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婶道:“孩子,快说你的故事吧。”她顿了一下,又道:“每次你送来银子,一大半给了镇上的大夫,你大叔一身病,没有古大夫的灵药,他会痛得不自在,他每天也练功,总想抵挡那股子时常发作的锥骨痛,只不过……”
黄书郎惊道:“大叔的伤原来还会发作呀。”
田老道:“断臂断足我不惧,只是那留在体内的毒气,不时往我老骨头里刺着。唉!”
黄书郎说道:“当初大叔受了重伤,好像没有遗留下这种怪病,怎么……”
田老道:“古大夫说,这是当初医治断足时候没有好生处理,所以才会有这种……”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如果不是那种会突然发作的痛苦,大叔早就下山找你了。”
黄书郎道:“大叔,你放心,我会很快送来一笔银子,可以叫两老用上个十年八年的。”
田老道,“一大半总得留给古大夫。”
黄书郎道,“古大夫?”
“是的,古大夫的药很灵,你刚才用的也是古大夫留下来的药。”
田大婶拍拍黄书郎,叹口气道:“孩子,快说呀,你怎么不说故事了?”
黄书郎心中真难过,他咽着未流出来的泪水,苦涩地,也是无奈地道:“田大叔,黑红门如今有三十六分堂,他们的势力是不容忽视的。”
田老冷哼一声不开口,他逼视着洞外面。
黄书郎接道:“黑红门少门主左少强,他自己在老通城开了一家白红院。”
田大婶忙问道:“白红院是干什么的?”
黄书郎道:“白红院就是妓女院,是男人消遣的地方,也是人们常说的欢场。”
黄大婶怔了一下,打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黄书郎又道:“左少强有许多手下,他们四处打探,访查着什么地方有美娇娃,他们打探出清河镇上出了个美姑娘,那姑娘的名字叫文彩。”
田老道:“左少强那个小王八蛋想打文彩的主意,是不是?”
黄书郎道:“姓左的小子只要打探出美姑娘,便会命人找上门,一大包珍珠金饰送上门,指名要把姑娘娶进门,黑红门的势力大,很少有人敢不从,只等到那姑娘被召进了门,左少强便搂着姑娘睡几天,等到玩腻了,便把人家姑娘送进老通城的白红院,他送的聘礼谁敢收?
一个不少地又陪嫁回来了。”.
田老猛一瞪眼,道:“他娘的,江湖上这叫做‘打烂缸’,他小子一口咬定姑娘不是处子,姑娘是个烂污货,然后把人家送进窑子里,姑娘的娘家也不敢吭一声,谁会往自己的脸上贴屎呀。”
黄书郎道:“大叔,你说,我遇上这回事,要不要插手管一管?”
一边的田大婶大吼,道:“管,你管得好,娘的皮,这姓左的小子真不是好东西。”
黄书郎站起身子晃一晃,他觉得自己的背上好多了。
田老叹口气,道:“姓左的在造孽了,小子呀,黑红门的势力大,但望你多加小心。”
黄书郎道:“大叔,自小你把我带大,我的作风你最清楚,黑红门的势力大,我的胆子也不小,大家卯上拚,他娘的,且看谁的手段狠。”
田大婶道:“别说了,去床上睡一觉,记住要趴着睡,小心压着伤口呀!”
黄书郎真的很累,受了伤又奔行了一夜,如果不是他底子硬,武功扎实,怕是早就躺下了。
他站起身来不说话,低着头走到木板床上。
他斜着身子躺下了。
他看到田大婶的手上拿着一把刀,那是一把生了锈的砍刀,她的身子往外偏,好像在躲着什么。
但黄书郎心中明白,她老人家是出洞去弄吃的了。
只因为两老留了两张大饼,这日子过得也算苦。原本他以为两老的日子真舒坦,想不到银子却被姓古的大夫榨干。这年头当大夫的真混蛋,因为他们最喜欢别人生大病,如果几天不见病人的面,那大夫就会站在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心中在嘀咕着:“这么多的人,就没有一个生病的?”
有些大夫的心肠硬,当初学医发誓愿,以后看病少要钱,只不过等到他开了业,才知道银子是多么的令人喜欢,而病人则最好天天不断。
黄书郎渐渐地睡着了。
他发出轻微的鼾声,田老却轻轻地摇摇头,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就好像老父关心自己生病的孩子一样。
黄书郎吃得饱睡得着,这一觉睡到二更天,当他睁开眼一瞧,可真叫他感动,他发觉两个老人家竟打个地铺睡在他的床旁边。
他干干地咳了一声,果然把两个老人家吵醒过来了。
田大婶忙起身,道:“孩子,你醒了,白天弄了一只山鸡没有吃,留给你吃,我去拿。”
黄书郎拉住田大婶,道:“大婶别为我操心,今夜我下山,过一天我就赶回来。”
他此言一出,田老怒声道:“怎么啦!我这儿缺你吃的你就要走?孩子,少不了你吃的,你给我好生在此把伤养好。”
黄书郎道:“大叔,我总得把那包东西弄回来,大叔呀,十颗夜明珠、一套镶宝石金首饰,外带十张千两的银票,可不能被人拿走呀。”
田老道:“他娘的,左家的手面真够大,的确没有人敢收下他们的重聘。”
黄书郎冷笑,道:“所以我不等他们下聘,盗了他们的包袱就走,只不过才一天多一点,娘的皮就被他们找到我,小流球这小子真可恶。”
田老道:“小流球不是你的人吗?他会出卖你?”
黄书郎道:“所以我非找到他不可!”
他往洞口走,田老并未拦阻他,实话说一句,他两老还真的需要些银子什么的,只因为田老的骨头痛病存的药也快用光了,饭可以不吃,药不能没有。
田大婶拉住黄书郎,小心地叮咛道:“孩子,外面行事多小心,明晚一定要回来呀!你的伤……”
黄书郎一笑,道:“大婶,你的伤药真管用,我感觉好多了。”
田大婶沉声道:“不行,你一定要回来把伤养好,要不然大婶不高兴了。”
黄书郎连忙赔笑,道:“大婶,我一定在明晚赶回来,你老别送了。”
黄书郎出了山洞下山岗,心中实在悲伤,这一年在外边没混出什么名堂,反而令田大叔两人几乎断炊,还以为那千多两银子足够两老用上三两年,岂知都被姓古的大夫敲干了,这姓古的……
黄书郎咬咬牙,如果有空闲,倒要去消遣消遣这个混帐的古郎中。
□□ □□ □□黄书郎没有往镇上去,他又奔到当初洗澡的小溪边,他一夜奔来不觉累,因为他早就睡过了头。
他抬头看看天色,东升的日头有盘子那么大,照得他的两眼猛一暗,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又饿了。
他越过小溪,跃到一片林子里,在一道悬崖被老藤遮了大半个洞口的附近,似乎有什么在微微地动。
黄书郎暗暗吃了一惊,他不相信自己常来歇脚的地方会有人前来。
右手棒左手刀,黄书郎慢慢地往洞口移动着。
老蔓藤又动了,好像那被遮掩的洞口有人。
黄书郎斜着肩头猛一掠,尖刀已向洞里戳去。
“呀唷!”
这声音是个女子的,黄书郎堵住洞口往里面看,却发现有个俏姑娘往他扑过来。
那女人还真会撒娇,她哎唷着往黄书郎怀中投来了。
黄书郎的钢棒横着拦,沉声道:“是你!小白菜,你怎么找来了?”
那个女人红脸蛋,当然是胭脂涂得太多了,她拿桩站住身子,嗲声嗲气地道,“黄大爷,我的黄大爷,我的黄祖宗,我小白菜总算把你的侠驾等到了。”
黄书郎走进洞中靠边站定,他转着双目察看四周,半晌,他忽然抓住小白菜的右腕,咬牙叱道:“你说,你的相好小流球在什么地方?我要收拾他。”
小白菜咽口气,道:“我亲爱的黄大侠,别这样嘛!”
黄书郎叱道:“少来,谁是你亲爱的?你……你能找到这里来,也一定是小流球那个杂种告诉你的吧?”
小白菜眨动眼睛点点头,双目便也眨出两滴泪。
黄书郎火大了。他忿怒地道:“我的面前女人眼泪不值钱,你最好快说出你找我干什么。”
小白菜道:“黄爷,大事不好了呀。”
黄书郎吃一惊,道:“怎么了?”
小白菜抽噎地道:“小流球被他们折磨死了呀。”
黄书郎嘿嘿笑,道:“倒也称了我的心,如了我的意了,哈……”
小白菜抹去眼泪,道:“黄爷,小流球可是你的忠心不二的好搭档,你怎么幸灾乐祸呀?”
黄书郎面皮一紧,道:“操,我有他这种好搭档,算我倒了八辈子,娘的皮,差那么一点我就完蛋了。”
小白菜闻言吃一惊,道:“黄爷呀,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休得冤枉小流球。”
黄书郎叱道:“我会冤枉他?他娘的老皮!”
小白菜道:“原是约定他在清河镇上等你的,可是他没有等到你,倒把黑红门的杀手等到了,他们把流球拴进清河镇的南后街黑红门分堂,冷水灌顶,然后一顿皮鞭抽打,打得小流球死也不肯说,他们又把流球弄了个倒栽葱,一碗辣椒水往他鼻孔里灌,绣花针烧得红红的,尽往小流球的脚指甲缝里扎,我说黄爷呀,你要快去救救小流球呀!”
黄书郎一瞪眼,道:“他一定是熬不过酷刑,把我的地方吐出来了。”
小白菜急摇手,道:“没有,小流球不是怕死的人。”
黄书郎想了想,他半天不开腔。
小白菜急得慌,一边搓手一边望,她急着要黄书郎快去救她的情郎。
于是,黄书郎咬牙了。
黄书郎牙咬得咯咯响,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先把这小子弄出来,问一问他曾对谁说过我的地方。”
小白菜道:“黄爷,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这儿来的?”
黄书郎道:“我正要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地方来,当然是小流球告诉你的了。”
小白菜道:“是的,是小流球告诉我的,黄爷,自从小流球被黑红门抓进清河分堂,我就在清河镇上打听着怎样能看到小流球。后来我花银子买通一个老妈子,那个老太婆是在他们后灶房打杂的,从她那里,小流球才叫我赶快来找你,黄爷,这十两银子我花对了。”
黄书郎冷冷道:“你快快先回清河镇,就这一两天,我会赶去的。”
小白菜高兴得又流下泪。
她的泪水还真不少,只不过仍然无法感动黄书郎,他叫小白菜快快走。
小白菜心中很明白,黄书郎乃小流球的主子,两人合作有年,也算朋友一场,就算此刻她脱光衣裳,黄书郎也不会心头发痒,她很明白黄书郎乃真血性汉子,平日里小流球也常对她提及。
她相信黄书郎是侠客,而非江湖上传言的“恶客”,因此,黄书郎当然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她虽不是小流球的妻子,但黄书郎早就明白小白菜是小流球的女人。
小白菜临去前施一礼,她幽幽地道:“黄爷,你要快去救出小流球,去得早还有命,去得晚了你可看不到他的脸了。”
黄书郎不回答,他木然地站在洞口。
他看着小白菜走后,这才一头钻入洞的深处,里面灰蒙蒙,靠左边一块大石头,黄书郎用力推开来,他又伸出双手往地上挖,果然……
砂石下面有个小坑,坑下埋着一个蓝布小包袱。
黄书郎笑了。
他抖去包袱上的灰砂那是他由外面运进洞中的砂石,就算有人推开大石,也不知那砂石下面还有个坑。
黄书郎把包袱缠绑在腰带上,兴冲冲地走出洞。
只不过他刚站在洞口前,迎面只见三个怒汉冲着他嘿嘿冷笑不已。
黄书郎愣然看着三个怒汉,心中好一阵嘀咕。
不远处,小白菜似哭似笑地开了口,道:“黄爷,我对不起你,可是为了小流球的生命,我别无选择。”
黄书郎淡淡地道:“我很清楚,小白菜,女人都是这样,为了自己的男人,天下的男人可以死光。”
小白菜道:“小流球真的很惨,黄爷,我不忍再看小流球受苦,所以……所以……”
黄书郎道:“所以你答应带他们前来诈我,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可怜人,因为他们就算杀了我,小流球也一样活不成,你也活不成。”
小白菜尖声道:“不对,他们说只要抓到你,他们答应送我一批银子,叫我同小流球快活地过一生。”
“你真的相信他们?”
“我还有别的选择?”
黄书郎转而面对三个怒汉,他哈哈地笑了。
正中央的壮汉沉声道:“黄鼠狼,你应该哭。”
他一顿手上的鬼头砍刀,又道:“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黄书郎还真轻松,他抱拳一礼,笑道:“我的洪大护法,我为什么不笑?我乐透了。”
左面的红面汉怒叱道:“等老子一杵打扁你这恶客,你就永远笑不出来了。”
黄书郎果然不笑了。
他的双目一亮,道:“唔!清河镇黑红门的向堂主也到了,荣幸啊!”
红面汉子正是清河镇上黑红门的第二十四分堂堂主,人称“铁头”向冲,他手中的铁杵有六十四斤重,此人臂力特别大,但他的头更厉害,曾有人见他练头功,拿头往石头上撞,撞得石头破一块。
向冲嘿嘿冷笑,道:“黄鼠狼,你是个猪呀,黑红门你也敢惹,我看你是老鼠舐猫屁眼不想活了。”
黄书郎双手一摊,道:“谁要是想死,谁就是他娘的二百五加王八,混蛋到了家。”
另一面的怒汉正是黑红门内堂大执法丁卯仁,他的脸早就气白了。
这时,他顿了一下手上的长刀,厉吼道:“你奶奶的老皮,还不拿出来?”
他伸手就要,就好像他在山溪边上向黄书郎要那小包袱一样。
黄书郎哈哈一笑,道:“要什么?”
丁卯仁戟指黄书郎的腰上,道:“就是那小包袱。”
黄书郎又是一笑,道:“三位,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中间站的“拚命三郎”洪上天,左手托着特号鬼头砍刀,沉声道:“说!”
黄书郎拍拍腰上的小包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