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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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春秋-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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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把米饭扒拉两口,大大地塞入嘴中。直到一盅米饭全部入腹,他竟是再也没向几上的菜肴伸出第二次筷子!

赵王后含笑的脸,在这一刻,慢慢转为黯然。

不过一刻钟,赵出便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撤了!”

“诺。”

几个寺人上前,端着满几没动的菜肴退了下去。

赵出目光沉沉地望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木,低声说道:“冬日了,天寒否?”

他的声音极低,极低。

就在这时,一件呜咽声传来。

赵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向正以袖掩脸,低低抽泣的赵王后。

只是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喝道:“退去!”他这一声喝,极沉极重。

赵王后先是一噎,转眼她的抽泣声更大了,她以袖掩脸,从袖底下哽咽道:“大王怎能如此?大王怎能如此?”

她似是有太多的话,想一吐而出,“妾在大梁时,听得娇娇们说起大王。她们说,‘大王乃风流丈夫,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纵世间最好的玉,也形容不了大王的风姿,纵是天下的明月,在大王面前也是光芒全无。’妾日日听闻,心中对大王,实倾之慕之,恨不能日夜相守,生同塌,死同陵,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当她说到“恨不能日夜相守,生同塌,死同陵,生生死死,永不分离”时,赵出的嘴角一扬,浮出了一抹嘲弄的冷笑。可是他看向外面隐隐青山的双眸中,却隐隐间,流露出一抹怅惘怔忡。

赵王后接过宫婢的手帕,把脸上的泪水拭了拭后,继续说道:“妾在得知要嫁给大王后,欢喜之情,无法言说。因知大王风姿过人,妾日日弹琴,夜夜吹笙,只求得见大王后,可与大王共欢。”

她说到这里,已是哽不成声。

直是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泪水纵横的脸,痴痴地望着赵出,泣道:“大王,妾归你已有二三月。这二三月中,你却只在妾的身边,留得半宿。妾思大王寂寞,令美姬前来相陪,妾怕大王劳苦,遍寻庖丁,做得美食,只求大王对妾展颜一笑。”

她说到这里,从塌上站了起来。

她上前两步,来到赵出面前,盈盈跪倒,她身姿摇曳间,如梨花带雨般泣道:“大王,妾真是不知,要如何做来,才能博得大王一笑?”

赵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温和地说道:“孤已知了,退下吧。”

“妾不退!”赵王后尖叫一声,她仰起含泪的小脸,苍白的,弱不胜风地求道:“请大王开恩,请大王告知妾,妾要如何做来,才能令得大王忘却那个玉姬?”

‘玉姬’两字一出口,几乎是陡然间,整个大殿中,变得冰寒无比。

一层层飘飞的纱幔,这时刻也似被寒冰所冻,凝滞在空中不再飘摇。

赵出静静地盯着赵王后。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便这么盯着,可这一刻,“扑通扑通”地跪地声不绝于耳,却是候在殿中的宫婢寺人全部跪了下来。

他们颤抖着,不停地颤抖着。

赵王后这时候,已吓得脸白如纸,已缩成了一团。她咬着自己的唇,暗暗悔恨:明明想好了,只是向大王倾诉苦痛,求得他的怜惜的,怎地一时忘形,又提起了那个贱妇?

赵出盯了赵王后几眼,在见到她缩成一团,不停地哆嗦时,他的眼前一花,恍惚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在他这般盯来时,也是这般白着脸吧?有时候,她高兴了,兴许还会哆嗦几下?

那个狡诈百出的妇人啊,在他的面前,做尽了姿态,可只要他一转身,她便还是她。

是了,到得后来时,她连这种作态也不曾有了。后来啊,如他这样盯着她,她便一边含着泪,委委层层地瞅着自己,一边小腰身扭啊扭,扭啊扭,扭到自己的腿旁。然后,她会撅起小嘴,抱怨地说道:“夫主,你吓坏我了。”她嘴里说着吓坏,那双手,多半不老实地搁上了他的膝头。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浅笑。

殿中的诸人,已被他吓得失魂落魄,连头也不敢抬,哪里看得到他此刻的笑容。

不过,赵出脸上的笑容,只是偶一闪现,转眼间便被他收了起来。

赵出一定神,便发现,眼前低头垂泪的,并不是他那妇人,而是另一个女人。

他慢慢地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出去吧。”

赵王后一凛,迅速地从恐慌中清醒过来。她连忙抬头,对上了赵出那撑着额头疲惫的模样。

赵王后收起恐慌的心,站了起来,她向他试探地靠近一步,低低地小心地问道:“大王,你可有不安?”

一句话问出,她见赵王不曾理会自己,便再向前踏出一步,伸出小手,试探性地抚上他的手。

就在她的手碰到他时,蓦然,赵出暴喝一声,“滚——”

这一声喝,直如惊雷,极响极沉,极为突然!

赵王后吓得猛然向后跌出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时,一个惯会看眼色的宫婢连忙上前,扶起赵王后,跌跌撞撞地退出了大殿。

她们刚刚离开,大殿中,再次传出赵出优雅地喝声,“都退出去!”

“诺诺。”

一阵慌乱的应诺声中,众寺人宫婢全部退了出来。只留下空荡荡的大殿,以及大殿中,那个孤独地坐在首位的王。

这时,一阵风从半开的殿门刮入,呼地卷得妙纱幔摇曳飘飞。

赵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殿中。

她的宫殿,不在土台上。

她刚刚坐下,一阵脚步声传来,与她长相相似的魏姬跑了进来。

魏姬,是赵王后的亲妹妹,魏国的嫡公主,也是她陪嫁的媵妾,这样的身份,原本一入宫,便会自动封为夫人的。可赵王没有下命令,她就直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姬妾。

魏姬来到赵王后身侧,朝着她细细打量了几眼,问道:“姐姐,大王他?”

赵王后摇了摇头。

她摇着头,以袖掩脸,哽咽道:“有甚用?有甚用?赵出那心,已成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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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公孙

魏姬闻言瞪大了双眼,急急问道:“姐姐,他说了甚?”

赵王后泣不成声,“满殿美食,他只动了一筷,我苦苦相求,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的心,全在那贱妇身上!”她说到这里,恨从中来,手握成拳,朝着前方的几重重一捶,哽咽道:“那贱妇,那贱妇……”

赵王后还在不知如何唾骂玉姬时,魏姬已腾地站了起来。

她瞪着外面的天空,半晌后,她咬着牙根,低低地说道:“既如此,何不杀了那贱妇?”

魏姬这话一出,赵王后嗖地抬起头来。

她泪水还在脸上,那目光中已带着一抹惊骇,她迅速地朝左右瞟了一眼,沙哑着说道:“尔等,近前来。”

她叫的,是那些宫婢寺人。

四个宫婢,两个寺人低着头,双手笼在袖中,走到赵王后面前。

她盯着他们,冷冷地说道:“魏姬方才之言,你们听到了?”

六人大慌,忙不迭地摇着头,“无,无。”“奴不曾听得。”

“扑通”一声,一个宫婢率先跪下,她这一跪,“扑通”“扑通”跪地声不绝于耳,六人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叩头不已,“奴等不曾听得。”

“善。”赵王后阴森森地喝道:“若有一言外泄,你等六人,休想活得命来!”

“不,不敢!”

“退下吧。”

“诺。”

六人一退下,赵王后转向魏姬,瞪着她,怒道:“你多大了?说话恁地不管不顾?”

魏姬羞愧地低着头。

赵王后狠狠剜了她两眼后,声音稍缓,“罢了,那六人皆是你们从魏带来的,断不会外泄。”

魏姬闻言,吐了吐舌头,朝着赵王后调皮地一笑。

笑过之后,她凑近赵王后,认真地说道:“姐姐,妹以若,那贱妇,非杀不可!”

她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又续道:“姐姐你想,若是大王得知那妇人已死,纵伤心数日,终有平复之时。若让她这般话着,难不成,要令你我守一辈子的活寡?”

这话有点份量了。

赵王后呆呆地望着那闪烁的烛光,发起呆来。

她的眼眶犹红,脸上还有泪痕残留,直是出神了许久,她才摇了摇头。赵王后以袖掩脸,低低说道:“大王他,实有过人之处,我,不敢杀。”

“哧——”

魏姬哧笑出声,她瞪着赵王后,恨声说道:“姐姐既然不敢,那由妹妹我来使人罢!”她眯着双眼,阴森地说道:“那日贱妇离去时,大王的眼眶都红了,他还把自己关在殿中。那时,妹便知道,那贱妇留不得,因此,我已令人远远跟着那妇人,留意了她的去处。”

魏姬一边说,一边看着赵王后的脸色,等着她的回答。

赵王后没有回答,她一直低着头,一直以袖掩脸,不曾说好,也不曾反对。

魏姬见状,慢慢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姐姐的意思,妹妹明白了说了。”

说罢,她转身朝外走去。

直到她走出了大殿,赵王后才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魏姬的身影。她怔怔地望着,咬着唇,半晌半晌后,低叹一声。

………………

冬深了。

玉紫已经怀孕五月了,那鼓起的肚子,再也掩不住,纵使她身材曲线玲珑,纵使这裳服宽大之极。

外面的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眼看再过半个月便要立冬了。玉紫令人为游侠儿制好了芬冬衣和被塌,准备让他们过一个暖冬。

这时的人,身体还具言原始人的一些特点,例如,特别的耐寒。这是一个没有棉被的时代,到了冬日,贵族们还可以穿上裘衣保暖,庶民们就只能在葛衣外再加一层葛衣了。

而他们的鞋子,还是千篇一律的草鞋,冷得渗人。

这时,玉紫让他们停下了耕田,一百五十号大男人都回到居处。过冬的粮食已经准备充足,他们可以尽情的吃饱,豆浆也是足够,他们也可以尽情的欢饮。至于酒,酿制时要浪费大量粮食,在这个时代是贵族们才可日日享用的。

不过,游侠们也闲不住,他们会把火堆堆在空地上,然后,开始砍伐树木,构建房屋。自从玉紫答应了,春日播种后,允许他们轮流接回家人,并要把这隔地改造成一个永远的家后。他们便迸发了火热的激情,一定要忙到玉紫强行下令,才愿意稍稍休息。

游侠们安居的所在,不在隔城,而是在连山半腰处。这下面,便是他们开出的数千亩良田。据玉紫的规定,每个人耕出的田地,二分之一属于他们个人。所以,他们要守着自己的田地,在田地旁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些人,出于对亚,对玉紫的盲目信任,竟是一点也不担心,玉紫这个妇人,把这属于别人的封她,在这强盗窝中心开发出来变得良田后,她将来守不守得住?

“玉,玉,我来我来。”亚一跑到东苑,便看到玉紫撑着膝,慢慢站起,他连忙几个箭步,把她扶住。

他扶着她,理怨地说道:“那两个新买回来的侍婢呢?怎地不见?”

玉紫笑了笑。

亚又嘀咕道:“侍婢太少了,今日再去购几个回来。”

玉紫见到他嘀嘀咕咕的,一个高大的汉子,却小心地弯着腰来抚着自己。那紧张得连路也不会走的样子,实在有点好笑。

“玉,你笑时,甚美。”亚的声音低低而来,吐出的热气,喷在她的额头上。

玉紫低下头来。她的心中,闪过一抹愧疚,也许这个世间便是这样,人和人的缘分是苍天注定的。有种人,你跟他再好,也只是兄妹之情,无法涉及男女之爱。就算想到要与他有进一步的关系,那别扭和不舒服,便油然而生。

玉紫想到这里,暗中长叹一声。

玉紫亚的扶持下走出几步后,笑道:“来时匆匆,可有要事?”

亚先是一呆,转眼朝自己的额头一拍,呵呵笑道:“然也然也,差点忘了。玉,魏人瀵介招一个名唤公孙华的秦国人,说要找你。还说,与你曾有约。”

公孙华的秦国人?

玉紫寻思了一会,突然想起。她嘻嘻一笑,道:“他也来了?甚好!这个公孙华,也是昔日齐宫南苑之人,当日六个人共议此事,没有想到,现在包括她自己在内,居然聚集了三人。

“亚,速请他入内。”转眼,玉紫又说道:“别忙!此人太久不见,本不是熟识,不可带入家中。”

亚在听到她说出‘家中’两个字,嘴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傻笑起来。

“亚,你令人与他约好,便说,愿见于城南酒家。是了,亚,一旦立春,你需令人另征三百游侠儿。”

“然。”亚刚刚应了一声,便看向她的肚子,“可,你这模样?”

玉紫笑道:“只是与他谈论行商之事,与我肚子何干?”

城南酒家中,玉紫见到那个掀帘而入,身形颀长,长相俊俏的青年时,怔了怔。

青年一转眸看到玉紫,也怔住了。

他呆呆地望着她,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慌乱退出一步,朝着玉紫深深一揖,朗声道:“秦人公孙华,见过玉姬。”

玉紫歪了歪头。眨着长长的睫毛嫣然一笑,“公孙因何行此大礼?”

他身为堂堂公孙,在见到自己这个妇人,竟然如此恭敬,着实有点不妥。

公孙华闻言,俊俏的白脸上红了红,他朝着玉紫悄悄地看了一眼,垂眸嘀咕道:“姬静坐于室,姿态雍容,令人心折。”

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一边在塌几上坐下,一边说道:“两年前见姬,姬虽醒目,却也是寻常妇人。怎地这次相见,却觉得姬雍容之气逼人而来?华也是一公孙,竟失态了。”

玉紫笑了笑,她倾身上前,持起酒斟为他满上,低声说道:“许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染时不觉,离后方显罢。”她的声音有点低,感喟中,隐带怅惘。

公孙华却是没有听清。

她以前也没有察觉过自己有这样的威严,自从到了隔地后,才发现连一众凶戾任性的游侠儿对上她时,也肃手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公孙华刚刚拿起酒,才饮了一口,目光瞟到玉紫的腹部,便呆住了。

他俊俏的脸上,闪过一抹迷茫,他望着玉紫,吃吃地说道:“姬,姬,有孕了?却不知夫郎却是何人?”

对公孙华这个问题,玉紫却不想答。

她持起几上的斟,轻抿了一口浆。

公孙华又看向玉紫的脸,他喃喃说道:“姬,不是赵出的姬妾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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