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薄淡淡一笑,转身坐下道:“五哥实在是误会小弟了,小弟昨日得到消息说南浩志今日起事,怕他的党羽不利于四哥五哥,才想法子支走四哥,派人保护五哥。四哥莽撞,容易生事,五哥虽然避世,却极为聪明睿智,自不会出府趟这混水。倒是未想到苏盛办事不利,先露了马脚,引得我们兄弟生了嫌隙,我适才以为苏盛一仆忠二主,颇为恼怒。”
令狐箫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一瞬即逝,笑道:“原来真是五哥误会了六弟呢,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得苏副头领,我的护卫风间和赤焰的本领也不可小觑。”
令狐薄随即轻笑道:“说得倒是,五哥的两名护卫确实本领不小,说起五哥的护卫,本王记得,当年你从陀香山回来时,是带了三名护卫回来,如今却只剩了两人。”
令狐箫道:“烈火性烈,不喜王府拘束,回陀香山伺候师父去了,只偶尔回来……六弟也知道,我与他们虽为主仆,实为师兄弟,总得给几分情面的。”
令狐薄点头,眸光落在内室门边的柳含烟身上,笑道:“五哥念念不忘的紫烟姑娘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令狐箫忙道:“六弟莫说什么念念不忘,倒显得我对紫烟姑娘孟浪唐突了。”转头朝柳含烟温雅有礼地笑道:“教紫烟姑娘见笑了,本王今日去清音阁听曲,见紫烟姑娘两日未在,便过来瞧瞧,如今见紫烟姑娘身体安康,便放心了。”
柳含烟粉面如桃花,美目流盼,盈盈一礼,笑道:“紫烟刚与母亲团聚,又赶上除夕,便想多陪母亲几日,倒教五王爷挂心了。”
何清君躲在师父身旁不停地狂翻白眼,这只妖孽也太能装了吧,在她面前嚣张之极,唯恐压不了她一头,在五王爷面前,倒是温婉有礼,优雅绝美,丝毫不逊于大家闺秀。
林秀映看一眼养女,轻叹摇头,却未出语作任何阻拦。
令狐薄睨一眼,不禁失笑,她与柳含烟似乎很难融洽呢,当即起身道:“清君,既然师父师娘要享受重聚后的温存,不能同咱们一起围炉,咱们这便告辞吧。”
刘匀泽:“……”这小子心里知道就好了,偏生要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不愿去薄王府围炉的真相,实在没有美德!
林秀映:“……”她转目瞧向何清君,这小子是因为她适才揶揄了何清君,所以拐着弯儿为她出气吧?
何清君掩唇低笑,她倒忘了小别胜新婚,师父师娘虽然年纪一大把了,毕竟分别十二年未温存了……唔唔……她这做徒弟的可以理解,更可以体谅。
令狐薄分别与屋内众人道别,然后拉着她出去。黄掌柜忙手执灯笼将两人送至门口,令狐薄便让他回去,他只好将灯笼送给令狐薄,以便他们能看清门口的路,免得滑倒。
出了云鹤居大门,北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顿时扑向脸上身上,地上昨日下的雪尚未化掉,便又积上了厚厚一层。
何清君深吸一口冷气,先踏出屋檐下,踩在厚厚地雪地里,咯吱作响,转回头来,嫣然一笑道:“千岁大老爷,咱们便在雪中走到薄王府如何?”
令狐薄抬了抬灯笼,瞧着她埋在积雪里的脚踝,皱眉,“你重伤刚愈,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昨日和今日又接连劳累杀人,在这般厚的雪中攀行……若然寒气侵体……”
“唉哟,我的千岁大老爷,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是习武之人,有内功护体……你自己也是习武之人,难道还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是极少畏寒的。”她突然扑过来,抱起他的手臂娇笑道:“何况千岁大老爷,你不觉得雪花落在头上,我们顷刻间便白发苍苍了吗?”
令狐薄见她难得竟跟他撒起娇来,宠溺地凝视着她,片刻后,转目望着那簌簌而下的大雪片落在她头顶,不禁失笑,若是不看容颜,确实像极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忽然双眸一亮,心下突地一跳,惊喜地望向何清君:“你、你……”忙向前跨了两步,将自己完全置于露天之下,任那纷纷大雪落在头上眉梢。
何清君跟着跨了两步,娇俏容颜被冷风疾雪打得微红,闪着一双清亮狡黠的杏目,见他会意,不禁得意地重重点头,小手从他胳膊上滑下,钻进他宽袖口,握住他的大手,喃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令狐薄那两弘黑潭闪着异样的光彩,眸子亮得惊人,大手紧紧握住她温暖的小手,唇畔绽出那风华绝代的笑容,转目凝视她,“白头偕老,便是这样么?清君,你可知,你今日这么做,本王就当你是许了本王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何清君也不否认,笑得极为灿烂,郑重道:“千岁大老爷,我们提前感受到了白头偕老。”
大风雪吹熄了灯笼里的烛火,也掩住了令狐薄满面的激动和喜悦,他索性扔了灯笼,握着她的手,为了“白头偕老”四个字,打算放纵她一次,举步前行,“好,咱们就这般白头走到薄王府。”
等在云鹤居外的车夫见他两人久久不上车,反而相携往薄王府的方向走去,不禁满脑子的疑问,“摄政王……”无奈摄政王正拉着未来王妃在疾雪中兴奋地走着,并不理他,车夫抬头望望这漫天飞舞的大雪,唯有摇头,驱车缓缓跟在两人后面。
风雪极大,好在两人皆有内功护体,丝毫未影响两人白首走到头的兴致,竟当真一路未上马车未施展轻功,完全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薄王府。
刘伯拢着双手在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未见到薄王府的主子回府,早等得着了急,在门房处跺着脚四处张望。
远远瞧见一辆马车上挂着一只灯笼随风晃着,便急忙迎上去,却只奔出一小段路,就看见令狐薄与何清君携手步行着,他们头上眉上身上都落满了积雪,不禁大惊,“六王爷,你们怎地不坐车,却弄得满身是雪?”说罢他伸手就要去帮令狐薄拍落身上的积雪,却被令狐薄抬手挡开。
刘伯讶然看他,再看看何清君。
令狐薄满脸地笑意,道:“刘伯让开,本王自己带着清君走回府去。”
刘伯依言侧身让了下,不解地望向后面的马车,车夫一脸的无辜,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走到门楼下,何清君抬头望着门头下的牌匾,傻笑了一声,她是第一次来薄王府呢,看外表跟其他王府也没什么区别嘛,都是高墙朱门,都是她从前只能仰望绝不敢走进的地方。
令狐薄牵着她的手道:“发什么呆呢,快进去。”他拉着她又走了一刻钟,绕过长长的院落,才进了薄王府主院,院里张灯结彩,灯笼被风雪吹着晃来摇去,各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映出门窗上贴着的喜庆剪纸。刘伯一路疑惑地跟在他们后面。
令狐薄握着她的手,将她引至主院正厅。刘伯忙为他们打开房门,高声叫道:“六王爷回府守岁啦!”
屋正围炉取暖谈笑地十余人立即起来,迎到门口:“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令狐薄微笑点头,何清君满面绯红。两人同时抬头,然后同时怔住,转目看向对方,令狐薄看到她满眼的惊诧和疑惑,何清君看到令狐薄眼里的惊讶和慌乱。
何清君瞪他——屋里那个笑得跟弥勒佛的和尚是谁?为何让她这般记忆犹新!
令狐薄转头瞪向那和尚,怒道:“你怎么来了?”
那和尚笑得极为和蔼,一双小眼睛眯得几乎看不清,不恼不怒地道:“我唯一的师兄铁树开花,马上就要娶亲了,我和尚自然要来凑个热闹!”
唯一的师兄?何清君怔怔地望着他,然后转头朝令狐薄发怒:“令狐薄,他是怎么回事?!”
令狐薄顿时没了底气,只觉心虚、气虚,连身体也跟着虚了起来。“呃……这个……”支吾半天没敢承认,只好转身朝刘伯道:“刘伯,你为何没告诉本王,这个和尚要来?”
刘伯百思不得其解啊,这还用告诉么,从前围炉,和尚偶尔也会来啊,每次来王爷对他都是极欢迎地啊,今年怎地就发怒了呢……他跟和尚不是师兄弟……
只听那和尚笑嘿嘿地道:“你果然成了师嫂啊,嘿嘿,咱们见过面的。”说着他朝何清君眨巴眨巴小眼睛,又端出那弥勒佛般的招牌笑容。
何清君抚额,只觉脑袋空空,浑身盗出薄汗,就是见过面,她才发现她是真的傻极,竟就相信了这个男人会痴情到与她结发锦袋,却原来他只是掉进了他的陷井而已!
令狐薄见她脸色大变,心下不由得一沉,急忙抓住她的皓腕,央道:“清君别恼,结发锦袋是真的,本王绝没有骗你,你才答应要跟我白首偕老……”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坚决不放开。
回头对屋内众人恶狠狠地道:“都给本王滚出去!滚!”
屋内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懵了,纷纷出去。唯有那和尚未出去,等屋内只剩他一人时,才笑咪咪地道:“师嫂,不必动怒,结发锦袋确实是真的,是竹林寺住持亲自为你们加持施法的,你若不信,明日便可去竹山瞧瞧,竹林寺的住持是否是上次为你们结发锦袋加持施法的大师?”
何清君将信将疑地看向令狐薄,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正色问道:“令狐薄,我只问你,结发锦袋是不是骗我的?”
提到结发锦袋,令狐薄眸里毫无愧疚之色,眸子直直迎向她的目光,突然转身,面向院里,一撩袍角,对天起誓:“我令狐薄以灵魂和子孙后代起誓,若结发锦袋有假,宁愿灵魂世代受地狱之火焚烧,子孙后代永世为奴!”
“……”何清君愣住,这誓言竟也跟结发锦袋如出一辄,似乎是她太不信任令狐薄了罢。
令狐薄站起,一脸肃然道:“若这样还不能取信于你,清君,咱们明日便再去一趟竹林寺,再结发一次便是。”
何清君转头瞧瞧那和尚,再瞧瞧他,突然道:“令狐薄,我相信你虽然奸诈,但绝不会连结发锦袋都弄虚作假,但是……”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和尚身上,“你尚欠我一个解释。”
令狐薄对那和尚道:“慎空,你出去!”
慎空?何清君忽然失笑,原来他就是那个慎空和尚!千岁大老爷竟有个和尚师弟!怪不得他对慎空和尚一直讳莫如深。
令狐薄拉着她进厅,转身将房门关上,然后将她按入椅中,道:“清君,去竹林寺结发锦袋,本王也是出宫前才临时起意的,当时本王只是想,若能与你结发锦袋,既可断了你的一切退路,也表明了只娶你一人的决心。在竹山遇见慎空师弟,实属意外,我们在月老殿外等候时,本王无意中瞧见慎空,便传音入密让他为你解一签。”
何清君不知该怪他弄虚作假,还是该怪他为爱她如此算计。当日便是慎空和尚为她解的那一签,令她心防塌了一角,才在恍惚中被他强迫了结发锦袋,否则,她岂会那般容易就与他结发锦袋?
“令狐薄,你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要靠算计么?”
令狐薄掩在袍袖里的大手紧紧攥起,凝视她:“本王若不算计,你会自动走到本王身边来么?”
何清君语窒,他说得不错,他若不算计,只怕她永远不敢向他敞开心怀,既然她都敞开胸怀去接受他爱他了,再去计较他是否算计了她,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她凝视他良久,终于轻叹一声,“令狐薄,你总是有理的,我说不过你。”
令狐薄仔细观察她脸上表情,见她只是一脸无奈,早没了初始的恼怒,不由得大为宽心,伸手拉起她的手,“清君,本王确实算计了你,但是本王不后悔。”
何清君摸摸鼻子,这算什么,死不悔改?难道他还打算以后继续算计她?“令狐薄,做人不可以这般无耻的。”
令狐薄凤目闪过笑意,大大松了一口气,“本王为了得到你,似乎一直做着无耻的事。”
“……”何清君无语了,这很值得骄傲得意么?
“千岁大老爷,你把他们都赶走了,难道只我们两人围炉守岁么?”
令狐薄闻言一喜,她其实已经想通了,气也消了吧。当即笑道:“这容易,来人!”
刘伯立时一溜小跑从旁边的房间跑到门口,隔门问道:“六王爷,有何吩咐?”
“叫他们都进来罢。”
“是。”
片刻后,十余人鱼贯进入,然后齐齐向令狐薄施礼:“六王爷。”
令狐薄点头,对众人道:“这是本王即将大婚的王妃,你们行礼罢。”
十余人先是一怔,继而一齐跪下:“老奴叩见王妃金安。”
何清君已经很淡定了,瞥一眼令狐薄,忍笑道:“众位请起,我与摄政王尚未成亲,不必行此大礼。”
众人起身,令狐薄为她一一介绍十余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外公时的老家臣,陪着他一起将外公留下的家业挽救打理起来的有功之臣,现在是各地的管事,每年只有过节和汇报帐务时才回府里。
介绍完毕,令狐薄话锋一转:“诸位管事已经正式跟王妃见过面了,至于送王妃的见面礼,你们可跟刘伯请教一下。”
何清君:“……”不必每次都跟自己的下属强索见面礼吧,她的脸皮真的没那么厚!
众家臣:“……”原来见王妃还得先奉上见面礼啊,目光一齐转向刘伯,这个老头子,为何不早点告诉他们?伧促之下,让他们去哪里筹备见面礼?
刘伯呵呵一笑:“诸位不用担心找不到讨王妃欢心的见面礼,咱们的王妃啊,她只喜欢银子。”
众家臣顿时松了口气,只喜欢银子啊,这就好办了,于时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咱们的王妃竟然只喜欢这等俗物。
何清君无语,面部开始抽搐起来,只觉那只乌鸦朋友又来看她了。这些人,果然是令狐薄的家臣,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个个嘴毒得厉害。
“刘伯,上菜罢。”令狐薄起身,走到何清君面前,拉了她坐到火炉旁的长长饭桌的主位上,然后示意诸位管事坐下,“清君,要不要看歌舞?”
何清君摇头,“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聊天就好。”
很快饭菜上齐,各位管事边吃边向令狐薄汇报着各地的生意情况,中间再说着一些趣闻趣事,活跃着气氛,令狐薄极少说话,只是听着,偶尔笑笑,一直为何清君夹菜,他反而吃得不多。
这样边吃边喝边聊,一直吃到夜半子时,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天,才散了席,纷纷到院里点了鞭炮庆祝。令狐薄考虑到何清君前日便赶到刘家铺子,一夜未眠,昨日又劳累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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