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陀大师慈蔼地向那蒙纱袍少女道:“小女檀越,你可以现出本来面目,和亲友叙阔了吧!”
留在场中的正派群雄也均对这蒙纱黑袍的少女怀有好奇之心,渴欲知道她究竟是谁,经苦陀大师一提,又都把目光投聚。
只见那蒙纱黑袍少女缓缓褪下她蒙面的纱巾,露出了一张娇丽和稚真的脸庞。
锦袍秀才欧阳之与千金花子邵老三在吃一惊,道:“是你!”
侠青那边也忍不住伤痛,惊噫道:“是你!”
远远飘掠过来凤英的倩影,欢声叫道:“珠儿妹子,我早已料到,果然是你。”
原来,这蒙纱少女非别,正是侠青的师妹,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之女珠儿。
凤英适才从声音与身形上已认出了几分,却一时未有把握,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便喝破。珠儿面对众亲友,稚气地一笑,又回复到往日的活泼天真。
凤英此刻方顾得去问询侠青道:“侠青,你的伤势如何?”
侠青含笑摇头道:“不妨事!”却把一双饱富情味的目光投向凤英。
珠儿把两人一举一动部落在眼中,突而脱口而出道:“风姐姐,你说你的那人也是他?”
凤英不防珠儿忽然当众有此一问,出于仓卒之间,未及评辩珠儿话中的意味,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也随口问道:“珠儿妹妹,那么你的那个他呢?”
凤英这句话虽然未对珠儿的问话正面作答,实则已等于默认珠儿的话了。
珠儿不觉心中一阵茫然,呐呐自语道:“他……他……我已经找不到他了。”但一双秀丽的大眼,却神秘地向侠青瞥了两眼。
凤英何等灵慧,已然看出端倪,心中暗道不妙,这痴妮的心上人,原来也是青哥哥!
苦陀大师忽然宣一声佛号,道:“世上之事,因因果果,该当解决之事,便从速解决。珠儿姑娘,你对‘水晶秘灵’埋藏位置图的安排,可以在此宣布了。”
苦陀大师之话,一语双关,满含禅机,珠儿如梦初醒,一定心神环向四周群雄道:“珠儿适才已宣布过了,这‘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我自己不想用,要转赠给一个人!”
群雄无人发话,但却卜分注意地倾听,要知她决定赠送给何许人物。
珠儿忽然双日出神,遥视黑影之中,似乎要望穿尘世般道:“珠儿自幼便母丧父走,生身之父至今没有音汛,只留下半片金锁以为他年相合之用,如今只要有人能持那半斤金锁前来,将珠儿生身之父或存殁的消息告知,我就将‘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相赠!”
沉着,双眶已是泛红盈泪了。
凤英把目光向侠青一投,示意他赶快上前。
侠青踌躇了一下,这才从怀中取出那半片金锁,递向珠儿道:“师妹,这就是你父亲遗交给我的半片金锁,命我据以与你相认。”
珠儿一惊,道:“你?你是我的师兄?我……父……亲……”
侠青黯然道:“他老人家已在大漠中故世了!”
珠儿突地掩面失声而哭,这纯挚之情,感动得群雄齐然酸心。
凤英忙抢上前去,扶住珠儿肩头道:“珠儿妹妹,死者已矣!伤悲无益。”
珠儿却越发兴悲,投入凤英怀中悲泣起来,凤英心知珠儿此时的心情至为复杂,百感交集,非仪为生身之父的去逝而悲。
经一阵悲伤之后,珠儿试去泪水,便向侠青道:“师兄,你是‘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的得主,我很放心了。”
侠青毅然道:“师妹,我无意取得此物,还是你自己保存吧!”
苦陀大师在旁,又宣佛号道:“善哉,善哉!‘水晶秘录’用之正,可薄利天下,两位都是上乘天赋,宅心仁厚,都是适当之选。”
凤英忽然道:“珠儿妹妹,那也不用为难,这‘水晶秘录’你可和侠青哥哥共同参用,我也会助你们将它发掘出来!”
她话中之意,对珠儿另有暗示,珠儿如何不觉,脸上微泛羞红,流露无限感激。
锦衣秀才欧阳之与千金花子邵老三相互做个会心的微笑,暗赞这位师侄艳福不浅,一齐获得了两个佳人的芳心。
第二十二章 亲人难以见一面
回疆第一高手穆勒和卓木,为人正直,侠肝义胆,对“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虽然并无觊觎之心,但自觉光彩尽失,心中颇不是滋味,随后轻轻一拱手,向在场侠义群雄含笑说道:“诸位就此别过,本王先走一步,你我后会有期……。”
铁贝勒是个直性汉子,纵身上前,拉住穆勒和卓木不放。
朗声说道:“和卓木,你这回部之王,怎么说走就走,铁某正要和你好好亲近亲近,如此一来,岂不令人扫兴!”
穆勒和卓木一拍铁贝勒肩膀,放声大笑,但笑声中却有着些许凄凉。
苦陀和尚久历风霜,阅人无算,早已看穿这回疆第一高手穆勒和卓木的心事,忙快步上前,双手合什为礼,朗声说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檀越……”
穆勒和卓木一怔,接着一声朗笑,躬身为礼,喜悦之情,立现眉宇之间,笑着说道:“穆勒和卓木见过大和尚……”
苦陀和尚目不转睛的望着穆勒和卓木,良久,始含笑点头说道:“江湖传言,回部之王穆勒和卓木,非但武功盖世,且为人正直无私、义薄云天,乃一顶天立地大丈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穆勒和卓木见苦陀和向当众推崇自己,早将心中不快,抛入九霄云外,忙躬身笑道:“大和尚夸奖,令人汗颜之至。”
苦陀和尚实相庄严,正容说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檀越能否应允?”
穆勒和卓木毫不考虑,大声说道:“大和尚请吩咐,只要我穆勒和卓木能力所及,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苦陀和尚双手合什,轻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平静江湖,看来又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潜隐失踪多年的几个魔头——太阴教的太阴神君、乾坤教的乾坤丈人,以及他的门人万灵公子独孤生、魔僧红云、星宿海的枯竹叟、祁连山的枭婆婆、活阎罗雷弼、东瀛倭君、茅山秃道、瞽目魔卜、苗疆蛊仙娘,已相继现身露面,除魔卫道,乃我侠义中人之天职,檀越岂可一走了之?”
苦陀和尚这一席话,直听得穆勒和卓木面红耳赤,暗暗喊了一声:“惭愧!”
接着躬身说道:“穆勒和卓木愿任恁躯策。”
苦陀和尚朗笑道:“檀越言重了……”
苦陀和尚走近铁贝勒,继续说道:“贝勒爷,此地不是说话处,可有什么清静隐密之处,也好从长计议。”
铁贝勒尚未开口,千金花子邵老三已越过众人,直抵苦陀和尚身前,笑着说道:“大和尚苦不嫌弃,我们那花子窝倒还算得上清静隐密……”
铁贝勒不等千金花子邵老三指话说完,连连点头称善,巨掌一拍,朗声笑道:“好,太好了!”
铁贝勒说着,回车扫了侠义群雄一眼,继续说道:“大和尚,和卓木,邵老二说的花子窝,可比咱的贝勒府要阔气多了,不信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穆勒和卓木哈哈大笑,点头说道:“丐帮弟子遍天下,耳目众多,花子窝不但安全,传递消息也快速方便,就这么说,大和尚,请吧!”
一经决定,侠义群雄很快就离开了王府后院。
夜深入静,已是三更时分。
千金花子邵老二带着众人迂回绕过许多暗巷,纵身飞落在一个占地极广、华丽无比的大宅院后花园中。
园中亭台楼阁,花木扶疏,假山鱼池,雅致精巧,看来若非王侯显宦之家,亦是阀门巨所,岂是宜于隐匿之地?
千金花子邵老三微微一笑,并不加以说明,只见他轻击掌,园中业已有人应追:“可是邵师公?”
千金花子低声说道;“正是。”
突然,从花树业中现出两个家丁打扮之人,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非但步履稳健,双目精光闪烁,一望而知,俱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且轻功更为了得,轻一纵身,已纵十丈开外,飞落在千金花子邵老二身前。
二人垂手恭立,齐声说道:“晚辈敬听师祖差遣。”
千金花子邵老三轻一点头,完全一付长辈架势,沉声吩咐道:“贵客临门,还不快快带路!”
那两个家丁打扮之人躬身称是,缓缓望了侠义肝雄一眼,接着说道:“诸位请跟我来。”
那两个家丁打扮之人,带领侠义群雄绕过一排花业,停在一座假山前面,伸手一按暗钮,假山突然轧轧的敞开一个暗门,千金花子邵老三昂然率众迳行入门。
这假山之中,原来别有洞穴,灯火辉煌,有如白昼,几进雅房,厅厢接连,无所不备,陈设豪华,实不亚于三侯之家。
侠义群雄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铁贝勒哈哈大笑,朗声说道:“怎么样?咱没说错吧!”
千金花子邵老三亦颇为得意,一边招呼侠义群雄入座,一边笑着说道:“人称我丐帮为‘穷家帮’,鹑衣百结,浑身穷酸气,诸位一定奇怪,咱这花子窝竟是这等地方。实不相瞒,此处乃我丐帮京师总坛所在,本宅主人戚同,亦为丐帮子弟,论起来戚同还是老花子师侄一辈呢!”
铁贝勒听到此处,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揪住千金花子邵老三,大声说道:“老花子,你说跻身京师五大富商之一的戚同是丐帮弟子?”
千金花子邵老三含笑点头道:“不错,就是他……”
穆勒和卓木朗声说道:“老花子,你有个跻身京师五大富商的师侄,我看,往后你别再讨饭了,在家享享清福多好!”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铁贝勒猛拍额头,一声长叹,跌坐在太师椅。
众人不解何故,纷纷上前探望。
千金花子邵老三不安的道:“贝勒爷……你……你是怎么了?”
铁贝勒理都没理他,环眼一瞪,望着侠义群雄,大声说道:“我……我怎么会这样倒楣!”
苦陀和尚忍不住说道:“你有什么倒楣事?何不说来大家听听。”
铁贝勒又是一声长叹,哭丧着脸说道:“那……那戚同乃是咱家拜把兄弟!”
苦陀和尚扣穆勒和卓木还没转过弯而来,奇怪的同声说道:“这有什么不好?”
侠义群雄亦不禁同声附和。
凤英玲珑剔透、聪慧过人,早已看穿铁贝勒在玩儿什么把戏,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
侠青和珠儿不解的望着凤英,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千金花子邵老三心中颇不是滋味,面色一沉,不禁暗暗忖道:“哼!贝勒爷有什么了不起!跟我丐帮中人拜把失了你的身分是吧?狗屁!”
烛影摇红,室内一阵寂然。
铁贝勒一声长笑,朗声说道:“戚同是咱拜兄弟,老花子是他师叔辈,咱是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矮了一辈,这还不算倒楣啊?”
侠义群雄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脸歉疚之色,深深自责,不该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忙含笑说道:“贝勒爷,咱们各交各的,不必……”
穆勒和卓木一拍千金花子邵老三肩膀,笑着说道:“铁贝勒豪放不拘小节,刚才是逗你玩儿的,人家可不像你老花子小心眼儿噢!”
侠义群雄“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千金花子邵老三脸上一红,暗暗感了一声:“惭愧!”
千金花子邵老三忙肃客入座,侠义群雄开怀畅饮,举杯共商荡魔卫道大计。
北京城内一切如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只是缺少了那些扎眼的江湖人物。
清宫神卫长护龙韦陀宫天弼,率领手下,出北海,绕过龙蛇雏处的天桥,从天坛顺着前门大街,再折返鼓楼,直逼安门国子监,踏遍了大半个北京城,非但黑白两道江湖人物,一个不见,而那千金花子邵老三,和锦袍秀才欧阳之,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护龙韦陀深感不安,他久历江湖,这片刻宁静,他直觉感到隐藏着重要杀机,江湖武林,又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说也奇怪,平常在护国寺和天桥一带,像游魂般紧跟在人屁股后边伸手乞讨的一些叫花子,竟然也一个不见,去向不明。
护龙韦陀宫天弼正在百思不解纳闷时,玉面阎罗胡希豪已匆匆走上前来,轻轻说道:“大人请看。”
护龙韦陀宫天弼闻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一瘦小人影一闪,已进入另一条胡同。
护龙韦陀天弼心中一喜,双脚轻一点地,人已电射飞起,直向那瘦小人影扑去。
那瘦小人影刚一进入胡同,似已觉出不对,眼前一花,护龙韦陀宫天弼已含笑站在身前。
那瘦小人影一怔,回身低头就走。
只见人影一闪,疾如电光石火,护龙韦陀宫天弼又将那瘦小人影去路挡住。
那瘦小人影一急,沉声喝道:“你……”
护龙韦陀宫天弼微微一笑,接口说道:“你可认得我?”
那瘦小人影连看都没看护龙韦陀宫天弼,就不停摇首说道:“不……不认识!”
护龙韦陀宫天弼哈哈大笑,冷冷说道:“可是……我倒认识你……”
那瘦小人影默然无语。
护龙韦陀宫天弼伸手一抖那瘦小人影身上的锦袍,笑着说道:“你可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石九令,咱们几天没见,你好像发了财?以后不再讨饭了吧?”
小花子石九令被护龙韦陀宫天弼挖苦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一横、胸一挺,冷冷说道:“不错,咱是丐帮的石九令,人虽穷了点儿,可是一不偷、二不抢,就是身上这件袍子,也是在旧货摊儿上花钱买的,我说护卫老爷——官大人,有什么不对啊?劳您大驾拦住咱盘问没完……”
护龙韦陀宫天弼面色一沉,怒喝道:“大胆!你……”
石九令毫无畏懔之色,针锋相对,挖苦的说道:“不敢,咱石九令虽然是个要饭花子,可也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我说护卫老爷——官大人,这北京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护龙韦陀宫天弼被石九令冷嘲热讽,弄得脸上像块大红布,不禁怒从心头起,右手运掌,蓄势欲发,沉声喝道:“石九令,你是找死!”
石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