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躺下吧。她俩一拉我,我就跟着倒下了。躺在湿地上,雨已经停了。我看着它们从我面前掠过。那一刻,屏息静气,忘了今昔何昔。
过了一会,旁边忽然响起了呜咽的声音。我扭头,一个已经捂着脸哭了。
你哭什么呀?另一个摸着她的头,柔声说:许了愿了吗?
哭着的脑袋点了点。
我也许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以吗?
当然可以拉。我们许过愿了呀。她吻吻她,然后看着我微笑:你许了愿吗?
还没。我怔怔地说。
呆会还有,再看见就赶快许个愿吧。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你我在交汇时互放的光亮。
她们背诵着诗相互依偎而笑的时候,我终于忍受不了了。
我到车上等你们。把衣裳还给了她们,三步两步地跑开,一直跑到车上。坐好,关上车门。后窗的报纸被雨水打湿了,风一吹,破破烂烂地挂着,不挡风,还是冷啊。我把座位放倒,平躺着,我想眯一会。
可是不行。睡不着。
我坐起来,在方向盘上敲拍起来,越打越猛,越打强烈,越打越使劲。
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是直的?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直的?我骗他了吗?我是在骗他吗?我是在骗谁?我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就关在里面算了?出来干吗?在里面还有个泡泡,甭管是谁吹出来的吧,起码在阳光下还能闪出五颜六色的光来,看着也高兴对吧?
我干吗要冲上楼去呢?我干吗要和他打呢?我干吗。。。。。。要奔他呢?
一巴掌击在方向盘上,我颓然倒下。
忽然地前方玻璃顶上的那片黑蓝幕布上,烟花坠地一样的铺陈了下来。
再看见就赶快许个愿吧。
我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些东西在体内和这些流星雨一起绽放了,然后消失殆尽。坠入大海,就再无痕迹。所谓梦似烟花心似水,来和去,实也是虚。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以吗?
可以吗?
下了山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送完了她们,掉转头,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打电话给陈向阳,很冷静地问他:陈向阳,那时候你怎么知道我进去了?
早该问了的。一直没想起来,搁在心里隐隐的是个包袱,但没找出头绪。
刚才在山上被冷风一吹,鼻涕拉拉的,脑子倒清醒了。豁然开朗。
啊?他迷迷糊糊地还没太清醒。
王炮,你怎么拉?
那时候谁告你我进去的?
娜姐啊,怎么拉?
啊?奥,没什么。你继续睡吧。我打算挂电话。
哎!他想起来了:你去找过他了吗?
恩。。。。。。我沉默了一会,说:还没。
为什么?
呃。。。。。。因为,不用了。我说:我不喜欢他。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明白了,。。。。。。我根本就不喜欢男的。'wumeiwan'
86
欢场里依然很挤,正在放着劲爆的老D。霓虹频闪地扎着眼。间或在音乐中来声猛喊,油油肉啃肉。这个地鸡要是去卖羊杂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跟同行较着劲爆声嗓,一定能把所有的食客都给震住喽。
阿达!阿达!我挤到吧台边把手窝在嘴旁大声喊。我这嗓门就算还行的了,可在这种地方就跟蚊子哼哼是的。
恩?是你啊。他转过身来,看见我就笑了。
怎么着,又和人掐了?今你是打算要筛几碗酒啊?
不。。。。。。不敢!你这太贵!我捶了两下胸口,大喊:娜姐在吗?
恩,今且得等会呢。
奥。我坐在吧凳上东张西望,剧烈的低音炮震得我心口疼。
喝点什么吧?阿达擦着杯子问我。
我眨巴了半天眼,心想也是啊,这位子是给掏钱的主坐的,我这么干耗着算那出呢?
那什么,我到门口等去。我打算哧溜下去。
哎,他喊住我,从底下掏出一大玻璃杯扎啤:这个也喝不起?那我请你。
啊?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们这还卖这个?
卖啊,当然卖拉。阿达神情自若地忙活。
那。。。。。。那那,我话都说不利索了,过了好半天才炸了:那你上次非要卖洋酒给我喝?!!
上次我知道你谁啊?阿达拿起搁在一边的烟抽了一口,喷出来,再放下。
操!你们也太黑了吧!
废话!阿达凑在我耳朵跟前:你这样的,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扎啤,把手表摘下来摆在眼前,看着指针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每支舞曲的间歇,人潮涌至,饮完了再去跳下一支。阿达熟练地晃着不锈钢调酒壶,花式繁多,手法老道,还能把瓶子扔上去一个托马斯全旋,倒背着手再接住。回回都跟表演是的,周围一片尖叫。
你还挺受女的欢迎哈。我灌水一样地往下灌着,阿达说了,看在我脸上的伤份上,管够。
阿达眨眨眼:我也受男的欢迎啊。
啊?我上下打量他:你是?
他摇摇头,笑:不过你是吧?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嘿嘿。阿达拍拍我肩膀:当我没问,你继续喝吧。
阿达。。。。。。阿达。我追着他问:你觉得。。。。。。我看起来是吗?
你喝多了。
。。。。。。我,我这样的?我指着自己的鼻梁,不依不饶。
你啊,他站远了点,抱着手看我,然后搓了搓下巴:你不就一个鼻子两个眼吗,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不能是呢?
跌跌撞撞地拍开洗手间的门,冲到小间里,一张嘴就对着马桶吐了。今觉得特别恶心,没喝多少就头重脚轻的。我凑到盥洗盆前,放开水,拿手接了使劲搓了搓脸,漱口。不行,又掉回去,再吐。如此反复了几次。最后一次干脆把脑袋也冲了。满头的水顺着耳根滴答到肩膀上。脚都软了。侧靠在盥洗池旁边的墙上,直喘。
你怎么拉?有个人过来抽了面纸递给我。
我擦了擦,找垃圾桶半天没找着。
给我吧。一双手接过去,走到一边扔了。又过来,这次自己拿着纸直接按到我脸上来了。
贴得太近了。我往后一闪,直接抵住了墙。
干吗你?我警觉地看着他。
帮你擦擦呀。喝多了?这个人长着张不算难看的脸,就是有点太白了,再就是眼神太乱。
我叫穷,你呢?他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手就伸过来了。
我一把抓住了,往外一拧:你手往哪伸?
被我拧住的人很少能不叫出来的,这人倒没有,只是皱着眉:你这样太难看了吧?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松开了他,就手就把他往旁边一推:我没你那兴趣。
我觉得脑子不太清醒,又冲了把脸,然后忽然停住了:你说你叫什么?
穷。他兴奋了,扑过来,挨着我:你叫什么?跟我出去吧。
怎么你们这帮不穷的反而都要叫穷,那他妈我们这帮穷的怎么办?我瞪着镜子一拳砸在大理石台板上。
你这脸怎么拉?他过来摸我的脸,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浑身都靠过来。
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手伸平了,和他保持距离:告你,别惹我啊!
我刚才听到你跟阿达的说话了,我就想惹惹你,怎么拉?!他有点赤急白赖了。
我一拳就轰在他脸上了,吼:不怎么拉!
打得正起劲的时候,门就被踹开了。几个人上来迅速把我拉开。我还忍不住要上去踹他。一巴掌扇上脸来,清脆响亮的麻辣锅贴。因为被人拽着,我闪都闪不开。
谁?!!!我愤怒了。
找抽呢你!灌了马尿敢上我这来闹场?!!反了你了!!是娜姐。她叉着腰,气势十足:小安!扶穷少出去,好好跟人陪不是,你知道怎么做。
小安笑嘻嘻地应了把地上的软泥拉了起来,搀出去了。
娜姐挥挥手,拽着我的人就松开了,也出去了。
娜姐点了根烟,瞪着我,我也瞪着她。这女的居然敢打我。可我还不能打还回去喽,这亏吃大发了。就这么僵持了很久,没人说话。直到有人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看到我们就是一愣:呃。。。。。。请问,这是男厕还是女厕?
阿达说,你找我?在一个休息室里,娜姐靠在沙发上,腿翘在茶几上,口气冷淡地问我。
我梗着脖子不说话,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呢。
你干吗?你还拽上了你?你好端端地打人干吗?
他。。。。。。他不老实!
那你可以出去打呀,就在厕所打也应该找点卫生纸把他嘴堵上了打呀。拿衣服兜着头,暗算他,别让人认出你来回头找你麻烦呀。招多了,你非选最笨的,打得他哭爹喊娘的,我这以后还能来人吗?
啊?我给她说得有点愣。
哼,怎么?没胆子?没胆子就别动手啊。你这脸谁弄的?你可别告我是穷少弄的,他一个人还没这个本事。
我又低下脑袋去了,我总不能告诉她这还是上次那个打的吧。最搞笑的笑话也没这搞笑啊。
娜姐看着我忽然咯咯地笑了:我就不明白,你这猪头脸居然还有人送上门来招惹你。。。。。。哈哈哈哈。
哎,我不耐烦了:你笑归笑啊,你最好别提我猪头脸。
那你的确是嘛。不光脸,脑子也是。娜姐挺不耻地说:你整个就是一头猪啊!
你。。。。。。你。。。。。。我胸口起伏,脑袋发热,忍不住拍案而起:刚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可你要再这么侮辱人,你可别怪我不尊重女性啊!
呦,你还想打我啊你?!娜姐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脸上倒笑得更甜了。
我。。。。。。我看着她捏紧拳,然后又放开了,把脸往边上一掉,闷声说:我不打女的。
哼,我量你也不敢!娜姐从鼻子里轻蔑地喷出一个音。
真是欺人太甚了。我觉得从今天一大早到现在我这股气就一直没发出来过。凭什么呀,你们,你们都要蔑视我,不在我身上踩两脚就不满意。
咱们比别的!我昂然说:我要是赢了你,你就得把你刚才的话给我一字不落地都吞回去!
喝,这下娜姐有点出乎意外了,掐了烟,站起来:你还跟我叫上板了!
没错!
行,你说吧,你想比什么,娜姐冷笑着: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今我不整治整治你,我还就不混了!
咱们比酒吧。我说,心想上次阿达只给她喝了一杯螺丝起子就不再给她喝了,她一定不能喝。
象是察觉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娜姐不屑地抽起嘴角:你以为上次阿达不给我喝我就不能喝?哼,王炮,就你这判断力,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说你是猪,那人猪还不干了呢,我告你,这不是侮辱你,这是侮辱猪!
岂有此理!这女的不光话放的烈,我没想到她喝起来也这么烈。
混着喝了一堆,桌上堆了一溜杯子,地上扔了几个空瓶。我不行了。浑身发热。使不上劲。我摆着手大着舌头:不。。。。。。不算!不算!我前面已经喝了不少。。。。。。扎啤了,这回。。。。。。不算!
你想耍赖!娜姐还是很冷静,讲话清晰有力,连脸都不带红的,可我看着她已经有重影了。
说!你是猪!
我是猪!
你是比猪还蠢的猪!
我是比你还蠢的猪!
他妈的,你死不悔改!娜姐大怒,拎起瓶子按住我就往我嘴里强灌:你给我喝,我灌不死你丫的!
我咳嗽起来,鼻子里倒灌进去了。就跟游泳的时候呛了水一样。
娜姐,算了吧。。。。。。夷,阿达什么时候在旁边了。
阿达,我向他伸出手,带着哭腔,我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满头满脸甚至满身都是酒:你。。。。。。你要帮我。咱们。。。。。。咱们。。。。。。都是男同胞。
娜姐放开我,跟阿达说:去,打电话,叫陈向阳来领人。
别!我够长了手,打掉阿达掏出来的手机。脚都软了,扑抓住阿达的衣服,滑了下去:别!别!
娜姐走到我前面,踢了踢我:怎么说你?陈向阳为了捞你都能自己去人大堵门,他这种人居然能舍得放下位子跟高家当交换条件,换你出来,你还这别扭什么?
脑子嗡嗡的。怎么这么热。怎么越来越听不清楚了。我茫然极了:什么。。。。。。你大点声!
又踢了踢我:别这装死了啊,你不是喜欢陈向阳吗?虽然他拿你当垫背的,但也算对得起你了!她蹲下来,声音忽然柔和起来:我打电话来叫他把你领回去好吗?然后抬起脸来看着阿达:你打,跟他说,我说的,让他长点本事,自己把人看住了,甭放这头猪跑到我们这来撒野。。。。。。
我听到了按电话的声音,终于挣扎着还是跳起来了,打掉阿达的手,使足力气喊:别打!别打!
你还闹上瘾了是吧?!!娜姐揪住我的衣领:告你,我不是负责专门帮你擦屁股的!
我跟他没关系!我把心里的声音大声喊了出来:我喜欢的是,高力强!
你说。。。。。。什么?娜姐怔住了,揪着我的手慢慢地放松了。我又倒在了地上。我觉得遍体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口干舌燥。
阿达,这小子刚才说什么?我是闪着耳朵了?还是也喝高了?
他说他喜欢高力强。就象一个清晰的回音。这回连我都听清楚了。阿达是这屋里唯一没喝酒的人,他的话一锤定音。我。。。。。。真的。。。。。。说了。
娜姐忽然重重地踢了我一脚:哎,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我立刻蜷缩了起来,她这无影脚可。。。。。。真够厉害的。
娜姐,阿达蹲了下来,研究性地看了我半天,我眼神涣散地看着他们反应不出什么,只听见阿达说:。。。。。。这小子好象不大对劲啊。
啊?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伸手摸我的头和脖子,再同时倒吸凉气:嘶。
娜姐,会不会是你灌的他,完了又踢的他?阿达试探地表达。
胡说!他这是被人打的发出来了!哎,王炮,谁打的你?
我反应了好半天,撇了撇嘴:一头。。。。。。猪!
恩?奥,明白了。我说你们俩这昵称还真贴切啊。听见了没?娜姐挺高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