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判崔鹏远望着业已远去的蒙面书生,心中一急,大声喝道:“放箭!”
“不必了!”
生死判崔鹏远正欲腾身追敌,闻声回头一看,只见恭亲王和铁贝勒,已并肩立于围门石阶之上。
生死判崔鹏远不敢怠慢,上前跪倒,正容说道:“卑职叩见王爷、贝勒……”
恭亲王轻一抬手,缓缓说道:“好,起来说话。”
突然,铁贝勒浓眉一轩,目射精光,双肩一晃,人已电射飞出。
生死判崔鹏远一惊,回向望去……
只见铁胆追魂邓天雄,运掌如飞,直向自己天灵盖击去,就在众人惊呼声中,铁贝勒如从天降,猿臂一伸,已将他右腕扣住,沉声喝道:“邓天雄,什么事儿想不开,非死不可呢?说给咱家听听!”
铁胆追魂邓天雄一声长叹,垂首说道:“贝勒爷,卑职今夜抽中死签,负责埋伏擒贼,谁知擒贼不成,反而惊动王爷,卑职无颜以对,只有一死……”
铁贝勒大声吼道:“胡闹,简直是胡闹!我从关外来迟一步,十大名捕已折其五,这件案子,我已接手来办,藉重之处正多,今后不许再玩什么死签花样!”
五大名捕早已感动得声泪俱下,伏地不起。
铁贝勒豪放的笑道:“起来吧!王爷已在花厅备妥酒筵,与诸位压惊,我们从长计议擒贼之策!”
月冷星稀。
晨曦乍现。
恭亲王府的花厅里,众人非但毫无倦容,反而精神抖擞,眉开眼笑,因为他们已经有了重大发现。
烛影摇红。
恭亲王双眉紧皱,扶髯沉思。
众人目不转睛的望着恭亲王,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室内一阵沉寂。
良久,恭亲王始缓缓说道:“这送子观音出自御器,由巧匠汤和奉旨烧制……”
铁贝勒急忙问道:“王爷可知道这送子观音一共烧制了多少?”
恭亲王仰首干尽杯中酒,继续说道:“八个!”
铁贝勒沉思不语。
生死判崔鹏远轻轻说道:“贝勒爷,那蒙面书生夜闯王公内府,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三未行凶杀人,似是专为这几个送子观音而来……”
醉太极李九公接口说道:“怪的是那蒙面书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甘冒杀身之祸,深入王公内府,好不容易将送子观音弄到手中,而他并未将送子观音带走,只是随手将它打碎……”
铁贝勒眼睛一转,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们可曾记得那蒙面书生盗取送子观音的日期来?”
踏雪无痛沈刚朗声说道:“均在月圆之夜。”
铁贝勒轻一点头,又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始缓缓说道:“那蒙面书生打碎送子观音现场,你们可曾仔细检查过?”
铁胆追魂邓天雄正容说道:“卑职等仔细检查过。”
铁贝勒追问道:“可曾留下蛛丝马迹?”
五大名捕同时摇头,齐声说道:“没有!”
铁贝勒仰首沉思,默然无语。
室内又是一阵沉寂。
铁贝勒盯着生死判崔鹏远,紧紧追问道:“那蒙面书生打碎这六座送子观音,地点都在些什么地方?”
生死判崔鹏远欠身说道:“地点各有不同!”
铁贝勒大声说道:“可有相同之处?”
独臂神猿申公烈一跃而起,躬身说道:“有!蒙面书生打碎送子观音地点,虽然各有不同,但却均在灯火月光明亮之处。”
铁贝勒以掌击案,朗声笑道:“有了……”
恭亲王抚髯笑道:“莫非贝勒有所发现?”
铁贝勒点头笑道:“不错!王爷睿智,何不猜上一猜?”
恭亲王笑道:“如果本王所猜不错,这送子观音之内,必定藏有稀世奇珍,或武林秘集、藏宝图之类……也许……其中隐藏着惊天动地的机密……”
铁贝勒笑道:“何以见得?”
恭亲王朗声说道:“那蒙面书生所学不俗,却甘冒凌迟灭门之祸,这几座毫无价值的送子观音,决非真正目的。”
铁贝勒点头说道:“王爷高明。”
恭亲王继续说道:“他真正的目的当然就是送子观音内藏之物了。然而,他并不知道那东西竟藏在哪一座送子观音之内,所以,他不断的做案,追寻送子观音的下落……”
铁贝勒哈哈笑道:“有道理!”
恭亲王得意的接着说道:“他做案的时间,都在月圆之夜,这不是巧合,而是刻意安排的。打碎送子观音的地点,均在灯火、月光明亮之处,其用心可想而知,送子观音高不及尺,宽只两寸有余,内藏之物,体积必然更小……”
铁贝勒接口说道:“所以他作案选在月圆之夜,灯火月光明亮之处,以免有所失误。”
恭亲王点头笑道:“正是。”
铁贝勒心折的问道:“依王爷判断,那蒙面书生可曾得手?”
恭亲王武断的说道:“没有!”
铁贝勒笑道:“怎么说?”
恭亲王正容说道:“那蒙面书生如若得手,一定急于脱困遁走,出手必然一无顾忌,他一身武学,世所罕见,五位捕头恐怕早已横尸当场,一命归阴。”
五大名捕面现羞愧之色,默然垂首无语。
恭亲王扫了五大名捕一眼,继续说道:“蒙面书生之所以未下毒手,是不愿将事态扩大,激怒朝廷下旨捉拿缉捕,如此一来,那仅余的两座送子观音,恐将永无到手之日。”
铁贝勒心服口服,拱手笑道:“王爷推断分析,精密入微,但不知还有两座送子观音,当今圣上,颁赐何人?”恭亲王略一思忖,缓缓说道:“其一赐给山东巡抚钱珏,另一个则赐给师父魏裔介,魏裔介年前已告老回归故里。”
钱贝勒追问道:“王爷可知道魏裔介回归何处?”
恭亲王摇头说道:“这倒不大清楚。”
铁胆追魂邓天雄起身说道:“魏老师父祖籍南京西门外,告老还乡后,还居城根儿下鸡鸣寺旁,卑职供职金陵,故知之甚详。”
铁贝勒一听,喜上眉梢,含笑说道:“好极了!那蒙面书生既然未曾得手,下一个目标必是山东巡抚钱珏。”
恭亲王点头说道:“不错,照地理情势来看,蒙面书生必然先去山东,如果得手,就此远走高飞,若无所获,顺路取道南京,断无先去南京,再折返山东的道理。”
日正当中。
时已正午。
一件震惊京师的无头公案,在恭亲王和铁贝勒及五大名捕的通力合力下,终于理出了一个头绪。
铁贝勒和五大名捕从王府辞出,迂回疾行,绕过无数暗巷,铁贝勒见四下无人,始穿墙越入一华丽高大巨宅的后围中。
铁胆追魂邓天雄暗暗忖道:“这位贝勒爷也真奇怪,放着正门大路不走,偏要穿墙潜入,学那鸡鸣狗盗行径。”
园中亭馆台榭,花木扶疏,鱼池假山,绿草如茵,若非显宦之家,亦为巨绅之弟。
蓦然——
传来一声暴吼,沉声叱道:“站住!”
五大名捕一惊,纵身抢在铁贝勒前面,蓄势戒备,严阵以待。
铁贝勒哈哈笑道:“老花子,当心我把你的狗窝给拆了!”
千金花子邵老三已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死鱼眼一瞪,大声说道:“贝勒爷,花子窝里可没什么好偷的,要什么,您尽管拿,何必……”
铁贝勒打断他的话,接口说道:“邵老三,别耍嘴皮子,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
邵老三上前,和五大名捕一一寒喧见礼,他和生死判崔鹏远原为旧识,自然分外亲切。
铁贝勒一拍邵老三肩膀,笑着说道:“可有什么好吃的?咱们肚子里还在唱空城计哪!”
邵老三轻一点头,带领众人绕过一排花树,停在一座假山前面,伸手一按暗钮,假山“轧轧”的敞开一道暗门,众人鱼贯入内。
这假山中原来别有洞天,灯伞辉煌,有如白昼,几进雅房,厅厢寝室,一应俱全,而且陈设考究豪华,不亚王侯之家。
大厅中央,已摆好一桌酒菜,水陆杂陈,酒香四溢。
铁贝勒一怔,目不转睛的望着千金花子邵老三,满脸疑云的说道:“怎么?你知道我们要来?”
千金花子邵老三哈哈笑道:“不错!蒙面书生做案,十大名捕会京师,贝勒爷昨夜现身恭亲王府,这一切,老花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来,来,来,大家边吃边谈。”
众人依序入座,突然眼前一亮,就见一个千娇百媚的艳色佳人,缓缓走了过来。
铁贝勒一怔,接着,喜出望外的惊呼道:“凤郡主?”
凤英裣衽一礼,轻轻笑道:“晚辈见过贝勒爷!”
五大名捕纷纷起身见礼,凤英无法推辞,只好和铁贝勒一齐坐了上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铁贝勒将蒙面书生如何做案,以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希望凤郡主和千金花子邵老三大力相助。
凤英为人爽直,毫不考虑的说道:“贝勒爷尽管吩咐,晚辈愿效犬马之劳。”
铁贝勒高兴的连干三杯,朗声笑道:“我正发愁缺少一个武功出众的帮手,没想到凤郡主就回来了……”
千金花子邵老三笑道:“贝勒爷要找一个武功出众的帮手,我老花子却多给你找了两个来。”
铁贝勒一怔,忙问道:“谁?在哪儿?”
千金花子邵三继续说道:“云侠青和晏秋凤。”
凤英迫不及待的说道:“侠青?人呢?”
千金花子见凤英喜悦关怀之中,流露出焦急神色,连忙说道:“已经过了青河,最晚掌灯前可以到。”
凤英有些失望,默然垂首无语。
铁贝勒不解的说道:“是你叫侠青他们赶回来的?”
千金花子邵老三点头说道:“是的。”
铁贝勒满脸疑云,奇怪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插手这件案子,要找帮手?老花子,难道你能未卜先知?”
千金花子邵老三正容说道:“实情是这样的,我总觉得那蒙面书生出现得过于突然,送子观音中,似乎隐藏着武林极大秘密和阴谋,说不定会造成前所未有的武林浩劫。所以,当侠青和秋凤两人艺成辞别苦陀和尚时,令丐帮弟子火急传书,请他二人速回京师,共商大计。”
铁贝勒恍然大悟,轻轻笑道:“原来如此!”
千金花子邵老三怔怔出神,默然无语,似是浸沉的在往事回忆中。
良久,千金花子邵老三始喃喃说道:“四十五年前,日落黄昏的日寸候,武当、少林、峨嵋、华山、昆仓的掌门人,从九江追杀一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中年汉子来到景德镇,三转两转,那中年汉子就在一个专门烧制御用瓷器的官窑工厂前失去了踪影。”
铁贝勒差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千金花子邵老三,大声说道:“邵老三,你是怎么知道的?”
千金花子邵老三缓缓说道:“先师是当时的丐帮帮主,和那五位掌门人联手从九江追杀那中年汉子至景德镇,我是先师的关门弟子,所以对我爱护备至,而我当时,一直追随在先师身旁。”
铁贝勒目射奇光,追问道:“令师和武当、少林、峨嵋、华山、昆仑掌门人为何追杀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姓准?名谁?邵老三……你可知道?”
千金花子邵老三摇头说道:“当时我只有十二岁,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先师等为何追杀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姓准?名准?是何来历?至今仍然是个谜。我也曾问过先师,非但没有结果,反而挨了一顿教训。不久,先师和那几位掌门人,相继过世,事隔多年,也早就把它忘了。”
铁贝勒颇为失望,一声长叹,默然无语。
千金花子邵老三悠悠轻叹,喃喃说道:“蒙面书生和送子观音,又勾起我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往事如烟,但却历历如绘,那中年汉子和先师动手过招时,我发现他的双手与众不同。”
铁贝勒又燃起了希望之火,急忙说道:“有何不同?”
千金花子邵老三高声说道:“那中年汉子左、右双手各有六指。”
铁贝勒双眉紧锁,喃喃自语道:“左、右双手,各有六指……”
众人不饮不食,陷入苦思之中。
室内一阵沉寂。
良久,凤英失声惊呼道:“前辈,万灵公子独孤生的师父,人乾坤丈人,‘十二指乾坤功’独步武林,会不会就是那……”
铁贝勒和千金花子邵老三同时说道:“有此可能!”
几经商议,决定等云侠青和晏秋凤到达后,再作主张,决定行止。
铁贝勒向千金花子邵老三轻一拱手,正容说道:“邵老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千金花子邵老三急忙还礼说道:“阁下虽然贵为贝勒,一品当朝,但对我武林侠义中人却推心置腹,维护备至,如有所命,我丐帮中人,虽万死不辞!”
铁贝勒安慰的抚髯笑道:“老花子,你言重了。久闻丐帮子弟遍天下,耳目众多,千里之外,朝令夕至,请以最快的方法,传论山东巡抚钱珏和退隐回归南京的魏裔介,将御赐送子观音妥善收藏,在我等到达之前,不容有任何意外发生!”
千金花子邵老三正容说道:“老花子遵命!”
千金花子邵老三说完,轻一击掌,一名家丁打扮的年轻人应声来至厅内,垂手侍立,恭声说道:“邵师公有何吩咐?弟子武云在此听令。”
千金花子邵老三和武云一阵耳语后,武云衔命恭身退出。
千金花子邵老三回身入座,哈哈笑道:“贝勒爷,最迟今日午夜,丐帮弟子定将贝勒爷口论传达山东巡抚钱珏。明日正午,魏裔介可接获您的谕令,那蒙面书生脚程再快,恐怕也要落后两天。”
五大名捕虽然身在公门,但与江湖人物,素有往还。久闻丐帮耳目众多,门人弟子遍及天下,艺业出众,门规森严,见义勇为,从不后人,被推为江湖武林第一大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因此,五大名捕刻意结交千金花子邵老三这位风尘异人,纷纷争相敬酒。
铁贝勒见诸事安排已定,只等云侠青和晏秋凤一到。即将展开行动,心头一宽,亦频频举杯,开怀畅饮。
五大名捕,为人狂放不羁,醉太极李九公更是嗜酒如命,和千金花子邵老三臭味相投,一时杯影交错,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