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野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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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野英豪-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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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六个人动手,要挖出一个能埋下十三具尸体的大坑,倒底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还得添上好几头马匹的,小金铃儿为了表示她并没有被血淋淋的场合吓走了神,她工作得很起劲儿,拣了一匹马尸,当场开剥,割下了大块新鲜的马肉,放在火堆上烤熟了,供大家作为晚餐
  由于材料太多,可以择精而选,她割取的是马腹上肋条附近的肉以及腰部的两块嫩肉,细嫩,容易熟而不老,在火上烤到微焦,已经是香气四溢!
  她拣了一块最好的,用个木盘儿装着,送到祁连山那儿,这时他已停止了凝望,却仍然在凝想,用手指拨着地上的沙,划着一些莫明其妙的符号,小金铃儿不敢打扰他,轻轻地走过去,也没有出声打招呼,可是她才走到祁连山身前,祁连山已经停止动作,抬起头来望着她,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笑了,笑得那么好看,使得小金铃儿不自而然地呆住了,祁连山接过她手中的肉,先放在鼻子上重重地闻了一闻,然后才咬了一大口,赞不绝口地道:
  “妙!妙极了,金铃儿,你在那儿烤肉时,我就在这儿淌口水了,几乎等不及你烤熟,我就想过去,可是就不敢!”
  “不敢?少爷,您这不是在说笑话吧!”
  祁连山的表情很凝重,压低了声音道:“不!是真的不敢,我怕一过去,看见那个堆起的沙堆儿,想到里面埋着的是死人,更想到里面有几个是我亲手杀了的,我会胃里作呕心,不但吃不下东西,连早上吃的都会吐出来,他们在那儿挖坑埋尸体,我躲得远远的,背对着,头仰向天,看都不敢看,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看来不像是开玩笑,小金铃儿以难以相信的声音道:“少爷,您会怕见到死人?这真是无法叫人相信!”
  “我也不相信,但是这的确是事实,我并不是怕见到死人,而是怕见到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今天是我第一次动手杀人,我算过了,我一共杀死了两个人,就是一开始掩过来的那五个人中的两个,看他们在我的枪下倒地不动,脑袋开了花,我心里难过死了!”
  小金铃儿实在是无法相信:“您今儿是第一次杀人。”
  “是的,第一次亲手杀死了两个活生生的人,虽然我杀死的人不止两个,十三太保的死,几乎每一条命我都有份,但是看看人家下手跟自己下手倒底是不同的,对杀死这些人我并不后悔,也不内咎,因为他们都不是善类,早就该死,而且不杀死他们,我们自己就会被他们杀死,这是必须的自卫自救的行动,但是真要我自己动手,我仍然感到不是滋味儿,这一点你可比我强,八婶儿更是了不起,我们三个人今儿都是第一次杀人,八婶儿一口气杀了三个,一点都不在乎,你虽然没有完完整整地杀过一个,可是你却稳得很,你们都比我强。”
  “少爷!我实在难以相信,您会为此感到害怕……”
  “不,不是害怕,是恶心,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倒下去,我都感到不自在,更别说是由我自己动手了,那一阵子我站得远远的,抬头向天,装着在想心事,实际上却是在努力设法平定我的胸口那股不自在,那时候我的脸色一定白的难看无比,稍稍开开口,我会真呕出来!”
  “可是您在把尸体抬回来时,显得那么自然,在决斗的时候,显得那么从容冷静,那么老练!”
  祁连山叹了口气:“金铃儿,我必须如此,才能让大家坚定信心,对我有了信心,才不至于慌了手脚,我们这同行七个人,虽然没什么上下高低之分,但是毫无疑问的,我的行动举止,对大家的影响最大,我要是也慌慌张张,大伙儿就会跟着乱,那今儿的结果就不会这么安稳太平了,多少会受点儿损失,所以两军作战,主将很少亲自参与战斗,但是论功却主将居先,因为他是军心之所系……”
  小金铃儿没开口,祁连山又叹了口气:“我知道这话很难叫人相信,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告诉给你听,是要你了解一下我这个人,以后多帮着我支撑着点!”
  小金铃儿惑然地道:“少爷!您不该找我的,该去找银花姊,她比我稳得多了,我是最差劲儿的一个!”
  “不错,她比你撑得住,但是我不能找她去帮忙,她之所以稳,是基于对我的信心,认为我比她强,全心信赖我,才能表现出色,如果她知道我这些软弱的地方,当然不会看不起我,可是她的本事虽然不错,却不是个能够自主的人,必须要有个人让她依靠着,从前她依靠她的姊姊……”
  “少爷!这句话我不信,她恨死了她的那个姊姊。”
  祁连山又笑了,笑得更为好看,小金铃儿看得痴了。“愤恨,畏惧,尊敬都是一种倚赖的感情,因为这种感情一定要有对象,否则就会旁徨无主了,她原先是仇视,畏惧她的姊姊,现在则是尊敬我,这证明了她的身心必须有一个倚赖的地方可以寄托、否则她就无以自主了!”
  “少爷,我听不懂您的话!”
  “唉!这实在很难,总之,她是个自己站不起来的人,她跟小娥都厌恶了黑道生活,也很反对苗金花的冷酷无情,所以她们才离开大寨,跑到刘家寨子去,可是她们却不敢自己离开,她们曾经想托身范五,可是范五也没有那份勇气与决心,一直拖了下来,直等到我去到刘家寨子!”
  这中间的经过小金铃是完全知道的,伹她只知道事实,却没有探究过内情,直到祁连山分析了之后,小金铃儿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不禁轻吁了一口气:“少爷,还是您读过书的人有见识,对事情看得深,换了我,就是打破我的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些地方去,银花姊那么一个有主见的人,居然会有着这么一付软的性子。”
  祁连山笑了一笑:“人的坚强与软弱,不是从表面上看得出来的,而且每个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只是有些人知道自己,有些人不知道而已,以我来说,你再也没想到我的本性只会因为杀了人而感到恐惧害怕吧!所以我要你帮助……”
  “少……少爷,我要怎么才能帮助您呢?”
  祁连山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想我有那个毛病,最好是不要再杀人,可是我处身,在这个环境中,那似乎是无法避免的,所以我必须硬着头皮撑下去,我把这些告诉你,只希望你能为我掩饰一下,别让人家知道我心中的恐惧,帮助我平复一下我的情绪,现在我已经好得多了,如果你能为我泡壶茶,我想就会整个平静下来。”
  “只要我做这些就行了?”
  “是的,我并不要你帮我杀人。因为我知道对于杀人,你跟我一样的恐惧。因此,也只有你了解到这份恐惧……”
  小金铃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为杀人而感到恐惧,但此刻她就算不是,也不会否认的,所以她跑了回去,开始打水涤壶,在火上煮水煮茶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光釆,神情上显得自信而骄傲,因为她感到自己的重要性,尤其是她能够对祁连山能提供如此重要的帮助,使她把先前的自卑、空虚与冷漠,抛得一干二净。
  看着她突然的改变,每个人都感到奇怪,刘老好望着她捧着茶去端给祁连山的背影是那么的轻盈,却又那样地自信与满足,不禁讶然道:“这丫头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是少爷,他有一股力量,能使得每一个人振奋起来,感到信赖舆安全,这是一种天生的气概,绝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智慧以及地位所能产生的!”
  回答的是苗银花,她望着接过茶去慢慢啜饮的祁连山,那么安祥,那么洒脱,那么令人心弦震撼,因而发出了由衷的赞佩,她只是叙述了自己的感觉,却在每个人心中引起了共鸣,的确,祁连山是有那股力量的,那股超凡的,不可思议的影响力。
  虽然祁连山说过,他不要做英雄,可是大家都感到在这草原上,一个真正的伟大的英雄产生了。
  这在他们深入大漠的第三天后,他们对于这一位新的英雄的那种神奇的感召力量,有了更深的体验!
  进入了沙漠后,有时无法维持日间休息,夜间行进的作息日程了,因为一连两天,他们在大漠上所遇到的都是有云的天气,浓浓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固然使他们免于日炙之苦,可是在晚间星月无光,大地一片黑暗,也无法再认路赶路了,好在日间还赶了一程,晚上干脆扎营歇下了。
  没有了太阳,沙漠在夜间应该是凉意如水的,可是不然,不但闷热,而且还干燥得令人发慌。
  连牲口也都显得焦躁不安,祁连山的那头的黑茉莉一个劲儿的掀鼻子,发出低嘶,连连用蹄子敲击着地面,其他的马儿则不住地悲嘶,似乎将有什么巨灾要降临似的,睡在帐篷里的几个女的都闷得受不了了,一个个全跑了出来,外面也是照样的闷,而且伸手不见五指,简直像堕入了黑暗地狱中似的。
  大伙儿围着一盏马灯,这还是祁连山带来的,马嘶的声音充满着悲哀与惊惶,祁连山忍不住问道:“范老五你是在大漠上干响导的,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范五用手敲着脑袋,苦着脸道:“少爷,您可把我给问住了,我们范家从祖上三代开始走沙漠的,都没遇上这种事儿,这个天气闷热得邪门儿,天上有云,照理该下雨才是,可是灰云结得厚厚的,就是没有雨意,尤其到了晚间还不散热的事儿,我可是头一回遇见!”
  马群又起了一阵骚动,接着马群哀嘶,竟像是哭的声音,李光祖跺着脚道:“狗夜哭,狼夜号,都是平常事儿,但马群夜嘶,可是新鲜事儿,这批畜牲究竟要干什么?”
  他一面说,一面用沾了水的毛巾从脸上脖子里乱抹,不是抹汗,因为每个人的汗水都似乎烘干了,只是用水去润湿皮肤,以避免干燥的裂痛,祁连山道:“恐怕也是渴得难受吧,连我们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它们了!光祖!你还是去喂喂它们吧,畜牲们不会说话,怪可怜的!”
  “少爷,这已经是第四次喂它们喝水了,这些畜牲们灌起水来就像是把河流带走似的,可一点儿都不心痛?”
  范五却道:“少爷!刚才我检视一下存水,只剩五皮袋子了,咱们可得留着点儿,不能再管牲口了?”
  刘老好一怔道:“怎么只剩这么点儿了,昨儿我们动身的时候,在水源处不是还带足的吗?我估计着连人带牲口都够四五天的,从这儿下去,最近的水源也有两百来里,弄不好得走上两天的,这点儿水,只够给人喝的!”
  “可不是,所以我才要节制一点,要是水源只有两百来里,那倒还好,加点劲儿一天准走到!”
  “没错儿,范五爷,大漠上是你走得多,可是这条路我却比你熟,因为从小我就走惯的,每年一趟,直向北走,到人头石下,有处水源!”
  “人头石我从远处望过,没经过,那儿会有水吗?据我所知,那儿周围十里寸草不生,而且都是一脚踏上去能陷进半尺的细沙,有些地方还有不载人的流沙,沙漠行客都把那儿当作鬼域,怎么会有水源?”
  刘老好笑了一笑:“水源是有的,就在人头的口中,一个深涧,爬进去有十丈深,水源就在十丈深的地下,有脸盆那么大的一个水穴,还得用五六丈长的绳子吊着桶下去吊上来,水又清又凉,更绝的是那个水穴似乎没底儿似的,永远也取不尽!”
  “这可实在是奇闻了,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听过人头石下面有水源,葫芦娘子,看来我这个向导得让你干才对!”
  “范五爷客气了,这是玛尔乞米族的一个秘密,只有族里的几个人知道,我跟玛尔莎女汗是同父异母姊妹,而且要经常来往这条路,所以才有幸知道这个秘密?”
  范五一叹道:“在沙漠上保有一处水源的秘密很不容易,尤其是保有这么多年而不被人发觉!”
  刘老好轻叹道:“是不容易,但是玛尔乞米部的女人们不同,她们几百年来,一直是很多人追逐猎取的对象,所以她们必须要有一两处藏身的秘密来作躲避敌人的巢穴,人头石周围充满了流沙陷阱,又枯寂无水,人逃了进去,在别人看来必然死路一条,就不想跟着进去送死,她们才能活着出来,这个秘密是多少人生命换来的,但是也靠着它保全了许多生命!”
  范五了解她的意思,连忙道:“龙嫂子,你放心,我范五可以当着这么多人发誓,绝不泄露这个水源的秘密!”
  刘老好笑了一笑:“我信得过范五爷,但是泄露也没多大的关系,因为人头石下的水源并不是人人都能运用的,除了真正知道秘密的人,否则还是通不过那些流沙的,我带着你走一遍,以后你自己仍然走不进去的!”
  才说到这儿,忽然马匹群中的骚扰声更大了,悲嘶更烈,接着是一阵奔雷的响声,以及黑茉莉愤怒的嘶鸣,祁连山的反应最快:“不妙,马匹似乎受到了惊扰!”
  他是第一个冲过去的,而且还带着那盏马灯,其余的人跟着过去,只看见他拿着灯在发怔,拴马的地方只剩了一匹黑茉莉,其余的都不见了,遥远可以听见它们奔走的声音,苗银花怒叫道:“有人偷了我们的马……”
  祁连山苦笑一声:“没有人偷,是它们自己跑掉的!”
  拴马的地方有一株倒下的朽树,树干上还留着一些被扯断的缰绳,可见它们是挣断了缰绳跑走的,假如有人偷马,一定会解开缰绳,不会叫马匹们自己挣断的。
  而且那些马匹拴得亦不太紧,因为有一匹通灵的黑茉莉在照顾着,拴不拴都无所谓,有人来偷马,黑茉莉也不会容人得手的,除非先把它放倒下去,但是现在黑茉莉奸好地站着,那就排除了偷马的可能性。
  不过黑茉莉并不安稳,它不住地用嘴咬着祁连山的衣服,示意他赶快离开,祁连山凝重地道:“不久之后,恐怕将有巨灾降临。天地有变,动物比人的预感灵敏,它们似乎都能感受到危险,所以逃命去了!”
  每个人也都有类似的感觉了。范五道:“不错,这一天我们走过来,天空没见到一头飞鸟,地下没见到一头走兽,马匹们一直烦躁不宁,这都是警兆之象,我居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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