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摇了摇头,她果断地向四个剑客喝道:“回府!”喝完后,她转身向瀵福了福,跨上了马车。
玉紫的马车,急急地驶向公子出的府中。
在临走前,她命令剑客们带上了那块放置狗肉的木案。
街道中,因行人甚少,玉紫很顺利地便回到了府中。她命令四个剑客抬起那木案,便急急地向公子出所在的议事殿走去。
当她来到殿外时,贤士们正络绎不绝地走出,他们对上匆匆而来的玉紫,以及那面被砍了一个深深的刀口的油淋淋的肉案时,都是一呆。
玉紫大步走入殿中。
这时刻,公子出正在顾君等人地筹拥下,向外面走来。迎面对上玉紫,他眉头皱了皱。
玉紫来到他身前,在离他五步处便跪了下来。以头点地,玉紫清脆地说道:“玉姬有急事相禀夫主!”
公子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看向玉紫,问道:“何事张惶?”
玉紫右手一挥,示意剑客们把那肉案摆在公子出面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她指着那肉案上的刀口,道:“这一刀印,便是那高不戚顺手所为。”
这两年来,如跟在公子出身边,也见过不少高手。可真没有一个高手,随意一挥,便可把这胡桃木做成的肉案,砍入三分!而且她看得分明,那柄刀,分明是柄极钝,几乎没有刀锋的!
“公子无巽?”公子出笑了笑,转向一个剑客,问道:“这个高不戚,莫非便是那韩人高不戚?”
那剑客上前一步,叉手道:“听姬形容,定然是他!”剑客说到这里,声音中添了份不安,“主公,这个高不戚,是可以与墨家矩子一较高低的绝顶高手啊!”
公子出淡淡地说道:“此人于刺杀前向我示警,真磊落丈夫也!善!”赞美过后,他盯向玉紫,挥了挥手,“姬退下吧。”
“诺!”
玉紫回到殿中,便令侍婢们拿过一份帛书,很是安静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月光挂上天空时,整个院落里还是灯火通明。坐在寝殿中,玉紫都可以听到外面交错传来的脚步声。
高不戚地出现,令得一天之间,府中的防卫力量,又强了三分。现在整个公子出府,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密密麻麻的武士和剑客。
一直到子时许,公子出悠然的脚步声,才从台阶处传来。
玉紫连忙战起,躬身相候。
“吱呀”一声,殿门大开。
玉紫连忙迎上,她伸手接过公子出解下的外袍,唤道:“公子?”
公子出没有理她,此时的他,墨发湿淋淋的,只着亵衣的身躯,精壮中,肌肉隐约可见。看来,他刚刚沐浴归来。
玉紫小心地看向他,见他眸光深邃如海,举止从容,俊美的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依然还在,心中有点弄不请他的所思所想。
公子出缓步踱到塌前跪坐下,玉紫连忙近前,为他斟酒焚香。
袅袅升起的香雾中,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从玉紫的身后传来,“玉姬,那个魏人,你因何得识?”
终于问起这个问题了。
早有心理准备的玉紫也不慌乱,她回过头来,盈盈跪下,低声禀道:“妾在齐宫南苑时,曾与他相识。”
“详细说来。”
“诺。”
玉紫把往事说了一便,只有谈到那个计划时,她略省了省,只是说想与他们一道走私。
殿中安静了。
公子出久久都没有出声。
玉紫悄悄抬眸,她还没有看到他,公子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玉姬,你便这般想要钱财么?”
他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困惑,以及疲惫。
玉紫低低地应道:“然。”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也很干脆很干脆。
“为何?”
玉紫没有抬头,只是幽幽地说道:“世事难料,有得钱财护身,纵使被公子所弃,妾也能活下去。”
公子出是个极聪明的人,她的想法瞒不过他,也没有必要瞒。
公子出盯着她。
类似的话,从玉紫的口中,他听过无数次。
跪在他身前的这个妇人,纤秀,腰细不盈一握,不止是他,世间任何一个丈夫,伸手便可把她的颈项掐断!
公子出温热的大手,抚上了她的颈。
直过了半晌,他低低地声音传来,“在齐地之时,你可有用我之名,为自己谋利?”
他的声音很温和。
玉紫的脑袋,伏得越发地低了,她轻轻应道:“然。”
公子出缓缓坐直。
他转过头去,盯着外面的浩瀚星空,久久不语。
玉紫悄悄抬眸,见到他这模样,她不由怔住了:公子出在发呆呢!转眼,她不安地问道:“公子,那高不戚之事?”
公子出回头瞟了她一眼。
一迎上他的目光,玉紫便迅速地闭上了嘴。与他相处这么久,她早就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
公子出盯着玉紫。
他盯得很认真,很认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姬,尽可去行商。”
玉紫嗖地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哑声唤道:“夫主你!”他终于松口了,可她却更加不安了。
公子出淡淡一笑,又说道:“姬自己经营所得的财物,我不会索取了。”他望着她水盈盈的双眸,温柔一笑,伸手抚着她的脸,喃喃说道:“姬有财物傍身,甚善。”
这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地转变!
玉紫呆呆地望着他含笑的眸,望着他俊美的脸,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笑容太过宠溺,这是一种安排后事的温柔啊!
看着他,直直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玉紫已是泪流满面。
公子出望着睁大眼,泪珠成串的玉紫,哧地一笑,道:“姬因何如此伤心?”
“哇——”
玉紫放声大哭起来。
她纵身扑入他的怀中
公子出伸手搂过。玉紫抱紧他的颈,呜呜大哭,哽咽声声,“你不可出事,夫主,你万万不可出事。”
“不可出事么?”公子出飘渺地一笑,他幽幽地看着玉紫,目光飘忽,“姬因何不愿我出事?”
玉紫抱紧他,泪水流得更欢了,她把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哽咽声低哑中,带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伤痛和惊恐。
公子出又问道:“姬因何如此悲戚?”
他的声音,依然是飘忽的,遥远的,寂寞的。
玉紫摇着头,泪流不止,她低哑的,含糊不清地说道:“若没有了你,若不是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我此生还有什么意味?”
这话,很含糊,完全是无意中说出来的。
这话,透着她从心底渗出来的恐慌。
公子出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她。
望着她涕泪交加的小脸,突然之间,公子出的眼前,出现了曾经遇到刺客的那一幕。那时刻,眼前的妇人在危急时,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救了他一命的。
是了,那时的她,在救他时,不曾有半分犹豫。
这个妇人啊……
公子出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他伸出手,把玉紫紧紧搂住。
他搂紧她,低低地叹息一声,然后,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幸好,还有你这么一个妇人……”
公子出地失控,永远只有那么一瞬间。伏在他怀中的玉紫,渐渐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变得平稳了,他那紧紧锢制自己双臂的力道,放松了。
片刻后,他清声说道:“玉姬。”
“然。”
“此非常之时,你的贴身剑客,可再增加四人!”
玉紫一怔。
她抬头看向他。
公子出没有看她,他伸手从几上拿过一个竹简,翻看起来。他那俊美高华的脸上,又恢复了雍容,连眼神也非常清明锐利。
可玉紫却不想离开。
她抱紧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其中。越是与这个男人相处,她越是有一种‘这个胸怀仅是我的’地感觉。
她在他怀中蹭了蹭,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公子,那个刺客?”
公子出盯了她一眼。突然间,他昂头一喝,“来人!”
“在。”
“唤顺前来。”
“诺。”
不一会功夫,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听到那脚步声已出现在台阶上,玉紫轻轻挣了挣,想要起身。
公子出却没有抬手,玉紫挣了几下挣不动,便不再坚持。
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明朗的声音传来,“公子唤我?”
公子出‘恩’了一声,
他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竹简,一边淡淡地说道:“对于那个高不戚,武士中有几人识得?”
顺回道:“高不戚者,邯郸城的绝顶剑客。武士中识得者众多。”
“善。”公子出冷冷地说道:“由识得之人带路,秘密逮杀高不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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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食
顺搜地抬起头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公子出,叉手反对:“公子!这高不戚,实乃义士也!而且,这一次他要刺杀公子,还事先示警。我等不可不仁义啊!”
顺的声音一落,公子出变哧笑一声,他抬起头来,目光森森地盯着顺,冷冷地说道:“君以为,任由高不戚取了我的性命,便是仁义?”
顺一噎,转眼,他昂昂说道:“臣以为,我等可严加防范,不使他得手!”
公子出沉沉的声音传来,“被动防之,不是我赵出所为!不管他高不戚是何等大丈夫,他敢杀我,我便需把他扼杀!”
这语气中,已是带上七分杀机,三分怒意。
顺一抬头,便对上了公子出沉寒的双眸。从这双眸中,他甚至感觉到,如果自己不从,那么自己面对的,同样也是公子出的杀招!
殿中,空气变得凝重而沉郁。
就在这时,玉紫清脆的声音徐徐传来。“顺好生胡涂啊!公子何等金贵之人,你为了心中的仁义,竟要拿他的性命做赌么?世间从没有千日防贼的事,若是一有疏忽,累得公子命殒高不戚之手。你等如何面对苍天后天,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殷殷期盼公子归来的父老苍生?”
玉紫这话,已是很重了。顺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是臣愚昧!臣马上下去安排此事。”
说罢,顺站起来转身就走。
“且慢!”
玉紫喊住他,说道:“君行事时,需做到二条,一直密也!任何人不得泄露风声,以高不戚之勇,他若对公子生恨,不死不休地追求,那可是跗骨之蛆!”
“诺!”
“二者,这事的轻重厉害,需让众臣得知。万万不可出现动了手了,却不忍杀之的情况。一旦出现此事,公子所面临的,同样是不死不休的被追求。”
见到顺应得很爽快,玉紫笑了笑,她喃喃说道:“有时候,为了除去后患,是不可不择手段的。那高不戚深负侠名,自然交游广阔,何不跟踪胁迫其亲友?诱而围之,守而代之。”
玉紫这句“不择手段”一说出,顺已是呼吸急而粗。
他咬着牙,半晌后嗖地转身,朝着玉紫一叉手,低头道:“禀受领!”只是三个字,从顺的口中吐出,却带有了几分凛然和悲壮。玉紫目送着顺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一分伤感。
这人,是跟随公子多年的心腹,对他的忠心,可以说是天日可表了。纵使公子出要求的,玉紫所教的,都与他心中的信义大为违背,可为了自家主人的安全,他也是咬牙应下来了。只是忠是一回事,信又是一回事。顺这次违背了自己的信义行事,多半事成之后会自刎以谢。
玉紫听着顺远去的脚步声,把头缩入他的怀中,喃喃说道:“天下人都可死,夫主不能死。”她知道,自己都看得出来顺有自尽的意思,公子出又怎么看不出来呢?她这句话,是在表忠心。她是在告诉公子出,为了他,她也可以不择手段。
公子出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
第二天,玉紫起了个大早,现在她有了八个剑客相随,又得到了公子出地允许,可以行商,便有点迫不及待了。
高不戚的事,跟魏人瀵看来关系不大,玉紫有点想找他。可派出的人回报说,那酒家已是空了。店主说,那魏国商人已经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玉紫在剑客们的簇拥下,把邯郸城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就商业而言,邯郸城差临淄多矣。玉紫发现真要放开手脚行商的话,还真是大有可为。
回到府中后,她径向管事领了百斤黄金。府中人人都知道,她是公子出的爱姬,很多时候,她的旨令,便是公子出的旨令,因此那管事毫不犹豫得拿出了黄金。
玉紫一得到黄金,便下令购买租赁店面。因为公子出和赵王后的关系紧张,邯郸城陷入一种低气压中。这数日来,很多人急于把店面脱手,曾今租用了的,也急于关门避祸。所以玉紫不费吹灰之力,便低价收购了五百家。
到得这时,她手中的黄金,只有五十三斤不到了。
接着,玉紫把这些租到的,曾经用于各行各业的店面,分门别类了一下。便开张了。
她开张的方法很简单,那个店面原本做什么,她便还是做什么。只有到手的四十个酒家中,她令人分割开来,有个单独的厨房,然后,食客需用的正间里,摆好塌及,装饰了门窗,同时用纱蒙在四面墙壁和顶壁,一入晚,便不点烟雾浓厚的牛油灯,而是使用昂贵的蜡烛。
这种装修,在后世来说是惨不忍睹,可在那个时代,是绝一无二的。
玉紫向庖丁第一次提出炒菜的概念。当然,任何一样炒菜,那价钱足足是别的菜的五十倍。
炒菜,在这个时代,要诞生并不容易,因为刷锅的油脂是太少了。这时的油,都是动物油脂,而且这个时代,圈养家畜,还没有形成风气,那油脂是大大的不足。
因此在同时,玉紫向工匠们提出,从大豆中榨出油的想法。同时,她还从隶舍买了一百奴隶,在几个有经验的人的指导下,专门圈养家畜。
玉紫的行为,可以说是风风火火。不过十几天,邯郸城中便多了一批特别的酒家。从那些就加飘出的香味,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驻足于外,不肯离去。
阳光下,玉紫袖中夹着一堆帛书,双手捧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木质陶盘,大步向公子出所在的议事殿走去。
这二十天里,她忙着开店,一天到晚扮成少年,跑来跑去,回来后倒在塌上便睡,与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便是玉紫询问他,高不戚的事。
当时得知高不戚已被顺用重金利诱他的好友,然后用弓弩伏击,万箭射杀后,她倒地便睡,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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