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不论你是多么英雄好汉,圣人烈女,只要一沾上这八个字,嘿!”
他冷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道:“那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哈小敏听到此,不由忍不住,道:“可是爸爸!青萍姊并不爱小云哥呀?”
琴魔哈古弦冷目扫了女儿一眼,他感到自己这个女儿,实在是太天真了。
当时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怎么知道?”
小敏不由脸一阵红,呐呐道:“我,我……我……”
哈老怪苦笑了一下,接道:“丫头,你太天真了……我告诉你,那位伍姑娘也和你一样……也深深迷上了白如云!”
哈小敏不由芳心一震,差一点儿呆住了。
琴魔冷笑了一声,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这么痴情?可是他竞忘了自己用来批评伍青萍的“情之所钟,不能自已”八个字,否则也会少释芳心。
他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我说这话,也不由你不信!”
他一面说着,一面由袖管之内,拿出了一个揉成了一团的纸球,往哈小敏面前一递道:
“你打开来看看!”
第十三回 襄王有意 神女动心
哈小敏接过一看,是一张揉得发皱的纸球,不由心中不明;慢慢打了开来。
那上面是一笔蝇头素篆,像是一首诗,她不由默默地看下去。
纸上写的是:
白云深处曾为客
青萍随波任浮沉
多情自古空余恨
长忆天边一抹红
她那两弯蛾眉,不禁深深锁在了一块,一时全身觉得都发冷了。
她默默地念着这几句话,内心真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无限委屈,那方才忍住了的眼泪,此时更不由自主滚了出来。
哈古弦冷然道:“这是伍青萍亲笔写的,是我从她父亲身上偷出来的,哼!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哈小敏咬着下唇,流着泪道:“可是,她……为什么又要跑呢?”
琴魔冷笑道:“这首诗上,已证明了她对白如云爱意之深,虽然眼前她逃避……哼!只怕日后亦难免作茧自缚。孩子!你不要忘了,他们才是真正互相热爱的……你莫非还想把他们拆散么?就算能够,你又忍心么?”
哈小敏不由被问得脸一阵红,她内心这一霎时,就好像万针齐扎一般。
要不是在父亲眼前,她早就忍不住趴在桌上,放声大哭了。
可是这种强自镇定的意味,更是难受,她脸色变得纸一般白,美丽的眸子里,已噙满了眼泪,这一霎时,她就好像失了魂儿似的。
琴魔不由大吃了一惊,本来他还想为龙匀甫说几句话,只是现在,他却觉得不便再出口了。
他慌忙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女儿的手,只觉得又冷又抖,哈古弦不由叹了一声道:
“唉!你回去休息吧!”
他说着也不觉喉咙有些哽咽,顿了顿才道;“孩子……你……”
哈小敏此时才转过念来,见父亲如此,不由苦笑道:“爸爸!您老人家别急,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不会再傻了!”
哈古弦怔怔地点了点头,才叹道:“你能明白爸爸我这番心意就好了。要知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能不疼你么?”
小敏苦笑道:“我知道。”
哈古弦才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回去吧!”
小敏从位子上一站,那纸团儿掉了下来,她连忙又从地上捡了起来,紧紧地抓在手中,转过了身子,匆匆走出房去。
琴魔哈古弦,目送着女儿走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发了一会楞,他心中思索,也不知道女儿心中想些什么?她能把白如云忘了吗?
他又摇了摇头,轻轻地叹道:“她忘不了他!”
因为他也是曾经由少年过来的人,也曾在感情上受过颇多的折磨,他也曾经无数次地发誓,想要忘记一个人;可是直到如今,他仍然念念不能忘记那个人,那人就是哈小敏的母亲。
这是人于人之间的“情债”,古今不少的先圣豪杰都不能免却这种痛苦,自然哈古弦也不能例外,他脑中深深地思索着一些问题,最终,依然是丝毫没有结论。
白如云、伍青萍、哈小敏、龙匀甫,这四人真是一盘多么难下的棋啊!
哈小敏含着泪回到了房中,一时心情感伤万千,往床上一扑,先哭了一个够。
因是怕父亲听见,只把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这样声音就不会外出了。
一个人愈想愈伤心,愈伤心也就愈哭,足足哭了有半个时辰,才慢慢声嘶力竭,同时心情也慢慢定下来了,只觉得通体酸软无力,脑子里更是千头万绪,最后她坐起了身来,正对着桌上一面镜子,自己几乎不认识自己。
镜中的人,一双眼睛,就像是一对桃子似的,肿泡泡的,那双眸子更是昏暗无光,蓬着头发,就像是牢里的女犯人似的。
只是这么一会儿,已折腾得不成人样了,哈小敏自己看着也不由吃了一惊。
她痴痴地摸着脸,暗道:“我怎么会成了这样子了,简宣像个鬼!”
接着,她把镜子移到了一边,却不由得又抽啜了一下,这一下又使她想到自己方才是大哭斯歇。
于是她不由冷冷地垂下了头,用手支着,只是痴痴地看着窗外。
她脑子里想:“我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值不值得?”
于是,白如云那英俊的影子,又在她的眼前出现,她狠命地摇了两下头,心里拼命地叫道:“我不要想你……我不要想你。”
可是,那影子仍然是固若磐石;哈小敏不由撇了一下小嘴,颤声叫道:“小云哥!”
眼泪立刻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也似,扑扑簌簌落了下来,一粒粒滴在了膝前。
十年以来,她心中只有一个白如云,她爱他的英俊,爱他的武功,爱他的为人,更加爱他的气质……
几乎没有一样,不是深深印在了小敏的心坎里,每—个影子,都像是一粒种子,在她心里已生了根,发了芽,如今已蔚然成荫,一时之间,又如何能叫她忘得掉呢!
她就这么低着头一会抽搐一声,又接着想下去,一双脖子,却死死地盯着地上一块方砖发呆,有时流出了泪水,她也会不自觉地抬起手擦擦,可是眼神还是不离老地方。
大凡一个人伤心到了极点,都会有这个现象,哈小敏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倒是破题儿第一道,尝到了这种滋味。
想了半天,只觉得脖子酸酸的,她这才惊觉,不由暗叹了一声道:“我这是何苦,别是要病了吧!”
想着想着……她用手理了一下头发,站起了身子,又苦笑了一下,自嘲道:“我这么深深不忘他……人家又何曾这么想过我,我真是太可怜了!”
“白如云,你这小冤家……你的心也太狠了,我对……”
她想着有意放松了心情,还笑了笑,可是那笑也只是昙花一现就消失了。
她脑中不停地想:“我莫非就这么为白如云守一辈子么?那也太可怜了!”
于是,她又想到父亲所说的话,此时想起来,真是句句都如同一枝冷箭,深深地射到了她的内心,尤其是关于伍青萍的事。
于是她又由身上找到那个纸球,打开来看了一遍,脑子里揣摩着青萍当时写这些话时的心情,那一定也是和自己此时心情差不多。
“她一定也是很痛苦的!”
她想到此不由眨了一下眼睛,自语道:“不过,萍姊爱白如云,这一点一定是不假了,可是她又为什么要看我一眼呢?”
想到此,她不由又有些气恼,觉得青萍不该瞒着自己,把自己害死了。
可是当她心情稍定之后,再想这个问题,她的见解又不同了。
她沉默地想着,忖道:“伍青萍到底是一个了不起的姑娘,虽然她心中这样爱着白如云,可是她能不表现出来,只看她能一个人闷声不响地跑了,只是这一份决心,就比自己强多了。”
她忽然敏感地想道:“青萍一定是为了我才跑的,她这么作,可想知内心的苦楚,我真不该再恨她了……”
于是她又把恨青萍的心暂时放下。
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又坐下,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呢?”
“按说,我该听爸爸的话,成全了他二人,只是……我能么?”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伟大,同时她更不敢想到,自己一旦失去白如云的痛苦。
可是她却不得不重新对这个问题有所考虑了,虽然这多年以来,白如云并未对她表示过爱心,可是,哈小敏却是生活在快乐之中。
这些快乐的本质,也许仅仅是由于白如云的一些微笑和对她的一些赞赏,可是这一切却足以令痴情的小敏有所消受了。
也许她的希望并不高,白如云只要能像原来那么对她,她就很满足了,她那幼小纯洁的心灵之中,本不会想得更远更久的,她没有想过未来的婚姻,因为她处身在快乐之中,她的喜和悲,只是操纵在白如云的感情之中,可是如果有人问她未来和婚姻之时,她却会马上联想到白如云,而且会很快地把这些归宿,安置在白如云的身上,这并不是她太自信,因为事实上,她那单纯,狭小的生活圈子里,只容许她想到白如云一人。
她从没有这么心碎过,以前偶尔为白如云的冷漠,也曾伤过心,也曾落过泪,可是当新的希望涌上心头时,那一切的黯影,都马上消失了。
可是,伍青萍来了,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她把白如云的感情独占了!
她把哈小敏的希望带走了。
自从她来之后,哈小敏就不快乐了,是她使哈小敏感到未有的伤感和空虚。
由于青萍的来,才又使她看出了白如云的另一面,原来他不是冷漠的人,原来他对自己的一切并不是最好的……原来他并不爱自己。
啊,这太残酷了……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她又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就像是一株风雨中的梨花。谁说小敏不解风情,谁说小敏不多情?
哈小敏趴在床上抽抽啜啜,一直哭到全身一点力也没有,忽然觉得身上有人推了一把,哈小敏只以为是父亲来了,不由吃了一惊,慌忙由床上翻了起来,回头看时,却是丑女花奇。
小敏不由寒着小脸道:“人家都难受死了,你还来闹!”
花姑拖长了声音道:“啊呀,我的好姑娘,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一个人哭得这么伤心。”
小敏绷着小脸,摇摇头道:“不为什么,我只是不好过。”
花姑笑道:“我知道你是不好过,到底是为什么?你给我说说。”
小敏只是摇摇头,也不说话,花姑不由长叹了一声,轻轻拉起小敏一只手,皱眉道:
“姑娘,你还把花姑当外人么?花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哈小敏翻着眼看了她一下,花姑用绸子替她擦着泪水,满脸关怀之色。
哈小敏不由叫了一声:“花姑!”
就往花姑怀里一扑,一时又哭了起来,她心中喃喃地说道:“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呢?”
花姑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面皱着眉道:“好姑娘,你告诉我,是谁欺伤了你,我去给你出气去,是哈老怪不是?我去问问他!”
花姑说着就要转身,被小敏一把拉住了,她摇摇头:“不是……不是爸爸!”
花奇不由一怔道:“那又是谁?”
小敏面色一红,讪讪道:“是……是小云哥……他……”
花奇不由短眉一挑,厉声道:“怎么,是白如云,这小于愈来愈不像话了,你放手,我去跟他要老命去!”
哈小敏不由紧拉住她,一面道:“不……不……他也没欺负我,都怪我自己,您找人家去干什么,还不够丢人的吗?”
花奇张大了嘴道:“我的好姑娘,你倒是说清楚呀?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吧!”
哈小敏不由低叹了一口气道:“你叫我怎么说呢?”
花奇翻着眼皮,道:“白如云不是跟你玩得挺好么?怎么会……?”
小敏哼了一声,气道:“什么挺好?人家根本不喜欢我……”
说着连声音都抖了,嘴角直撇,还想哭。花奇闻言,倒不由怔了—下道:“什么,他根本不喜欢你?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小敏痴痴呆呆地摇了摇头,冷冷地道:“还用谁来告诉我?还会看不出来?花姑,你说我怎么办?”
花奇不由轻轻搂住她,用手在她背上轻拍着道:“不要多心,白如云那小子脾气就是怪一点,你认识他这么久,还会看不出来?其实他心里还是挺喜欢你的。”
小敏不由抬起了头道:“真的……您怎会知道?”
花奇不由一怔,咧嘴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么标致的姑娘,他打着灯笼到哪里找去?”
小敏不由心中一凉,叹了一声道:“他才不稀罕呢。”
花奇不由把小敏一推,大声道:“什么,他不稀罕,妈的,小于要是真敢欺负你,我不咬死他!”
说到“咬”字时,这花姑还作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姿态,连小敏都忍不住笑了,不由白了她一眼道:“算了,不要出洋相了,人家是说真话,您就会瞎打岔!”
花奇见小敏居然笑了,不由心中甚喜,一面皱着眉道:“你以为我作不出来?我知道那白如云本事大,要讲打,我是打不过他,可是要讲拼命,我还不怕他。”
哈小敏不由苦笑了一下,道:“拼命有什么用?就算您把他人杀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丑女花奇只是愕愕地看着她,哈小敏此时反而安静了许多,顿了顿才道:“现在我也想开了,我也不哭了,光哭也没有用,天下的男人多的是,我又何必守着他一个?”
花奇拍了一下桌子,道:“对呀,想开就好了,不过……”
她看了小敏一眼,又摇了摇头道:“不过白如云……唉!你们到底是闹什么?一点小事可犯不着!”
哈小敏冷笑道:“人家根本不喜欢我,您叫我死缠着他不成?”
说着她头低下,心中暗想,我不也是死缠着人家,已经缠了好几年了!
想着她的脸又红了,她停了一会儿,咬着牙道:“这个地方我住够了,我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