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把双臂张开,她很听话。
黄书郎道:“对,就是这样,你开始出右脚,慢慢地站稳了,不会滑交了,再出左脚。”
那地方如果在平常,人是不敢走到断崖边上的。那是个只有猴子或鸟才能去的地方。只不过人在危难来临的时候,便会有一股超然的硕大胆识与力量发挥出来。
秀秀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才会不要命地走到这危险的地方,如今……
如今危难过去了,她发现自己是如何地在玩命,她连出脚也带着哆嗦。
她很听话,照着黄书郎的话往山坡这边移动着,吃力地哆嗦着。
那条断崖有三丈远,却有一丈悬空在水面上。
黄书郎就在秀秀的移动中,他已找来一根木棍伸过去,他要秀秀看着他,千万别看下面。
黄书郎心中明白,一旦看下面,那会吓人的。
黄书郎的心中发急三千六百章,因为附近传来吼叱声,显然田大叔与田大婶正在拚老命。
他更担心文彩姑娘,不知文彩怎样了。
时光真的太宝贵了。
秀秀的手已抓住黄书郎的棍子了。
黄书郎不急于拉,他只叫秀秀扶牢棍子,往他的身边移……移。
“啊!”秀秀飞一般的投入黄书郎的怀里。
她大哭,黄书郎没有说话,他发觉下面肚皮顶得慌,他伸手去摸,才发觉秀秀的肚皮“有气”。
并不是有气,是“挣气”,秀秀怀的孩子又大了不少。
“别哭,那会叫咱们的儿子不高兴的。”
秀秀泪流满脸地道:“阿郎,杀得好惨呀。”
黄书郎立刻双眉一扬,道:“你躲起来,我去收拾那批狗养的。”
他拔身便往柳荫小筑奔去。
他真的火大了。
两间瓦屋后面石凹处,小白菜披头散发地在大声叫:“文姑娘,文姑娘。”
黄书郎发觉文彩满脸鲜血,一边的石头上有血迹,光景文彩一头撞上石头了。
她一定是寻死了。
小白菜看见黄书郎,她大叫:“黄爷,那些恶人在屋前围杀两个老人家呀。”
黄书郎不开口,一个跟斗翻过瓦屋顶,“呼”地一声从天而降,便也闻得“咚”的一声响。
“唔……啊!”
他突然从天而降,好像天神一般吓人一大跳。可巧,正在围杀田不来与田大婶两人的“北地蛟”崔昆仑正抬头看,他看见冷芒逼一闪,黄书郎的棒子正打在他的瘦头上。
那一棒黄书郎可以打死一头牛,崔昆仑怎么吃得消?上身一歪便了帐了。
他的飞爪也脱手飞向河里去了。
“大扫把”司马山见来了黄书郎,铁扇子横着猛一扇,一十支银针射出来,黄书郎一声骂:“去你娘的老皮。”他贴地平飞,银针全部自他的身上飞过,他的棒子已狠狠地打在司马山的膝盖骨上,发出爆裂之声。
“唷!”
司马山痛得就地滚,黄书郎扑上前又一棒,于是,司马山不动了,他的头烂了、碎了,当然不会再动了。
“呼噜噜”一声暴响,大掌旗戈彪抖开了大黑旗,旗边上的尖刺便也罩过来了。
戈彪本来正与田大婶恶斗着,他已把田大婶打得一身流血不止,他的大砍刀并未拔出来,只一支旗杆便足以够田大婶受的了。
田大婶为了与田不来配合,她才几次遇险,因为左宗正与右掌包扎吊在脖子上的文通两人逼着追问黄书郎的下落,他们以为黄书郎伤得重,趁着黄书郎在养伤的时候,尽快找上门。
却不料,黄书郎比他们好得更快。
黄书郎只一出现便要人命。
黄书郎已经杀红了眼,他管你什么大黑旗。左手尖尖的“恶信”猛一撩,大黑旗立刻裂开一道缝。黄书郎像个吃人的恶豹一样,一头撞到戈彪面前。听吧,那宛似打鼓的声音传来,十八棒几乎无法分出来,全部招呼在戈彪的人头上,打得戈彪身子旋,一路旋入河里去了。
田大叔真辛苦,他只有一条腿弹跳着御敌。如今头上尽是血,他的一条腿好像是累赘,若不是田大婶配合得好,只怕他早已没气了。
田大婶一把鼻涕带泪水,道:“你回来得太晚了吧,秀秀……只怕……”
田大叔道:“阿郎,我的孩子,大叔太无能了,文彩她……文彩她一头撞上石头了。
她……真是个好姑娘,她说……都是因为她才惹的祸,她要一死谢你……呀。”
黄书郎心中在泣血,天下那么好的大姑娘,偏就惹色狼。色狼当然是男人,很少听说有女色狼,女人不幸遇上色狼,不是死就是被糟蹋,说来说去还是男人最混帐,当然是色狼男人最可恶了。
黄书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举打死四个大敌四个受了黑红门左宗正大礼的大魔头。他猛旋身,面对着文通与左宗正两人。
“娘的老皮,你躲不住了,是吗?”左宗正大骂。
文通举着右手,道:“这一刀穿掌之仇,文大爷岂能不报?”
黄书郎满身溅着敌人的血,龇牙咧嘴的嘿嘿冷笑,道:“是帐要结,是仇要报,两位,你们还等什么?”
左宗正本以为今天是个全胜局面,岂知黄书郎比之那一天还精神,看上去他就像未曾受过伤。
大局突然逆转,便也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左少强。
他悲愤地仰天怒吼,道:“儿呀!老爹这就要手刃你的仇人,为你报仇了。”
文通也道:“左门主,且把命运交付上天,今天就在这里赌一赌彼此的造化吧。”
左宗正厉吼如豹:“杀!”
双金环在空中盘旋不已,发出清脆的声浪,那么凶悍的直往黄书郎撞去。
过份的狂烈、不要命的搏杀便立刻展开了。
三人在空中撞在一起了,那发出来的撞击声是吓人的。
文通的左掌刚拍中敌人的左肋,便已觉得脖子一凉,他大叫,只不过叫了半声便摔在一滩鲜血上,他的身子在挺,好像还想站起来。
他当然站不起来了,因为他的脖子快断了,他被黄书郎的“恶信”切过了脖子。
黄书郎觉得左肋痛得很,他的棒却拚命地阻挡着两支大金环。
三条人影落在地上,黄书郎立刻二次发难。
他攻向左宗正,“恶信”带起一缕锐风,“铮”地一声切过左宗正的脸,鲜血立刻往空波。
左宗正也卯上了。他的右手金环猛一扫,打得黄书郎的左臂几乎断裂,他的“恶信”也掉了。
左宗正便在这时拔身起,他不杀了,因为他还不想死,所以他往外围跃。
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逃,那就是往七八丈深的河水中跳。河面距离瓦屋八丈距离,他也不管了。
左宗正腾身三丈高,拚命地往河中跃去,不料……
不料黄书郎厉吼一声也跟上去,于是……
于是半空中传来梆子声,至少响了三十声。
空中当然没有梆子,而是黄书郎拿左宗正的人头当梆子敲个不停,一共敲了三十声,最后“噗通”一声河水水花高溅,两个人一齐落入河中了。
两个人,一个是死人,另一个是活人,死的当然是左宗正,等他落入水中的时候,他的人头几乎已变得碎碎的不见了。
黄书郎被河水冲下一里多,这才又游上岸来。
他坐在岸边大喘气,实在力气出尽了。
他抬头看看天,心中那份酸甜苦辣好像也变成八味了。
味变得多了便不是滋味了,
黄书郎就觉得不是味道。
那滔滔江湖实在不是人耽的地方,恶江湖嘛!
他几乎站不起来了。
只不过当他拚命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血人走过来。
黄书郎吓一跳,以为左宗正又活了,人的力气用尽,头脑便也不太灵光了。
来人吃吃叫道:“老……大。”
“是你……小……流球。”
是的,小流球被黄书郎捞上岸,他便沿着河边走回来了,他碰见了黄书郎。
两个血糊淋漓的人儿搂在一起,推推蹭蹭地往前走。
真辛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发现柳荫小筑就在前面不远处。
黄书郎与小流球一齐走上来,小白菜一个劲的奔上前,看吧,她管什么脏呀血的,抱紧小流球就是好一阵疯狂地吻,吻得小流球大声叫:“小白菜,你要闷死我呀!”
小白菜道:“小流球,我发现你是世上最勇敢的人,刚才你像个勇士,勇士救美。”
小流球道:“我不是勇士,你也不是大美人。小白菜,上天只不过把我两人凑在一块,马马虎虎的算了吧。”
黄书郎往后奔,却又闻得小白菜道:“黄爷,文彩姑娘被田大婶救回屋里了。”
黄书郎一怔,道:“救回……文彩没有死?”
小白菜道:“还有一口气呀,秀秀也好好的在屋子里呢!”
黄书郎闻言,好像他和敌人拚命一样,一头撞进柳荫小筑那两问瓦屋里;他大叫:“文彩,秀秀。”
迎面,田大婶发了火。
“好小子,你心里只有文彩;秀秀,大婶大叔怎不叫?”
黄书郎苦笑,道:“我亲爱的大婶,这时候你老吃的哪门子醋?”
他扑到大床边,连忙取出“恶郎中”古班的伤药,又是服又是擦,匆忙地为文彩仔细包扎。
黄书郎又把伤药全拿出来,他叫秀秀也帮忙。
屋子里忙成一团,黄书郎就是忘了自己也受了伤。
文彩终于醒过来了。
她叫着一边守着她的黄书郎,道:“黄哥哥,我……”
黄书郎高兴地道:“你醒了,急死我了。”
文彩道:“对不起。”她流泪了。
黄书郎道:“别哭,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有恶人找来了,我们过太平日子了。”
文彩苦笑道:“黄大哥,你说我们?”
“是呀,我们以后过太平日子了。”
文彩伸手拉住黄书郎,道:“我好高兴,黄大哥,你开口收留我了。”
黄书郎愣了一下,却不料一旁的秀秀笑道:“阿彩,我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以后我们住在一起,我们两人侍候着阿郎哥,你一定愿意。”
文彩忽然大哭,她哭得满脸泪痕。
秀秀惊道:“怎么?阿彩,你不愿意?”
文彩立刻破涕为笑,道:“不,不是的,我是太高兴了,我早就有意……有意……”
秀秀道:“像我一样嫁给阿郎哥?”
文彩点着头。
黄书郎睁大了眼睛,难以开口了。
于是,柳荫小筑原本静静的,却忽然传出一阵大笑声。从笑声里,可以听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别以为他们都受了伤,笑的声音还真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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