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凝风的声音也有了一分尊敬,对着柳生天心的遗体合十一揖,边道着:“柳生宗是一位真正为武道的殉道者,足以和我们中原历代名侠同等受敬。”
俞欢呐呐了片刻,又道:“那这位柳生水月有何意图?”
“杀你!”
足利贝姬真是叹着气:“一生一世,她唯有杀了你以後,才有自己的人生!”
“哥哥我到底招谁惹谁啦?”
俞欢真想昏倒,然後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梦。
想想,一日之内,悟透实战闪电刀法精髓,本来是十分得意情事。谁知,前头来个兵王吞星下战书;现在又来个柳生水月想要命。
“现在哥哥我终于有点明白……,”俞快刀朝唐大状元叹了一口气:“七年前你在五台山一战惊动武林後,好一段时间江湖上没人知道你这小子下落──。”
因为太有名。
人间情事,是毁随誉至;江湖之中,则是杀随名来!
因为人人都想成名,因为有名就有利、有权、有势。
当然,最好的方法,就是打败一个已经很有名的人!
宗无畏心中一阵感动。
因为,龚天下无言之中自己决定往嵩山少林的方向走。
龚天下的决定,“法救小僧”庞动战完全不会反对。当然,藏雪儿、龙征也没有异议。
甚至,连兵王羽墨也一路同行!
这位昔日魔教教主感动的是,他可以感觉到,龚兄弟真是关心宗王师的情况,所以想早点一探究竟。甚至,看看是否能尽心尽力,救助一把。
少林印性德高望重,他带着宗王师回少林必有道理。
龚天下赶路赶得很快,想是要在半途中相遇。这中间,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个男子真是顶天立地。”
宗无畏心胸十分快意,总觉得老天还是有眼,让自己一生多桀中,始终能遇着这么一个汉子。
他看了一眼策马驰风的羽墨先生,这蒙古人骑术极好,自在的彷如以眼漫步平地。
“为什么兵王羽墨也一道同路?”宗无畏纳闷,却怪异自己没有江湖中人该有的不安和疑惧。
难道,绝谷相处,大家真是成了可以相互放心的朋友?!他害怕自己失去戒心,更害怕自己竟然完全放心!
“宗教主担心本王行止?”
羽墨先生忽的转首淡然一笑,优雅从容之极:“兵王绝杀盯着令公子,他知道本座正在前往途中,不会冒然出手。”
宗无畏一楞,随即想放声大笑。流目间看着前骑庞动战,安安详详在马背上随着蹄起蹄落,合而为一。
“人生真是无常变异──。”
宗无畏内心感叹一声:“原是死敌相对,如今却可肝胆相对;原本霸气人间,当下又落发为僧。宗无畏啊──,宗无畏,你自己心性死守一隅,是对是错?!”
最前头,是维摩大犬放足狂奔,领着这六人六骑前行。像是知道印性大师行径,毫不犹豫!
如果连狗儿也能明了人间情事,宗无畏在彷然间略有所悟,我今为人,真正该当者何者?
山风带雪阵清凉,一犬六骑,动中有静。
静的是,群己之间,一种莫名的安详和协!
第十七章 刀出天地
“俞家闪电刀,用心化神,练神还虚,练虚还实,练实还真……。”柳破天尖锐的声音冷冷淡淡响着:“真正只有俞傲在断臂之后,才达到练真还用,练用还圆的境界。”
兵王吞星静静听着眼前这位当今天下第一奇人的分析。
每一个字,他都刻到心坎里去。
不仅是生死,不仅是胜负的问题。而是,自己这一生数十年,终于寻找到人生中真正想出手的目标。
如果不是最顶尖高手,如果不是传奇,武兵何益?
“俞灵只达到练真还用!”柳破天晃着那颗大脑袋,哼哼响着沙哑刺耳的嗓音:“至于俞欢,嘿嘿──,依你们描述,不过在生死关头突然体悟运用到练虚还实而已──。”
皇甫追日看了吞星公子一眼,沉声缓缓道:“依天师之见,今夜柳生水月和俞欢一战……。”
“柳生水月已尽得柳生天心真传──。”
柳破天抬了抬眼皮,嘴角略为两下牵动,才尖着嗓子道:“不过俞家刀法最惊人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封吞星轻呃了一声,接问道:“天师何指?”
“潜能!”
柳破天微微闭起了双目,说出了一句似明非明,很有禅机的话语:“刀出天地,流转生死;空中妙有,当下死了便是更生!”
既已死,又如何重生?
“无我为人!”
柳破天陡然接了一段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电”,在一切有为法中为最后悟证出脱。
俞家闪电刀法,似有若无的惊人魄力,不是来自于“快”,而是来自于超解世间一切意识观念。
所以,当用刀的人以不可能的角度出手,你才会觉得这把刀来得好快!
“俞家刀法真正的精髓……,”兵王吞星忽然完全明白了过来:“并不会是因为‘敌人’而出,而是因为‘救人’而出刀?!”
“杀人”,充满肃煞霸气。
“救人”,却是充满天地慈悲。
柳破天冷冷淡淡的笑了,眼角抹过一道嘲讽的光采。“要打败俞家刀法并不难──”。
柳破天尖锐的嗓音响着:“只要俞欢愤怒,闪电刀就不是救人的刀!”
愤怒,只会杀人而不会救人。
“这个道理不仅我懂!”柳破天冷沉沉一笑:“柳生天心也懂!”
所以,柳生水月也绝对明白!
什么事会让俞欢愤怒?
柳生水月想得很简单──杀了他所爱的女人。
当然,这事前的情报她收集得十分完整。在决战之前,她要打嬴这一战,只有先杀了藏雅儿。
看来这位姑娘不是那么难对付。
藏门二小姐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但是在武学造诣上却远远不如她姊姊,人称“藏雪明珠”的藏雪儿。
要对付这个目标是不困难,问题是藏二小姐老是跟着俞欢、唐凝风混在一起,那才是大麻烦。
“唯一令她落单的方法,只有如厕之时!”
柳生水月简单下令给柳生一门的刀客:“送些银子给店小二,假托店老板景仰当今武状元奉上极品茗茶……。”
茶,当然是一等一好茶,而且绝对不能下毒。
因为在那些高手身前,下毒只会坏事。
不下毒的茶,却一样可以要人命。
因为,喝茶会利尿,特别是极品半生茶,速度更快。
武夷山“猴采茶”就是其中妙品。
这种茶叶一斤,足足可以换上百斤上品普洱。
大理一域,不是王公贵胄,想闻个香味都没有。如果冲泡得宜,不仅茶香四溢入口甘甜,而且温润无比,亳无涩味。
“想不到这间星前岩小客栈还藏了这么个好茶?”
唐凝风公子用力吸了两口,简直不敢相信。
“瞧你唐状元──,”足利贝姬大美人露齿展笑,道着:“似乎对这茶有特别感情。”
这女人真是要小心!咱们唐大公子收了收心,回道:“恩师是大理人氏,小时他老人家常泡着这猴采茶边教着武功呢!”
那显然是十分令人缅怀的日子。足利大美人看着唐凝风忽然坠入回忆模样,忍不住轻问:“令师缘道大师一定是对你视如己出啰──?!”
唐凝风微微一笑,将那茶分斟开来,朝俞欢一敬一饮,呵呵笑道:“出刀之前不饮酒,破敌之后来高歌。先以茶预祝你今晚一战惊天下。”
这话说得诚恳,咱们俞少爷有那么一丝感动、一丝豪情,也是端起茶盅,朗笑回话:
“好,破了柳生刀法后,再和你大饮看日出!”
豪情,特别容易相互感染。
虽然,窗牖外,月轮轻起;一屋内,却是侠情千万。
月,圆彻无瑕,光华大地。
柳生水月身上的素服,更白的和那一轮月合一。
衣袖,那随风摆动黑莲、黑月刺绣,不时拂过刀柄。这种雪停的月圆夜,屋顶上静默如同死神冷观的女子,总是让人不真确是否看花了眼──屋顶上真的有人?
她挑的位置很好,就在对面吞星别庄最顶层的屋檐上。
当然,柳生水月知道,下方可有不少人在盯着她。
但是又何妨?
如果大家有共同的目的,现在绝对不会有人出手。
如果下方兵王一脉那些家伙介意,这半个时辰早不知有多少人上来死在她的刀下!
她很放心的等着,终于瞧见藏雅儿和足利贝姬这两个女人出了房门,携伴一道上茅房。
就是这个机会!
距离决斗,还有一炷香。
“够了!”柳生水月冷冷笑着起身,边告诉自己:“水月,真正的兵法家,是在决斗之前已经开战!”
她算得十分精密。
如果在决斗时,把藏雅儿的头颅丢给俞欢。那一刹那,无论是震惊或愤怒,俞欢都只有死路一条!
柳生水月得意的笑声响起,因为,她生死一战的对手并不是中原闪电刀的传人,而是可怜的藏门二小姐。
俞欢和柳生水月一战,绝对是天下各大赌坊的好题材。别说那六大睹坊,就算各省各道稍有名号的场子,全也开出了盘口。
据说,一天之内,中原武林下注达到千万两银子。更有意思的是,两方下注几乎是平分秋色。
赌坊的老板可开心啦。因为,嬴的那方抽红一成,越是注码等量,那就越是稳赚不赔。
当然,因为这样起口角哄打架的人也不少。
“你为什么下注那个扶桑女人胜?”有人破口大骂:“中原人不支持中原人,简直是媚夷走狗!”
“我吥!”
当然另一头的人会回嘴:“银子就是银子,不分天下人,难道输了你赔我?!”
种事传得快,当然也到了龚天下他们一行的耳里。
“柳生门刀法──。”
宗无畏皱了皱眉,瞧向兵王羽墨一眼,道:“羽墨先生不知有何见解?”
兵王羽墨淡淡一笑,回道:“本王曾见柳生大宗范出刀一次,其势之烈,难以言喻。”
藏雪儿在马背上轻轻侧首,看了龙征一眼,对方冷哼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不耐烦应话:“他们死了谁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口里说着,眼睛仍旧是盯着骑前龚天下的背影。
这世界,比一切名利权势更重要的,只有龚郎!
藏大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龚天下的背影,心念里一阵思量。
不知道这个男人,心中有没有自己?
或者是,这个男人的心中,有女人的倩影存在吗?!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咱们俞欢少爷一付不道答案就死不瞑目的样子,倾了半个身子朝唐大公子问道:“你那位不太说话的师兄弟,到底除了动物以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他可是自己又补上了一句:“姑娘也是动物之一啊!”
唐大公子没好气的回瞪了一眼,灌了一口茶这才哼道:“连这档子事也好奇着问,你倒底是不是大侠?”
“大侠也得过人的生活,不是吗?”俞欢义正严辞的回道:“多方收集武林资料,是江湖上生存的秘诀!”
给他这么一说,咱们唐大公子竟然难得的有些严肃起来,把双眼给眯成了一条线。
“我现在会说出来,并不是道人长短──。”
唐凝风轻叹了一口气,看看瞧瞧俞欢和庞不忘一眼,接道着:“而且因为江湖凶险,谁也料不准今夜明日会如何?”
江湖之中,本来就是生死一线;处处求生,时时可死。为名为利,争权争势,朋友敌人难分。
俞欢可有点小聪明,立刻接话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知道了,如果日后两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就要负起照顾的道义责任?”
唐大公子哼哼回了一句:“如果今晚你挂了,哥哥我也会负起‘道义责任’!”
俞快刀想翻脸,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骂人,只能气鼓鼓的嗤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啥?
说明白来──。”
“我只知道那位龚某某,在一年中的某个月,一定会在这个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唐凝风喝完最后一口茶,嘿道:“七年来,哥哥我从来就追踪不到他溜那去了!”
如果连唐凝风都追查不出来,那龚天下真的是去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
每一年,有那么一个月,他去那里?为什么?
“他不是去见你们的师父?”
“绝对不是!”
“所以,他一定是去见另外一个人?”
“有可能!”唐凝风公子的回答是:“不过无论这个人是谁,在龚天下的心目中,一定十分十分的重要!”
所以,在武林中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否则,这个人不但有危险,更可能被抓起来当作胁迫龚天下的人质利器。
唐大状元最担心的是,如果被柳破天抓到这个人,而胁迫龚天下和自己一战。
生死事小,本门大自在无相解脱禅功的秘密才是大事!
这下俞欢和庞不忘终于明白了。
“世界上可能真有这个人存在──。”
庞不忘虽然人黑肚子大,倒也有那么点聪明:“而我们现在听到这个秘密,就是要负起掩饰这个人,这件事的责任?!”
“这样理解,哥哥我就觉得好多了──。”
唐大状元又恢复了笑容,十分愉快道着:“自己一个人负责,不如找一些好朋友来共同承担?!”
“这算那门子屁话?”俞快刀忍不住开骂了一句。可不是,好奇没答案,却又惹来莫名的重担。
“这叫独负责不如众承担──。”唐大公子起了身,哈道:“喂──,决斗时间快到了,那两个女人怎么还没回来?”
俞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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