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可在明日端午之会揭晓,武林群雄虽下了赌注,却知江湖中事云龙变幻,云诡波谲,往往出入意料之外,谁也无法断言赌胜。
山道上突现出四明老人,身后随着一双子女冯云帆冯云英。
冯云英明眸皓齿,绰约如仙,但眸中却蕴含着一抹淡淡幽怨。
醉济颠郑奇与风尘侠丐乐宸正坐在如菌草地上大碗酒大块肉豪兴逸飞,乐宸忽目睹四明老人,摇首叹息道:“看来我们这位舒翔飞老弟有得受了!”
只听远远即传来四明老人沙沉语声道:“两位豪兴不浅,久违重逢快何如之?”
乐宸连忙站起,呵呵大笑道:“冯老儿,你我快人快语,别转弯抹角,你要我老叫化是为了这个么?”
说着两手一比,作拉曳状。
冯云英不禁玉靥绯红,白了乐宸一眼。
郑奇与四明老人见礼,再向冯氏姐弟问好。
四明老人怒道:“你这老叫化当着晚辈的面没大没小的,哼,真不成体统!”
乐宸道:“那么你另请高明吧!”
说时又自坐下抓起一块鸡腿塞入口中。
郑奇微微一笑,就着四明老人耳旁低语一阵。
四明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别急,又不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走,冯某还带了一缸桂花陈酿,郑兄你我尽兴一饮。”
风尘侠丐乐宸闻言立身跃起,怪叫道:“好哇,老醉鬼!居然见利忘义抢起老叫化买卖来了!”
冯云英娇羞不胜,一颗螓首低垂,频频白眼相向。
郑奇道:“别疯言疯语,老醉鬼领冯兄三位去后山相寻舒老弟,你不是尚有事未办么?”
乐宸恍然大悟,忙道:“对,老叫化差点忘啦,四位慢走,等会见!”
身形腾起,望翠云宫方向奔去。
龙虎双卫正守在宫门外,目睹乐宸如飞奔来,魏虎臣忙道:“侠丐如此匆惶,莫非遇上什么危难事?”
乐宸低声道:“天坍下来啦!老叫化要见兰姑奶奶!”
双卫相视一笑,闪身让开,左天龙低声道:“兰姑奶奶现在山腹秘室,侠丐说话要当心一二,招呼又要挨拧!”
乐宸故作正色道:“二位少听那些胡言乱语,老叫化是前辈高人,那能挨晚辈拧扭的道理。”
说时已扬长走入。
双卫哈哈一笑。
山腹秘室已重加辟建,凿石挖土,复径如网,添了十几处宽敞石室,陈设雅洁,空气流畅,无异户外。
乐宸走在胡薇兰居室外,只听莺声燕语,娇笑不止,知胡薇兰石红芍淑莲公主在内,重重叹一声道:“兰姑奶奶,老叫化可以进来么?”
但闻胡薇兰道:“乐老英雄请进!”
乐宸迈入,即道:“大事不好!”
三女不禁一怔,胡微兰诧:“何事值得乐老英雄惊惶如此?”
乐宸遂将四明老人携一双子女来到,现为老醉鬼带着由后山而来,舒老弟百事繁杂,千万不可让他烦虑!
胡薇兰娇靥一红,道:“乐老速去通知翔弟,千万不要来此,容我设法再说!”
乐宸立即转身掠出。
刘薇兰轻叹—声道:“冯姑娘也太痴情了!”
石红芍嫣然微笑道:“谁又不是!”
说着望了淑莲公主一眼,不由面上泛起两朵红霞。
胡薇兰道:“四明前辈性情刚烈如火,此非恩师与严老师出面不可?”
言毕翩若惊鸿般闪出室外而去。
鬼刀无影邢无弼心情愈来愈沉,驭剑之学因怪异从生并无寸进,欲以武功震慑群雄看来是无法指望了,只有藉令符之功号令群雄,才可纵横天下,那绝户之计非逼得已最好不用。
忽闻室外朗朗高声道:“祟乐观观主玄空真人驾到!”
玄空亦是邢无弼一丘貉,在群雄里,狼狈为奸,只见玄空真人步入,道:“邢兄迩来武功定益精进,一日千里,可喜可贺。”
邢无弼摇首苦笑道:“未必,与会群雄来的不少吧?”
“来的委实不少,有甚多宋奉请柬的于山麓下院坐索,掌门人为难已极!?”
玄空急正色道:“邢兄,明日即是会期,邢兄是否露面?”
邢无弼愕然诧道:“在下怎么能不现身露面,为山九刃,岂可功亏一篑,观主,你问此话必有用意在内!”
玄空叙出与会到来的武林各大门派知名人物,其中不乏与邢无弼结有宿怨,再把申屠怀远无事生非等情叙出,群雄因此立下赌约,并道:“邢兄如无法稳操胜券,最好不要露面!”
邢无弼知玄空不如令符之事,不禁轩眉一笑道:“观主关注,盛情心感,邢某心有成竹,智珠在握,申屠怀远不过插标卖首尔,何足为惧!”
玄空真人道:“既然如此,贫道就放心了!”
忽想起一事,面色微变道:“贫道相告邢兄一件骇人听闻之事,鲁南雷堡主屠震海亦在本山露面,屠震海不是当众自绝身亡了么?死人还能还阳,其中实有蹊跷?”
邢无弼面色大变道:“屠震海未死?他那来的请柬,烦观主立即去查明速速相告在下!”
玄空告辞离去,邢无弼不禁心乱如麻,他一生算计别人,到头来终被别人所算。
他在江湖中培蓄了甚为雄厚的势力,除了各大门派内有伏兵尚不能明日张胆替他卖命外,譬如淮阳帮、白骨门、苗疆赤灵观、桐柏山、黄山万石山庄,江湖黑道帮会及镖局均有党羽或耳目。
假以时日,必能领导江湖,纵横武林,那知清风庄祝融为灾,江都霍公衡父女无故失踪起,他因而迭遭重挫,一蹶不振。
冥冥中自有天定,霍公衡父女与他可说是风马牛毫不相关,却与邢无弼命运有着很大的牵连,从此,淮阳帮裘盛之死,白骨门几乎连根株灭。
赤灵观主施雷本是他得力臂助,一念之差暗算施雷杀人灭口,风闻施雷回至赤灵宫后因伤重致死。
邢无弼思往事,历历如绘,泛生眼前,不觉陷入天人交战中,桐柏山众全军覆灭,令他痛心疾首,黄山万石山庄雀巢鸠占之计功败垂成,惟一使他欣悦的就是青城并未白费心血,这也是裘盛之功,想起裘盛不禁长叹出声。
忽闻玄都上人语声道:“施主为何出声长叹,如今已是水到渠成,大功可望,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话声中,玄都上人已白飘入室。
邢无弼欠身相迎,苦笑一声道:“在下如坐针毡,因无必成之把握,未免心生患得患失之感。”
玄都上人叹息一声道:“施主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难免畏首畏尾,依贫道视情势看来施主有七分胜算!”
邢无弼诧道:“从何见得?”
玄都上人道:“从武林群雄冷落鄙视申屠怀远便可察见一斑,申屠怀远昔年所行所为端凭意气用事,出手辣狠,因而备受冷落,然施主却又不同,侠誉犹在,虽大量尚难确言,故对施主极为有利!”
邢无弼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若能有成,皆为掌门人之赐?”
玄都上人合掌稽首道:“施主言重了,贫道能有今天无不是施主所赐,理当感恩图报,贫道尚须接待与会来宾,无法久留,施主还有什么嘱咐之事请即吩咐。”
邢无弼微微一笑道:“掌门人如此盲重邢某愧不敢当,事到如今,邢某自有方寸。”
玄都上人作别而去。
邢无弼立即召集门下商议方策。
然而翠云宫山腹中亦是紧锣密鼓,调遣人手在翠云宫四外设下天绝阵势以防邢无弼图逃。
石室中四明老人与严昌陵及百了神尼晤谈。
四明老人长叹一声道:“儿女之事,冯某也不再坚异己见,既然云英这孩子自己愿意,就请两位作主?”百了神尼低诵了声佛号,道:“翔飞这孩子天性仁厚,福泽绵远,但他有他的想法,不能说他不对,冯施主请勿操之过急,一切听其自然!”
严昌陵微微一笑道:“老朽预祝百年好合,五世其昌!”
四明老人大喜道:“有严老这话句,冯某就放心了!?”
严昌陵道:“老朽恳求冯兄相劝一臂之力,令邢无弼死而无怨,不知百毒魔媪同来了否?”
四明老人目中暴泛怒光,冷笑道:“冯某恨不能把邢无弼挫骨扬灰,难消此恨,此乃冯某分所应为,何言相助二字,百毒魔媪现留在灌县旅邸,可令云英请来!”
百了神尼道:“事不宜迟,贫尼这就去请令媛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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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
飞燕坡上热闹非凡,天一放暑,四山云气未收,九座台上除了主台及东北角隅那相距遥远的一台尚未有人外,其余的七台上零零星星地武林群雄陆续落座。
正中主台取名“明浩”,其余八台称之“飞虹”、“苍龙”、“伏虎”、“雷霆”、“降虎”、“平阳”、“金霞”、“落月”。
这是青城两百年来从所未有之盛举,因群雄有别,何者为素席,何者荤腥不拘,黑白有异,分门别类,摆定座席。
烹调洒筵者,均由山外重金礼聘而来,选料之精,配制尤佳,使与会群雄大快朵颐,回味无穷。
此虽迹近铺张炫耀,但亦无可厚非。
东北角隅“落月”台却空无一人,虽排有桌椅,却无名次,一则无人就远舍近,再青城执事亦言今日初五,恐还有人迟迟赶到,必须委曲在落月台上。
于飞燕坡入口处张挂巨大榜示,列有群雄名号须坐于何台,显明了然。
不到一个时辰,台上台下只见人头攒动,人声如潮,执役人更形忙碌,倒茶送酒上菜。
蓦地——
如潮人声突然寂灭,数百千道目光同时注视在“平阳”台上,五华镖局铁少雍等原已坐好,倏又立起,只见鬼刀无影邢无弼率领门下不知何时已来在平阳台上,尤其邢无弼身后紧随着两个巨无霸,殊为刺目。
醉济颠郑奇与风尘侠丐乐宸坐在降魔台上相互敬酒,郑奇笑道:“老醉鬼就怕邢无弼不敢露面,如今好戏连台有得瞧了!”
翠云宫内突响起嘹亮钟声,只见索桥上龙虎双卫道引羽衣星冠的青城掌门玄都上人缓缓走来。
玄都上人之后尚随八名眉清目秀道童,各执法剑拂尘鼎炉诸物。
之后自是青城诸大首要弟子,鱼贯走上“明浩台。”
群雄鸦雀无声,肃然立迎。
玄都上人朗声道:“各位请位。”
先说了几句接待不周等客套话,再引入主题,谓上代掌门天乙神君临终遗言嘱其接充掌门,只以百废待举,故迟至今日始昭告天下武林。
因今日亦是青城创立五百周年之庆,各项庆典本立即开始,共谋尽欢,奈迭奉武林群雄投书欲藉今日之会明白是非曲直,以平纷事。
是以贫道决意延后俟各位纷事干息后才行庆典,请武林群雄见谅。
言语极为委婉得体,左天龙随即宏声道:“请与会嘉宾推举一位德威俱重的高入主盟仲裁,能得片言解忿,化戾气为祥和,不独青城感德,武林苍生亦同感幸甚!”
不知何人高呼道:“少林掌门普严禅师佛门高僧,德高望重,众威钦服。”
一经提名,附和之声雷动。
伏虎台上走出一个白眉银须老僧,立在台沿,高喧了一声佛号,合掌躬身道:“老衲何德何能,当此重任,不如请邢无弼施主……”
突闻一声暴雷似地大喝道:“老和尚,不要推辞了!什么邢
无弼?他这万恶匪徒,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群雄凝目望去,只见是“飞虹”台上伺立在贺兰山主申屠怀远之后狮发红面老者所发。
少林掌门普严禅师接道:“老衲敬谢不敏!”
说时似欲转身退回就座。
青城掌门玄都上人高声道:“众望所归,禅师高人请勿推辞!是非自有公道,禅师只是仲裁而已!”
普严禅师面现无可奈何之色,合掌喃喃道:“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魏虎臣突跃上“明浩”台,手捧一束书信,掠向“伏虎”台去,身形似箭落在少林掌门普严禅师之侧,躬身施礼道:“老禅师,此束书函乃与会群雄投诉书状,尚望‘一诉之公决’!”
普严禅师逐一批阅书函,十之八九均是斥诉邢无弼罪状,不禁两道霜眉浓皱,低声道:“魏檀樾,这些投状缺少事证,恐邢无弼不能服心,只怕反激发巨变,此非青城之幸,亦非武林苍生之福”
魏虎臣笑道:“这些投状投书人自有事证,不然无法成立,这点,老禅师无庸顾虑。”
说着立即取过第一封投状,高声道:“此函系贺兰山主申怀远控诉邢无弼叛门之罪,请问叛门当治何罪?”
“死罪!死罪!”
呼叫之声雷动,谷鸣回应,不绝于耳。
邢无弼见状不禁震栗,大感意料之外,率领两位巨无霸跃出落在草坪上。
这一现身,愈显得巨无霸高大,竟多出邢无弼半个身子,上身赤裸裸地长满浓黑乌毛,宛如两截铁塔人熊般,威武狞恶,神态骇人。
邢无弼满面怒容,似欲向主台走来。
左天龙大喝一声道:“邢无弼,是非自有公论,青城又非褊袒申屠怀远,你来此则甚!”
玄都上人用手一摆,道:“让邢施主来吧!”
邢无弼身形一晃,悄无声息落足台上。
玄都上人淡淡一笑道:“贫道知施主要说些什么?还是不说为妙,恐弄巧成拙,这些投状均在片刻之前收到,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贫道焉敢褊袒,不过施主与申屠怀远势难两立,终须一拼生死!”
邢无弼暗道:“说得也是,自己何必触犯众怒,除去申屠怀远再说!”
疾跃下台,面向平阳台上甩手一挥。
只见五华镖局局主铁少雍现身台沿时,而手握卷帛展开来朗喧申屠怀远昔年所为恶行。
其中大多不为人知的无头公案,武林群雄中自有受害者后人及亲友,不禁勃然变色。
飞虹台上突腾起桀桀怪笑,笑声中人影纷纷掠出,正是申屠怀远等人。
一场生死拼搏即将引发,武林群雄寂然无声。
少林掌门普严禅师高声道:“请问申屠檀樾,那五华镖局宣读的那些罪行是否真实?”
申屠怀远目蕴浓重杀机,厉声道:“句句不假,件件真实,但均为邢无弼献计,动手施为的更是邢无弼本人!”
恶人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