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青铜剑,剑身又短又薄,剑尖十分尖利,在阳光下,有的剑尖还渗着血光。这,分明是杀人的利器!
一阵倒抽气中,一个命令声传来,“兵器已至,刺客定然已经混入队列,清之!”
“诺!”
剑客显站了出来,他的目光,杀气腾腾地扫视过众人,沉喝道:“所有人,以国为列,散开!”
显然,众人早有经验了。显的声音一落,大伙便动了。
宫牵着玉紫的手,急急地来到亚的身边,渐渐的,曾国来的所有剑客和杂工,都挤成了一堆。
在曾国的旁边,是齐国人,然后,还有夷狄的人。
三个队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接受剑客们的检查。
这时,公子出的声音从众人身后懒洋洋地传来,“此举无用。都散了吧。”
“公子!”
剑客显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公子出,急道:“若不搜出剑客,万难心安啊。”
阳光下,公子出的嘴角微微扬起,那表情真是漫不经心,他淡淡地问道:“如何才能搜出?”
显一怔。
是啊,这些人,都是从齐国,从曾城便选入的,是不是刺客,根本无法判断啊。
公子出转过身,懒洋洋地向草原中走去,丢下一句话,“刺客总是有的,搜也搜不尽,何必空费力?”
玉紫听到这里,望着那个男人背着阳光,越去越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高贵不可侵犯的大贵族,也不见得比她好过啊。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追上了那个看来孤单的身影,转眼间,公子出挺直了腰背,重现凛然华贵之姿。
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散去。
洗漱之后,商队开始启程。
一阵马蹄声传来,剑客显出现在玉紫面前,他朝着玉紫一拱手,道:“小儿,公子有请。”
这话,相当客气,当下,有不少目光都嗖嗖地看向玉紫。
玉紫却有点不开心,这时的她,不免担忧地想道:刺客没有找出来啊,现在显这么一做态,他们一定知道是我看穿了此事,要是他们对我报复可怎么办?
因此,她向显恭敬地一叉手后,便说道:“请君稍候。”
“可。”
玉紫向宫跑去。
宫正与亚等来自曾城的剑客们走在一道,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这些同一国家出来的人,必须报成一团,相互照顾,因为也只有这些同伴可以信任,这是惯例。
看到玉紫跑来,宫策马迎上,慈爱地问道:“我儿何事惶惶?”
玉紫对上父亲的笑脸,心中稍安。她抿着唇,低低地说道:“是儿察觉到车印有异,便向公子出说了此事。”
她的声音一落,父亲已是一脸笑容,他赞叹道:“我儿做得甚好。”
玉紫见他说了这句话,便只是呵呵直笑,便急急地说道:“儿是担忧,那刺客会不会因此报复孩儿?”
宫还没有开口,亚在他的身后笑了起来,“刺客亦是剑客。我辈剑客,重恩怨,知是非。你小儿从车印中怀疑到有刺客,进而报告上君,这是你身为商队一员的职责所在,怎会报复?”
玉紫对上宫,见父亲笑着点头,心下塌实了。她转过身,朝着剑客显跑去。
不一会,玉紫便随着显,来到了公子出的马车旁。
公子出掀开车帘,俊美的脸上淡淡地带着笑,直到这一次,玉紫才看清,公子出的眸色有点淡,是琉璃色的,配上他同样淡的唇色,使得他那张脸,怎么笑着,都有点遥远的感觉。
公子出含笑看着玉紫,问道:“小儿以为,你今番之功,当得何赏?”
他这话,很不中听。
玉紫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公子出那俊美的脸上,满满的笑意。那笑容,她是怎么看,怎么像嘲讽。
公子出低着头,琉璃眼静静地盯着玉紫,唇角讥诮地上扬,懒洋洋地等着玉紫的回答。
几乎是突然的,玉紫心中无名火起。
她吸了一口气,朗声回道:“此功如何,上君堂堂公子,定有计较。若上君以为,小人此功只值得一个刀币,便赐给小人一个刀币吧!”
她这话,也是嘲讽。
玉紫这话一出,便有点后悔了。其实,她隐隐的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明明人家公子出,只是微笑着向她问话而已。她怎么一对上,便话中含刺呢?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不会这么敏感,更不会轻易冒犯一个上位者的。
一阵沉默。
半晌后,公子出含笑的声音传来:“一个刀币?善,小儿谦逊啊!”
这,这,这一次她真没有听错!
这分明真是嘲讽!
玉紫速度地抬起头来。
在她瞪大的双眸中,公子出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右手轻招,淡淡地向一个剑客吩咐道:“此儿有功,我以十倍赏之!”
玉紫大喜,虽然她努力地压抑着,可她的双眼,还是在瞬间变得明亮之极,她的嘴唇,还是向上扬出一个灿烂的弧度。
公子出静静地看着她,他笑了笑,吐词清冽而优美,“给他十个刀币吧。”
给他十个刀币吧……
直到公子出的马车走得远了,玉紫还低着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木碗,里面,不多不少,恰好十个刀币。这些刀状的黄铜币,正金灿灿的,闪耀着她的眼。
憋了老久,玉紫终于喘着粗气低声骂道:“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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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浆
公子出透过车帘缝,望了一眼呆若木鸡,脸色铁青的玉紫,双手一合,哈哈大笑,这一笑,他那琉璃般的双眸,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神采熠熠,波光流动。
他这笑声,清悦,爽朗,却与他平素那薄唇一扬的嘲讽完全不同。
几个剑客听了,也是开怀一笑,他们同情地回头看了一眼玉紫,暗暗想道:这个小儿甚是重利,怪不得被公子戏弄了。
玉紫垂头丧气地向杂工队中走回。
她一走近,宫和亚等剑客,便策马围了上来。
亚一马当先地堵上她,头一低,呼地一声,大脸凑到玉紫眼前。玉紫正低着头行走,突然眼前一暗,便把头一抬。嚯!当下她便对上了一对幽亮幽亮,直如捕食的野狼一样的眼睛。
玉紫向后一侧,与亚稍稍分开后,皱着眉头瞟了亚一眼,转向他的身后叫道:“父亲。”
宫瞪着亚,策马靠近玉紫,呵呵笑道:“我儿,公子出有何赏赐?”
说这话时,宫的皱纹都绽放开来,显得很愉悦。
玉紫对上父亲这样的表情,嘴一抿,正准备向他控诉公子出的小气。转念一想,那公子出毕竟是一件大贵族,这种抱怨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于是,她在众人的盯视中,嘴皮子弯了弯,笑了笑,“公子出赐儿一些刀币。”
宫呵呵一笑,满脸的皱纹都绽开了花。
众剑客只是朝她看了几眼,毫无羡慕。如他们这等年轻力壮的人,连玉佩绸缎等赏赐都经常得到,并没有把刀币放在眼中。
看到众人散去,玉紫向宫扁了扁嘴,郁闷地说道:“父亲,公子出赐儿十个刀币。”
她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塞。她对赏赐的期待是如此之高,突然落了空,心里很不是滋味。
宫却是呵呵直笑,他开怀地说道:“我儿,公子出可是中原的大贵族,他的赏赐,儿不必在乎多少。”
玉紫抿了抿唇,决定把这件事抛开:我就不信,以我的能力,还混不到一顿好饭!
车队放慢了。
进入了鲁国的贶城。
这贶城,与曾国完全不同。这里的街道两侧,店铺很少,就算有店铺,也只是销售贶城本地的产品。在这里,根本看不到曾城那种各国都有的物产,街道上,也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玉紫一问,才知道,鲁国人普通轻视商业,在这里,商业很难得到发展。
这时,玉紫看到一家店肆前的旗帜上,飘着一个大大的盐字。
她提步走了进去。
守在店肆里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披着长发,额头系着一根染成青色的丝带,也穿着那种上襦下裳的深衣。
店肆里,所有的盐都封在陶瓮里。玉紫看着一个陶瓮,问道:“此盐怎地售买?”
那妇人并没有因玉紫麻衣灰脸的看她不来,彬彬有礼地回道:“一筒五个刀币。”
她拿出的,是一种竹筒,筒身约两个拇指大小。
这时的称量工具,各地都不一样。也不知这竹筒里的盐,大概有多重。
玉紫估计了一下,如果在曾城的话,这点盐,约二个刀币,果然利润可观。可惜,她的盐没了。哎。
玉紫走出时,见到众杂工剑客都跑到旁边的店肆中,喝起那种白白的浆来。
浆,是这个时代最主要的饮料,不管是在曾城,还是在有宽城,街头小巷,到处都有贩浆的地方。
这种由米粮发酵而来,微带酸味的饮料,十分的解渴,在这种一天比一天炎热的时候,难怪它成为众人的第一选择了。
玉紫跑到父亲面前,见他满头大汗,嘴唇发干,不由说道:“父亲,喝一剽浆去。”
她晃了晃手中的刀币,笑嘻嘻地说道:“这可是公子出所赐的哦,用它喝浆,定分外可口。”
宫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抚上玉紫的额头,说道:“我儿要饮,便去饮罢。”
玉紫嘻嘻一笑,跑到一家店铺里。
这店铺,是木制而成,显得单薄而矮小。店主人正用葫芦做成的瓢,给每一个陶碗盛上浆。
浆很便宜,一个刀币可以喝五六碗。玉紫拿了一碗,往口里一倒,差点喷出来。
什么嘛,这分明便是洗米水的味道,只是发了酵,有点酸。
当然,她只是差一点喷出来,不管如何,这浆还是挺解渴的。一入口,口里便不那么干涩了。
宫喝完浆后,回头见到玉紫低着头,嘴里喃喃不休,不由问道:“我儿何所思?”
玉紫抬起头来,她双眼发亮地说道:“儿知道有一种浆,味道甚美。”
宫却不信,他问道:“比甘浆更美?”
甘浆,是由甘蔗和米制成的浆,清凉甜美,是贵族们消暑的饮品。
玉紫怔了怔,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甘浆是个什么味。想了想,她老实地回道:“比刚才所喝的浆,美味甚多。”
她说到这里,双眼炯亮地看向父亲,“孩儿今晚试制一些,父亲明日便可尝到。”
宫呵呵直笑,不置可否。他看着玉紫那灰朴朴的小脸,对上她明亮的双眼,隐隐有点诧异:我这个孩儿,怎地有这么多主意?
打定了主意,玉紫但忙碌起来。她用七个刀币,购了一点大豆和米。在这个时代,大豆是庶民们常用的食物,很便宜,一个刀币可以买上一斤。大米,却是楚国等少数地方才生产,是贵族们才享用的食物。一个刀币,只可以买到一两。因此,玉紫购买大豆,只用了一个刀币,买米,却用了六个刀币。
商队是在贶城过夜的。
虽然是在城中,可是,如玉紫和宫这样的身份,也只能睡在人家屋檐上,或把麻布铺上街道,睡上一晚。
吃过一顿商队提供的大杂粉后,玉紫把买来的大豆用樽装起,泡上温水,便入睡了。
第二天,她一大早便醒来了。
玉紫把樽里泡得鼓胀的大豆拿出,来到城里的井水旁。
这井水旁,有一个石磨。自从鲁班发明石磨后,因它十分适用,这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石磨存在。
玉紫把豆子放在石磨里,便推起磨来。
随着磨盘转动,乳白色的豆浆汩汩流入了下面洗净的石管中,再顺着管道,流向了青铜樽。
把豆浆带回后,玉紫就着火堆,把水烧开后,把洗净的大米放在里面。
不一会,水烧开了,她连忙把豆浆加入,继续烧煮。
不一会,一阵浓郁的清香传来。这种米浆,既简单易做又微甜爽口,含有的豆香特别好闻,玉浆以前弄过一二次。
这时,众人都已起塌,一个个忙着寻井水洗漱。
宫一回来,便看到玉紫盛起一碗浆,送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道:“父亲,请饮。”
宫呵呵一笑,端过浆,慢慢地抿了一口。
玉紫紧张地看着他。她知道,这个父亲看起来不起眼,实是见多识广。
宫砸巴砸巴嘴,半晌才说道:“这浆,甚是怪异,然,甚是可口。”
玉紫急急地问道:“比之常浆如何?”
宫还没有回头,几个曾城的剑客围了上来,他们拍着腰间的剑鞘,笑道:“小儿,怎地与你父吃起独食来了?”
玉紫双眼一亮,转向几人笑道:“今有美浆,请诸君一品。”
说罢,她跑到驴车中拿出几个陶碗,一人盛了一碗。
众剑客可不客气,一仰头,便把只是半温的浆一饮而尽。
“好浆。”
“怪哉,此浆怎地不曾吃过?”
“善哉此浆。”
一阵赞美声中,玉紫眼珠子一转,她朝前面眺了眺,眼见前方络续有马车在走动。
当下,她盛起一碗浆,快步向前面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前。马车旁,高冠博带,长袍飘拂的公子出,正在众人的筹拥上,缓步走来。
饶是来时,玉紫鼓足了勇气,现在一见到他,她却是一阵心虚。
刚想向后退去,玉紫一咬牙,还是从马车后走了出来。
她慢慢地蹲下来,把浆碗置于头顶,以一个庶民对上位者最为尊敬的姿势,朗声说道:“小人制得一浆,美味也,愿奉于上君。”
公子出缓缓转过头来。
一对上他的目光,玉紫便反射性的低下头去。这时,她的心,在砰砰地跳。她的手心,已经汗透。
她,实是有点紧张。但是,她不是担心公子出会怀疑她下毒。这时的人,对毒物的了解并不多,所有的毒经,都珍藏在世家大族里,束之高阁,不敢示人。因此,毒,对于时人来说,还是有点遥远的概念。
而且,玉紫知道,这时的上位者,对于百姓随意奉上的东西,也没有后世那种防备拒绝的习惯。
她只是一面对这个人,便习惯性的紧张。
公子出盯着玉紫,薄唇一扬,笑了,他的笑声很低沉,很恶劣,“是你小儿?又想得赏?”
玉紫继续低着头,面对公子出的嘲弄,她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很是憨厚地说道:“然。若公子满意,请赐小人一百刀币。”
她这话一出,众人同时哈哈大笑,连站在公子出身后的那贤士,也笑了起来。
公子出慢慢收住笑,他朝着玉紫招了招手,道:“奉上来。”
比起平素,公子出这动作有点轻慢。
玉紫朗声应道:“诺。”
玉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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