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急响里,林子畏的三节棍夹着一股劲力砸来。
南幻岳奋力跃弹,古潇然的缅刀又似魔鬼的诅咒般随形跟上!
悬空的南幻岳“咯噔”咬牙,身形倏斜,缅刀贴着他脚底飞过的瞬息他竟又准又快的借势在缅刀上用足一点——这一点之劲令他猛然快升,林子畏的三节棍方才发出十成力道,尚未落实,便因南幻岳的反迎而挥上了南幻岳的背脊,只听得沉闷的一响,同时传来“扑嗤”一声,南幻岳的“金刚指”,已隔着六尺之远,遥遥点中了“乌衣豹”林子畏的眉心正中!
“嗷……”林子畏抛棍捂脸,血浆却自指间溢出,他嗥号着,猛一头栽跌于地!
冷汗满面的古潇然疯虎也似迫来,缅刀横掠竖劈,穿织罩卷,恨不能分了南幻岳的尸,他一面狠攻,一边怪叫:
“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一个赤手空拳的伤者居然都收拾不下来……妈的,你们还有脸算个人?”
眨眼里,南幻岳的身形梢一迟缓,“嗤”声血溅,他的腰间又被缅刀划开一条两寸长的口子!
冷光突炫,又一个满额虬髯的黑衣大汉挥舞一柄大砍刀猛斩南幻岳后颈!
南幻岳的动作是诡异无伦的——他猝然头往下钻,由自己双腿中间整个倒射回去,有如一条软蛇般溜到那虬髯大汉身侧,那位仁兄吃惊之下还不及回刀,南幻岳早已斜肘猛撞,撞得虬髯大汉踉跑往前,刚好迎上了古蒲然快逾石火的一刀!
虬髯绕颔的一颗大头凭空飞起,犹带着满腔愕然迷惘的神情,他手中的大砍刀便由南幻岳一把夺过,看也不看的反刃倒插——七名黑衣大汉的最后一名,那个生有一双斗鸡眼的朋友便一下子被捅了个透心凉,可怜他才刚刚摸上来想起乱偷袭……
大砍刀舞掠似匹链绕回,在一百二十一次碰击里截开了古潇然一百二十一刀,然后,大砍刀猝然脱手旋飞。
古蒲然尚来不及明白南幻岳抛刀的意图之前,那柄又沉又利的家伙已“咔嚓”一声中削了两个人的半片脑袋,那两个人,正是在廊前抓着狄修成的两位仁兄!
于是,只剩下古潇然一个了。
圆睁着眼,这位有“天蝎”之称的老奸巨猾惶然倒退,他汗透重衣,喘息急促,一张脸孔也涨成了楮赤色!
南幻岳也大口大口的透着气,他的前胸,肩头,腰间,全在流血,旧血合着新直,一袭黑袍已从黑的染成了紫的,刚才干涸凝集的血块上又浸入了血渍,便一滴一滴的朝下淌了,他髻发披散,脸庞黑红斑驳,衬着他酷厉泛着血丝的双眸,那阴毒的神情,真是恍如魔煞再世!
柳残阳 》》 《千手剑》
三十四、剑虹暴闪罩天蝎
往前缓缓踏进一步,南幻岳沉沉的道:
“古潇然,又是我们两人相对了。”
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古潇然内心颤栗,却又不得不强充好汉:
“姓南的……你也只不过隔着死亡一线之差,没什么唬得住人的地方!”
南幻岳笑声苍哑,格格笑了:
“我敢说,古老大,你必定比我先走一步,你相信么?”
古潇然大声叫嚣:
“你凭什么?妈的,就凭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南幻岳点点头,阴森的道:
“不错,就凭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古潇然,你知道,我这样子是外弛内张呢!”
占潇然退后一步,犹自嘴硬:
“南幻岳,你要搞搞清楚,我的功夫虽不及你,但也差不了太远,我也是道上一等的角色,狗急跳墙,人急上梁,逼狠了我,我拚个玉石俱焚也便宜不了你!”
南幻岳冷冷的道:
“现在,不是瞎吹牛的时候了,古潇然,你一直便不是我的对手,以前不,以后,也不——如果你不怕我,古洞之内我中计被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下毒手干掉我?那时我尚只有一手一足能活动的时候你都不敢碰我,如今我是全身都能运用自如,你又岂敢沾我的边!”
古潇然讷讷的道:
“不用在那里口出狂言……古洞之中,我是一片慈悲,不忍下你的手,我,我却怕你什么?”
“此情此景,你却大可不必‘慈悲’了,古潇然,来吧,让你干掉我了却一桩心事,或让我活宰你剜出你的心肝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古潇然又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眼角并偷偷觑瞄了廊上的杨玲和狄修成一下,这一瞄,他更是心焦如焚——杨玲正拿着一柄鬼头刀在为狄修成割开缚身的绳索!
南幻岳阴凄凄的笑了:
“古潇然,不用看了,你的如意算盘砸了,你的周密计划也都泡了汤,如今,你再用什么来要挟我?再有什么人为你的倚恃?你的那些帮凶呢?你用以收买人心的金银财宝呢?古潇然,那全是空的啊,全是虚无缥渺的,眼前只有靠你自己了,可悲的是,你自己又一无可靠之处!”
古潇然冷汗涔涔,舌头打着结道:
“我不是……三……三岁孩子……你唬不住……我!”
南幻岳仰起头来,低沉的道:
“我晓得我能保护住我要保护的人,我有这个信心,至少,我会倾力去做……我做到了,他们全好生生的没有遭到伤害,全平安无事,上天佑我不使我遗恨终生,上天便也会佑我报仇雪恨的!”
古潇然喘了口气,艰涩的道:
“凭我手中八尺白刃,南幻岳,你决讨不了好……”
南幻岳摇晃了一下,道:
“就算赤手相搏,古潇然,你也不是对手!”
古潇然握紧了手中缅刀,大吼:
“姓南的,看你敢越雷池一步!”
南幻岳一步一步向前慢慢逼进,口中狠毒的道:
“我要活剥了你,古潇然,我要慢慢的将你零剐碎宰了!”
古潇然惶然四顾,但见遗尸满园,狼藉横竖,斑斑的血渍洒在早被蹋踏乱了的覆雪地面上,因而也就显得特别的醒目刺眼了,那些死去的人,全是他的同党爪牙,他们就在片刻之前扰是那样的生龙活虎,张牙舞爪,但只片刻之后,便都完全倒下了,有人尚落了个全尸,有的则身首异处,但不管这些人是怎么个死法,却总归是死了,而且,俱皆死得那样凄惨可怖,死得那样目凸嘴歪,看在活着的人眼里,简直连心都凉透啦……
用手背拭去额门的汗水,古潇然的声音业已发了抖:
“南幻岳,不要逼人太甚……你已受了重伤,难道还非要拚到断了气才肯罢休?”
南幻岳点点头道:
“不错,古潇然,一刻不收拾你,我便一刻不能安心……”
骤然间,古潇然狂叫一声,有若狼嗥虎啸,在这一声喊叫里,他飞快扑击,缅刀赛雪,翩然扫掠,古潇然身形蓦闪,双掌横弹,“嗤啦啦”暴响倏起,劲风回绕,他又是九腿九十掌狂飙般卷去!
古潇然挥刀如雨如浪,冷焰波连,寒光涌激,在尖锐的刃锋破空声里,业已反截住敌人的掌腿攻势!
南幻岳人在急快的回旋,走着怪异又变幻莫测的角度,而每在他移动的瞬息,便雷轰电掣也似出掌飞拳,于是,“劈啪”“嗤啦啦”的沉闷震响便连串的波蔼着入耳,强猛的劲道也交织穿泄个不停!
很快的,快得只有人们眨眨眼的时间。双方业已过了二十余招!
南幻岳以前身上的旧伤尚未完全痊愈,如今新创又是如此严重,因而过度影响了他本身功力的发挥。
现在的南幻岳,在技艺的施展上,也只及他正常时间的七分威力而已,但即以此七分威力,却也大大的给于古潇然以压制,使他相当吃重又相当的感受到威胁了!
情况虽然是如此,但古潇然亦非泛泛之辈,在江湖上,他也是出了名的阴毒角色,出了名的狠酷人物,他心中固是紧张惶悚无已,但他却同样看得出南幻岳业已力竭身疲,难以做更凌厉的发挥。
因此,他存有侥幸之望,期盼能以“缠战”“游斗”的方式来将南幻岳拖跨!
于是,古潇然便决不冒险,他是稍沾即走,略进便退,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一个劲与南幻岳干耗,在偌大的院落中闪掠如风的兜着圈子。
但是,他的缅刀却又丝毫不放松南幻岳的四周,每在南幻岳移动的瞬息,他立即抢先封住了敌人的退路。
易言之,南幻岳便只有在他的刀锋所至跟着打转,无法脱出,也无法实际上攻击到对方!
须臾间,又是十招过去。
滴滴的鲜血自南幻岳周身的伤口中飞洒抛落,他略一转动,伤口便痉挛一下,翻卷的皮肉便扯裂一点,而汗出如浆,喘息吁吁,他的视线也都那样模糊又那样朦胧不清了……
又过了十招。
古潇然猛的在缅刀暴翻斜挥里住前撞扑,南幻岳迅速后跃,古潇然冷笑一声,左手飞抖,三枚他的独门暗器“金虎头针”已在黄光猝映中打出。
南幻岳飞闪不及,三枚“金虎头镇”中一枚已猛的穿进了南幻岳右胯骨!
这枚“金虎头针”入肉甚深,撞得南幻岳整个身躯倒仰而出,占潇然趁时急进,缅刀炫闪,兜头劈向南幻岳的天灵盖!
这可是真正的千钧一发了,南幻岳猝觉寒芒耀眼,冷气透骨,他不遑多想,滚身翻倒中抹了一把胸前伤口的血液用力抛抖。
点点血滴仿佛点点流星飞弹而出,古潇然悚然闪躲,缅刀便“噗“噗”“噗”一连三次全部斩入雪地之中!
就在这时,回廊那边一声娇叱:
“接住!”
流芒一抹有如长蛇曳空,笔直飞向南幻岳,他一个挺跃,倒翻手挽捞,却是那么准确,“寒水红”的把柄业已被他接个正着!
回廊上,传来杨玲惊喜交集的喝彩:
“幻岳,你行!”
细窄的剑刃便在杨玲的欢叫声中“嗖”的尖响着反弹,古潇然急忙挥刀拦截,“寒水红”暴刺的刃身却令人目眩的在一溜光彩披闪里转拌,“嚓”的一声便削脱了占蒲然的半绺头发!
古潇然骇然惊退,破口大骂:
“奸刁贱人,我悔未早杀了你——”
南幻岳奋力扑击,“寒水红”带着泣号似的呼啸织成了漫天铺地的罗网,蓬飞的刃芒与纵横的剑气使这形成这张巨大罗网的经与纬。
快得看不见剑身的实质映的光,只有炫华瞬间穿飞,而宇宙之大,仿佛就叫这种泛着森酷的死亡气息的光闪所布满了……
竭力抵抗着的古潇然立时便落了下风,他的那柄缅刀拼命冲突拦截,却仍是越来越形沉滞,步步后退,左支右绌,能以运转的圈子也逐渐缩小到园角一隅,而显然的,这一隅之地他也要保不住了!
猝然间,南幻岳的“寒水红”飞扬四周,在百八十七剑闪耀出三百八十七道流光,有如怒天喷泉般自三百八十七十不同的地方往一个焦点急速涌合——那个以古潇然为鹄的焦点!
古潇然狂叫着,舞刀猛架,蓝汪汪的光华旋幻成流风,包裹住他的身子便往一侧突逃——
“当啷啷……”
“呛啷啷……”
连串又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在纷飞的火星中传扬,古潇然的缅刀“霍”的脱手震落,他自己更是血肉齐飞,衣碎帛裂,滚倒在地哀号如嗥!
南幻岳面容惨白,但精神却振奋至极,他双目中的光彩灵红如血,喘息急剧里踉跄着稳住脚步,嘶哑的大笑:
“古潇然啊古潇然,你终究也有今天……终究也有重重栽倒的一天,古潇然,这一天我却切齿巴望得太长久了……”
在地下呻吟辗转的古潇然,身上血糊淋漓,纵横交织的伤口怕没有二三十道,每一道伤口全是皮肉翻卷,赤颤颤的嫩肉里肌和雪泥沙土染成了一团,看上去好不令人怵目惊心。
但是,这些伤势却不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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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幻岳大大喘了口气,道:
“古老大,猜我要怎样整治你?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最好的方法来供你受用,我却要再想出点别出心裁的花样来缀上,总叫你体验个足够才是……”
古潇然抽搐着颤声道:
“南幻岳……你……一向自许忠义仁厚……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失去抵抗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你的老友!……”
南幻岳狂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道:
“老——友?古老大,你怎么说得出这两个字眼来?”以你这般的‘老友’,我如果再多上一个,只怕连性命都没有了……”
古潇然呻吟着道:
“你……多少也得讲点情份吧?幻岳,我们总有一段好交情的时光……”
南幻岳“呸”了一声,大骂道:
“闭住你那张其臭不可再闻的鸟嘴I你贪婪自私,谋财害命,陷我于绝境,几令我丧生于深山古洞之内,又纠众逞凶,胁我亲人,伤我躯体,其目的无非为了一个‘贪’字。”
“古潇然,这个‘贪’字早使你丧心病狂,良知抿灭,不复再有了点人性,人这连串的阴毒行为,足证你的本质即已邪恶,你的灵魂也全污秽了,老子今天叫你来个‘神形俱灭’,彻底把你连皮带肉的清理掉!”
古潇然心惊胆裂的大叫:
“南幻岳,你不能如此毒辣啊……”
南幻岳怒道:
“你真无耻——古蒲然,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岂是像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你还算是江湖道的人物,像是拥有这大名气的角色么?”
一条纤细的人影来到了南幻岳的身边,南幻岳知道那是杨玲,他舐舐干裂的嘴唇,沙哑的道:
“乖乖,谢谢你——”
杨玲偎了上来,她鬓发散乱,衣裙揉皱,而且面庞幢悴,但是,神情却显得那样的欢欣振奋,轻轻抚摸着南幻岳的臂膀,她深情万斛的道:
“谢什么?”
南幻岳低声道:
“我的剑,乖乖,幸而你及时掷来,否则,只怕我要吃亏,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不及平时……”
杨玲温柔的道:
“不要谢我,幻岳,我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包括我的生命,如果你有了长短,我就会跟你去了……”
她说得轻细而柔软,但却是肯定又坚决的,南幻岳知道她没有半点做作及夸大,她的内心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