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知道问他也是白问,当下气得哼了一声道:“哼!陪他聊天?……我问你,这几天他到底死到哪里去了?难道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
南水闻言,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姑娘你还不知道么?自从少爷和你吵完架后,他就把自己泡在湖水里,已经泡了三天啦,连一粒米也不肯吃,我们劝他上来,差点投被他打死呢。”
青萍闻言吓了一跳,张大了一双眼睛,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把自己泡在水里?”
南水含笑摇头,说道:“我猜少爷一定在练功夫,他时常做些怪事,让人猜也猜不透。”
青萍闻言哦了一声,低声说道:“啊!原来这样……他真是个怪人。”
二人正在说话,北星已送完了碗回来,用手指着楼外,口吃地说道:“哈……哈姑娘来了。”
青萍正在气闷之际,听说哈小敏来了,不由心头一喜,立时站起了身子,娇笑道:
“啊!太好了,我正在发问,赶快请她进来吧。”
青萍说时南水早已到楼外看过,跟着回来说道,“哈姑娘坐着小船,已经过去了,看样子不准备到这儿来呢。”
青萍连忙赶到竹栏旁,果见哈小敏摇着一叶小舟,已然绕过了竹楼,向一条叉路拐去!
青萍不禁着了急,立时大声叫道:“小敏——你到哪儿去?——来谈谈……”
哈小敏远远地回过了头,向青萍招了招手,青萍似乎听见她在叫道:“我——就回来。”
青萍不知她有何事,看着她小船的影子,消失在夕阳的彩波中,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自语道:“痴情的姑娘,你这么转来转去,却是没有什么用啊。”
天边一抹艳丽的彩霞,烘托着火红的落日,把它缓缓地拉下了山头,红透了半边天,给这个世界带来梦幻般的美丽!
碧清的寒池中,倒映着一只船影,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穿着一件翠绿的长衣,在夕阳晚风中,显得很单薄,在她的,脚下,放着一只翠竹编成的小篮子,式样甚是精巧美观。
这个娇美的姑娘,就是痴爱着白如云的哈小敏,她一只玉手,轻轻地握着一双朱漆小桨,慢慢地在那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拨划着。
小船的速度很慢,哈小敏的一双秀眉,也微微地皱着,她好似有一种不可开脱的心事,使得她变得忧郁,这对于她的性格来说,实在是太不适合了。
小船穿过了一排低垂的柳条,哈小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可爱的笑容,她的眸子,也显得光亮了。
在离她十余丈处,紧靠着岸边,有一个人泡在那寒冷彻骨的湖水中,只露出一个头,他就是白如云。
由湖水中可以看清,他坐在一只黑铁的椅子上,除了头以外,其他的部分完全浸在寒水中!
他一双剑眉,仍然微微地上扬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可是由他的一双眸子看来,他依然是精神奕奕的。
当他看见哈小敏远远而来时,微蹙了一下剑眉,立时把一双眼睛紧紧地闭上,好似极度地厌烦哈小敏到来。
哈小敏加快了划行的速度,不大的工夫,已然来到近前,她摆浆停舟,含笑说道:“小云哥,你今天可好?”
白如云恍如末闻,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哈小敏呆了一下,仍然是笑容满面地说道:“今天比昨天冷多了……恐怕夜里还要冷呢!”
这一次她改变了话腔,似乎是自说自话,又似乎在与白如云搭腔。
可是白如云连一点反应均无,就好似一个石人似的,他甚至于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显得那么的冷漠和不可接近。
哈小敏很难过,但她从不愿意把这种情绪,在白如云和任何人的面前表露,可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她往往会失声痛哭。
不过她是一个坚强的姑娘,她始终相信着一件事,那就是:白如云总有一天会把她拥入怀抱。
就是这个原因,她能够容忍白如云对她任何程度的冷漠和难堪。
这时她伸手折了一节柳枝,围在了脖子上,若无其事地玩弄着,口中还在低声哼唱着小曲,表示她对白如云的冷落,是毫不放在心上!
她唱了几句之后,取下了才编好的柳圈,轻轻地敲着脚下的小竹篮,笑着说道:“小云哥,你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带来了吃的,是我亲手做的呢。”
白如云对付她,只有“不理”两个字,所以他闻言仍是不言不动,用沉默来表示他对哈小敏的厌恶!
哈小敏轻轻地笑了两声,说道:“小云哥,我知道你最爱吃饼,这次特别给你烙了三张千层饼来,你快趁热吃了吧。”
哈小敏说着,把手中编好的柳圈,轻轻地放在白如云的头上,这么一来,白如云可忍不住了。
他睁开了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尽力抑制着他的愤怒和憎恶,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
“小敏,你闹了我三天,我都忍下了,难道你非要我发脾气么?”
白如云说着,轻轻摇了一下头,把头上的圈儿摇落水中,这个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此刻简直被哈小敏弄得啼笑管非。
哈小敏捞了一把,没有把那圈儿捞着,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说道:“人家都怕你发脾气,我才不怕呢……”
哈小敏话来说完,白如云已是竖眉喝道:“小敏,你可要知道进退,我对你一向宽容,不过,你太笨了,做的尽是些不聪明的事,我不愿多说,你快把东西带回去,以后不要来了。”
白如云的话,说得哈小敏阵阵心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可是当你向她脸上看时,却丝毫也发觉不出来。
她仍然带着她一惯的笑容,轻轻地掀开了竹篮,白如云鼻端,立时嗅到一股菜食之香,直恨得不住地咬牙。
这一来可把白如云激怒了,他剑眉一扬,沉着声音喝道:“小敏!你不要这么不知趣,莫非你真要我发脾气不成么?”
哈小敏好似着了魔,对白如云的愤怒毫不理会,仍旧笑眯眯地道:“小云哥,我不骗你,这莱好吃得很……”
哈小敏话末说完,白如云已是一声怒喝,他蓦地吹出了一口气,只听得一片唏哩哗啦的大响,哈小敏手中那只小竹篮,被白如云吹得翻了底,菜肴四下飞溅,哈小敏的面和前胸全被珐污了。
这一下倒是出乎哈小敏意外,她惊惧地啊了一声,把篮子也落到水中,她感到微微的昏眩,心头上似乎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显然被白如云惊得呆怔了,可是她的耳边,尚听得白如云愤怒的声音喝道:“这是你自取其辱……赶快走吧。”
白如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刀一样,深深地刺痛了哈小敏的心,她感觉到白如云是太冷漠了!
她几乎想哭,但是她还是忍了下来,用着失望和恐惧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所深爱的人!
白如云倒被她看得不安起来,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叹了一口气,用着较为温和的口吻说道:“唉……小敏,你何苦这么纠缠我呢?难道我欠你什么吗?去吧……”
哈小敏静静地听完了白如云的话,用衣袖拭去了脸上的莱肴,轻轻地提过了木桨,略一划动,小船立时划出了丈余远。
她又回过了头,仍然带着一丝矫笑,低声道:“我晚上再送饭来……”
哈小敏说完了这句话,立时运桨如飞,小舟像是一只水箭船,霎那问滑出了十余丈。
白如云急得连声叹气,叫道:“小敏……你何苦来?”
哈小敏的小船,已然拐了水道,看不见了!
白如云懊恼万分,他低头看了看飘浮在水上的菜肴,心中有一种歉疚的感觉。
他默默地想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哈小敏为什么要爱上我?……可是我是深爱着青萍的,为什么青萍不像小敏一样的来爱我呢……”
他有些茫然,回忆到刚才对哈小敏的情形,心中很是难过,自己这样对待她,她居然还要送饭莱来。
这个倔强怪僻的年轻人,此刻被感情困扰着,发出了陈阵的喟叹。
青萍一直倚靠在竹栏旁,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否则,她一定会为哈小敏落泪的。
当她看见哈小敏的小船,远远地拐了回来时,她心中不由得颇为高兴,立时招手,高声叫道:“小敏……你快过来谈谈,我闷死了……”
哈小敏听见青萍的呼唤,她仰起了头,看见青萍斜倚竹栏,翠袖飘摇,真个是仪态万千,美得像是画上的仙女,心中一阵难过,不觉流下两淌泪来!
但她极迅速地用衣袖拭去,强笑着向青萍招了招手,迟疑了一下,终于把小船向竹楼划去。
青萍见她把小船划来,心中甚是高兴,立时对身旁的南水说道:“南水,哈姑娘来了,你快去泡茶,准备果子。”
南水素来与哈小敏不投缘,闻言老大不愿,却又奈何不得,只好答应一声而去,心中却想道:“这伍青萍越来越不客气,对我就好像对她的佣人一样,真是,以后不能太听话,杏则她越来越多事……”
不言南水埋怨,却说哈小敏痴痴地把小船划到楼边,她似乎受了过大的刺激,显得有些呆钝!
她默默地坐在船上,双目发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他喜爱的地方,有他爱的人……”
哈小敏正在自语着,青萍已由楼上跑下,她笑得像是一朵花,老远便招呼道:“小敏,你怎么不下船?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哈小敏闻言抬了一下目光,嘴角微微挂上了一丝笑容,仍然是不言不动!
青萍不由颇为奇怪,她细一打量,不由更为惊讶,原来哈小敏衣服沾有不少油污莱肴,头发上还挂着几截粉丝。
青萍见状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中甚是难过,立时说道:“小敏,别发呆了,快下船告诉我,可是白如云又欺侮你了?”
小敏这才微微移动身子,下了小船,青萍立时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小敏,快告诉我,白如云对你怎么样?”
哈小敏默默地招摇头,低声说道:“萍姊,我们上去再谈。”
青萍看她神情,知她必然伤心透顶,心中为她难过,点点头道:“好!我们上去,要是白如云真做了什么事,我一定和他拼命。”
青萍说着,拉住小敏的手,回到了楼上,这时南水已然泡好了茶,并摆出了四色鲜果。
他见小敏如此模样,知道定吃了白如云的闭门羹,心中颇为得意,边走边自语道:
“哼!每天送饭,这次可送出祸来了吧……”
小敏闻言面色大变,青萍亦是勃然大怒,点脚之下,已然到了南水身旁,玉掌扬处“啪!”的一声脆响,打了南水一个大巴掌!
青萍打过了之后,柳眉倒竖,玉齿咬唇,狠狠地骂道:“贼!你们这一窝贼,你凭什么取笑哈姑娘?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臭小厮……我今天挤着不活也要把你杀了……”
青萍说着,玉臂环处,二指如电“点香捻灰”,便向南水“天突穴”点来!
南水吓得怪叫一声,连忙躲过,他见青萍发达大脾气,不禁吓得面色大变,满口叫饶道:“好姑娘,我该死,我说错了话……”
青萍这时也不知哪来的一腔愤怒,满肚子的冤屈,全发泄到南水身上,双臂错处,十指如风,追着南水击来。
南水武功虽然了得,但他却不敢还手,只是挤命地闪躲,口中怪叫连声。
青萍数击未中,更是怒到极点,一双玉掌越发加快,直似狂风暴雨般,向南水的要害击来!
小敏在旁见状,轻叹了一口气道:“姊姊,算了吧,何必与他们计较?让他快走吧。”
这时青萍二指已经扫中了南水小臂“臂儒穴”,直痛得他一声大叫,青萍这才住了手,喝道:“滚下去,我永远不要见你……”
南水面红过耳,用右手托着左臂,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青萍这才回身对哈小敏道:“这些东西真是可恶透了,我一天不知要受他们多少气,住在这个鬼地方,碰见这些怪人,唉……”
哈小敏见她秀目含愠,余怒末消,当下笑了一下,说道:“姊姊何必生这么大气,其实南水和北星是很好的,就好像……白如云一样,人是很好的……”
青萍见小敏替他们说话,心知她爱白如云爱得太深,已经到了痴狂的程度,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不要再谈他们了……小敏,你身上是怎么弄的?”
哈小敏闻言眼圈一红,强忍住要掉下的眼泪,低头说道:“我刚才给他送饭,他不肯吃……被风吹翻了,篮子也掉到湖里了,我……”
哈小敏说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一双秀目中,该出了大颗的眼泪,犹如断线珍珠般!
青萍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立时明白,愤愤说道:“小敏,你不要哭,像白如云这种没有人性的东西,你何苦去爱他?他这么对你,实在太不对了……
“小敏,你一宜生长在这里,从来没到外面去过,江湖上英雄豪杰多的是,我劝你还是把他忘了,到外面去跑跑吧。”
哈小敏拭着眼泪,只是不住地摇头,青萍见状,知她陷得太深,绝非任何力量所能改变,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爱上他,也许是一件错误的事,不过你既然爱上了他,那也就没办法了……也许他过些时候会爱上你……”
青萍最后一句话,是为了安慰哈小敏,忖道:“至少要等我走了以后,我在这里,自如云绝对不会移情于她……我是真该走了。”
哈小敏听着青萍的劝慰,心中虽然稍安,但她也知道这是一件很渺茫的事,因为她知道白如云热爱着青萍,就如同她热爱着白如云一样。
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就是青萍并不爱白如云,并且她已然有了婚约,但是她却不知道,白如云在青萍心上的份量,已经一天天地加重。
虽然青萍还在恨着白如云,怕着白如云,可是有一天,这些情绪都会变成了爱,而这种爱的力量,将不是任何人所能分开的了。
青萍停了一下,又问道:“白如云为什么把自己泡在水里?”
哈小敏用块粉红色的小手绢,擦了一下鼻子,低声说道:“我问他,他又不肯多讲,只说他做错了一件事,他要自己泡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