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手。
何况他根本不知自己已身怀绝技,仅仅知道自己轻功很不错。是以叫他逃跑躲避,他是有点信心。若要兵刃相见,他可就不知所措了。
更鼓隐隐传来,渐来渐近。韦千里一听,已交三鼓,不由得大大发急起来。
忽听房内俞胜又传出语声:“小于你可别怨大爷心狠手辣,大爷定要成全你这点名声义气,现在已交三鼓,想那镖局中人,全是酒囊饭袋之流,谁能来救你性命?你若要命的,赶紧说出那孤云老道和徐氏兄妹的行踪,以及你家老总约请他们来此的用意。大爷说一不二,立刻把你放回去……”
余老三哎了一声,似是穴道已解,俞胜又道:“你软麻穴虽然尚未解开,但却能开口说话,如今你想定了没有?别耽搁大爷睡觉的时间……”
韦千里在外面听着,忽然羡慕起孤云剑客和徐氏兄妹来。他们的名声,显而易见地把这个独行大盗镇住,非问出行踪底细,始终不能放心。他想道:“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够教所有的坏人闻名胆寒,我就不算白活于世了……”
豪情顿起,摹然举掌一按,呼的一声,房帘被掀得直飞起来。
俞胜身手快板,如响斯应地问到房门,扫目一瞥院子,房帘复又落下,他一伸手,捋住房帘,轻轻抖处,整张房帘抖将下来。
这个独行大盗此刻心中大为凛然,这现象分明是有人闹鬼。但凭他身形及反应之快,尚且瞧不到一点影子,来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这除了孤云剑客或徐氏兄妹来到,还会有那一路高人来架这梁子?
蓦见对蔑谳上人影一闪,好个草上飞俞胜不愧是名震一方的黑道巨擘,尽管心怀戒惧。
但这时却毫不迟疑,顿脚飞上对面墙头,再一纵,便到了对蔑谳顶。
迷蒙月色之下,只见一条黑影,相当快捷地向左方门走。
俞胜一眼瞥过,已占量自己脚下功夫比那人可要高出一头,胆气陡壮,疾追过去。
那条人影闪闪缩缩,却甚是诡滑内行,专在想不到的地方隐没,使得他无法加快脚程,唯恐追过了头,反被那人打回路跑掉。
眨眼间绕个大圈子,反而到客店后面不远处。
草上飞蓦然一惊,叫声糟了,猛然提一口真气,使出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刷刷刷一连几个起落,已到了客店后面,方一飘身落在后院,只见自己房间的后窗悠悠晃动。
当下顾不得惊动住客,猛然一掌击去;人随掌走。砰地大响一声,窗户穿了一个大洞,木屑纷飞中,他的人已如一缕轻烟,射人房中。
暗中毫无异状,出了外间,只见灯光兀自摇晃,一室皆亮,果然不见了危坐椅上的余老三。
他的身形极快,而且毫不停滞。已打暗间穿出来,是以尤可瞧见一个背影,电射而去,似乎尚闻惊噫之声,声音随着那人身形,破空而去。那份迅疾,直是难以形容。
草上飞俞胜咬牙切齿,也自跟踪飞出。这时他已明白对方敢情身法之快,竟然高出自己之上甚多。
他自从出道以来,平生只遇上有限三数人,能够和他的轻功饼上一下高出他这么多的奇人,他算是此生第一次开了眼界。
是以他死心不息,想知道此人是谁,同时以他的身手功力,何以不直接抢回余老三,偏要如此作弄。
这个老江湖老谋深算,一出了店,明明见到那人身形在前面一隐即没,但他却不追过去,反而向左方疾奔,那边正是广信镖局所在。
他在离镖局不及一箭之处,便隐住身形。
眨眼间一道人影,斜掠而至,虽不甚快,却可以认出是早先那人。
草上飞俞胜功行双臂,暗自准备,待得那条人影掠到,摹然大喝一声,疾扑电击,左手护胸,右手一式“风卷云飞”,掌上带着悠悠风声,劲袭那人胸胁之间。
在这一刹那间,他已瞥见那人面貌俊美非常。早先他从这人背影,发现竟是在镖局中以内家真力挫折于他的小厮。那时候他这个老奸巨滑,绝不肯在未明底蕴以前,独个儿冒然动手,是以也不叫破,匆匆告辞。
如今见这人面目俊美异常,向非那小厮一副肮脏模样,登时反而推翻早先想法,以为这美少年并非镖局那小厮。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掌电急击出。韦千里想不到敌人忽然现身,心中一惊。
但惊慌是一回事,他本能地躲避袭击又是一回事。只见他身形一晃,明明是个猛劲去势,却忽然一旋,躬身从俞胜掌下钻过。
俞胜身形已离地,百般无奈,吼得一声,一脚疾然踢出。
韦千里发觉风力直取背后,突然回肘一撞。
一声急吼,把午夜岑寂冲破,只见人影晃了几晃,没人黑暗中,快得难以形容。但却是往广信镖镖局相反的方向隐没。
另外一条人影,在屋顶上连翻几个筋斗,卒之掉在地上,弄出一大片响声。
这人正是草上飞俞胜,他一向以轻功超卓,称雄江湖,如今却太不济事,连站也站不住跌在地上,把屁股差点儿掉破。
此时人声喧哗,都纷纷起床观看究竟。
俞胜什么都不怕,就怕相隔不远的广信镖局中人,会及时来到,瞧见他这种狼狈模样,那时真比一刀杀死还要难过,奋力跃上屋顶,这时才发觉一条腿不大管用,不知脚指是否已完全折断。
他终于逃返店中如果他潜到广信镖局去,必定探到那余老三的下落。
原来金童许天行虽然自知敌不过草上飞俞胜,但后来得知余老三卖命去探窥敌人动静,至今未返。这时豁出性命,也得去高升客栈瞧瞧。
他去得正是时候,刚好是韦千里以无上轻功,引开俞胜之际。
许天行一看那人功夫之高,平生未睹,不禁又惊又喜。还以为是孤云道人或徐氏兄妹忽然出现,当下不再迟疑,人房把余老三救回镖局。
但等到天明,还不见高人驾临,金童许天行诧讶不置,命人去探草上飞俞胜下落时,俞胜却已走了,踪影毫无。
许天行一想不得了,立刻作紧急措施,第一件他暂时把镖局歇了业,不接受客人委托。
第二件他向镖行中人宣布他已辞去广信镖局总镖头之职。第三件他秘密溜走,躲在蟒鞭陈明度家中听消息。
韦千里当晚有如惊兔窜逸,眨眼出了城,也不知奔向何方。他虽然怯懦无胆,但却非是愚蠢之辈。因此当草上飞俞胜现身袭击之时,忽然想到人家会预先在此处拦截,一定已看出他便是日间献茶的小厮。于是他决定不敢回镖局去,一味落荒而走。
在江湖上迷迷糊糊流荡了几个月,弄得衣衫褴楼,囊空如洗,这时,恰好来到杭州。
哪知一到杭州,便被董府之人认出来,硬把榆树庄被破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若不是他身怀上乘武功,非死在七步追魂董元任府中不可。
现在,他躺在一张大床中,衾香枕软,教他怀疑为误人天台仙境。
他已渐渐镇定过来,想道:“韦千里呀,你先别碰上事就发慌。这些日子来,我老是怀疑那大名鼎鼎的草上飞俞胜何以这么草包,给我无意中用出紫府奇书中的一下,便把他整个人撞跌下去。现在看起来也许不是他脓包,倒是我厉害是真。试想欧阳少庄主和那位许保何等厉害,黑蝙蝠秦历更是厉害。但他们连打我几下,又揪又扯,都弄我不倒……”
想到这里,眼前犹如露出一丝曙光,把他闭塞已久的心灵渐渐照亮。
徐若花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不要害怕,要记得你是个男子汉啊人影微闪,香风扑鼻,那娇媚艳丽的董夫人王若兰已站在床前。
韦千里刚刚浮上来的一腔豪情,万丈雄心,都在她俏眼中的光芒之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这种场合,纵然有霸王之勇,也不管用。
韦千里心慌起来之故,正是如此。
他呐呐道:“你……你以为我是谁呢?”
这句问话,在他已算得上胆大无比。
“……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何必多言……”她温柔而真挚地说。
韦千里正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指指外面,原来他已听到一点声音。
王若兰冰雪聪明,立刻转身走出房去。
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声音中还带着勃勃怒气:“真气死我了,你没见到香梅那丫头吧?”
韦千里认得那声音正是七步追魂董元任,登时骇出一身冷汗。这是因为他对这个庄主,印象太深之故。但后来听到香梅这两个字,立刻又为之一惊仿佛被谁用一块大石,投在平静已久的记忆之湖中,激起重重涟漪。
“没有,呀,相公你何事气怒至此?”
“那贱人……哼,一定是曲士英那畜生把她拐走。这两个畜生,若然我董元任无法见面则已,一见蔑谝可不容分说,先下毒手废了他们武功。然后叫他们尝尝七七四十九日的大阎罗毒刑滋味,哼……”
哼声中余恨荡漾,韦千里打个寒噤,素闻这位庄主深沉多智,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如此大叫大嚷,显然暴怒无比。同时他所说过的话,日后自然一定兑现。是以他也暗中替那编织在他梦幻中的爱人董香梅而打个寒噤。
“……还有那韦千里小子,我若今天见到他,非手刃了他,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相公请先呷口香茗。”王若兰敢情一生也未见过董元任发这么的脾气,心中也甚惊讶。随口问道:“韦千里是什么人?”
“一个从前在榆树庄的小厮,向来胆怯如鼠,想不到数年不见居然炼了一身上乘武功。
连欧阳昆和许保扣住他的脉门和穴道也不用…。”
这几句话宛如当头棒喝,又如酸甜灌顶,韦千里登时呆了。
第七章 炼金丹双侠齐护法
王若兰不大明白武功之道,但她倒是极关心韦千里是什么人,难道就是她的心上人魏景元?
董元任怒气稍平,抬眼一瞥王若兰,不由得问道:“你想什么?”
“我?我……在想,那韦千里一定力气很大,长的像条牛一般,所以他们才提不牢他……”
“不,他倒是长得十分俊美,若不是许保他们抓住他,我真认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小厮……”
王若兰如有所悟,想起了那个心心相印的魏景元,敢情不是真的他?怪不得早先见到他时,会这般吃惊模样。
董元任忽然虎目一睁,奇光闪闪,大声道:“谁在房中?“王若兰面色登时苍白得难以形容。
董元任身形一动,已到了房门,掀起房帘一看。
王若兰差点儿昏倒在地上。她知道董元任天性残酷嫉妒。只要让他瞅见男子背影,已足够使他把自己凌迟剐死。
董元任回头,冷笑一声,王若兰更加惊惧,浑身发抖。
歇了片刻,她例已想开了,与其不死不活,像只樊笼中的金丝雀。日夕和不爱的人相对,倒不如死掉。
她勇敢地抬起头,只见董元任一双虎目,凝视着屋顶,鼻中又冷笑一声。
“相公……你笑什么?”
“没有什么!“他忽然被她惊醒似的,瞥她一眼,缓缓道:“我这叫做众叛亲离,也许是我平生杀孽过多之故,但我可不相信这一套……现在,只有你在我身边了……”
王若兰吁了一口气,款款走到房门,探头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一丝人影。不由得芳心一沉,不知他躲起来抑是已经跑掉?但她忽然又涌泛起一股怜悯之念,走到董元任身边,抚着他的胸膛,柔声道:“相公,你放过那些人吧……”
“什么人?”他愕然问。
“那些和你有仇的人,还有那些激怒你的人,请你放过他们吧,我跟你再迁到别的僻静地方,和你终身厮守。”
七步追魂董元任呆了半晌,叹口气道:“你这几句话,乃是我一直最渴望听到的话,这足以证明你对我尚有感情……”
他顿了一下,惘然道:“但大丈夫恩怨分明,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我一定要惩戒那些背叛我的人……”
许许多多的事情,就是像这样般差错了一点儿,便再也无法收拾。
同时一个人若是昧着良心,作恶不息,那就等于不断地制做毁灭自己的火药,总有一天,有人会燃着那根药引,轰一声把他炸毁。
且说那韦千里因想起董香梅,心潮起伏,同时也从老庄主口中,证明了自家确有一身武功。于是那豪气雄心,排空裂岸地冲击不休。
他奔出董府,忽又折回头,左张右望,居然被他找到帐房。
帐房中寂静无人,他壮着胆子闯进去,只见银柜上有把锁头,他伸手一拧,那锁头随手而脱。
猛听室角里有人晤了一声,把他强自放大的胆子吓得一缩,打个冷战。
扫目一瞥,只见屋角处有张躺椅,铺着厚厚的棉褥。椅上躺着一个人,满面红光。
那人又晤一声,然后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定眼看时,敢情是帐房先生喝醉酒,睡在此地。刚才只是醉中咿唔两声,倒不是发现他的缘故。
他吸一口气,想道:“以后我可不能这么胆小,老是惊得一身冷汗,其实纵使有人,我把他一下击倒,又怎么样呢……”
想是这样想,但此地到底不可久留,匆忙打开银柜,只见里面白光灿然,银子无数。
“这些银子全都是不义之财,我何不通通拿走,赈济穷人……”
眼珠一转,便走到帐房先生那里,朝他脑袋击上一掌,那帐房先生登时张大嘴巴,口流白沫。
他心中一阵歉然,只因他怕那帐房先生醒了叫唤,故此运点力量照着紫府奇书上击敌手法中的一个部位,拍了他一掌,哪知立刻口吐白沫,嘴巴也张开了,倒不知是生是死。是以为了一条人命,不禁十分歉然。
但他不能耽搁,赶快把那帐房先生揪下来,拉开那条棉褥,回到银拒之前,铺在地上。
之后便开始动手搬柜中银子,搬了好大一堆,哪怕没有千两以上,这时就怕棉褥承受不住重,只好罢手。
在搬银两之时,已瞧见有一层暗柜,这时弄开一看,敢情全是一条条的赤金,共有十条。当下忙忙把金条藏在自己囊中。
他迅速地用棉褥包好银子之后,单手提起来,宛如无物。
溜出天井,四顾无人,便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