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交击声,但是,此时此景,这种声响却非但不能予入以悦耳感,更带着一股子无可言喻的凶狠暴戾之气,尤其衬着那顶圆弧形的尖顶竹笠,那竹笠的血紫灰青色彩,叫人看上去,就越发觉得心头不舒服了,现在,笠沿正盖到君惟明的鼻端,而他的一双眼,就冷酷寒森得象魔神的那对煞眸一样。由笠缘与笠顶接合处的眼孔中透出!
半空中有如一头巨鸟般呼轰翻斜,君惟明的“天禅杖”挟着万钓之力扫向墙头,那些伏在墙后木架上放箭拒敌的“大飞帮”汉子们,但觉银光骤闪,狂飚推压,根本连是什么东西都末看清,在连续急响的“碰”“吭”声中,十七名灰衣大汉的躯体已骨碎肉溅的被砸上了半天!
人如闪电,君惟明倏然飞扑,纵横扫击,身形之快,直已到达匪夷所思的地步了,伏在墙头上的敌人们固然向他拼命攻射,但不是失去目标便是吃他震上天空,连衣角也末沾到一下,可是,他这往来攻杀的凌厉与凶猛,却使大飞帮的人们吃尽了苦头,一时之间,只见血肉横飞,人体抛翻,哀号惨呼之声应合着尖嗥悲嘶,场面凄怖无比!
铁卫府的白云围墙是宽厚而高大的,正面的纵横亦十分深长,君惟明却有似一抹流光,倏然往来,而每次来回,他的“天禅杖”全映勾着银芒如电,带起千百条莹亮刺目的匹练,有时却展现成一团团的光弧,更有时变化成不规则的,四射蓬飞的芒焰,威力浩荡,无可言喻!
这柄“天禅杖”,在君惟明的手中,已不象是单纯的一柄禅杖了,它宛如是雷神的霹雳槌,是八臂魔挥展的手臂,滚滚翻翻,汹涌激荡,仿佛狂风横扫,怒浪澎湃,而光闪辉耀,流芒旋回,那等匪夷所思的力量,若非亲见,有谁敢相信这竟是一个“人”所能施展出的本事?
溜溜的鲜血随着杖影溅射,声声的哀号在杖势的挥舞中萦绕,人体摔抛着,碎肉飞洒着,断矢残箭夹杂着兵刃纷纷坠跌,这片刻之间,君惟明已使墙后隐忧着的这些敌人变为魂飞魄敬,使这片地方成了修罗屠场!
现在,“八手煞”岳宏远,“骷髅煞”焦二贵,“血镯煞”洪大贤,“双面煞”舒云,“追日煞”穆厚,“鬼见愁”夏一郎六人亦同时扑上了墙头,六个人就象是六头狂狮,兵刃暴斩,掌飞足扬,也豁出了命的展开了攻杀,另外,几十条软索勾梯也乘这有利空间掷搭上了墙头,无数名白袍勇士正矫若猿猴沿梯爬上。
君惟明“唰”的转身,反手几十杖将在木架上狠奔豕突的二十多名灰衣敌人砸落架下,在热血与号嗥的交杂中,他闪至岳宏远身边,低促的道:
“宏远,这第一阵并无敌方高手出现,要小心!”岳宏远一掂他手上的那把特大型“九节钢菱鞭”沉声道:
“我晓得!”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已突然传来,“轰——哗啦啦”,爆炸声象是要连长安城也给拆了,刹那间烟硝弥漫,灰土扬天,碎石砖屑加杂着四裂的木块飞扬,“铁卫府”的沉厚大门已经被炸塌了!
震天的杀喊声出自人们嘶哑激昂的嗓门中,大批的白袍大汉手舞朴刀,奋不顾身的由残缺的门窟窿里涌进,为首者,是“焰龙”方青谷与“冷面金环”曹敦力两人!
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方青谷可算用上他的特长了!”岳宏远低沉的道:
“自己人攻打自己的地方,公子,说起来也真有点不是味道……”微一仰首,笠缘四周重挂的金色小串铃清脆摇晃着,君惟明的目光透自笠上的眼洞中,冷而涩:
“这是一种悲哀,宏远,但我们别无选择。”说着,他一挥手:
“向里攻!”
岳宏远与其他各人紧跟而下,这时,甫才攻进大门的白袍儿郎却已遭到来自两侧花圃中的攻击一—石灰包与利箭!
在呛鼻迷眼的石灰粉散场里,在利矢飞闪下,这批铁卫府的忠贞弟兄们立时呐喊着扑地滚倒,就势掩蔽,同时,每个人配备的两柄雪亮“手叉子”也骤雨般飞掷还敬,“焰龙”方青谷一面破口大骂,他双手亦跟着连挥,四十枚“火焰弹”也分向两边快投过去!,
“轰”“轰”的爆响声连串着起,烈焰四卷,火舌乱舞,瞬息间,两座雅致的花圃,已吃方青谷搞成了两片火海!
曹敦力汗落如雨,泥尘满脸,他大吼一声,偕同方青谷分别率人冲向了那两座正燃烧著的花圃!
君惟明不管前面的战况如何,一马当先,领着他的一班得力手下向府内闯去,在他们的逼战进行中,君惟明也欣慰的听到了传自铁卫府左右两侧及府后方向的隐隐杀喊喧嚷声!
紧跟在后面的岳宏远立时奔上,振奋的道:
“公子,其他三路人马已展开行动了!”笠后的眼睛炯亮,君惟明颔首道:
“是他们!”
行人猛虎出押似的冲进了正面的“五全厅”,刚一进门,仰头就是几十个石灰包掷来,君惟明长笑如啸,倏闪飞射,石灰包裂散在他身后,伏在大厅两边的二十余名“独龙教”弟子见状之下,方待惊慌的拔出兵器拒敌,君惟明的“天禅仗”已在六十六条光影暴起猝旋中,将那二十颗敌人的脑袋削得滚滚遍地!
他正要再往前走,却又蓦地站住,眼前,大厅正中,一行四人排为一列,那么冷沉的凝注着他!
“天禅杖”在君惟明手中一转,他也冷然回视着这停立于前的四个人,他们全约三旬上下的年纪,个个面容冷削,身材瘦长,却也都穿着一袭光闪闪的白袍,袍当胸,赫然各绣着黄龙一条。
这时——
“八手煞”岳宏远,“双面煞”舒云,“鬼见愁”夏一郎三人带领着几十名手下呛咳着冲进,他们才一进步,看见眼前情况,又骤然分向四周散开,岳宏远狂笑一声,暴辣的道:
“四白龙,你们气数尽了!”
一听岳宏远的叱喝,君惟明恍然而悟,这带头把守“五全厅”的四个人物,竟然就是“独龙教”中的第一流好汉“四白龙!”
“鬼见愁”夏一郎与“双面煞”舒云,一个手执“紫鳞刀”,一个使着两柄金色“八卦牌”,身形一动便待往上抡,君惟明哼了一声,冷冷的道:
“慢着!”夏一郎与舒云愕然止步,不明所以,君惟明寒凛的目光自笠孔中射出,一一扫过对面“四白龙”的脸孔,他徐缓的道:
“谁是商吉?”那四个站成一排的为首者上一面容瘦削,苍白,双目却锐利炯亮的人物挺了挺胸,倔傲的道:
“我!”仔细朝商吉脸上注视了一会,君惟明可以自对方这人的脸形上依稀找出商瑜那女孩子的轮廓与韵味来,于是,他点点头,道:
“很好,但你可知道你们的命运么?”商吉惨烈的一笑,道:
“很明白。”君惟明平静的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们不觉得愚蠢?”商吉重重一哼道:
“食君惟明,你我各为其主,各行其事,胜负如何,也就不足论了!”“盖眼笠”闪泛着血紫的光芒,君惟明在笠后的两眼变得有如血眸,他轻轻的摇动着笠沿的金串铃,“叮啷啷”“叮啷啷”!
“有骨气,我素来就敬重有骨气的人,因此,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现在脱离此地,我可以放你们走!”同样的惊愕表情,流露在四张不同样的面庞上,他们齐齐一怔,又面面相觑,但是,商吉却随即摇头道:
“你这是叫我们背弃我们的宗主!”君惟明冷然道:
“我这是救你们的命,要你们脱离邪恶苦海!”商吉猛一咬牙凛然的道:
“不!”君惟明笠下的嘴唇微微一抽搐,道:
“商吉,你可知道乃是否决了你们生命的延续?”商吉身体震了震,昂然道:
“为了道义责任,死而无憾!”君惟明吁了口气,语声低沉!
“你们的道义早叫凌欣出卖了,商吉,犯不上的……”商吉双颊轻轻痉挛,强硬的道:
“你动手吧,君惟明,任你怎么说,你也别想轻易通过此关——除非你将我们‘四白龙’全摆平了!”目光中的神色是悲悯而赞叹的,君惟明淡淡注视着手中“天禅仗”的杖锥,杖上,晶芒闪烁,他徐徐的道:
“就这样了?”商吉用力点头,形情悲壮!
“就这样了!”君惟明冷沉的道:
“留商吉予我,其他三个给我宰尽!”
“八手煞”岳宏远暴扑而出,“九节钢菱鞭”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取“四白龙”的第二个,“鬼见愁”夏一郎溜地滚上,挥手二十一刀急斩第三个,“双面煞”舒云的两面“八挂金牌”则猛攻第四名!
“天禅杖”的出式之快是无与伦比的,任是商吉早已全神戒备;只见君惟明身形倏闪,“天禅杖”的杖锥竟已递到了自家咽喉之前!
倾力狂族,商吉右手的“六角锥”挥起急架,左手的淬毒匕首微沉猛挑,光彩闪晃中,君惟明却已转到他的右侧,在一阵急剧的金月形薄片撞响声里,千百条银练劈头罩下!
商吉无法力敌,左右移挪如电,前翻而后,但是,君惟明长笑不绝,如影随上,抖手一百一十杖宛似天崩地裂般自四面八方猛合而下!
舞“六角锥”,淬毒匕首奋力吞刺,一片金铁交击的震声音响猝扬,“括”的一下,商吉大腿上已翻开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
一股出奇的羞愤感觉侵袭着商吉,他咬牙忍痛厉啸着一头撞进,“六角锥”与淬毒匕首同时狠扫敌人正面!
君惟明摇头微叹,猝然横起跃空,在这快逾电闪的一刹中,商吉刚好自他身下冲过,于是,他足尖倏挑,点中了对方“晕穴”,这位“四白龙”之首,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扑通”一声便栽倒于地!
那边——
岳宏远正好已与“四白龙”的第二名战了十五余招,他奋身斜进,“九节钢菱鞭”舞起漫天鞭影,推山倒海也似笼罩下去,他的敌。人却毫不退缩,力迎上步,以一柄“金背大砍刀”硬对,叮当暴响即震荡整座大厅,火星四溅里,岳宏远突目切齿,悍勇抢逼,他的对手也一样凶猛冲杀,刀芒鞭影交相劈斩,摹地一块巴掌大的人肉飞标,血肉洒喷,那么“四白龙”中的第二位也突然惨吼一声,被岳宏远空出的左手震出五步,这人一个踉跄尚未站好,岳安远的“九节钢菱鞭”已狂扫朗劈,将他活活砸倒寻丈之外!
那块飞起的人肉是岳宏远的,在肩头,约有巴掌大小!
一名白袍大汉立即过来迅速为岳宏远上药包扎,这一阵激斗,岳宏远的额头上已见了汗!
君惟明注视着他,笑道:
“宏远,你果真有八只手呢!”岳宏远呛哑的一笑道:
“过誉了,公子,原是那厮全神注意我的兵器去了,却忘记我的左手是空着的,他该知道一个武者空手也同样能以伤人!”
君惟明正要回答,尖锐的一声长嗥已响自侧旁,他立刻望去,老天,“双面煞”舒云的一方“八挂牌”竟已硬生生砍进了他对手的胸膛,而他的对手那柄“勾尖斧”也狠狠的劈入了他的左肩胛内!
叱了一声,君惟明闪身过去,他刚待伸手,斜刺里,一蓬血雨急喷而至,君惟明倏然飞掠,身后,一个沉重的躯体倒地声已传来!
回头急看,乖乖,“鬼见愁”夏一郎满头满身全是血迹,他的那个敌人则己横尸于地,连头项都被割斩了大半,只剩下一些皮肉接连在脑袋上了!
君惟明忙问:
“一郎,你受伤了?”夏一郎裂嘴笑笑,道:
“没有,只是这小子太贪功冒险,要不,恐怕还得再斗一会!”这时,舒云已经将肩肿上的“勾尖斧”拔下丢弃,正有两个白袍弟兄为他包扎上药,君惟明上前略一查视,不觉长叹道:
“送他下去,他这条左臂……也已废了……”舒云一张脸孔早已变成了铁青色,他眉心纠结,颊肉抽搐,汗下如雨中,鼻孔大大的噏合着,看得出他有多痛苦,但他的倔强的道:
“不……没关系……公子……我……我还可以挺得住……”君惟明摇摇头,道:
“你下去!”舒云咬着牙,额声道:
“公子,我……”君惟大吼一声,道:
“不准再说。”
软软垂下头去,舒云不敢再多说一句,而巨大的痛苦侵袭着他,更令他混身痉挛不已……”君惟明冷冷的道:
“另派两个人将这商吉也带回去交给罗昆,其余的人跟我走!”
说著,他头也不回的顺着大厅向前,推开厅后的便门闪出,刚一出来,眼前的情象已令他热血沸腾,双目如火!
“五全厅”的后面,乃分两排并列着六座精美恢宏的楼阁,右边依序是“雁楼”,“白楼”,“丹楼”,左边是“巧楼”,“魂楼”,“凤楼”。楼与楼的间隔中是曲廊走道,楼与楼的距离中便是园圃、雅径以及一些亭榭了。
现在,这片地方已失去了它往日的清幽及肃穆,只闻杀声震天,叱喊如雷,只见人影奔掠,追搏驱斗,有身着“白锦袍”的铁卫府忠贞儿郎,有身着灰衣的“大飞帮”所属,有黑色劲装,胸绣黄龙的“独龙教”人马,也有全着黑衣的“大飞堂”勇土,他们或者簇拥在一起硬拼或者捉对儿厮杀,或者追逐砍劈着,或者以少战多与以多围少,形形色色,莫衷一是!
显然的,君惟明这边的四路人马已自前,后,左,右杀将进来,而于此处会师了,但更显然的,童刚那边却并不服输,犹在做着困兽之斗!他们在楼阁上下,在精舍左右,在曲廊里,在园圃中,在亭谢间,利用地形地物掩蔽而抵挡,着,血刃翻飞,矢箭如蝗!
如今,“雁楼”下面,“骷髅煞”焦二贵正力敌着两个强敌,一个黑脸中年大汉挥动着一条“霸王鞭”,另一名瘦小精悍蓄有短髭的人物施展着一柄“青云刀”,这两人功力颇强,全身是着灰衣,看样子,大约是“大飞堂”一流的好手了!
焦二贵旁边不远,即是“追日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