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枝枪在屋子里招呼着,你们谁都逃不了,而且这两个家伙平时鬼头鬼脑,貌不惊人,准是狠角色,必须要把他们哄出来,才能下手收拾。”
她转头又向贺小娥道:“贺家妹子,你的办法很妙,下手也是时候,发枪也准,可是你为什么又放过了一个呢?”
贺小娥苦笑道:“刘大娘,那一枪只是运气,我的枪法实在狗屎得很,再说那一枪我是对准背上扣机的,居然错到后脑杓上去,而且两个人里面,那个瘦麻杆儿的枪法最快,要是我朝他动枪,恐怕我还没举手,已经被他摆平下来了,我倒不是怕死,我只怕把大伙给害了!”
苗银花道:“娥姊的枪法我是知道的,面对面的人,她还能给打空了,那一枪能中在后脑杓上,只能说是那个王八蛋该死,我坐在地下,看见孙德后脑杓上开了个洞,还不相信是娥姊开的枪呢?”
祁连山却笑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正在奇怪呢,龙婶儿的身手我已经见识过了,上下地窖,一丈多高的木梯子,她两跳就上去了,连身子都不歪一下,怎么会轻易叫人把手里的枪给夺了去,敢情你们是说好了的!”
刘老好道:“贺家妹子,你的枪法不行,又何必逞能要我把枪交给你呢?早知如此,不如由我来了!”
贺小娥叹了口气:“这两块料是金花大娘插下的暗椿,都是奸猾似鬼,如果枪在你手中,他们肯出来吗?事情太急了,我没想到银花儿说变就变,想通知她都来不及?”
苗银花把地下的长枪拾了起来,伸手一摸衣兜,才失声道:“糟了,我忘了把子弹带出来,还放在屋子里!”
贺小娥急急道:“怎么会呢,你不是随身带着的吗?”
苗银花道:“我也没想到会急着要用,把兜儿里的八发都装进了膛,另外一条弹带没放在身边,怪要怪祁少爷来得太急,我端了枪就出来了!”
她抛去了长枪,却把孙德的那枝枪给拾了起来,掂了掂份量笑道:“还好!这王八旦人长得不怎么样,使用的家伙倒是挺上手的,这枝莲蓬头在大漠上还找不出几枝呢,照市价估计,最少也得七八十大洋一杆,我姊姊拼命攒私房,原来都是贴着这些王八旦了!”
身子一踪,起得十分俐落,扬着枪道:“有这枝玩意儿就行了,不要长枪,我也能把那王八羔子给放倒下来!”
刘老好也接过贺小娥手中的枪:“大妹子,我老姊姊跟你一起进去,多少也能给你帮着点儿!”
范五上前道:“葫芦娘子,这是我们的事儿,不能让你冒险,把枪借给我,我去好了!”
刘老好一笑道:“范五不是我小看你,你行吗?”
范五道:“我在沙漠上作向导,带着人进进出出,总还有几手儿,你这种小玩意我没使过,但是绝不会太离谱,五丈之内,我有把握把人放倒下来。”
刘老好笑道:“两丈之内,你能打香头儿吗?”
范五道:“不能,别说家伙不对,就是使我自己那根大德国造的毛瑟,我也没这么大的能耐,不过这又不是比枪法,能盖住人就行,不必在对方身上插好香头再点着放吧。”
刘老好笑道:“没这个能耐,你还是乖乖的在外面呆着吧,对方窝在屋子里,可不会像个木头人似的伸着头等你打来,大家都要仗着掩护,抽冷子冒上一枪,也许只能看见一点边儿,冒出半个脑袋晃一晃,如果不能及时出手放倒对方,你就躺下不能动了!”
说着轻轻一拖苗银花,两个人向屋子慢慢地掩过去,她们虽然未曾经过配合,却似乎都很有经验,一个人在行动时,另一个就静止掩护。
那个瘦麻杆儿一共在窗口探了两次头,但都是刚冒了点影儿就被刘老好与苗银花一人一枪给盖了回去。
这倒不是她们的枪法不准,而是她们此刻所处的形势太劣,由这儿到门前,都是没有掩护的平地。她们必须匍匐着前进,以减少目标。但对方却是有掩蔽的,如果双方能算准了对轰,外面吃亏就大了!
所好她们是两个人,而且都有一手好枪法,只要瞧见门窗处闪动一点影子,就是一枪过去,使得躲在屋里的人不敢探头出来看一眼。因为她们的枪实在很准,只要有影子闪动的地方,她们的枪弹总能及时地追到那个位置。
范五站在远处瞧着,不禁呆了道:“真想不到,刘家寨上颠倒众生的葫芦娘子居然有这么高的身手!”
贺小娥冷笑道:“这让你长了见识了,沙漠上处处卧虎藏龙,就是半开门里的娘儿也比你这大男人强!”
范五只有朝她发出一声苦笑,拱拱手道:“小娥!对你们姊儿俩,我只有说一声抱歉,以前我实在是不知道你有心脱离那个圈子,所以才不敢接受你们的好意!”
贺小娥乜了他一眼,口角含笑道:“现在你后悔了?”
范五摊开双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不,不后悔,以前是我瞧不上你们,现在则是不敢高攀,刚才银花骂了我一顿,使我心服口服,我这个堂堂大男人,无论是胆气、魄力、以及身手,都比你们差多了,你们在那么险恶的环境下,还敢拼死挣扎,我却瞻前顾后……”
贺小娥笑道:“你范五爷是义薄云天,为了怕连累朋友,所以才不惜屈志辱身,比我们自甘下贱堕落高尚多了……”
范五苦笑一声:“小娥,你何必还要讽刺我呢,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块料,说是为朋友而自污,那只是为自己挣个好看而已,我实在是没勇气反抗而已,尤其我知道对手是白狼老大时,只有乖乖地认了,白狼寨的势力我知道的,他要对付我,反抗只有死路一条,我是怕死。”
贺小娥哦了一声:“那么今天你怎么又突然硬起来,不怕死了,你故意找上了葫芦娘子的碴儿,不是存心抖露一切,要反击白狼寨了。”
范五叹了口气,又看了小金铃儿与祁连山一眼,然后才有点羞愧地道:“现在,我不妨直说了吧,我以前也是在兰州混过,葫芦娘子也许不记得了,我却认识她,更知道她后来跟天风牧场的龙八打得火热,葫芦娘子落脚在这儿,龙八爷每年总要来相会两三次,这一切都落在我的眼里,甚至于葫芦娘子除了龙八爷之外,不再接别的客人,我也留在心上了!”
贺小娥脸泛异色,小金铃儿也诧然地:“范五爷,你倒是个有心人,居然这些事都留上意了?”
范五苦笑一声:“江湖道闯老了,心眼儿总是多一点,只要留心,很多事都可以想到个究竟,葫芦娘子既然在这儿落脚,偏又有那些妆点,很明显,她到这儿不是为捞的,那一定是另有目的,八成儿是龙八爷要她在这儿做个眼线,留神一下江湖上有谁对天风牧场怀着歹心,也就是说,她们根本就是天风牧场的人,而天马行空祁大爷又是唯一能吃得住白狼老大的人……”
祁连山一笑:“范老哥的观察很周密,只是还没有深入,龙婶儿在此地的事,家父亦不知道,那完全是龙叔的一片忠心,如果家父得知,断然不会同意的!”
范五叹了口气:“这点我也想到过,祁大爷威名远震,行事讲求光明,天风牧扬从来也没有要过什么眼线,不过我知道葫芦娘子是龙八爷的女人,这绝不会错!”
贺小娥哼了一声:“你今天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范五红着脸:“没什么,我只是想把事情闹大一点,然后说明身份,使天风牧场跟白狼寨冲突起来,我并不傻,白狼老大存心算计我,我早就清楚了,要想打击白狼寨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树个强敌!”
小金铃儿不禁怒道:“范五,你敢情是这个存心,那就是打算把我们娘儿俩都摆平这儿了!”
范五连忙道:“我知道了你们的底细,还敢这样吗?那么一来,岂不是两面都得罪了,不仅白狼老大放不过我,龙八爷也放不过我,我只是打算把你们身上弄点儿伤,然后证明你们的身份,再摆下句话,说是奉了白狼老大之命,向天风牧场下个马威,提出个警告,就可以把事故挑起来了,我知道这么做并不光明,但是也有道理,白狼老大对天风牧场的存在本来也具有戒心,目前虽然不敢有所举动,迟早还会找上你们的……”
他才说到这儿房屋子那边已经有了接触,刘老好与苗银花相互掩护,已经快要到门口了,屋中的瘦麻杆儿大概也考虑到形势的凶危,不敢让地们再接近,吧吧的枪响不绝,双方已经驳上了火,因为两个女的枪法都很准,压得他不敢抬头,可是他的枪也封死了门户,不让她们再进去。
双方成了僵持的状态,谁也无法奈何谁,瘦麻杆儿找的掩蔽还不错,他的位置固然打不到两个女的,可是也封住门户,大家用枪火互相对峙着!
苗银花火上来了,大声叫着:“娥姊再找枝枪,绕个圈子到另外一边去轰他出来!”
贺小娥刚要行动,祁连山却拦住了她:“大嫂,不行,你的枪法既然不熟,挤上去也没有用,反而白送了命!”
苗银花道:“那也没办法,这王八旦绝不能放过,否则他勾了人来,咱们都难以逃脱了,白狼大寨在沙漠上设的椿卡极多,五十里内,他们可以召起一二十条人枪呢!”
祁连山想了一想道:“苗姑娘,你们既然有意脱离大寨,此地就无法再耽下去了!”
苗银花道:“当然了,既然要脱离大寨,我们就得赶紧离开,总不能守在此地等他们来追杀,所以一定要放倒他!”
祁连山一笑道:“那简单,用火烧他出来!”
贺小娥叫了一声:“对!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少爷,真有您的,虽然您没闯过江湖,可是想出来的点子比谁都高,难怪人家都说读书的人得罪不得,江湖人杀人,讲究的是刀来枪往,只有念书人杀人不见血!”
她一面说一面向后走去,大概真是要去拿火把来烧房子,范五却追了上去,低声道:
“小娥,使不得,咱们的房子靠着邻居不远,真要烧起来,火苗飞过去,岂不是把旁边的房子都给连累了!这个孽可作得不小!”
贺小娥一摔头道:“没关系,咱们最多只烧掉上面的木架子,刘家寨子的人家私都在屋子底下,了不起赔他们好了,这些个草篷子本来就是准备随时丢了的!”
“你说得倒容易,现在不是刮风的季节,差不多的生财全搬到上面来了,这既是沙漠,有很多东西拿着钱都没处买,何况这儿随时都有大帮的商队要来歇脚的,大老远的赶了来,叫人扑个空,不让人埋怨死才怪,这事儿干不得,那是犯了沙漠上的大忌。”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都很低,祁连山却等不及了,高声地叫着:“贺大嫂,不要麻烦了,我的马这里就带着火柴,划着了扔过来,简便得很。”
他吹两声口啃,那头黑茉莉已经得得地跑到他的身边,祁连山伸手向马包里搜着,范五很着急,又不能明说着阻止,只得过来想悄悄地告诉他。
可是他才走到祁连山身边,屋子后面已经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祁连山一笑:“范老哥,我知道放火的事儿干不得,那太危险了,只是吓吓他,果然把那家伙吓出来了,别再怔着了,快追上去。”
一匹灰色的马,没装上鞍,马背上贴着瘦麻杆儿,像支箭似的冲了出去,贺小娥失声惊叫:“不妙,他骑了灰鸽子溜了,那可是最快的一匹马。”
祁连山跳上了黑茉莉,也像一阵风似的卷了上去,于是范五、苗银花也急忙赶到屋后,那儿倒还拴着另外两匹马,他们各抢了一匹,才冲出了十来丈,马已像疯了似的乱蹦乱跳,把两个人都颠了下来;范五好不容易拉住了一头,还要往上跳,但刘老好已经过来了:“范五,瘦麻杆儿是喂马的,他一定在两匹马身上弄了手脚;你看马口里都淌下血了,你别再折磨它们了。”
范五把疯狂的马安顿了下来,一探马口的嚼铁,果然上面扣着两枚刺球!
那是在沙漠上马贼们玩儿手法,这种刺铁像个带刺的栗子,有时贴着马背,塞在鞍子下面,只要人一坐上来,把刺身压进马背,马负痛乱跳,就不听指挥了。
偷马贼在马群中拣好了要偷的马儿,在其他的马背上弄上了这么一颗玩意儿,然后骑了马就逃,失主发现了,骑马要追,就会因此受了耽误。
这三匹马都没上鞍,瘦麻杆儿倒是有心的,他用根细绳把铁刺扣在嚼铁上,等人勒马紧催的时候,刺铁扎伤了马口,刺激得马儿像疯了一般,虽然现在取了出来,可是马口已经负伤,不能再骑乘了。
范五急了叫道:“糟!祁少爷一个人非吃亏不可,咱们得赶快找马追下去?”
贺小娥苦着脸道:“瘦麻杆儿骑的银花的灰鸽子,你找了别的马来也追不上!”
刘老好却笑笑道:“别急,祁少爷追下去了,他的坐骑是他先人的那头黑旋风,也是大漠上最好的一头,一定可以追上去的,我那儿还有几匹马,大伙儿去牵了来,跟上去瞧瞧吧,不过我认为那是多余的,他一个人办得了!”
范五着急地道:“论身手,祁少爷自然足可胜过瘦麻杆儿,可是那王八旦手上有枪,祁少爷怎么斗得过呢?”
苗银花还坐在地下直揉腰,那是被马摔得太急,扭拧了筋,虽然疼得直淌汗,可是这个江湖出身的女子硬得够瞧,居然没哼出一声来,反倒咧着嘴笑了一笑:“对这位少爷,我倒是深具信心,而白狼大寨自夸消息灵通,对塞南塞北的事无论大小,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唯独在这位少爷身上失了眼,只知他是个绣花枕头似的花花大少,可是看他今天的表现,那一点儿差了!”
范五叹着气:“龙生龙种。天风牧场的少主,怎么样也不会窝囊到那儿去,伹是身手是一回事儿,经验又是一回事儿,瘦麻杆儿老猾成了精,连我们都被瞒过叫他给耍了,祁少爷又怎么是他的对手,何况他又带着家伙……”
苗银花啐了他一口:“范五,你别臭美了,我不怕丢人,你也算不上那棵葱,我们在祁少爷手下都同样的落过下风,有枪又能如何,瘦麻杆儿的枪会比我准?我端着枪对着人也没打掉人家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