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庞山民当下便修书一封,使人往江东鲁家报信,告知鲁肃,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以鲁家声誉,庞山民也不担心鲁肃会死不认账,鲁肃不仅为江东巨富,还是孙氏于诸家诸侯商贸的代言之人,且江东世家,皆喜奢华,鲁肃若是不来,庞山民并不介意将竹纸,典籍等诸多买卖,与江东断下,至于届时江东世家有何想法,那便不是庞山民能够管的着的事情了。
蒯越此来长沙,与庞山民商议数日,颇有所得,便是位高权重的蒯越,也对庞山民于商贾的见识颇为赞叹,只是蒯越也隐隐发现,庞山民对于世家之间的商贸竞争,颇为支持,蒯越心中不解,莫非庞山民打算使世家于争斗之间,不断内耗不成?
对此庞山民并未给予蒯越解释,只是告知蒯越,待织机普及于荆襄世家之后,静待佳音即可,内耗之事,无异于自毁长城,而良性的竞争,则可使荆襄世家,再进一步。
庞山民所提出的诸多手段,蒯越之前闻所未闻,自然也不便发表观点,只是此番前来长沙,蒯越已得偿所愿,织机之事已尘埃落定,且水车以及染料等奇术,庞山民也允许蒯氏,从中参与,唯一令蒯越比较肉疼的是,庞山民与蒯越约定,若蒯氏想要庞家奇术,需多出钱财,打理民生,便是风调雨顺之时,亦要每年拿出一成是收益,投入到荆襄赋税之中。
尽管蒯越对此斤斤计较,却也知道,便要拿出一成收益,有了织机,水车等生产利器,蒯家资财,只会更多,不会变少,既然如今蒯家有求于庞山民,付出些代价,也是应当之事。
蒯越离去不多时候,鲁肃便出现在了长沙太守府中,半年未见,鲁肃比之先前,颓丧不少,庞山民见鲁肃如今神情黯然,心中疑惑,对鲁肃道:“子敬,若你鲁家实在拿出不钱来,庞某当再宽限一段时日……”
鲁肃闻言,抬头看了庞山民一眼,道:“上将军莫要小觑我江东鲁家,之前应下之事,鲁某不会反悔!”
“既然如此,为何子敬闷闷不乐?”庞山民闻言,不禁叹道:“虽各为其主,庞某与子敬还是朋友,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子敬刚至庞某府上,便摆脸色,子敬当知,是你欠庞某财帛,不是庞某欠你财帛!”
鲁肃闻言叹道:“非因山民之事,而是鲁某想起我江东朝堂,所以才闷闷不乐,此番前来长沙,鲁某已将之前约定钱粮,尽数带来,兴霸将军正于渡口清点……”
庞山民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道:“若子敬不弃,可将心中忧虑之事告知庞某,好歹庞某也是仲谋妹婿,便是江东之事,也可帮子敬参谋一二。”
鲁肃闻言,眼前一亮,只是看了庞山民一眼之后,便颇为踌躇,对庞山民叹道:“上将军打算何时出兵,掠我江东?”
“子敬何出此言?”庞山民説罢,鲁肃苦笑:“昔日江东强而荆襄弱,江东屡征荆襄,山民心中岂会无怨?如今山民新得益州,挟两州之地,兵多将广,正是四面用兵之时。”
“子敬大可放心,庞某如今并无打算,攻伐江东。”庞山民闻言,恍然大悟,对鲁肃笑道:“若只是此事,子敬无需忧虑,只是以庞某观之,子敬当不惧与庞某江上一战,子敬心中,怕是还有其他顾忌。”
鲁肃点了点头,道:“虽不愿与山民一战,但临江水战,我江东又怕何人?最让鲁某烦心的是,如今公瑾称病不归,半年有余,江东朝臣虽皆服仲谋,可是满朝文武,无统筹全局者,长此以往,江东盛极而衰,已是必然。”
周瑜居然还没有跟孙权和解?
闻鲁肃之言,庞山民心中一惊,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庞某倒也理解公瑾,先前公瑾用兵,仲谋从中作梗,虽仲谋得了朝臣归附,大权在握,却伤了公瑾之心,仲谋如今有江东基业,全赖之前公瑾悉心操持,可有功之臣如此境遇,便是庞某这个局外之人,也颇为嗟叹不已。”
鲁肃听庞山民如此道来,辩无可辩,苦着脸对庞山民道:“山民可是在幸灾乐祸?”
“子敬居然不识庞某好心……”庞山民闻言,一阵无语,思索半晌,对鲁肃道:“江东豪杰众多,便是无公瑾统筹全局,亦有子敬,子瑜,德谋等人,暂代军政之事,既然公瑾心中有气,随他逍遥便是……”
鲁肃闻言,不禁苦笑,对庞山民道:“江东何人可及公瑾之才?”
鲁肃説罢,庞山民亦默然不语,若是之前不将陆逊诳来荆南,周瑜倒也后继有人,且如今吕蒙还未使人刮目相看,只是江东寻常将校,这江东大事,自周瑜离去之后,全部压在鲁肃肩上,鲁肃满腹牢骚,庞山民也有些理解。
鲁肃沉吟许久,见庞山民不再搭话,心中黯然,这庞山民的发迹之路,鲁肃如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一年多之前,于大江之上与此人初见,其还是一个小小商贾,可如今却已雄霸两州,其势力远胜江东,比之北地曹操,亦不遑多让,鲁肃难免感慨这造化弄人,若早知如此,便是舍弃颜面,亦要使庞山民于江东为官。
可现在説什么都已枉然。
呆呆的瞅了庞山民许久,鲁肃忽然似有所得一般,双目闪过一抹神采,对庞山民道:“山民与公瑾交厚,不知可否代鲁某劝劝公瑾,重归江东朝堂?”
NO。268 为倾销,找下家
这鲁子敬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庞山民闻言,心中一阵好笑,鲁肃身在居中,不明所以,可庞山民却看得清楚,江东除周瑜外,令庞山民顾忌之人,还真不多,若代鲁肃去劝周瑜重归朝堂,岂不是让他这个上将军自讨苦吃?
且周瑜果真抛弃了江东么?
如今江东并无战事,且政务亦有张昭,张纮二人操持,江东难有大乱,若江东真到了危难之际,便是孙权不请,周瑜又岂会忘记之前与孙策情义?别看周瑜现在逍遥,于庞山民眼中,那仅是假象而已,庞山民敢肯定的説,如今一旦荆襄水军,有所异动,那周瑜会立刻归返朝堂,与庞山民针锋相对。
一想到有个这样的朋友,庞山民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见庞山民面带诡笑,许久不语,鲁肃还以为庞山民不愿出力,对庞山民道:“山民,鲁某也知你心中为难,可是毕竟你也是仲谋妹婿,若江东危难,你却袖手旁观,尚香心中,又作何想法?”
“出嫁随夫,又能有何想法,若子敬不信,可与庞某一起回家,看看尚香是不是比之于江东之时,要快乐许多?”庞山民説罢,对鲁肃道:“子敬勿要忧虑,公瑾心意,自然是心向江东的,若非如此,公瑾赋闲在家,又为何不来我荆襄,与庞某一叙?公瑾心结,庞某不可解,子敬亦不可解,可为此事者,除仲谋外,再无他人。”
鲁肃本非愚鲁之人,庞山民説罢,鲁肃恍然大悟,面上颓然之色,亦消散不少,感慨的看了庞山民许久,鲁肃叹道:“吾与公瑾为友数年,却不如山民看的透彻,鲁某心中,甚是惭愧。”
庞山民闻言亦笑,对鲁肃道:“子敬如今心事已了?”
鲁肃点了点头,对庞山民道:“多谢山民解惑,如今鲁某债务已结,再无心事,这便回江东复命。”
“子敬稍待。”庞山民见鲁肃欲走,对鲁肃道:“不瞒子敬,庞某于这奇术之道,又有进展,此番约见子敬,要债为次,合作为主,不知子敬可愿参与?”
鲁肃闻言,心中一惊,去年竹纸,印刷,制糖使荆襄于各家诸侯之间,赚得钱粮无数,如今这庞山民又有所得,难道这小子真的打算将天下财富,尽数赚至庞家不成?
虽心中隐隐不忿,可鲁肃却也知道,如此机会,容不得他拒绝,便是庞山民不与江东合作,亦有别家诸侯,对荆襄货物,趋之若鹜,想到此处,鲁肃点了点头,对庞山民道:“既是合作,山民当予鲁某看看,此番又是何货物。”
庞山民闻言点了点头,与鲁肃同至后堂之中,指着桌上麻布,对鲁肃道:“便是此物。”
“麻布?”鲁肃见状,不禁笑道:“此物我江东不缺。”
“三尺麻布,只售百钱……”庞山民説罢,鲁肃愣了半晌,惊道:“什么?百钱?”
“子敬若是嫌贵,这价钱还可以商量……”庞山民闻言,微微一愣,心中暗道:之前已问过城中商贾,这百姓售卖麻布,最低也要五十钱一尺,如今已经买二送一了,莫非江东的织造产业,比之荆襄,还要发达许多么?
“山民如今已囤了多少麻布,鲁某尽数要了!”鲁肃説罢,庞山民恍然大悟,口中喃喃道:“原来不是嫌贵啊……”
鲁肃将案上麻布握在手中,尝试了一下质感,对庞山民道:“此布可用于士卒服装,三尺百钱,已是贱价,只是鲁某心中好奇,若大宗交易,山民哪儿来的这么多布可售我江东?”
庞山民闻言,不禁笑道:“只要你江东有钱,我荆襄便有这麻布,子敬大可放心与庞某交易便是,此番定不要子敬空着船回去。”
“货虽好货,只是山民何以不卖竹纸,典籍等厚利之物,改卖这薄利布匹了?”
鲁肃对庞山民卖布颇为好奇,麻布乃寻常之物,虽庞山民展示这布料,质地不错,可是以庞家家财,当看不上麻布这般本小利薄的商品才是,鲁肃琢磨良久,不知庞山民此举何意,难道是想向江东展示,荆襄人口众多么?
鲁肃通晓商贾之事,江东百姓纺织,鲁肃亦略有耳闻,寻常百姓纺织布匹,半月可得一匹麻布,庞山民居然想要向江东倾销麻布,这荆襄百姓,哪来的这么多人力织布?
庞山民见鲁肃惊诧莫名,对鲁肃道:“总之子敬愿买,我荆襄愿卖,便是买卖,子敬也勿要多疑,这麻布非庞家买卖,乃是我荆襄诸多世家之营生,至于竹纸,印刷,乃我庞家私营,我荆襄世家新得织造之技,可贱卖织品,所以此番约见子敬,主要便是为了此事。”
“织造之技?”鲁肃闻言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对庞山民道:“这织造之技,山民可知其详细?”
“此技不卖……”庞山民説罢,鲁肃皱眉,对庞山民道:“造纸,印刷之术,乃山民生财之道,我江东已不再窥觑,这织造之技,非你庞家专有,山民便行个方便,如何?”
“庞某非江东之人,若将此技授予江东,乃是资敌……”庞山民説罢,鲁肃半晌无语,见鲁肃神情,颇为为难,庞山民笑道:“贱价卖布匹予你江东,省你江东人力,这等买卖,子敬已有不少赚头,庞某奉劝子敬,还是莫要太过贪心才好。”
鲁肃闻言,点了点头,这庞山民所售麻布,确实贱价,只是鲁肃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并不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思索半晌,鲁肃也未想明其中究竟,只得应承下庞山民,江东可与荆襄做这麻布买卖,会每月往荆襄派遣商船,交易布匹。
庞山民见状,与鲁肃立契,如今织机已源源不断于工坊制造,庞山民担心这荆襄世家,一旦尝试这织机益处,一发不可收拾,造成大量的麻布积压,也是不美,如今已给这一众世家,找到下家,售卖布匹,如此看来,短时间内,不需要再为这麻布过剩之事,牵扯心神了。
想到此处,庞山民不禁遥望门外,心中暗道:如今已算计了江东,这曹丞相那边,是不是也应该稍稍扶持一下,荆襄的纺织产业了呢?
NO。269 周公瑾的制衡之策
虽购得不少麻布,满载而归,鲁肃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与荆州一年多来,做的这笔笔生意,导致江东钱粮源源不断的运往荆南,虽当下还谈不上伤及江东根本,可是若长此以往,荆襄之富庶,怕是要冠绝天下了。
只是鲁肃也知道,庞山民售卖之物,容不得他拒绝,如今江东世家已习惯来自于荆南的竹纸,典籍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庞山民断下竹纸供应,江东世家那边,怕是也要与他鲁肃纠葛不断了。
这便是堂堂阳谋,鲁肃回到渡口,验收过布匹之后,心中感慨,如今荆襄崛起已避无可避,当今天下若论兵强,北地曹操可为魁首,若论殷富,庞山民之荆襄,当仁不让。
而江东如今,还有何优势?大江之险么?
滔滔江水,倒是可保江东数年无虞,可是这大江之险,亦遏制了江东对外攻伐的脚步,回想起年前之事,鲁肃不禁懊悔,早知今日,年前周郎兴兵之际,就当于孙权面前痛陈厉害。
如今再伐荆襄,已成痴人说梦,荆襄变化,日新月异,怕是如今便是孙权支持周瑜,攻伐荆襄,亦难大获全胜了。
想到此处,鲁肃灵机一动,登上大船,对船上将校吩咐道:“暂且不归吴郡,先往柴桑。”
一路行船,鲁肃至柴桑之后,命随行士卒带上两匹布帛,便直奔都督府而去,虽当下周瑜已不理政务,却依然安居于都督府中,鲁肃觉得,这荆襄售布之事,亦当让周瑜知晓,或许以周瑜之智,可窥其中一二。
入得府中,鲁肃便闻苍凉琴声,周瑜高歌之声如鹤唳一般,鲁肃闻之,不禁黯然。
郁郁不得志,不外如是。
只是片刻,琴声一断,周瑜见鲁肃呆立于堂前,不禁笑道:“子敬不在吴郡帮衬仲谋,来我柴桑作甚?”
“先前去了趟长沙,了断年前公瑾与那商贾纠葛……”鲁肃轻叹一声,周瑜却是笑道:“那厮现在非是商贾,已是掌二州之地的上将军了,诸侯如这般崛起者,山民可算是独树一帜。”
鲁肃闻言点了点头,对周瑜道:“适才闻公瑾琴声之中慷慨激昂之意,莫非公瑾有意,重归朝堂?”
“未有此意。”周瑜闻言,收敛笑容道:“如今仲谋并无为难之处,何须周某劳心劳力?”
“公瑾!”鲁肃闻言不禁叹道:“好歹仲谋也是我等主公,或有错处,为臣子者,应当体谅才是。”
“周某已经体谅了……”周瑜说罢,微微一笑,对鲁肃道:“如今周某远离朝堂,便是让仲谋宽心行事,既然仲谋忌惮周某,便待其掌控朝臣之后,周某再重归朝堂,也是不迟。”
见鲁肃还欲再言,周瑜叹道:“周某或与仲谋不睦,可看在伯符面上,周某可尽数容忍,子敬无需担心,有二张操持政务,我江东还乱不起来。”
鲁肃闻言微微点头,轻叹一声道:“只是如今北面曹操,开疆拓土,以如今态势,扫平河北指日可待,那袁家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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