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笑道:“朱亮大人也是真性情啊!据老朽所知,朝廷已经派遣当朝首辅陈演大人为钦差大人前来山东,朱震大人半途折返,可能是去迎接钦差大臣了。朱震大人用雷霆手段,剪除王永吉及其党羽,但也仅限于他的死党分子,山东各类旁根蹉结,暗中不服朱震大人的还大有人在,老朽思之,朱震大人怕是要借用朝廷的刀子,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了。”
朱亮仔细思索了一遍张采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继续问道:“敢问先生,小子现在该如何做,才能更好的配合我大哥。”
张采摸了摸胡须笑道:“大人心中已有主意,又何必再问?老朽治学解经,自问不输于人,说道这政治斗争,却是资质平常了”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意思哀痛,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许多痛事,身为复社领袖的张采也难能例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洗(三)
朱亮也观察到了张采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哀痛,便也不好过分追问,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张先生,我大哥最敬佩您这样的饱学之士,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在章丘旁恒几日,过些日子我大哥来了章丘,一定会亲自前来拜访您的。”
张采拱了拱手笑道:“真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只是要麻烦朱亮大人了。”
朱亮笑道:“不麻烦,张先生请,正好章丘城里空出许多房子,张先生喜欢那一座便先住着。”
张采笑道:“大人还是去处理自己的事吧,老朽我有自己的落脚之处。”
目送着张采一行人离去,朱亮向章丘的大牢走去。来到大牢时,那三十余名的流寇的审讯已经接近尾声了。三十余张写满了供词的纸交到了朱亮手里。那些流寇还算识相,纸上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最起码没有出现相互矛盾的地方。
而且这也证实了一个问题,许元方说垛庄冶炼场那五百精兵派去曹范镇剿贼,倒也是事实。只不过据纸上供词所讲,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流寇们都觉得汗颜,还生出了把他们当作自家兄弟的感觉。不过这位兄弟似乎很霸道,居然准备一家独霸曹范镇那块地盘。没法子了,他们只好出来瞧瞧,有另外的地方适合发展么。结果糊里糊涂的就撞上那支矿工难民混合大军了。
就一支二三百人的小流寇队伍,朱亮很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他们,便吩咐把这些人都关起来,以后再说,现在还是想办法让许元方能好好配合将来大哥的清洗。不过想来想去,朱亮除了在黄永年那里学到的用家人威胁这一招,似乎没有别的方法了。许元方会在乎自己的家人么?还有那五十几个官绅士族和商贾大户。
逼迫人就范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最好的方法是让对方甘愿跳进来,即使,他知道这是个陷进。所以朱震和陈演的谈话就和气得多,都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所用。
两人不着边际的聊了很久,最后朱震这支小狐狸功力略输一筹,开始有点耐不住了,笑着说道:“陈大人,下官得知朝廷极度缺饷银,才致使各路援剿大军出师不克,下官忧心思之,却想出一个缓解的办法来。”
陈演笑咪咪的看着朱震说道:“朱大人为国忧心,圣上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不过你大可把想到的方法直接告诉圣上啊,免得我又分了你的功劳。”
朱震干笑一声:“这个方法是好,只怕以圣上的仁慈,做不出来啊,所以我才想着和陈大人商量商量,看看我们两能否帮助圣上把这事给办了。”
陈演奇道:“朱大人连手握重兵,威震一方,连一省布政使都说杀便杀了,在这山东,还有什么事你办不成的?好吧,就算有事你做不到,那我手无缚鸡之力,随从不过百人,就更做不到了。”
朱震恭敬的说道:“陈大人乃是朝廷钦差,有圣上御赐尚方宝剑,文官五品以下,武官四品以下,均可先斩后奏。下官我虽说手里有点人马,可那都是圣上的士兵,让他们平叛剿贼,自然义不容辞,若是去杀朝廷命官,便指挥不动了。王永吉自己公然带兵围攻福王府,一心报国的将士们才奋力死战,致使他死于乱军之中的。”
陈演笑道:“圣上的士兵圣上却指挥不动,这也是奇事。朱大人,圣上可是又下了圣旨,请你务必在八月一日前誓师出征,今天可是七月二十八了。”
朱震笑道:“诚如下官所言,军饷缺乏,士兵不肯卖力啊!若是做成此事,有了军饷,到时后士兵用力,便是我不肯去,他们也自己去了。陈大人,咱们客套来客套去也瞎扯了这么久了,难道就不想听句实话?”
陈演道:“实话?难道刚才朱大人所言,都是虚话了?本官可是句句在说实话。朱震看着陈演那表情,有种想揍他一顿的感觉,难怪郑老爷子说自己定力不行,还需要锻炼,和这群在官场上泡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真没法比。说起话来,永远是皮笑肉不笑,不痛不痒的话一扯便能扯上几天,想起洪武年间一个叫茹太素的写了一封一万七千字的奏章,却有一万六千五百字是废话,朱震自问,还做不到这一点,陈演,或许能做到吧。
但是朱震明白,这些废话的目的就是消磨对方的耐性,谁先忍不住进入正题,道出自己的意图,谁便处于被动地位。于是,本已下定决心的朱震,不得不再次和陈演瞎扯起来。
但是马秀和许文国等却没有瞎扯的心情,关系到身家性命了,他们哪里还敢瞎扯。济南城的几家士族和一批上品级呃官员都聚集在马秀家里,几十双眼睛都眼巴巴的看着马秀,盼望着他能拿出个主意来。
此时马秀也是暗暗后悔不已,自己身为布政使司副使,不也早想这搬掉王永吉?本来打算着再借着王永吉的事把朱震也给扳倒,山东大势力便只剩下自己这一股了,现在倒好,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哼哼,陈演说什么叫朱震去细述一下王永吉谋反案的始末,鬼才相信。
“王公公”马秀又想起这张牌来,虽然他不知道王承恩为什么坐看着吴建军被灭,但是也难容忍朱震进一步把山东的异己势力彻底铲除吧。
终于,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马秀说话了:“大家不要多想,便是陛下要杀掉我们,那也得有个名义,现在只要我们不擅动,朱震便没办法动我们。王永吉是自己傻,想着去和朱震拼蛮力,才被他逮着借口。何况大家别忘了,王公公还在济南,他不会容忍这朱震勾结陈演,把山东变成朱震一家天下的。”
许文国立即苦笑道:“参政大人知道王公公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吴建军被朱震吃掉么?其实王公公他也是自身难保,他现在还被朱震软禁在驿馆里。”
马秀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如此,王公公更加痛恨朱震了,对,我们现在就去找王公公。”
第一百二十八章 清洗(四)
马秀和许文国两人来到驿馆,时隔几日,朱震安排在驿馆的那一小队士兵早已撤走。不过王承恩早也没了去联络官员搬掉朱震的心思。除了为自己性命着想外,还思考着山东没了朱震,是不是又会大乱?最起码,朱震答应他出二万精兵去河南的事告吹了。王承恩虽然很自私自利,但对崇祯的忠心,却事不容怀疑的。
所以当他知道山东布政使参政马秀和山东按察使司副使许文国求见时,只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不见!”
得到这个答复,马秀和许文国失望之极,难道王承恩真能把这口气给忍下来?他们两才不信,宫里的那些死太监别的本事没有,记恨的本事确是一流。马秀再次对那个传话的小太监说道:“公公,麻烦你再转告王公公一声,如果再纵容朱震胡作非为,则山东不复为大明有矣!”说着,还偷偷的从身上掏出一包东西,塞进小太监手中,握着他的手说道:“拜托!拜托!”
小太监望了一下四周无人,飞快的把那包东西塞进口袋里,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谁叫我天生就是奴才命,只能给人家跑跑腿呢。就再帮你说一次吧,不过见不见你,那是王公公的事,我可没一点办法。”说着又转了进去,留下马秀和许文国立在那里,看着小太监的背影,吐了口沫,太监,果然都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许久,小太监又慢慢挪了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跟我来吧,公公答应见你们了。哼哼,我可是给你们两说了不少好话,你们那点银子,难拿啊!”
马秀和许文国都是在官场上混了半辈子的人,哪里不知道着小太监的弦外之音,立即笑着脸说道:“公公有劳了,改日我还有一份大礼奉上。”
马秀和许文国一见到王承恩,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道:“公公救命。”
王承恩原以为他们一见面,肯定是要编排一大框朱震的不是,然后想和自己联手对付朱震的,却没料到他们有这么一招,略微失措了一会,才问道:“你们都是朝廷命官,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有话先起来再说。”
马秀和许文国哭道:“公公,我们命都不久矣,现在朱震策划着要杀我们,本来我们以为钦差大臣来了,会帮我们主持公道,却不料他们狼狈为奸,早就暗中勾结了,公公,你一定要帮我们做主啊!”
王承恩斥道:“胡说,你们和朱震大人同为朝廷命官,素日无仇,他怎么会要杀你呢?何况便是有仇,也不能擅杀朝廷命官。”
马秀和许文国心里暗骂了一句,擅杀朝廷命官?王永吉可是堂堂一省布政使,封疆大吏啊!也被朱震说杀便杀了。口中去说道:“公公您是知道的,朱震最擅长的便是栽赃嫁祸,如今又有了朝廷钦差撑腰,他们肯定会胡乱给我们安排上一个罪名,然后杀了。公公,此次他们准备把连同我们两在内几十名官员,上百家士族和商贾大户统统铲除了,以谋一己之私。公公您不能再容忍着他胡来了,否则这山东,只怕再也不复为朝廷有了。”
王承恩铁青着脸说道:“马大人,凡事都要讲证据的,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话是在污蔑朱震大人对朝廷有反意。这是传到圣上耳朵了就不好听了。咋家看在你们两为朝廷做了不少事的份上,便不怪罪你们了。你们都会去吧,如果朱震手里没有真凭实据,就是拼着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他伤害你一根汗毛的,若是有真凭实据证明你们确实该杀,到时候不要朱震动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马秀和许文国见王承恩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便谢道:“多谢公公了,朱震多半又会给我们捏造一些谋反,叛乱的罪名,到时候请公公一定要仔细斟酌。”
王承恩冷声问道:“难不成我是瞎子,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你们走吧,咋家今天有点累了,俊子,送客!”
马秀和许文国连忙说道:“公公误会了,卑职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公公您累了,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离了驿馆,马秀和许文国相视摇了摇头,看来王承恩着死太监多半是靠不住了,现在济南还有什么势力能够和朱震抗衡的?他们绞尽了脑汁,实在没想出来。良久,马秀口里冒出一句话:“看来我们最好的结局便是趁现在逃出山东,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不过那样一来,朱震给我们安排的罪名更加真实了,毕竟,我们已经畏罪潜逃了。”
许文国愕然,然后苦笑道:“别说我们能否逃得出朱震的魔掌,便是真逃出去了,到时候我们两家族人只怕全部会被朱震杀光,你愿意看到这种情况么?”
自然是没谁愿意自己的家人亲戚全部被杀死的,所以朱亮学到的那招很老土的逼供方式却异常有效。首先是那六名矿头,都愿意指证自己是受到许元方的授意,才煽动矿工进行暴乱的,起码煽动叛乱,打死山东采矿使这条罪状便可以灭掉许元方满族了。再就是那些官绅士族们,他们的骨气只有在口里或者文章下才有,在朱亮的大刑面前,就显得十分罕见了。除了许元方和几个死硬分子,其余的人都愿意指证矿工暴乱是自己有意煽动的,为此还特意调走了垛庄冶炼场的五百精兵。这些主意全是山东布政使司参政马秀和按察使司副使许文国所受,而且还知道了许元方和许文国是叔侄关系。这层关系自然更能很好的证明许文国和许元方有勾结。
其实说道证据这玩意,朱亮是一万个不信的,当初他还是猎人时,也和一个抢他猎物的大户人家打过官司,结果明明自己打到的猎物却能被那个大户人家拿出一大堆的证据来。官司自然也是他输了,还挨了一顿板子。那个大户看着他心恨恨的说道:“妈的,让老子花这么多钱替你买顿板子,你真应该好好的感谢我。”
结局早已注定,审判只是形式,但大多数人却更看重形式,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好一翻表面的形式功夫给大家欣赏。这是朱震告诉他的一句话,现在他越来越来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如果现在他再去和那个大户打官司,只怕说他家的田产都是自己的,那贪官也的罗列出一大堆证据来证明那大户家的田产是自己的。
梳理了一遍大牢里的囚犯,朱亮总算是空闲了下来,看看很晚的夜色,他又想起白日里和他斗嘴的那个白面书生来,他好像叫茗枝吧,他说话的时候真可爱。嗯,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为何穿着一身男人衣服?不知道她换上女装,该是怎么一翻场景?呸呸,我想到哪里去了,人家出来游学,自然得穿男装了,否则一个大姑娘家四处走动,成何体统。再说,自己和他非亲非故的,连面都只见上了第一次,凭什么去管人家的事?
朱亮不知道,他开始思春了,是啊,二十四岁年纪,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了,除了那位性取向可能有问题的朱震。至少,他现在对陈演这个快五十岁了的老头比起对年芳十七八岁的苏氏姐妹兴趣大多了。
两人一聊,便聊了一个多时辰了,期间从地方到朝廷,从天南到海北无所不聊。再这么聊下去,迟早要谈人生,聊理想的。所以陈演也开始慢慢佩服起朱震的定力来,眼见有几次,不对,是耳听有几次他要投降认输了,却又被他给忍下来了。
看了看天色,朱震突然站起来说道:“陈大人,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话这么投机,一聊便是一个多时辰,自然比起那些恨千杯少的人来说,更加知己了。不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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