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服饰怪异,定是个地上的探子,拿下!”
女子苦笑:“你救了他们,他们却不领情。”牧云笙举笔一挥,墙面上波涛汹涌,大水喷出,将兵士与他们隔开,牧云笙拉着女子转身便跑。转来转去,逃入一大殿之中。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11)
牧云笙呆望着那画卷:“这也是留给你们的末代帝王的么?”
大殿之门被轰然堆开,士兵们冲了进来。
但殿中却没有人,只在那幅空卷之上画了一扇门,门扉还摇晃着。他们冲过去时,那门却朽坏落地了,仍剩空卷一张。
玖
“这是哪里?”牧云笙望着他走出的地方惊讶着。
“我们又回到这大殿里来了?”女子望着四周。
“不……这里是追远殿……这里是地上!”牧云笙望着窗外透入的阳光,“原来……从那幅画卷之中可以回到这里。”
“不论如何,总算是回来了。”女子长出一口气。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地下?”牧云笙问。
“这……”女子黯然说,“我只是一个小贼,四处寻找珍宝的小贼……”
“可是,你好像很熟悉地下的一切……”
“多去几次,自然就熟了。”
“你认识去地下的道路?”
“有一个入口,在离天启数百里处,通向河络国,十分危险,我也只能偷偷潜入。”
“那地下巨蛛如此厉害,如果冲上地面,岂还得了?”
女子笑道:“若那些真的是巨虫,河络自己早先被吃掉了。你没有看出来,那是由他们操纵的将风?”
“将风?就是某些河络族培育的那些半草半兽的物事?可以按着搭好的腔架长成各种模样?”
“是。那些蛛蚁样的怪物,也就是他们照着昆虫模样制造的军用制式将风。不过所幸河络部落分散在地下互无联系,一国小者千人,大者也不过数十万,不能与人族的人口相比,这将风军虽强,数量却很少的。你看这河络国与晟朝遗民在地下争战数百年,也不能取胜。”
女子忽抬头,眼睛泼亮亮地望着他:“你这次救了他们,将来可莫要后悔——这地下晟朝可是日夜盼着你的端朝灭亡的……”
“可是看到杀戮就在眼前,又怎么能不阻止?”
“你不忍见眼前的血腥,却把更大的隐患留给你的国家,你还果真不是个好皇帝。”
“做个好人,和做个好皇帝原来是不能共容的么?”牧云笙慨叹。
“正是,自古从也不见不杀人也能治好天下的皇帝。”
“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牧云笙忽然说。
“我……”女子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启口道,“我叫昀璁。”
“这个名字……却不像是小贼的名字啊。”牧云笙笑道,“那么你姓什么?”
女子却不回答,大步向殿外走去:“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幅画。”
“昀璁!”牧云笙大声喊。
女子驻足,却并不回望。
“你就是那地下的晟朝皇族后裔,对吗?你就是姬冲的后代。”
昀璁转过身来:“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的容貌,我似曾相识,在你们先祖的画像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
昀璁站定许久,才长叹一声:“你说的对。那你准备如何处置我?”
“那地下国度的国君老者,是你何人?”
“他是我的叔父,杀死了我的父亲和兄长后,成为这地下王朝的皇帝,我借了忠臣的帮助逃脱,在地下与地上之间流浪。”
“你知晓出口与道路?”
“有一条路,但十分危险,因为要从河络国的边缘经过。”
“我想请你……把我的母亲和宫里这些皇族们带入地下去躲藏,你手中有未明剑,河络王帆拉凯色不至于为难你。”
“你相信我?”
“当然。”牧云笙道,“而且,我也别无选择。”
“那你呢?你不一起去地下?”
“不,我要留在天启城。”牧云笙望着窗外。
“为什么?”
“因为……我是我父亲的儿子,端朝皇帝。”牧云笙望向窗外的天空,那里的天际,古铜一般的云正被灼红着。
注:今何在《海上牧云记》是中国当代最知名的幻想世界创造工程《九州》系列的一部作品。“九州世界”的创造集合了当前国内众多优秀幻想作者的力量,立志打造一个中国当代的幻想巨舰,将来准备把世界设定开放给更多的作者使用,并开放给所有人来设计这个世界。
文舟 :重 生(1)
天堂在哪里?我始终都看不到。
一整天,火焰从天空中不停地落下来,云早已不见了,有点像晚霞的东西以残破的姿态挂在天边,和落日连成一片血红色。若是我现在死了,也只会有一个失火的天堂在等待着我,而我那个时候蹲在寒冷的珊瑚礁后面,耐心地等待着敌人出现在海边,为此用力揉着通红的眼睛。
光神新历一四一三年,来自大海的沃特人大举进攻玫瑰郡南部沿海,把咸咸的海水灌进河里来,说什么原本这里是他们的故乡,而我们一直在以他们的同胞为食。那真是狗屁!我只知道我家乡的小渔村现在是一片汪洋大海,不管吃多少海鲜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是一个渔民的儿子,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卡宾枪手。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我跟随我们领主在遥远的内陆接受更高级的骑士训练。当我们发疯似的赶回来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湮没在海水里。兵船漂过一个陌生的湖泊,当发现小时候和父亲采蘑菇的那个小树林在水底的时候,我哭了,抱着卡宾枪像孩子一样哭了。
“他们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领主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昔日宏伟的玫瑰郡城已经变成了泡在水里的废墟,散发着海水的咸腥气味儿。在钢铁面甲的缝隙中,我隐约看到那坚毅的脸上有泪光闪动,然后他像狮子一样怒吼,和我们分享他所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杀死他们!把螃蟹放到马蹄铁下面狠狠地踩,在他们散发着臭气的尸体上面种玫瑰,只怕都无法掩盖住那咸腥的臭气,我的神啊!”
他号啕大哭,然后把铁旗杆一下子插进坚硬的岩石里,战争便开始了。一打就是一年多,打到双方再也懒得争辩谁是谁非,只想报仇再报仇。不过我知道入侵者完了,国王派来增援的远征军截断了他们的后路,摧毁了最重要的三座祭坛,让他们没法再兴风作浪。
对于守在海滩上的我而言,现在便是战略上最艰苦的时刻,我们第四火枪营配合两千人的步兵大队奉命截断这一带的海岸线。西面,一座巨大的堤坝就要完工,到时候将让河床改道,把敌人在内陆控制的最大的水塘抽干。工程师们说:“不要以为只有长腮的才会玩水,一觉醒来,他们会发现自己躺在海滩上等着被马踩死。”
这话给了我们很大鼓励,我们推着大炮将敌人的援军牢牢封死在海里,每天清晨,沙滩上都是双方的尸体,到了晚上一起被潮汐卷走,干干净净,只留下贝壳。谁知大坝迟迟不能完工,内陆的战斗也相当激烈。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得到指示,便只能日复一日地打下去。渐渐地,潮汐不再卷走尸体了,我们才知道潮汐本来到不了这里,是敌人的海巫在控制海水。这说明他们也几乎没有什么力量扩大战争了,但是我们更糟,只是他们不知道。
就在昨天,最后一个步兵也倒在了沙滩上,他奔跑追杀一个负伤的海怪时被珊瑚礁所伤,重重地摔断腿失去了知觉。然后,跑去抢他的几个火枪手都没有回来,敌人的魔法师召唤了一阵陨石雨将他们一起打死在海滩上。他们本来用冰雹和暴风雨来攻击我们,但是我们习惯了。步兵的铁甲不怕冰雹,而且我们学会了用石灰袋子和毛皮保护火药不受潮,于是他们改用杀伤力比较大的陨石和流星雨。
真是天大的讽刺,住在海里的敌人将火系法术使用得出神入化,我们的神官也比不上,而我们的工程师正打算用水利工程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是一个绝好的防卫阵地,坚固的巨大礁石圈。我揉着红红的眼睛,突然听到轻微的水响从背后传来,肿胀酸痛中茫然回首,发现大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石头上死了。看到血从他的肚子一直淌到几米外的地方,我才知道他原来伤得比想像中还重。那些沃特海怪的标枪丢得又远又准,海边湿气大,伤口很容易便会要了人的命。
我记得刚才我还信誓旦旦地对他打过包票,那时候,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同伴只能让人平添一股凶狠。现在半死不活的死了,一种孤独感把我一个劲儿地向黑暗的角落里拉,我只是想哭,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一直往脑子里钻。
但是我不能走。
我的背后是人类的沃土,我决不让出一分一毫。最近的另一个防卫据点在五百米外,并不远,但是我没法子过去,因为不但容易被海怪杀死,还会暴露我们这里人已经死光的事实。
“弟兄们看我打王八海龟!”我擦干眼泪,重新装填了一发子弹,摆在礁石上,然后将小小的据点好好搜罗了一番。我有三箱卡宾枪弹,还有好几箱火药是大炮用的,死难的队友们留给我十几把枪和一门炮,足够我用上半个月。本来还有一个射程非常远的投石车,但是我一个人用不了,而且它掉了一个轴承需要修理。我将能用的武器统统装填好弹药,用一只大海螺把火炮倾斜的炮身支好,只等着敌人再次冲上海滩。
来了!
一阵海鸥的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连忙警惕起来,海面上波涛起伏,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直觉告诉我,海鸥没有搞错,那些海鸥是在吃我战友的浮尸,因而贪婪地停留在海面上。多日来我们含泪允许它们这样做,以此换来了免费的前哨。
我轻轻地将爱枪的枪管小心地探了出去,耐心地扫视海面上每一个角度。那枪是最好的普立兹制式长筒枪,可以打很远。我从礁石小心地露出头,整个平整的海滩都在眼底,现在风平浪静,光线很好,海面平静如镜,闪动着金色的波光。我可没有心情欣赏,那些金色的波光只是扰乱视力的大敌。终于,在一些荡漾着的海藻中,我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头绿色的头发,缓缓地从海藻中抬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面孔。我的呼吸一下子加速,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条美人鱼。她小心地向前游了一段,速度很慢。我放下枪用望远镜观察她,她的发梢紧紧贴在脸上,只露出面孔,用恐惧的表情扫视我这边。然后她似乎认为机会很好,加速游动起来,冲上海滩,整个上半身都挺出了水面,两个饱满的乳房裸露在外面,就和所有妙龄少女最宝贵的地方一样动人。
“她为什么会独自跑来?”我的脑子飞速转动,随即陷入混乱和犹疑之中。我要不要开枪?那条美丽而脆弱的鱼,看上去一枪就能要她的命。但是这样一个美丽的生物,她独自冒着危险跑到海滩上来干吗?是诡计吗?会不会是敌人的秘密兵种?
我见过很多可怕的强壮海怪穿着甲壳的防具,强壮到用尾巴可以将骑士连马拍倒,还有的会释放恐怖的魔法,比我们仅有的几个魔法师更加可怕。但是现在这个美人鱼看上去那么柔弱,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她在我犹豫的时候爬上了海滩,长长的尾巴在地面上拖出一道弯弯曲曲的痕迹,纤细的腰部在走动中不停扭动,下半身的鳞片宛如闪光的长裙,青紫中带着一点儿粉红色。
文舟 :重 生(2)
“她是敌人!是敌人!”我不住地告诉自己,我丢掉望远镜重新拎起枪,枪管却在颤抖。那美人鱼进入射程了,越来越近,我可以看见她的额头镶着一颗蓝色的宝石,美丽的胸脯和装饰肚脐的腰带。她的眼神因为冒险而绽放出一种奇怪的美丽,紧张使她的呼吸不匀,赤裸的肩头微微地张合。如果忽略她长长的鱼尾,我便宁愿将她归入人类的种族,在饭馆里花光一个月的积蓄请她喝茶。
一直到我前面十五米,我都没有勇气开枪。
我是士兵,长官让我杀人,我自己发誓报仇,但是神没有赐予我践踏美丽事物的权力。我只懂得静静地欣赏,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在沙滩上扭动着腰肢蜿蜒,她行进的姿势不亚于舞蹈,而且面孔散发着神圣的气质。我的视线渐渐脱离了枪管,白痴一样望着她胸口的粉红樱桃。她的面孔因为寒冷的海水而显得僵硬发青,但是温暖的阳光在渐渐改善这一切,她就像是被暴风雨欺凌的无依无靠的少女,让人怜爱。
这时候,远远的浪花一翻,一个强壮的海怪从她后面的海水中钻了出来,向她悲伤地高声呼唤。她突然向我这边望来,眼睛里都是恐惧,却没有勇气向我攻击。我猛然醒悟,长时间的瞄准却没有开枪,枪管的反光暴露了我。那美人鱼向我尖叫,超过人类女子数倍的高音刺得我耳朵生疼。她转身逃向海中,那个强壮的海怪发出可怖的咆哮冲过来保护她。
一瞬间,在比思想还要快的瞬间,我开枪了,子弹径直穿过了美人鱼的后背。我看到血随着子弹从另一端穿了出去,她的身体扭动着随着冲击力向前倒去。她吐着血不住地颤抖,肩头微晃,似乎想回头看我一眼,但是身体转到一半的时候,她猛地抽了一下尾巴,就彻底倒下去不动了。
那海怪的叫声瞬间变得绝望,他丢掉手里的钢叉不顾一切地冲上了海滩,酷似鳗鱼的丑陋面孔上都是青筋。对于他我是不会有任何犹豫的,迅速换了一把枪,瞄准他的腮就是一枪。他的声音卡住在那里,但仍摆动着双臂狰狞地向前移动。我立刻又换了一把枪在他的心口补了一下。
那颗子弹击碎了他贝壳制成的护心镜,准确地没入心房。他用手捂住伤口,血从指缝里一个劲儿向外冒,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倒在沙滩和海潮的交界处,手仍不甘心地抓着地面。血随着海浪往上冲,染红了老大一片海滩。
我立刻将枪撤回来,蹲在礁石后面大口喘气,闭着眼睛努力不要胡思乱想,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猛烈地传过来,久久都不能平息。我一直在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