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嘛,一个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情窦已开,谁个不渴望有一位如意郎君?何况她生
长西陲,初入中原,就碰上了南宫姑娘这份乔装的俊俏模样,如花似玉,怎不叫她意乱情迷,
芳心如醉?
在她心目中,简直把我们这位南宫“少爷”,看得天下第一,地上无双,只不知他武功
如何?
因此南宫婉话声一落,她不待乃兄答话,立即莲步轻移,袅袅妮妮地抢着走出,向南宫
婉盈盈一笑,轻启朱唇道:“任氏双杰,和愚兄妹只是素识,根本谈不到出头两字,两位既
和千面教另有过节,愚兄妹也犯不上替别人找场,两位如果不吝赐教,印证下武功,小妹不
才,倒愿向这位少侠,讨教几手绝艺。”
姑娘家这一番话,不仅表明和千面教无关,而且也把任氏双杰的关系撇开,变成纯粹以
武功会友,印证武功了。她话声一落,盈盈秋水,只是盯着南宫婉,等候回答。
黑袍少年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也不好拦阻,只是面情冷漠的站着不动。
南宫婉是不愿让韦哥哥和人家姑娘动手,闻言喜道:“姑娘不吝赐教,在下何幸有之,
如何比法,在下悉听姑娘吩咐就是!”
黑衣少女妙目一转,指着十数丈外几株高矮相等的梅树,笑道:“十月先开岭上梅,现
在正好阳春十月,不过寒梅尚未著花,咱们就借这斜横疏枝,比比轻功掌法,点到为止,谁
先被逼下树来,就算谁输,不知少侠尊意如何?”
南宫婉闻言,心中暗笑,你这鬼丫头想出这个赌法,难不成还难得倒自己?心中想着,
黛眉一展,嘴里却毫不迟疑的立时接口笑道:“有趣!有趣!想来姑娘对轻功掌法,定有独
到之处,在下乌鸦随彩凤,就勉为其难吧!”
人家彩凤随鸦,原是比拟俏媳妇嫁了丑丈夫,她却乌鸦随彩凤,来说自己比不上姑娘,
暗地里却调侃了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剔透玲珑,那会听不出来,她粉脸红晕,瓠犀微露,嫣然笑道:“少侠何必客
气,既蒙同意,那么小妹献丑啦!”
话声一落,柳腰轻搦,脚尖用劲,“嘶”的往梅树横枝上跃去!
她人本生得婀娜多姿,这一提气上跃,一个人定在树俏上,当真玄裳临风,飘飘欲仙!
人一站稳,发觉南宫婉并没跟来,正待凝目瞧去,忽听身后有人低声说道:“姑娘!小
生这厢有礼!”
黑衣少女闻声蓦地一惊,急忙转过身去,那不是美书生是谁?儒巾青衫,笑吟吟地望着
自己,负手而立,那份潇洒俊逸的模样,使人愈看愈喜欢!
尤其对方身法,来得恁地快法,轻功造诣,分明不在自己之下,更是芳心可可,两支乌
溜溜的大眼,含情凝注,低声笑道:“少侠好俊的功夫!”
南宫婉俏皮的道:“小生跟着姑娘身后而来,只不过是乌鸦随彩凤而已!”
黑衣少女晕飞双颊,瞟了他一眼,道:“小妹在未领高招之前,想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南宫婉想不到姑娘会突然问起自己姓名,不由微微一怔,道:“小生南宫……婉!啊!
啊!啊!宛转的宛。”
她说出“婉”字,陡觉不妥,临时改成“宛”字,一面含笑道:“小生也想请教姑娘芳
名。”
黑衣少女微微露出羞涩,幽幽的道:“我叫修玉娴。”
南宫婉瞧她羞的样子,心头暗暗好笑,一面拱手,道:“修姑娘请赐招罢!”
修玉娴柔声道:“南宫少侠掌下留情!”
南宫婉轻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小生要请修姑娘玉掌留情才对!”
修玉娴粉脸上,始终红馥没有褪过,闻言虽然略带娇嗔,但那只是少女天然的娇羞,可
并没有半点愠色,依然柔情如水的瞟了对方一眼,道:“那么小妹有僭!”
她提气吸身,足尖一点树梢,身形微沉,左臂一圈,右掌外吐,使了一招“抛砖引玉”
往俏书生前胸切来,别看她身悬半空,出手吐招,居然还迅速俐落,劲气十足。
南宫婉身形不动,直到对方纤掌近身,才左掌斜对,口中叫了一声:“好一招‘抛砖引
玉’!”
身形一闪,使出“紫府潜形”身法,轻若飘絮,落到修玉娴身后,轻声说道:“请接小
生‘赤箫引凤’!”
骈起中食两招,往她“凤眼”穴上点去。同时手背一拂,侧袭“凤尾”,一招两式,快
速无比!
修玉娴一招出手,面对面的人,悠忽不见,同时听到身后传来话声,指风飒然,也已袭
到。心中不由大惊,他这是什么身法?百忙中,赶紧脚踩七星,娇躯斜转,双掌立即展开她
看家本领“天罗掌法”。
片刻之间,只见她玄裙飘舞,一株枝影娑娑的老梅干上,人如喜鹊绕枝,掌似落英飞絮,
香风飒然,攻势绵密,当真像一片天罗,纵横交叉,挥洒而出!
南宫婉一双纤手,形如兰花,轻弹柔拂,舒卷自如,尤其她展开“紫府潜形”身法,身
形飘忽,滴溜溜乱转,忽左忽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更使得神出鬼没,莫可捉摸!
要知在树枝之上,全仗提气飞身,用不得力,像她们这样凌空过招,既要注意攻守,又
顾及脚下虚实,比之平地动手,何止难上百倍?
这种别开生面的打法,真是惊险无比!
但两人却蹈空履虚,凭藉一点枝梢,起落得恰到好处,两条倩影,越打越快,最后只瞧
到两条淡淡黑影,绕树飞舞,分不清谁是谁来?
卫天翔起初也不禁替婉妹暗自耽心,几招之后,发现黑衣少女攻势虽然紧密,但南宫婉
“紫府潜形”身法,更是神妙,对方连衣角也莫想沾上她一点。而且她明明拂出的手掌,有
时只发到一半,便中途收转,似乎手下留情,故意相让,不禁又暗暗点头。
一阵工夫,双方已打了将近百招,修玉娴显然武功较弱,此时已娇喘吁吁,香汗淫淫。
但她姑娘家脸嫩,明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那肯出口认输,正在咬牙苦撑,耳边忽听南
宫婉轻声笑道:“修姑娘,掌法轻灵,小生至为钦佩,咱们已打了百招,依然难分胜负,不
如就此停手吧!”
修玉娴心中好高兴,暗忖:“对方果然是多情种子,不但方才处处暗中相让,掌下留情,
此时又顾全自己面子,说出不分胜负的话来。当下掌式一收,又羞又喜的道:“多谢南宫少
侠手下留情。”
两人同时翩然落地,双双走近卫天翔和黑袍少年身边。
黑袍少年还不知道两人的打成平手,乃是南宫婉故意相让,此时闪铄目光,撇了卫天翔
一眼,微傲拱手,冷漠的道:“兄弟也向韦朋友叨教几手。”
卫天翔连忙拱手道:“修兄吩咐,在下无不如命。”
黑袍少年暗嘿一声,心想:小子,这是你自讨苦吃!但表面却哈哈一笑道:“兄弟之意,
先比暗器,再试剑法,不知尊意如何?”
卫天翔也暗自失笑,暗器一道,自己得无敌金钱谢叔叔传授,可称天下无双,至于剑法,
那更不用说自己决不会落败。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在下早已说过,一切悉听尊便,修兄
但请出手就是!”
他此话一出,黑袍少年不由得意狞笑,他妹妹修玉娴却面露焦急,回头瞧着乃兄欲言又
止。但黑袍少年早已飞身而去,和卫天翔站到相距两丈之处,发言道:“仔细,兄弟献丑
了!”
话音未绝,右臂一扬,一枚“子午透骨针”,已到了卫天翔胸前!
说起这种暗器,长才两寸有余,细如笔杆,纯钢打成,通体浑圆,完全用的是腕力指劲,
和用机括箭射出来的袖箭匣弩,大不相同,练到精时,随心所欲,疾逾闪电,而且钉上还淬
有独门毒药,一经打中,子不过午,午不过子,所以才有子午之称。
但卫天翔自幼跟暗器大行家无敌金钱谢海练了一年蝴蝶金钱。大凡练习暗器的人,第一
步必须先练如何接人家的暗器,卫天翔当然并不例外,是以一见“子午透骨针’,兜心打到,
他口中轻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不避不让,右手起处,一枚“子午透骨钉”,已夹在他中食之间!
但就在他喝声出口之际,黑袍少年早已冷嘿一声,又是五枚透骨钉,夹着尖锐风声像联
珠般打出,五钉所指,专向卫天翔双目、咽喉、心、口五处要害,手法奇快,同时袭到!
卫天翔故意卖弄,身子不离方寸,忽然往后一侧,脚似铁椿,整个身子和地面相差不过
几寸。左手在身形后仰之时,向前一丢,夹在手中的一枚,乘机射出,叮的一声,把敌射而
来的五枚透骨钉,磕飞了中间一枚。右手却奇快无比,往四枚落空飞向身后的透骨钉捉去。
身子一起,只见他右手五指缝之间,端端正正夹着四枚蓝汪汪的喂毒透骨钉!
这一手工夫,当真拿捏得时,出手神速,叹为观止!
南宫婉瞧得心头大喜,正待拍手,可是目光瞥过,蓦地惊叫出声!
原来正当卫天翔身子挺起,还未站稳,一枚无声无息的子午透骨钉,已距离他眉心,不
到三寸,此时再想躲闪,已万万不及!
这一下,当真够险,但卫天翔临危不乱,猛地头向后仰,“呼”的一声,吹出一口真气!
要知卫天翔经修灵君在衡山水帘洞以数十年潜修默练的真元之气,化去七昼七夜工夫,
替他逆转全身经脉,练成修罗门最难练的“逆天玄功”,功力深厚,吹出来的这一口气,自
然非同小可,只见那枚“子午透骨钉”立时被激得反射出去,三丈来高,往斜刺里掠去!
黑袍少年瞧得脸色大变,厉笑道:“好精纯的内功,你再试试修某‘疾风劲雨’手法!”
修玉娴急得大叫一声:“哥哥,使不得……”
黑袍少年双手骤发,三十六枚透骨钉,化作点点蓝星,当真像疾风劲雨,夹着一片尖锐
风声,像网罟般向卫天翔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射来!
“哈哈,你也试试在下的‘倒撒青蚨’!”卫天翔握在左手的三十六枚蝴蝶金钱,也在
喝声之中,从身边蜂涌迎起,电旋而出!但见满天寒星,在夕阳残照之中,闪闪生光,使人
目不暇接。
半空中立时响起一阵“叮”“叮”清响,蝴蝶金钱和子午透骨钉,纷纷跌落地上,每一
枚蝴蝶金钱的钱孔中,都穿有一支子午透骨钉!
“接着!”卫天翔右手一挥,夹在指缝中的四枚透骨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脱手往
黑衣少年飞去,他是恨对方出手歹毒,存心警戒,这一会比原先黑衣少年出手还要来迅速!
黑衣少年目睹卫天翔神奇手法,心头已是大为震骇,此时见他用自己的透骨钉还敬自己,
来势强劲,何况钉上还喂有毒药,一时那敢伸手去接,慌忙翻腕出剑,把射来四支毒钉,一
齐击落!
饶是如此,执剑虎口,还被震得隐隐生痛,他出道以来,几曾受过如此折辱,不由恼羞
成怒,激发凶心,暴喝一声:“小子看剑!”
脚下“缩地成寸”,身形骤发,剑出如风,往卫天翔身前劈到。
这一剑出人不意,快如掣电,卫天翔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会如此无耻,猝起发难,一时
别说躲闪,连转个念头都嫌不及!忽忙之间,只好随地一滚,滚出一丈开外,一跃而起,同
时也奇快无比的掣出长剑,纵目瞧去,只见方才自己滚出之处,地上端端正正排着五道剑痕!
“修罗五剑!”
心中蓦地一怔,不由脱口问道:“你是修罗门下?”
黑袍少年眼看对方拔剑手法,迅速绝伦,知非易与,一时倒也不敢躁进,脸色铁青,厉
声喝道:”小子,何用多问,有种就和老子在剑底下见个高下。”
他方才出手歹毒,已把卫天翔激怒,此时再满口小子老子的,年轻之人,血气方刚,那
还忍耐得住。
闻言剑眉陡竖,星目之中,精光如电,舌绽春雷,喝道:“韦天行不念你是修罗门下,
今日便叫你难逃公道,我也让你瞧瞧韦某的剑法吧!”
手起剑落,剑光一闪即敛,地上立时现出十分整齐的七道剑痕,每道足有三寸来深!
黑袍少年瞧得脸色剧变,仰天厉笑道:“哈哈!姓韦的,原来你是罗刹老贼婆的传人,
修某技不如人,权且告退,自然有人找你算账!”说着口头喝了声:“妹子,咱们走!”双
足一顿,跃上马背,掉转马头,就往来路奔去!
修玉娴瞧乃兄一走,也无可奈何的目含幽怨,瞥了南宫婉一眼,欲言又止,流露出依依
惜别之情,终于也跃上马背,跟着黑袍少年,绝尘而去!
南宫婉瞧着地上黑袍少年留下的五道剑痕,和卫天翔劈出的七道剑痕,十分迷惑的道:
“韦哥哥,你说他们是修罗门下?”
卫天翔点头道:“不错,他使的正是修罗五剑!”
南宫婉咋舌道:“他一招五剑,快的瞧也瞧不清楚,换了我,真不知如何破解呢?啊,
韦哥哥,那么你的一招七剑,敢情就叫‘修罗七剑’了,这种剑法,当真厉害无比。”
卫天翔又道:“婉妹,你别再妄自菲薄,先前和任氏双杰过招之时,我瞧你使的剑法,
精致深奥,变化繁复,只是你好像还未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
南宫婉笑道:“韦哥哥,你说得一点不错,爹爹也说过:‘这套‘紫雪剑法’使剑的人,
内功越高,剑法也越来越厉害’,我就是吃了内功的亏咯!”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笑了起来,道:“韦哥哥,你知道不?方才那个女的,真把我当作
男人呢!脉脉含情的模样,好笑极啦,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卫天翔摇了摇头。
南宫婉道:“她叫修玉娴!”
卫天翔随口道:“不错,方才他们自称姓修……”
他话一出口,蓦地想起传授自己“修罗七剑”和“逆天玄功”的修灵君,不是也姓修吗,
他们莫非就是修灵君的后人?
唉! 自己方才怎么地没想到他们姓修这一点上去?
方才黑袍少年瞧到自己七道剑痕,说自己是什么罗刹老贼婆的传人,难道那个罗刹老婆
婆就会“修罗七剑”?
不对!修灵君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