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在掘堑壕,而且是毫不掩饰的掘堑壕。
城头上。梁纲等一众红巾军首领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掘土的声音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要靠近城前阵地了。
但城头上的梁纲没有半点的阻止意思,依旧在静静看着,等着。
不多时,隐隐的一阵压抑着的欢呼声从城外响起,梁纲知道,那是清军已经摸到堑壕区了。
从第六道堑壕出来,跨不几步就可以冲到城门下,反正当阳这不靠山不靠水的小城也没有什么护城河。
“让火器营,臼炮群就位!”梁纲淡然的下着命令。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福宁身前一名清军游击也迅速向他报道。
“哗——”身子猛地从大椅上坐起,两眼中精光闪过,福宁只喝了一声就大踏步的向帐外走去,“众将随我来——”
刘君辅以下,十个总兵官昂然站起,不管他们心底里有多少的忐忑不安,但在此刻面上却需要‘一副昂然自信’。
杨延彰不在此列,南门一战,大伤了元气的宜昌镇在清军序列中现在处于休整补充阶段,已经可以把他看作是丧失战斗力的单位了。
两刻钟后,所有的准备清军都已经做好。城下火花一闪,立即就引燃了眼前的火药引线,同时间自己把身子迅速向后一转。
“啪啪——”清脆的枪声中,惨叫声传来。但是这些并不妨碍黑灰色的火药引线被火折子的火焰一撩就嗤嗤的燃烧着,滋滋地冒着火花迅速的往城门下延伸进去,一股淡淡地火药味很快就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瓮城上,一切准备都已经准备就绪。梁纲没有挪动身子,依旧大大的坐在南城门头上。
“轰隆!”
一声巨响亮的爆炸声从城门响起,在寂静的夜中(文)传的尤为清晰。梁纲感觉着身(人)子微微一晃,这一刻整个南(书)城墙都在颤动。震耳欲聋的巨响(屋)声过后,厚实的当阳南城城门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没等烟尘散尽,三万多清军中选出的一千精锐清兵就在一名副将率领下向着南城门勇猛的冲杀了过来。
“嗷啊……”
城门口的烟尘渐渐变淡,果然是一条坦途,看到白天红巾军于城外放置人马守卫,福宁就知道,梁纲在这一阵中不可能再用土石沙袋将城门洞堵死。所以他相当有把握,炸开城门就能冲进城去。
阿克林举着铁盾首先冲进了城门,在他的身后,紧跟着整整一百名身材高大的刀盾手。他们是这一批清军中的最精锐者,个个都身材魁梧长得膀大腰圆,是整支清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福宁对这一战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他知道红巾军敢那样做,那么在城内就肯定已经做了应对安排的,一举克复的希望极渺茫。但是,当阳城、红巾军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就不想放过,所以在一开始就直接派上军中的精锐。
“杀呀!拿下了当阳城,大伙就能痛痛快快的玩上三天——”阿克林挺直了魁梧的身子,高举着腰刀,大声的狂吼着。
“嗷哈……”
“呜哇……”
“啊呀呀……”
所有听到阿克林吼声地清兵都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一个个眼睛里都露出了贪婪和淫暴的神光,他们当然知道阿克林所说的‘玩’是什么意思了。那意味着他们不仅可以肆无忌惮的抢掠财产,更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欲望,当阳城内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互相残杀,他们就可以主导当阳城内的一切。
女人和金钱永远都是最能勾起人兽欲的东西,也是最能激发士兵勇气的东西。清军的军纪向来糜烂,对这些他们每个人都不陌生,只是眼下能光明正大的去追求他们以前最向往的战利品,那滋味那诱惑……
“杀——!”
阿克林趁势把手中的腰刀一举,往前一撩,甩开大步向着城内冲锋了进去。紧随身后的一百精锐清兵,甚至是在这一百人之后的九百精兵,都也纷纷挥舞着腰刀兴奋地冲杀进层去,几乎是咬着这一百名先头精锐的屁股镶,他们也冲进了城中。
瓮城、城墙上以及翁城外,三百火枪兵和至今不建一功的臼炮群严正以待。火枪架在城垛上,枪口向下压低,瞄准着冲杀进来的清兵。
炮群架在瓮城外十丈,炮口向上高扬,保证能把炮弹全都打进瓮城内。
“嗖——”一颗微亮的照明弹闪过。一瞬间,麻子狠狠的挥下了手里的腰刀,大喝道:“开火!”
“啪啪啪……”
“轰轰轰……”
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霎时响彻长空,挥盾舞刀往前冲杀的一百名清军精锐几乎是刹那间就倒下了一多半,其中至少三十人被子弹或是开花弹片直接集中要害,当场毙命。而另外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击中要害,却也受了重伤,再无法动弹了。
还有不少的清兵并没有中枪中弹,却是被倒下地同伴生生绊倒,继而又被后面的同伴踩踏在身上……
冲在最前面的阿克林自然受到了火枪兵的重点照顾,至少三颗铅弹同时射中了他手上的盾牌。
咔嚓——,骨骼的折断声音,剧痛下的阿克林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觉性,知道不好的他在盾牌掉落的同时,自己的身子也全力的向下蹲去。可惜,命中该绝,谁也救不了他,他的背后,城墙上射来的一颗子弹直接射穿了他的头颅,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瓜被谁敲打了一下似的,整个蹦来了。
一千精锐折损了近一半人才得以撤退进堑壕,可时间却只用了短短的半刻钟都不到。
“瓮城?!”消息传回福宁处。
叹了口气,福宁不置一词,眼光依旧投向北方,可却是越过南城的北方——北城,北城门。
“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闷响自地底响起,这一刻,整个当阳城都在颤动,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当阳城北靠东的中间一段城墙猛地从地上往上拱起,然后哗啦啦地向两侧垮塌下来,狼烟动地中,形成了一道十几丈宽的大缺口。
声南击北——成了!!!
福宁眼睛瞬间放亮到了极点,北城,当阳城的北城,那里才是他真正报以希望的所在。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九章 尸山血海和招兵买马
二百五十九章 尸山血海和招兵买马
缺口处的碎砖烂泥在城里城外撒落下来,形成了一道中间隆起、高约一丈半的缓坡。
“放啊——,快放信号弹——”城门上,被巨大的震动波动颠倒在城墙上的张世秀,爬起来后连身上的泥土都顾不得拍打,就急忙放响了一枚照明弹,射向缺口处,同时连声的向身边几人大吼着。
耀眼的信号弹散发着白蓝色的明光在缺口处闪过,清晰地照亮了那道十几丈宽的缺口。近处,已经有少数的清兵拿着刀盾往来冲了。
张世秀痛悔不已,本以为只是少量的清兵在破坏城外阵地,又怎么想到会如此?
当时他心想破坏就破坏吧,反正有基础在,明天一整理照样能用,而且清军已经没有了炮队,今后谁攻谁还说不定呢。这样想着他就没去管,又怎会想到清兵只是在借此声响以掩人耳目,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在不远处炸毁城墙……
北城驻守的主力是第三营的第二大队,配同着新兵营的第十大队,两个大队的兵力防守北城,有城墙上的短炮和床弩火箭助阵,白天的对战中他们轻松地就击退了清军的进攻。
夜晚,是由第二大队第一中队负责警戒,第二大队的二三两个中队和新兵营第十大队正常入睡。
剧烈的爆炸声如同地震了一样,二三中队和第十大队的战士惊慌中纷纷跑出了营房,整个编制混乱成了一片,但好在他们的军心士气都在,待看清楚是清兵夜袭而不是自然天灾之后,惊慌情绪立刻就消去了绝大半,又赶紧的返回房中去取刀枪。
震天的呐喊声响起,福宁埋伏下的主力,先头兵马五千人蜂拥着向着缺口出来……
三枚赤红色的紧急求援信号弹升上天空,城南,本来还有些懵愣的梁纲等人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清军的声东击西之计了。“黄三,带着火枪营迅速赶去城北,贺图尧,你把臼炮全都带过去……”
“陈虎,第一营镇守城南,决不能再给我出幺蛾子……”简单的几声吩咐后,梁纲立即反身下了城墙,向城中心赶去。那里是红巾军半数兵力的囤积地,想要应付过今夜城北的这个岔子,红巾军必须全力以上。
辎重营的护卫队全部召集起,骑兵营留守,梁纲再留下了一个新兵营大队给王子元,其余的兵马全部拉向了城北。
大部队赶到时,城北已经是轰鸣声连天响了。一颗接着一颗的照明弹升起,城墙上的短炮、床弩火箭向着城下的清军全力倾泻着怒火。可是这依旧挡不住清军的冲击,黑夜到底是不比白天。
缺口在城门偏东方向,爆炸中不但摧毁了城墙,还连带着颠塌了北城东侧的登城台阶和一部分瓮城。近十名一中队的战士和一架床弩火箭被掩埋其中。
清兵从缺口涌上之后,一部分继续往里冲杀,另一部分则向着瓮城和城内的西侧登城台阶发起进攻。而在城外,还有一批清军抬着云梯在往上爬。第一中队人手严重不足,顾此失彼,虽然有城头火力的支持和大批的手雷在,可依旧是颤颤巍巍,短短时间内已经被施压到了极限。
瓮城后面的数道胸墙是梁纲准备的最后一道防御工事,也正是靠着它们,第二大队的二三两个中队和第十大队三百新兵,五百人的兵力才能顽强的支撑住城北纵深防御,把清军挡在圈外。
“杀啊——”詹世爵带领的亲卫队首先杀进了战场,一枪刺杀了一个清兵,双手长枪一抖,耀眼的枪头霎时间恍出了四五个来,转瞬就再次刺入了两个涌来的清兵胸膛。身子一缩,抽枪的同时让过两人哧溅的鲜血,詹世爵再次杀上前去。
“杀——”梁纲提着九环钢刀也下了战场,虽然这个时候做为主帅他更应该留守在指挥位置上,但是黑夜模糊地,在后阵他更本就不能掌控到前线的第一手变动。而且就算是要留在指挥位置上,那也是在杀退了清军的疯狂势头之后。
“轰——”一枚手雷在不远处爆炸,刚把刀穿进一清兵肚子里的梁纲连忙把刀上的尸体一拉,挡在身前,同时自己两脚飞快的在地上一蹬,用力一跃翻身滚到一边,他身体再变态也照样是血肉之躯,挨了炸一样是死是伤。
刀身回旋,梁纲不及全站起身来,雪亮的钢刀就在周身前拉出了一道白色的练芒,三名上去捡便宜的清兵只感觉自己虎口一麻,手中的腰刀就飞上了天。接着梁纲钢刀顺势一撩,三道鲜血溅出,三人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把九环钢刀在手,挡者披靡,清军无论是官是兵,都没人能挡得下梁纲三刀,在他的带领下,红巾军很快就清理空了一片清兵。
“杀呀,弟兄们堵住缺口,打他们打回去。”南向阳、麻子、张世凤,第三营的主官随即领兵杀上,长枪利刃,数百精锐奋勇而上。
你杀我一刀,我临死前捅还你一下。收割了一条性命,欢笑还来不及绽放,自己的脑袋就已经被另外的敌人收割……
混战,乱战,剧烈的冲撞,两军的厮杀在黑夜中慢慢的演变成了变成了百分之百的混乱,自觉目标在望的清兵纷纷双眼充血,而坚守和还击的红巾军站在血河死尸山中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人性的野兽,狂叫着、嘶吼着,还原出了白刃战最为惨烈的肉搏……
杀,杀,杀,脑海中全都是冲天的杀意,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战争扭曲人性的功能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一边是人形的野兽,另一边就是嗜血的疯狂,惨烈的厮杀无时无刻不在两军之间展开,用刀、用枪、用头、有手,用可以利用的一切。
红巾军士气高昂,红巾军军心稳固,在梁纲等一众将领的身先士卒下,就是新兵营的表现也足以令清军感到汗颜,感到自愧不如。
当清军的后续人马被炮火大幅度杀伤的时候,当清兵的城内部队补充比不了消耗之后,红巾军的反击开始了。战争的激烈进一步升华,无论是红巾军每向前迈进一步,还是清军每向后退却一步,他们的脚下都在踩踏着淋漓滴洒的赤红鲜血,有自己地,也有敌人的。
“轰轰轰……”
一排密集的开花弹过后,堪堪爬上缺口的数十名清兵纷纷倒地不起,鲜血再一次染红了废墟,而侥幸没有死的几名清兵发了片刻愣,转身就想往下逃,可没等他们跑下缺口,一排火枪声传来,子弹纷纷从城墙上射下,顷刻间把他们打成了筛子。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清军期间两次增添了共五千生力军,可是红巾军大军汇集已至,炮火前所谓有的强烈,福宁就是把他手下的清军全部都填进来,也依旧是一阵败散接着一阵的败散。
半个时辰,用后世的时间观念来说,就是一个小时的恶战,一万清兵损失过半,惨重之极。
黎明前夕,城外终于响起了绵绵的号角声,清军潮水一样退下,不到半刻钟时间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当阳城中。枪声、炮声、爆炸声也随之嘎然而止。
梁纲在詹世爵、南向阳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缺口废墟,从下往上到处都是清兵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大批大批的红巾军已经在整理清扫战场。城外的空地上,清兵的尸身一具具的被堆在一起,像是座小山一样。因为太高不方便抛尸,现在已经开始堆第二座了。
空气中浓冽的硝烟味和浓重地血腥味,经久不散。
城内,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明亮的火堆点燃着。一具接着一具的红巾军战士尸体被摆放在那里,就像是储蓄罐的钱币一样,正在慢慢地填满中。两个新兵在梁纲不远处经过,向着那片空地而去,他们手中抬着的尸体,浑身上下插了足足十多支箭矢,流出的鲜血在火光的照应下显得是如此的鲜红……
清军大营,中军帐中。
福宁居中高坐,下列左手第一位是刘君辅,然后是一众总兵依资历、兵力高下排开。与白天相比,在座中的诸人已经少了一个,湖南绥靖镇总兵魁保,他在今夜的攻城战中被一枚大口径臼炮射出的开花弹直接命中,炸得是尸骨无存。
所有的总兵都到齐,连副将和参将也站列旁听,这一次会议不可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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