……”
南幻岳哼了哼,幽冷的道:
“古潇然,这是你自己认为如此,姓南的所遭到的屈辱与痛苦,怕是不止这区区财帛可以抵平的!”
古潇然面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干笑一声道:
“这样吧,幻岳,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再加你五千两金子——只能加这五千两,不能再添多,幻岳,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富厚……”
南幻岳阴森森的说道:
“不够,这个数目,仍太少……”
古潇然突然冒火道:
“那么,你到底要多少,你总得开个价出来,幻岳,你却需搞清楚,我并没有太多的钱……”
南幻岳古怪的一笑,道:
“古潇然,我先问你一句话——在那古洞里,鲁飞的藏宝价值若干?”
他似早巳预料到对方有此一问了,古潇然奸猾的一笑,不慌不忙的道:
“实在不瞒你说,幻岳,鲁飞死鬼的那箱藏宝,等我弄回去打开一看,却不禁大失所望,里头净是些粗劣的宝石珠乇,没有什么值大钱的玩意,我草草出了手,也只得了九千两金子的数日……”
南幻岳冷笑一声道:
“是这样么?”
古潇然一本正经的道:
“一点不假,幻岳,我可以指天盟誓——”
南幻岳“嗤”了一声,道:
“别演戏了,古爷,一个心狠手辣到可以为了财富而将好友陷入绝境的人,早已无信无义,血冷情断,这种人起的誓哪会有半点意义在内?”
脸上是倏红倏白,双目是凶光隐泛,但是,古潇然又竭力憋住了这口怨气,他干咳了几声,勉强之极的道:
“唉,幻岳,何苦说话如此伤人,我可是一番诚意哪,这样吧,你心里有什么条件,不妨讲出来,我也可以琢磨一下……”
南幻岳吟沉的说道:
“你如今全部的家当有多少?”
古潇然呆了呆,道:
“这是什么意思?”
南幻岳不耐烦冷冷的道: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古潇然舐舐舌,迟疑的道:
“哦,算起来也不多,连房屋田产,租契粮谷,包括一点存银,也不过值得个两三万金而已,幻岳,我已等于全给了你了……”
南幻岳古井不波的说道:
“这些,我全不要,通通归你享用,包括鲁飞的藏宝在内,我也奉送予你!”
古潇然大吃一惊,迷惑的道:
“真的?”
南幻岳哈哈的笑道:
“姓南的什么时候打过诳言?”
心中方自一喜,古潇然却又突然腑脏收缩,寒气泛升——他猛的想到,对方若是不要钱财为补偿,那一段仇怨亦必不会就此消弭,易言之,对方所待索取代价,恐怕就更为巨大了,不言可喻,对方所要索取的代价,只怕不是溅血,便是残命!
古潇然神色速变之下,忐忑的问:
“那么,你可是别有心意?”
南幻岳慢慢的道:
“不错。”
古潇然强笑了笑道:
“说说看,也许,我可以安排——”
南幻岳摇摇头道;
“怕你是难以安排的了!”
古潇然仍然朝冀于万一的说道:
“幻岳,你不妨明言……”
南幻岳冷漠的一笑道:
“我不需要你任何钱财上的补偿,一分一文不要,若是你愿意将旧怨消除,纠葛化解,行,只有一个法子——”
古潇然讷讷的问:
“什么法子?”
南幻岳刚烈的道: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待遇,同样的环境,你也同样去待上三年。”
古潇然猛烈的跳了起来,大叫:
“你说什么?你居然叫我也到古洞去待上三年?”
南幻岳用力点头,厉声道:
“不错,而且还得和我一样孤伶伶的锁上双手三年——三年中更没有任何可供你求生的设备!”
古潇然变脸道:
“你是疯子,南幻岳!”
南幻岳冷凄凄的一笑道:
“我一点也没有疯,我比任何正常的人都正常,古潇然,真正疯了的人恐怕不是我,是你!”
占潇然愤怒的咆哮:
“南幻岳,你这简直不识抬举,不知好歹,不明进退,你完全是疯狂,是怪诞,是谋杀!”
南幻岳阴恻侧的道:
“疯狂么?怪诞么?谋杀么?古潇然,你三年前在那占洞中加诸于我的卑劣行为又是什么?”
一张脸全因过分的激怒而涨成了紫戏,古潇然愤昂的吼叫:
“南幻岳,我为了顾及旧有情份,为了息事宁人,可是一再的委屈求全,一再的让步容忍,好话说尽,好人做够,怎么着?你却以为我是易吃善欺的么?你他妈的得陇望蜀,强逼横蛮,你以为我古某人真是含糊你?弄翻了脸,古潇然,你可半点便宜占不上。”
南幻岳目光一寒,低徐的道:
“对了,古潇然,这才是你的本来面日,既狰狞,又邪恶,你早就该露出原形来的,又何苦硬要装成个人样的人!”
古潇然暴烈的道:
“姓南的,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切后果全是你自找,可怨不得人,妈的,我着你今天来得容易却怎生个离开法!”
南幻岳眼睛四转,镇定的道:
“显然,你早已有预备了?”
古潇然狞笑一声,大声道:
“古某人做什么事不‘未雨绸缪’,预为防范的?”
南幻岳卓立不动,道:
“怕只怕,你不一定再有以前暗算我时的那种幸运呢!”
古潇然阴狠的道:
“你要试试?”
南幻岳安详的道:
“怕是免不了要试上一试的了!”
古潇然厉烈的道:
“南幻岳,我不妨明白告诉你,今天若是撕破了脸动手,你的希望乃是微乎其微的……”
南幻岳摇摇头道:
“我却以为不然!”
古潇然怒道:
“南幻岳,不要嘴硬,我既是这样说,便自有这样的把握,在你做最后决定之前,我不妨再给你一次机会— ”
南幻岳冷然的道:
“不必了,我心领就是!”
古潇然大吼一声,吼道:
“你是横了心要交刃啦?”
南幻岳断然的道:
“牙眼相还,血债直偿!”
古潇然粗暴的道:
“好——这可是你自找,姓南的,却不要怪我做得太绝!”
南幻岳眸红带血:
“你做不绝,我也同样会做绝的!”
古潇然一指南幻岳,大吼;
“南幻岳,你立即束手就缚,放弃抵抗,我便答应你不累及他人!”
南幻岳怔了怔,啸喃的道:
“不累及他人?”
忽然笑了笑,又道;
“古潇然,你又危言恫吓了,只是,老子如今却不吃你这一套!”
古潇然狂笑一声,洋洋自得的道:
“危言恫吓?南幻岳,你忘了问问我怎么会出现此处?你也忘了想想这山庄里原来的人呢?那该都是与你具有亲密关系的人,譬如说,那妞儿杨玲,那老家伙狄修成,你那忠心耿耿的老仆阿福,你竟不想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处?抑是你根本就愚昧得未曾记起他们?”
南幻岳一阵颤栗蓦地兴起,只觉得心往下沉,冷扦涔涔——他早已感到情况不对,但他一直不提不问,下意识中尤指望有个万一,如今,他知道,又被古潇然裁上一个狠的了!
有很多种的幻构中的可能性来解释杨玲,狄修成,阿福等人的去处,南幻岳希望他们会因为这些原因中的一项而不在庄里,但是,现在他明白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事实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如意,事实上他们业已遭到了最坏的命运——南幻岳所不愿也不敢去断侧的那种命运!
察觉了他神色的变化,古潇然大笑道:
“妈的,给你脸不要,给你路不走,非要逞强卖强与我硬干,好,如今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幻岳艰辛的咽了口唾抹,唇角抽搐着道:
“古潇然——你将他们如何了?”
古潇然狂傲的道:
“这你且不用管,姓南的,先受了缚再说!”
南幻岳咬着牙,道:
“说不定——你是故弄玄虚!”
古潇然退后一步,阴狠的道:
“故弄玄虚?妈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泪不落,我就叫你死得心甘情愿,林子畏,时候到了!”
林子畏——那黑衣大汉,应声之下狞笑一声,迅如撮唇发出悠长尖锐的唿哨,于是,就在大厅的回廊两侧及园角那座假山之后,飞快的闪出了七条人影,甫一出现,便熟练又利落的各自占取了有利的出击位置!
几乎在同一时间,又是一阵步履声急响,大厅里通往内间的一扇门户启开,四名大汉业已粗暴的推出另两个人来 一俱是双手倒缚,嘴里塞满了棉布的杨玲以及狄修成!
就这些日子不见,杨玲竟已憔悴成了这般模样——容颜苍白,双颊消瘦,非但鬓钗零乱,衣裙揉皱,便是那双原本水淋淋的眸瞳,如今看上去却也那般凄惶晦黯了!
狄修成更是显得十分孱弱老迈,满面的纹褶越加深刻重叠,举止龙钟,宛似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却已衰颓了十年!
但是,却不见老仆阿福!
凝视着南幻岳的双眼虽是酸楚又悲愤的,但却更是惊喜又坚定的——杨玲就是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少女,她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苦难,多少羞辱,但却不在她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一点委屈柔弱之态来!
倒是狄修成非常激动,他两眼含泪,以无限的祈求期盼神色投注向南幻岳,看得出这位老人是如何兴奋及欣慰,同样的,也看得出他是如何焦惶及紧张!
南幻岳平静的凝视着杨玲和狄修成,他形态是如此深沉,如此僵本,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脑筋里在转动着什么,甚至,他连唇角的肌肉也没有抽动一下。
于是,就在他们这相互的,无言的注视里,从那扇通往内间的门扉后,又缓缓的踱出一个人来,这人年约四旬,中等身材,狭长的面孔上是一片出奇的冷酷阴森形色,他有一双倒八眉,浓黑粗短,蛇眼,通天鼻配着一张削薄的嘴唇,脸上没有了点表情,五官的组合,却越发加深了这人的狠辣寡绝的气韵……
这人,南幻岳没见过,但却认得是准——传闻中对他的描述实在太多了,“七大煞君”之一,“风火轮王”卓鹏!
又是一个与南幻岳齐名的人物,又是一个“七大煞君”。
这时,古潇然的表情更越加骄狂了,他微仰着头道:
“南幻岳,你以为我是这么草率疏失的人么?找到你门亡来却不妥加准备?嘿嘿,如果你以为我会这般粗心大意,这就是你的不幸了!”
南幻岳的日光缓缓从杨玲、狄修成,以及卓鹏的面容上移到了古潇然的脸孔,他低喟一声,沉稳的道:
“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古潇然,因为,你自来行事都离不开那种老奸巨猾,阴狠毒辣的习惯!”
古潇然不愠不怒,意志自若的道:
“你既是心中有数,却如此不识抬举,岂非自触霉头?”
南幻岳淡谈的道:
“这是一个人的尊严骨节问题,古潇然,我明知你有恃无恐,明知你早有蓄谋,也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但我仍愿以我自己早已拟定的方式来清结我们之间的这笔旧帐,生死胜负,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占潇然双眉怒轩,大吼:
“不要说得这样大义凛然,你想争取谁的同情?”
南幻岳笑笑道:
“有生以来,姓南的便不知如何才会被人‘同情’,也从不需被人‘同情’,姓南的只晓得凭鲜直与利刃搏命求命!”
古潇然咆哮道:
“我先是要和你化干戈为玉帛,委屈求全,好言相商,哪知你却得寸进尺,咄咄逼人,一味的使傲骄狂,一味的赶尽杀绝,南幻岳,如今我就叫你看看你自己种下的果,叫你品尝一下你坚持的解决方式,你不需同情,也没有人会同情你,你要搏命,好,便给你搏命的机会!”
南幻岳吸了口气,平静的道:
“古潇然,你是个武士么?”
古潇然怔了怔,警惕的道:
“如何?”
南幻岳问道:
“你是,抑不是?”
古潇然瞪大了双眼,大声道:
“当然,这还用说?”
南幻岳点点头,道:
“一个真正的武士,便该具有武士的风范与尊严,也该沿循武士的操守及节义精神,对不对?”
古潇然迟疑的道;
“怎么样?”
南幻岳一笑道;
“你是否也格遵这些武士的规律呢?”
古潇然怒道:
“这是定然的!”
南幻岳道:
“很好,我便以同为武士的身份,要求与你决以死斗!”
古潇然不禁大为窘迫,窘迫之下又捅起了无限恼怒——他自己知道他与南幻岳在武术修为上的差距,不错,以“天蝎”所具有的艺业来说,已是足可睥睨一方,但是,他却深知无法“睥睨”到南幻岳的头上,三年多以前如是,三年多以后只怕仍然如是,而南幻岳却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向他挑战决斗,这岂不是大大的给他难堪?毅然上阵吧,委实力有不逮,且于心不甘,畏缩推拒呢?却又显然示弱于人,面子上太也无光,到底要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一时之间竟把这位有“天蝎”之称的江湖巨枭僵在那里,老半天做声不得!
南幻岳微笑道;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其实这是无需考虑的,我与你之间结有深怨,自诙由你我自行了断,溅血搏命,也全是我们彼此的事,又何苦连累其他无关之人涉人?”
古潇然腔孔涨红,双手连搓,状至狼狈不安,他张口结舌,却频频回头以求助的眼神投注向“风火轮王”卓鹏的身上。
于是,卓鹏面无表情的踏前一步,冷木的开口道:
“南幻岳,我代替古兄来会你!”
古潇然顿时如释重负,他面露喜色,却偏要装佯一番:
“这又何敢劳动卓兄?姓南的如此跋扈张狂,目中无人,卓兄,我便亲自去与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