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低着头冷笑,八阿哥若有所思地附和感叹道:“三哥说得没错,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十三感激地望着我,裂着嘴傻笑。四阿哥面上挂着笑,眼光却凛冽地瞄向我。十四立起来,朝我道:“容月,下次本阿哥生辰,你也要尽力而为。”
十四自有德妃、康熙的宠爱,要雨得雨要风得风的,那还用我操心。我淡淡回眸一笑,又倒起酒来。十三已喝得满面红光了,赶紧轻声告诉他多喝点醋,解解酒。
三阿哥带头送了十三礼物,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十三一一转交给了我,并从怀中摸出一支玉钗,递给我道:“今儿还有这位寿星,差点给忘了!”
我接过玉钗,这还是我在大清收到第一份生日礼物,忙笑着谢道:“奴婢谢十三爷!”
十阿哥唯恐别人忘了他,大声说道:“你们两个好缘份啊!你送给你们十三爷什么礼物啊?拿出来也让爷瞧瞧。”
八阿哥唤了声十阿哥,制止他别多话,十阿哥傻笑着住了口。八阿哥接着道:“不知是容月姑娘寿辰,也未带礼物,他日有机会补上吧。”
我一听不喜倒惊,若是让八福晋得知,还有宁日过?“谢谢八爷,其实各位爷早就给容月礼物了,瞧,都挂在墙上了呢?”
四阿哥看到自己的四个大字被挂在正中,黑着一张脸,冷声道:“成何体统,都给我摘下来!”
无可奈何的收起字画,心里实在憋气。哼了声转至台前,笑着大声说道:“各位爷,今儿容月要为十三爷献上一曲,祝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台上刚才一直弹的是古曲,若是再加训练,决不比十二乐坊差。本来还想着边弹筝边唱的,可下午跟人家一比,水平差了一大截,只好作罢。为了增加声音效果,采用了和坤家戏台的设计,在地下埋了几口大缸,扩音效果还算不错。
我随着节拍,边拍手边摇摆着身子,微笑着唱起了《朋友》: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甚麽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
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我唱了上半段,十三与十四就和着唱了起来,气氛也被调动起来,边十阿哥也跟着哼。十四来了兴致,偏要重来一次,于是又让乐队配合了一遍。
十三从位上站了起来,一手撑着台沿,纵身往台上一跳,一揖手对大家说道:“今儿十三也要为我的朋友唱上一曲。”
我朝着大家傻笑,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十三爷,你喝多了吧?”
十三喷着酒气,乐呵呵地笑道:“我没醉,今儿都是自己人,我们一起唱吧,就下午那首。”
十阿哥那破嗓门起着哄,还有几位都鼓起了掌。想着反正一首也是唱,两首也是唱,不管了,与十三来了个男女对唱:
女:与龙哥共举杯萍水相逢做朋友世间相聚不容易请你再饮这杯酒
男:好贤弟庆相逢一见如故说风流投缘就是好兄弟今夜与你喝个够
女:与龙哥称兄弟千杯不醉乐悠悠楼台近水月当空酒逢冤家又何求
男:好贤弟喝一杯人生梦醒再回首百年好酒千杯少哪怕老板要我走
女:金镶玉凤求凰人间最难配成双天下知己当你我只恨时光太匆忙
男:说不完喝不够最难得是好朋友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恨时光太匆忙
台下一阵“好好”的喊声,十四上来拉起我就走,偏要我跟十三对饮三杯。十三今儿也不知怎么了,三杯一干而尽,我推托不了,硬喝了下去。
足有四两的白酒,空腹而饮,胃似烧了似的,过了片刻,实在忍不住了,赶紧往后院跑。跑到门口,就蹲在地上吐了起来。脑袋晕晕的,脚像踩在棉花上。
头撞在东西上,猜想定是堵墙,于是转个方向。可这堵墙又转到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四阿哥立在我面前,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气。假装醉了靠到他身上,笑呵呵地道:“爷,你怎么有三个脑袋。”
四阿哥也喷着酒气,一把推开我,冷冷地低声道:“自作自受。”
“呵呵,四爷,你干嘛这么古板,天天挂着一张寒冰脸。”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啊?”
四阿哥用力的捏起我的下巴,要把它捏碎了似的,怒吼道:“还说没有,别以为处处护着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识抬举的东西。”
冷冷地盯了我片刻,冷哼了一声,提步而去。
我的头上像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人呆立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冷风吹得身体一阵阵颤抖。泪模糊了视线,觉着自己确实是自作自受。他说得一点没错,我只是一个奴婢,还企图妄想着与这位封建阿哥,未来的封建君王来一段人间佳话。不由得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自骂道:“你这个天真到家的笨女人。”
吸了吸鼻子,擦尽泪痕,扯出笑容,回了屋。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三阿哥发了话,酒席也就散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宫,只觉得头重脚轻,毫无力气。回到房里,倒在床上整个人像散了架。
整个晚上头痛欲裂,身体忽冷忽热,定是酒后受凉,发高烧了。刚开始脑子还似清醒,再后来沉沉入睡,偶尔清醒时,发觉整身衣服似刚从水里捞起。觉着自己大概是要一命呜呼了,也无大悲之心,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干脆些。
“水……水”我喃喃自语,眼睛沉得睁不开。从感光而断,大概是白天了吧。有人略微抬了抬我的头,唇触碰到了东西,沾到了水,我似开裂的大地,“咕咚咕咚”猛咽了几口。
意识越来越清晰,听到小萍担忧的声音:“慢点,慢点。”
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小萍关切道:“阿弥陀佛,你总算醒来了,这三天吓死我了。”
我此刻无力以对,她见我不发话,一脸焦虑的自语道:“不会真像太医说的烧坏了脑子吧!”用手在我眼前摆了摆,我索性闭上了眼。
急促的脚步声离房远去,我真是一条贱命,在这种医学落后的年代,烧了三天还能活着。莫不是老天又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脑中突响起小萍的那句话,于是心里有了主意。
“真的醒了吗?”门外传来小李子欣喜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脚步声近了床前。“可是容月刚才目光呆滞,会不会拣回一条命,真把脑子给烧坏了!”
“姐姐福大命大,会没事的,这样高热不退,活下来的,有几个?”
“你去通知十三爷吧,我再端碗药来。”
“好,那我去了。”
“哎,无论如何你要好好的,也不枉十三爷没日没夜的守着你。”小萍叹息了一声,掖了掖被角,走出了门。
我的心像被堵上了棉絮,血液停流般的难受,闷地透不过来,不争气的泪水又顺着眼角无声地流淌。十三,我该拿什么报答你?我该怎么办?那人真是狠心,可恨的是我却成了他一时的玩偶。
罢了,佛求一柱香,人争一口气。我不能因为摔了一跤,变的没脸没皮的,我要活得更好。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点上了灯,烛光忽明忽暗。我挣扎着往上挪,斜靠在床头。大概听到了响动,对面坐凳上的十三猛抬起惺忪的眼睛,急忙移到床边,握住我的手,欣喜道:“容月,你终于醒了!”
我急忙收回手,惊恐地往里移了移,惊问道:“你是谁?”
十三的手停顿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眼眸中透着万般地忧色。双手捏着我的两肩,急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呵呵,一定是,那才是花容月。”
我心里矛盾至极,可是为了有个新的开始。我狠狠心,佯装害怕的拍开他的手,双手抱膝,倦缩在一角,惊恐的瞄了十三一眼道:“公子,我认识你吗?花容月是我吗?”
十三的眼中是震惊,是疼惜,是焦虑,转头大喊道:“来人呀,快传太医!”
小顺子颠颠撞撞的跑了进来,眼中也是一抹惊喜,对十三说道:“爷,大晚上的太医只怕来不了。”
十三无奈地摆摆手,忧心如焚地看着我,小顺子冲我一笑,转身出了门。
我表情木讷的坐着,十三用手按了按脑袋,垂坐在床沿上,沉默不语,真有点憎恨自己的装腔作势,使得他如此痛心。我实在饿的慌,于是轻声道:“这位爷,能叫人送点吃得来吗?”
十三这才抬起头,转身凝视了我片刻,又不信地拉着我的手道:“容月,你再想想,我是十三阿哥胤祥啊!再想想,你一定会记得的。”
都想中途放弃了,一心那晚的事,又狠下心来,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轻声道:“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们很要好吗?”
都不知这话是怎么说出口,愣在一旁,心里好痛,只想说十三你不要怪我心狠,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原因的,我再也不想有所差池,我要平平安安地离宫,离的远远地。
十三长叹一声,让小萍端来了粥,然后又让我喝了药。坐在床沿上不厌其烦地把往事慢慢道来,说起趣事时,他的眼里洋溢着幸福的光芒,说至伤心处时,又神情黯然。
往往历历在目,原来我与他竟有这么多的故事,只可惜一切都晚了。他轻摇了一下我的手臂,我才回过神来。十三期待地注视着我的眼眸,我还是微微地摇头。佩服起自己的演技来,不知能不能过得了另一关。
他又失望地叹了口气,微笑着安慰道:“罢了,你能醒来就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们重新认识,重做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十三见我躺下,笑着立起退出了门。小萍又反反复复地跟我说了些往事,见我没有太大的反应才作罢。体力一点点的恢复,烧也完全退了。只是起来时,一阵晕旋,差点摔倒在床沿。
说话声把我从梦里惊醒,原来天已大亮了。太医正在为我把脉,十三焦急的看着,心想我这病即便是现代高科技设备也难看出,到要看看这位太医如何下定论。
太医一手搭着我的脉搏,一手摸着白胡子,眉头微皱,侧头沉思。十三心急的问道:“王太医,到底如何?”
太医立起,给十三行了个礼,说道:“回十三爷的话,依奴才看来,姑娘的身子已好全,只需调养数日即可。至于想不起前事,可能连日高温,伤了大脑,值得庆幸的是还好神质清楚。”
“那以后可会想起?”
“这个奴才不能确定,或许看到熟悉的东西,立可记起,或许一辈子也想不起。”
我抬头瞄了一眼王太医,这个老头还有两下子。十三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声:“或许是件好事。”
一连在床上静休了二天,十三一得空就来跟我忆往昔,见我还是一脸无辜的表情,只有朝我叹气。我也趁机跟他活络起来,他见我如此,也渐渐地放下了心。
阳光从瓦片的缝隙中漏了进来,似乎光线特别的强,把屋照地透亮。穿戴整齐,掀开了帘子。想着若真的失忆了,还会不会这样坦然。
又阳光灿烂的日子,心情也似亮堂了许多。小萍坐在院中做着针线活,回头见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赶紧上前扶我。我朝她笑笑回绝,我又不是林妹妹,会被一阵风吹走,虽然瘦了许多,早就恢复了体力。
我还是叫她萍姐姐,只是既然是刚相识,就不能如从前放松的谈笑了。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思及与他的点滴,心还是隐隐发痛。心里还是觉得悲凉,人情不过一层窗纸。
一片金黄的杏叶徐徐飘落在我的面前,木木地盯了许久。忽然心似一下释放,叶落叶长简是自然,为何我不能坦然地放下?翻过昨日,迎接新的明天呢?
心情渐渐地明朗,立在银杏树下,仰望碧蓝的天空,只希望有时间飞船经过,送我回去。
从小萍处得知,连皇上也知道,宫里出了一个大难不死,却烧坏了脑子的奴婢。一时间成了别人饭后的谈资,院门口陆续走进了四个人,小萍忙起身请安道:“给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我故做不懂,傻愣在那儿,直直地盯着这些人。直到小萍拉拉我的衣袖,我才惊慌地请安道:“各位爷吉祥!”
回复到我刚来时的傻样,觉着自己也太能耐了。八阿哥温和地应了声,我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几位都惊讶地面面相觑,十四大步走近,盯着我吃惊地道:“真不认识爷了?”
“八哥,九哥,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活灵灵的一个人,怎就不认人了呢?”十阿哥的大嗓门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心想什么活灵灵的,好像我如今痴呆了一样。十四还是不信,问我是否记得玩雪的事,是否记得猜迷的事,我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八阿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九阿哥却一脸不名所以的笑,八阿哥温柔的看着我,朝十四道:“十四弟不要再追问了,失去了许是好事,凡事可以重来。”
我朝他报以感激的一笑,他眼里忽显惊喜,忽又回复神情,笑容里满是关切。他们见我似性情大变,稍停片刻也就回去了。也不知他们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关心才来的,反正我心已定,都不重要了。
小萍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