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宵了。”一面抬头朝门口叫道:“玉兰。”
只听那青衣使女在门口“唷”了一声,掀帘走人,躬身道:“庄主有什么吩咐?”
唐思恭道:“你领白少侠三位,到客房休息。”
青衣使女躬身领命,朝三人福了福道:“小婢替三位领路。”
白玉霜三人别过唐思恭父女,随着青衣使女下楼,一直走到中院,折人一进院落,石砌
栏杆,一排三间楼宇,倒是十分清幽。青衣使女脚下一停,躬身道:“这里就是宾舍了,楼
下是书斋、客室,楼上是三间卧房,三位请进,恕小婢告退了。”
白玉霜道:“姑娘请回,不用招呼了。”
青衣使女躬身一礼,便自退去。
三人跨上石砌,迎面是一间布置简洁的客室,点燃着四盏角灯,灯光柔和,中间一张小
圆桌上,放着一个茶盘,沏了一壶香茗,四个细瓷茶盅。左首是一道楼梯,铺着紫红地毯。
卓玉祥道:“咱们在这里坐一会,还是先上楼去瞧瞧?”
慕容贞用手掩着樱唇,打了个呵欠,说道:
“你和白大哥坐会聊聊,我有些困,想先上楼去休息了。”
白玉霜道:“大家都折腾了一天,早些休息也好。”
话声甫落,只见卓玉样也张开了口,打着呵欠,心中不禁暗暗觉奇怪,回头看去,两人
脸色如常,并无不对之处,也就并不在意。
登上楼梯,是一条走廊,一排三间卧房,房间都敞开着,每一间房中,都点着银虹,灯
光明亮,照着光可鉴人的黄漆地板,当真收拾得纤尘不染!
白玉霜走在前面,他仔细的察看了三个房间,就要慕容贞睡到靠走廊最后一间,卓玉祥
睡中间,自己睡在最外面一间,以防万一发生什么事故,自己好有个照应,一面说道:
“卓贤弟、小妹子,你们都可以去休息了。”
慕容贞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白大哥、卓大哥,那我就先睡了。”
说罢,翩然朝房中走去,随手掩上了房门。只要看她急于回房,显然已是很困倦。
白玉霜心头不禁又暗暗生疑,但没有明言,他和卓玉祥也就各自回房。
这是唐门别业接待宾客之处,虽然说不上布置得如何讲究,却也相当不错。
白玉霜掩上房门,走近临窗一张靠椅上坐下,仔细思索着两个唐思恭说过的话,和方才
发生之事,总觉得其中有着蹊跷,但一时又说不出那里不对?
就以卓玉祥、慕容贞二人来说,一再的打着呵欠,好像已经熬了几个夜似的,一个练武
的人,内功修为已有相当火候,就算一、二个晚上不睡,也不致于如此急于想睡。
如说方才酒菜中,有什么问题,但每一样酒莱,那是唐思恭先下筷尝过,何况用的是银
筷银杯,决不可能下毒。
正在思忖之际,突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墙头掠落天井。
白玉霜耳朵何等灵敏,相隔虽远,依然听得十分清晰,心头止不住暗暗冷笑。
那人飞落天井之后,就很快的往楼梯上走来!他似乎并无掩饰行藏之意;但却走的甚是
慌张!
白玉霜觉得奇怪,他本来不想喝问,看他有些什么企图?但来人既然明着登上楼来,他
就不得不问了。
就在他正待出声喝问之际,只听门上已起了“剥落”弹指之声。
白玉霜问道:
“什么人?”
门外是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少侠快请开开门!”
白玉霜听出这女子声音竟是唐思娘的口音,心中更觉奇怪,起身开出门去,故作惊奇的
道:
“会是唐姑娘!”
唐思娘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更笼罩了一层惊惶之色,很快就闪人房中,才缓缓吁了口气,
歉然道:
“白少侠,对不起,我看你房中还有灯光,所以叩了你的房门。”
听她口气,卓玉祥、慕容贞的房中,已经熄了灯!
唐思娘目中忽然隐含泪光,扑的一声跪了下去,说道:
“我夤夜赶来,要请三位救救我性命……”
白玉霜不好伸手去扶,忙道:
“唐姑娘快快请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唐思娘含泪站起,接着道:“我知道三位是侠义中人,才来向三位求助,万望白少侠仗
义援手,救救我才好。”
白玉霜道:“唐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思娘拭拭泪道:“他……他不是我爹爹……”
白玉霜听得一惊,讶异的问道:
“唐姑娘,你是说那位庄主不是令尊?”
唐思娘点点头道:“是的,他只是假扮我爹的人。”
白玉霜道:“这就奇了,先前把在下兄弟引来贵庄的,是一个身穿古铜长衫的人,他也
自称是令尊,骗取卓贤弟的辟毒珠。后来身穿蓝褂的庄主,穿窗而入,把他惊走,幸亏卓贤
弟交给他的并不是真的辟毒珠,但后来的这位庄主,却把姑娘救醒过来……”
唐思娘道:“第一个假冒家父的人,我没有看到,但后来的这一个,他明明是假冒之人,
并非家父。”
白玉霜问道:
“唐姑娘,如何看出来的?”
唐思娘道:“他是劫持我的几个人之一,我声音听得出来,他虽然竭力模仿着我爹的声
音,但我一听就不是。第二、家父固先母生我而死,所以替我取名思娘,家父一直叫我思娘,
从没叫我思儿的,他叫我思儿,一开口就不对了。”
白玉霜搓搓手,沉吟道:“这个……”
唐思娘道:“白少侠,你无论如何要救救我,我看家父八成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不然,
这贼人不会明目张胆的冒充家父的。”
白玉霜看她说的不像有假,一时心中好生为难!
就在此时,只听院落间响起了一阵开门之声,一个使女的声音说道:
“庄主请进。”
唐思娘听得一怔,说道:
“是他来了!”
口中说着,迅快的闪身出房,在走廊上推开一扇后窗,纤手轻按,人如飞鸟,“唰”的
一声,穿窗而出。白玉霜目送她离去,回身掩上了房门。
只听楼梯传来一阵步履之声,接着房门上有人轻轻叩了两下。
白玉霜故意问道:
“谁?”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
“少侠睡了么?”
白玉霜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声音道:“是庄主来了。”
“哦!”白玉霜开启房门,果见唐思恭脸堆歉笑,连连拱手道:“打扰、打扰,白少侠
还没睡吧?”
白玉霜道:“原来是庄主,在下尚未入睡,庄主请进。”
唐思恭朝向后随来的使女挥挥手道:“你到楼下去。”
那使女应了声是,退下楼去,唐思恭跨进房中。
白玉霜道:“庄主请进。”
唐思恭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白玉霜问道:
“庄主夤夜见访,必有见教。”
唐思恭道:“白少侠说得极是,老夫正有一事,前来求助。”
“求助?”白玉霜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知他又有什么事,要自己相助,目光一抬,含
笑道:
“庄主好说,求助不敢,庄主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唐思恭浓眉深锁,轻轻叹息一声,才道:
“方才承蒙卓少侠慨借辟毒珠,救了小女一命,但老夫发觉她不是小女,只是一个假冒
之人。”
这话听得白玉霜又是一怔。
唐思娘刚刚来过,说这位庄主,是假冒她爹之人,如今唐思恭却说他女儿是别人假冒的。
到底是谁真谁假,真把自己给听糊涂了。心念转动之际,一面问道:
“庄主是说那个解了剧毒的姑娘,并不是令嫒?”
唐思恭道:“正是,此人易容而来,差点连老夫也给瞒过了。”
白玉霜问道:
“庄主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唐思恭道:“她虽然易容而来,但小女的声音,老夫总听得出来,她一开口,老夫就发
觉她不是小女了。”
启玉霜道:“也许是中毒方醒,声音和平时有些不同,庄主。”
唐思恭道:“不,光是音不对,老夫也不敢如此肯定。”
白玉霜问道:
“庄主还发现了什么?”
唐思恭道:“小女自幼怕痛,不肯穿耳,老夫只此一女,也就由她,因此小女从无耳孔,
但假冒小女之人,却穿有耳孔,分明不是小女了。”
“唔!”白玉霜唔了声,问道:
“庄主对此事准备如何处置呢?”
唐思恭为难的道:
“老夫方寸已乱,特来向白少侠求教。”
白玉霜微微攒眉问道:
“庄主可有什么仇家么?”
唐思恭道:“寒门三百年来,以毒药暗器名世,老夫纵无仇家,但江湖上难保没有和寒
门作对之人。”
这话说得很含糊。
白玉霜道:“如此说,庄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唐思恭道:“老夫一向格遵祖训,很少在江湖走动,自知并无和人结怨之处,因此小女
被人暗下奇毒,使老夫深感意外。”
白玉霜道:“那么庄主要在下兄弟如何相助呢?”
唐思恭道:“白少侠在前山遭到寒门七星袭击之后,袭击未成,那假冒老夫的贼人,又
把三位引来寒庄,就以这一件事来说,大致可以分作两回,前者地假冒老夫,传令要寒门七
星对三位施袭,无疑要置三位于死地,但施袭不成,把三位引来寒庄,又以小女身中剧毒为
由,则显然是在骗取卓少侠的辟毒珠了。”
白玉霜点点头道:“庄主分析得极是。”
唐思恭续道:“由此推断,此人和三位之间,必有怨嫌,故而有把三位一举除去之意,
及至袭击不成,才企图骗取卓少侠宝珠。可见此人对三位身边之事,十分熟悉,此人是谁,
三位仔细想想,也许可以想得出来。”
他不待白玉霜开口,接下去道:“这和在下小女身上下毒,及派人假冒小女,极相近
似。”
白玉霜道:“庄主的意思……”
唐思恭道:“老夫说的相似,并非事情相似,而是说此人的用心相似,必有阴谋,老夫
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就不能打草惊蛇,因此想请三位略助一臂之力。”
白玉霜道:“庄主可有腹案?”
唐思恭浓眉微蹙,摇摇头道:“目前老夫还想不出对策,但他劫持小女,必有需索,老
夫只想三位在敝庄屈留几日,如能擒住此人真相就不难大白。”
白玉霜道:“好吧,此事容在下和卓贤弟他们商量之后,再行答覆,庄主意下如何?”
唐思恭拱拱手道:“白少侠说得也是,时间不早,老夫那就不打扰了。”
白玉霜道:“庄主好走,在下不送了。”
唐思恭连说不敢,回身下楼而去。
白玉霜送到楼梯口,便自回转,伸手阖上房门,耳听唐思恭履声囊囊,已经行出院门。
这就一个箭步,掠近后窗,微一吸气,身如一缕轻烟,穿窗而出,隐身暗处,目光转动。
就见一名青衣使女手提风灯,引着唐思恭穿过长廊,朝前院走去。白玉霜利用夜色,掩
蔽行藏,一路远远昂随下去。
唐思恭从前院折入左首一进院落。但见花木扶疏,假山,花架,布置清幽,一排三橄敞
轩,正是他的书房,此时还隐隐有灯光透出。青衣使女提灯前行,到得月洞门口,便自停步,
侧身让路。
唐思恭一手拈着花白长髭,举步跨进书房,忽然脚步一停,沉声喝道:
“什么人?”只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
“庄主,是我。”
白玉霜身形飘动,一下掠近南首窗下,隐入一片花丛之间,凝目看去。
只丸那说话的原来是“唐门七星”中的那个山羊胡子老头。唐思恭身躯微震,惊异的问
道:
“七叔发现了什么?
“庄主说得是。”山羊胡子老头弯着腰,凑上一步,说道:
“对方有信来了。”
“信?”唐思恭双目精光暴射,急急问道:
“是谁送来的?”
山羊胡子老头耸耸肩道:“没有人送来,是我在咱们大厅门口的门梁上发现的。”
唐思恭道:“他信上怎么说?”
“小老儿没有拆。”山羊胡子老头把手中一个信柬,朝唐思恭递去,一面接着道:“一
脚送到这里来,请庄主过目。”
唐思恭按到手中,抬目问道:
“七叔,咱们在大厅上,不是有两名弟子守着么?”
山羊胡子老头只有是耸耸肩,道:“人是两个,只是都被人家点了睡穴,一点也不知
道。”
唐思恭气愤的重重哼了一声,一手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笺纸,只看了一眼,就发怒声道:
“好个贼子,竟敢要胁老夫。”
山羊胡子老头在旁道:“庄主,他信上说些什么?”
唐思恭把手中信笺,递了过去,愤愤的道:
“七叔,你拿去看看,就知道了。”
山羊胡子老头接过信笺,念道:
“贵门天绝地灭七宝图,巧夺造化,为暗器之绝,未悉可否赐借一阅,予企盼之,知名
不具。”他念到这里,抬目道:“这家伙居然垂涎咱们的七宝图,这是咱们老祖宗世代相传
的禁物,连小老儿都没有见过。”
白玉霜不知他们说的“天绝地灭七宝图”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想来一定是极为珍贵之物
了。
唐思恭深深叹了口气道:“别说七叔了,连老夫都没有见过。”
山羊胡子老头两颗豆眼一瞪,惊异的道:
“庄主也没有见过?”他言下之意,似有不信。
唐思恭道:“七叔想必听人说过,这是咱们七世祖研创的七种霸道暗器,只要听它在名
称上,冠以‘天绝地灭’四字,杀伤力之强,世无其匹,历代祖先因这七种暗器,如果一旦
流人邪恶之手,将造成不可挽救的杀孽。因此把‘七宝图’封存在铁盒之内,就是本门各代
当家,也只是当作列入交代之物,不准开封,老夫自然也没有见过。”
山羊胡子老头耸耸肩,笑道:
“原来如此,小老儿听是听说过,只是并不详细,那么‘七绝散’呢?”
“‘七绝散’也是本门禁物,历代相传,不准配制。”唐思恭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