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好一会儿,决定马上离开。因为事实上乔双玉不在她所说的两处地点,是以林元福不可能找到她,亦即是不会派人通知她可以离开。
当她正要动身,外面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声浪,她侧耳一听,除了低吾瘪笑之声以外,还有有节奏的销魂蚀骨的云雨声。
阮玉娇虽是精通幻媚之术,对男女好合之道,松有研究,在理论上,她可称得上专家了。
但在实际行动上,她却是守身如玉的女人,因此朱一涛发现她竟是处子之身时,还曾经大吃一惊。
因此她听到这些淫亵的声响,心中便骂一声下作,转身走到后窗,拨开厚厚的帘子。
目光到处,这一扇后窗除了最外面是木板的窗门之外,还有两层,一层是用纸糊的花格,再里面的一层,竟是粗密的铁枝,封得十分严密。
阮玉娇心中一愣,忖道:“敢情这间房乃是专门作囚禁之用的.怪不得林元福放心而去。”
她碰都不碰窗上的铁网,回转身躯,向外间行去。
当她拨帘而出,那阵不堪的声浪益发分明。灯光之下,但见两个赤条条的人体,叠合在一起。
在上面的男子见她走出来,看清了她的面孔,骤然呆住。
阮玉娇心知这个男子,是被她艳丽的姿容所慑,以致呆住。
她也不理会床上的二人,径自走到房门,伸手一拉,那道木门随手而开。
这时她感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原来在木门外面,除了一道厚厚的棉帘之外,别无他物。
如果这道棉帘,没有古怪。则她拨开走出去,便恢复了自由之身。
但阮玉娇死也不相信会有这等便宜事,林元福是何许人物?自然不至于认为这对男女欢好的场面,能够使她怕羞得不敢出来。
总之,这道棉帘,一定大有古怪,阮玉娇不敢怠忽,小心审视。
床上男人叫道:“喂,劳驾把门关上好不好?人家冻死啦!”
阮玉娇既不理会,亦不回顾,耳中忽听床上的女人哎了一声道:“你干吗,到哪儿去?”
只听一阵拖着鞋子的步声,向阮玉娇背后走来。
阮玉娇动也不动,仍在审视那块厚厚的棉帘。
她身后三尺左右,传来那男人的声音道:“姑娘你做做好事,把门关上好不好?”
肛娇心中一动,忖道:“此人话声中全无内劲,中气并不坚实,若在平时,我定然当他是全无武功之人,可是以目下的情势而论,林元福焉肯叫一个不懂武功之人在此看守我之理,想必是假装的。”
这时她已看见一只手从后侧伸过来,要去关门。
她已感到这个男人距她相当的近,大概快要碰到她的身体了。
由于这个男人是赤身露体的,因此阮玉娇眉头一皱,厌恶地向前移动一点儿.同时发掌虚虚向棉帘上按去。
掌力涌出,呼一声把棉帘推起,登时明亮阳光,以及一股彻骨寒气,同时透入房来。
他后面的男人哎地一叫,鞋子发出叭啮连声,逃向床铺。
当棉帘飘起之际,阮玉娇看见外面院亭中显然没有人影,而且这道房门,亦没有别的拦阻。
她虽是大惑不解,但还是头也不回地闪身出去。
静寂的院亭中并无异兆。阮玉娇站定了身子,发觉居然也没有什么暗器之类袭击,又是一阵惊讶。
她扭头四望,只见在边廊上,有一张躺椅,椅上倒是有一个人,躺得舒舒服服的样子。
不过他双目并没有闭起。两人目光一细,阮玉娇忖道:“此人内力深厚,原来林元福所派的人,却是在此。”
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还向这个人打量。
但见此人形容狠琐,头发蓬乱,身上衣服,既破旧又脏肮。不过却不是乞丐,而似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阮玉娇观出他内力深厚,便不因为对方的形状衣着而小看他,微微一笑,问道:”是不是林元福叫你在此看守的?”
那流浪汉坐起身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然后点点头道:“是的,林老爷命小的好生看守,他说如果有一个漂亮得连小的也感到动心的女人出来。便是老爷他的小娘子。”
阮玉娇呸了一声道:“胡说,谁是他的小娘子?”
流浪汉道:“小娘子不承认也不打紧,老爷可没有说过要你亲口承认。”
阮玉娇化嗅为笑道:“那么他叫你怎样做,我意思说我出来的时候。”
流浪汉道:“老爷说,如果有机会跟小娘子说话,那就劝劝你,不要乱跑,反正你住在这儿.要什么,只要你吩咐一声,小的自会办妥。”
阮玉娇道:“哟,叫我差使一个像你这等身怀绝技之人,我哪里敢?你贵姓名啊?”
流浪汉不好意思地眨眨眼道:“小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外号。”
阮玉娇道:“外号也使得,你说来听听。”
流浪汉道:“小的向来像个孤魂野鬼,所以人家爱叫我做鬼影子,这大概是连做鬼也不够格的意思。”
阮玉娇笑道:“别客气啦,你敢是轻功特佳吧,但我可不在乎,只想知道假如我不听劝告,撒腿一走,你打算怎样?”
自称鬼影子的流浪汉哭丧起脸孔道:“小娘子万万不可违背林老爷的命令。”
阮玉娇道:”你倒是说来听听,如果我违背了,便又如何?也许我一害怕,便回到房里去。”
鬼影子道:“林老爷没叫小的得罪你,只命小的乖乖守着你。如若这差事没办好,小的定受重责无疑。”
阮玉娇道:“原来如此,但我非走不可,因为我不是林元福的小娘子。”
流浪汉鬼影子忙道:“你休得骗我,我一瞧你,马上就动心了,你是小娘子,准不会错。”
阮玉娇这时已查明四下实是别无他人,因此她也懒得多说,袅娜地一迈步,盈盈飞上墙头。
鬼影子连忙道:“小娘子,你打算往哪儿去?”
阮玉娇凭高四顾,口中应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话一出口,突然醒悟这么一来,岂不是等如承认自己是小娘子。
鬼影子倒是没有往这件事上再说,却道:“小娘子,你若是留在此地。小的任凭差遣。
你想要什么都有,何昔到处乱跑?”
阮玉娇回眸道:“你愿做我的仆人么?”
鬼影子便起身,热心地道:“愿意之至,小娘子即管差遣。”
阮玉娇嗤之以鼻道:“瞧你这副德行,谁稀罕你。”
她提气一跃,两个起落,便飘落在一条巷子里,当下顺着巷子疾行,转眼走到街上。
但她忽然感到很不舒服,敢情那个流浪汉鬼影子,远远跟着她。
阮玉娇立刻设法甩开这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首先她以巷弄为目标,一转入胡同内,马上迅快奔行,绕来转去,使对方找不到自己。
然而第一次她失败了,走到另一条街上,她再施展此法。
这回行动十分迅速,连她自己也感到满意。谁知鬼影子居然又在她走出街上之时,忽又出现,盯在她后面。
阮玉娇不独十分恼火,同时由于鬼影子盯得较近,使路上之人一望而知他乃是跟着她的,因而更为生气,因为鬼影子那副模样,完全是个瘪三,与她千娇百媚而高贵的装扮,相形之下万分刺眼。这使得美貌的阮玉娇,泛起了被侮辱之感。
她在企图摆脱这个流浪汉之时,也有她的困难。那便是她不但是女性,同时又长得美貌,服饰华丽,无论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是以她不能用蹿屋越墙身法,甚至行走时的速度亦不能太急。只有在无人的巷弄中,她才能施展身法。
所以一到了大街上,阮玉娇就没有办法了。
鬼影子盯着她,也很令人注目。可是他却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他的样子和态度,没有人会联想到会有色情意味的事情上面去。也就是说,人人看得出他在盯阮玉娇的梢,却与男女之间的关系没有关连。
当然这么一来,人们便会想到阮玉娇多半不是什么好出身,才会惹得这个流浪汉的跟踪。说不定阮玉娇竟是什么富贵显要的外室,有了不轨行动;而鬼影子则是奉命监视她的人。
阮玉娇心中也明白人家会有什么想法,正因如此,她才更为恼火。
她转入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便停在转角处,等鬼影子上来。
可是鬼影子却精得很,他忽在对面的街边出现,相隔两三丈之远,便蹲在墙下,既不上前,亦不监后,便这样隔着街道斜斜与她对耗。
阮玉娇气得一跺脚,她原本已横了心,打算不管街上以及店铺内的人瞧看,亦要动手收拾此人。谁知这厮精灵之极,绝不跟得太近,她若要动手,他一定来得及溜跑。
这样对耗,好一会儿,阮玉娇心想不是办法,于是拔脚又走,一会儿便来到一条相当繁闹的街上。
她闪人一间绸缎庄,其时店内顾客还真不少。她回头一看,只见那鬼影子站在店外对面的街边,遥遇监视。
她一路向店内走去,一个掌柜地走过去,堆笑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阮玉娇向他笑笑道:“我到后面去一下。”
那掌柜的虽然是已逾五旬之人,阅厉甚丰,但阮玉娇这一笑,也使得他魂不附体地愣住了。
此时莫说阮玉娇不过是要到后进去,就算她说要打他两个嘴巴子,他也会欣然首肯的。
阮玉娇袅娜行了人去,却没有当真深入,迅即回转来在门边向外窥视。
只见对街的鬼影子已失去踪迹,使人想不透他的动作怎能够那么快。阮玉娇自个儿一笑,立即出去,向那还在发呆的掌柜点头一笑,随即行出店外。
她一踏出去,才发现鬼影子就在右边丈许处,怪不得在店内着不见他了。
鬼影子见她出来,马上往后退。
阮玉娇一看人来人往,实是奈何他不得,只好叹口气,信步行去。
好在京师地方够大,随便怎样走法,也不是三两天可以走完的。
阮玉娇看看已是下午时分,至今尚未进食,而且由于风沙吹扑,自己觉得很需要沐浴更衣。
于是她一直回到住处,娘姨把大门关上之后,向阮玉娇道:“三小姐,外面有个流浪汉,好像跟着你来似的。”
阮玉娇道:“不要管他,我要洗个澡。”
娘姨连忙去替她倒水,准备一切,阮玉娇问知甄小苹一直没有回来,心中倒是悬挂起来,不知她与丁天厚拼斗结果如何,陈仰白究竟结果如何,陈仰白究竟是不是身怀绝技之士?
她前往入浴时,忽然发现有一对眼睛,在对面屋顶窥视她。
幸而她尚未宽衣,当下出来跃上屋顶一看,谁说不是那阴魂不散的鬼影子。
她瞧瞧这个人的萎琐污垢样子,心下有气,暗忖:“我的肉体就算给男人看,也得给一个像点儿人样的男人,岂可让这沦落流浪之人付了便宜。”
她恨恨地纵扑过去,鬼影子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阮玉娇见他身法之快,确是惊人,自知不易追上,气得嘟嘟叽叽地咒骂几声,回到屋中。
但才一坐定,又发现那鬼影子在屋顶上窥探她。
阮玉娇气不过,大声叫阵道:“你若是个堂堂的男子汉,那就下来较量一番。如果赢得我,你往后爱怎样监视都行。”
鬼影子的身形根本着不见,她只是感觉得出他正在窥视的眼睛而已。
他没有回答,更没有露面。
这么一来,害得阮玉娇澡也不能洗,甚至只能换换外衣,连内衣裤也不能换了。
她寻思一阵,娘姨弄了一些点心来,她随便吃了一点儿,实在没有胃,口。寻思道:
“发现这厮日夕监视着,如何受得了。”
假如鬼影子外表不是那么污垢落魄,并且曾经流露出一种萎缩的没有丈夫气的神情,阮玉娇为求摆脱监视,一定会使用色相迷惑他。
但这鬼影子一则使她倒胃口,一则她很怀疑他究竟还有没有丈夫气,换言之,这个人很可能已经没有了欲念,所以使用色相之举,未必有效。
阮玉娇躺在床上,不久就发现鬼影子在正对房门的屋顶上。
这个人有一种本事,那就是他的目光好像能穿得透门户,瞧见房内的动静。使人虽然门窗紧闭,仍然好像全无遮蔽一般。
阮玉娇心神不宁地躺了一阵,突然跳起身,匆匆出门而去。
她很快就来到陈仰白所居住的客店,相距尚有数丈,发现店内外有很多人,其中还有些是官门捕快。
阮玉娇立时转身行开,以免被店中之人发现。因为她住过此店,而她又是使人一见难忘的美女,若是被人看见,当然能认出她。
她的经验告诉她,店内一定已没有丁天厚、甄小苹、陈仰白等人的踪影。自然说不定是甄小苹或陈仰自已经遇害,发生了命案。
不过从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以及令人们并不匆这紧张的行动判断,一定不是出了命案。
大概只是那一场拼斗以及连连发生的殴斗等怪事,有人往官里报案,公人们乃前来查看一番而已。
鬼影子不即不离地尾随着她,最可恼的是他所保持的距离,使她不能与他说话,除非提高声者,那样自己会引起更多的惊疑目光。
阮王娇信步行去,心中极盼望这刻能遇见孤剑独行朱一涛,这个曾使她献出童贞的男人,一定可以保护她,设法赶走鬼影子。
退一步说,就算遇上了丁天厚,亦聊胜于无,丁天厚足智多谋,手段狠辣,亦必有收拾鬼影子之法。
要知她并不是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可是她吃亏在长得太美貌,所过之处,人人瞩目。
是以她只要做出一点儿异常的举动,马上会被无数目光发现而惊异奔告。
此外,她最厉害的武器,亦是她的美丽,但她打心底不愿使用此一武器:来对付这么一个狠琐不堪的男人。
由于现实上的和内心中的种种限制,才使得她对鬼影子的跟踪监视,感到无汁可施。若说带他到荒僻之处,始行追杀,但这厮精灵滑溜得很,一来他不会接近。二来他轻功奇佳,身法诡秘,实是不易追杀。
在城内转来转去,不觉已是日暮黄昏,街上渐渐有灯光闪耀。
阮五娇忖道:“等到夜色来临之际,瞧你这厮还盯不盯得住我?”
她念头转过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