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星道长道:“咱们话已说明,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你必需离开这观前禁地……”
由包方脸上那弥漫的黑气,当可看出他胸中正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但他勉强接捺下怒火,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如若兄弟没有紧要之事想面见玄真道长,就凭你一句话咱们也得分个生死出来!”
玄星道长突然一挥手中的长剑,说道:“我那掌门师兄正值关期,如何能接见外人,你如当真的有事见他,那就请等待三月,三月之后,再来不迟。”
包方厉声喝道:“你这牛鼻子老道,好生的难缠,我包某人是何等的身份,岂是和你说着玩儿的吗?”
玄星道长冷冷道:“你如不信铁卡的传言,那就不妨试试贫道手中之剑。”
包方大喝道:“误事的牛鼻子,难道我包某人还真怕你吗?”
右掌护胸,左手持剑.一侧身,向前冲去。
玄星道长唰的一剑划分阴阳,剑光暴张,斜斜推击过去。
包方原本无动手之心,但在玄星道长的剑势相逼之下,哪里还能忍得下。
待敌左掌,疾快的劈出一记强厉的掌风,逼住剑势,右手一招鬼手招魂,反向玄星道长握剑腕穴之上扣去。
他一出手,就是自己成名武林的绝技搜魂三式之一,登时迫得玄星道长向后退了一步。
那排在三元观前面的七个道长,一见玄星和来人动上了手,立时发动剑阵,迅快的游走起来,人如轮转,剑芒闪动,庄严的三元观,弥漫起一片杀机。
面目凶恶,一脸阴沉的包方,内心之中似是有着极大的苦衷,虽然抢得了先机优势,但却不肯再施辣手,借机抢攻,反而向后暴退了三尺,一拱手正待说话,忽闻身后传过来一阵匆促的步履之差。
包方回头望去,只见四个美婢拥护着一顶青缎小轿,疾快奔来。
那小轿来势奇速,眨眼之间已到了两人停身之处。
包方心中一动,突然向旁侧闪开了两步。
那青缎小轿一直冲到了玄星道长的身前,仍不停下。
玄星道长一皱眉头,喝道:“快给我站住,难道欺贫道手中的宝剑不利吗?”
他口中虽然说得强硬,但人却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第 四 回 纤纤素手
原来那小轿前面,有两个美婢相护。
玄星道长数十年中,从未离开过三元观一步,极少见到过女人,见那拥护小轿前面的二婢,容色美艳,肤色皎白如雪,害怕一出长剑伤了二女,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青缎小轿陡然停了下来。垂帘起处,缓缓走出一个五旬左右,衣着高贵的妇人。
轿前轿后,四个青衣小婢齐齐躬身作礼,似对那妇人有着无比的敬畏。
那妇人目光转动,扫掠杀气腾腾的剑阵和玄星道长一眼,目光又转到了包方的脸上,淡然一笑,道:“神州二鬼,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今日走单了?”
包方为人虽然冷骛不驯,但面对着以淬毒暗器扬名武林的四川唐家掌门人,也下敢大过放肆,当下轻轻的咳了一声,答道:“川中一别倏忽十年,今日有幸得再重见夫人。”
那贵妇人点头一笑,道:“神州二鬼近年在中原道上,声名大起,想不到对老身还能保持着昔年礼貌……”
她低沉的笑了一阵,接道:“焦老二哪里去了?”
包方双目眨动两下,神光暴射而出,扫惊了玄星道长一眼,道:“实不相瞒夫人,我那兄弟中了别人的暗算,身负内伤,现在十里外一道隐秘的山谷之中养息,在下久闻武当派有一种九转小还丹,功能奇大,特来求玄真掌门讨药,不想遇上这个蛮不讲理的牛鼻子老道,硬是不肯让我入观,追我出手;唉!以我往目性情,早就和这牛鼻子以命相拼了……”
唐夫人一阵咯咯大笑,打断了包方之言,接道:“今日情形,常时刁钻的神州二鬼,不得不忍气吞声了。”
包方干笑了一声,道:“夫人过奖了。”
唐夫人突然一整睑色,那有如银盆满月的脸上,泛现出一股肃杀之气,说道:“武当派小还丹,岂是轻易送人的吗?”
包方道:“神州二鬼几时白白相求过人,只要在下能够见得玄真道长,自然能让他自愿相赠九转小还丹。”
唐夫人眼珠儿转了两转 道:“有这等事吗?”
包方哈哈一笑道:“夫人,神州二鬼岂是随便说话的人吗?”
唐夫人一沉吟,道:“你不用去见那玄真道长了……”
目光一掠玄星道长等人,接道:“他们这等布设,旨在对付老身……”
包方急急说道:“不行,我那兄弟内伤甚重,奄奄一息,今日如若取不到灵丹,只伯难以熬过明晨。”
唐夫人笑道:“我既不要你向玄真讨药,自然是别有良策。”
探手在小轿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丹丸,接道:“只要武当派中九转小还丹能够疗治焦老二的伤势,我这两粒丹丸,也可使他起死回生,你拿去。”
包方接过丹丸,说道:“神州二鬼素来无功下受禄,既受夫人之药,当有一报,用以相酬玄真道长之物,转以奉敬夫人。”
唐夫人道:“日落之前,咱们在十里外七星峰下一株千年古松之下相见,令弟伤势沉重,你快些去吧!用泉水让他服一此药,两个时辰之后,如仍不见起色,再让他服下一粒。”
包方道:“夫人珍重。”
转身疾奔而去。他轻功卓绝,两三个飞跃,人已不见影儿。
唐夫人目送包方背影消失不见,才缓缓转过脸来,目注玄星道长,笑道:“这三元观前的剑阵,可是迎接老身的吗?”
她言词神态之间,自有一种威严,使人望而生畏。
玄星道长肃然答道:“夫人的拜帖,已转呈敝派掌门。”
唐夫人道:“那很好,贵掌门怎么答复呢?”
玄星道:“敝掌门正值坐关期间, 只有每日黄昏时分醒转一次,夫人拜帖虽然转呈,只伯敝掌门尚未过目,夫人最好明晨再来看看敝掌门能否抽身接见。”
唐夫人仰天一阵咯咯大笑,道:“老身数十年未离开川中一步,这次跋涉千里而来,岂能空朝宝山……”
微微一顿,目注剑阵,又道:“道长在这三元观摆下剑阵,看来是准备强行阻拦老身人山了。”
玄星道长道:“三元观方圆三里,早已划为禁地,且入禁地,一律……”
唐夫人突然一耸双眉,接道:“一律如何?”
玄星道:“一律逐出,格杀勿论。”
唐夫人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探手伸人那小轿之中,取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龙头拐杖,就地一顿,破石而入,深达寸许,接道:“如若老身闯过你们观外剑阵,那将又该如何?”
玄星怔了一怔,道:“数十年从未发生过此等之事,夫人虽是位列武林一门之尊,只怕也难独力闯过剑阵。”
唐夫人厉声喝道:“老身如若闯不过你们剑阵,就此回转四川,唐家今后不再在江湖走动,万一闯过剑阵……”
玄星接道:“贫道当急钟报警,不惜惊扰掌门师兄玄功,破例接见。”
唐夫人道:“这赌注我虽然吃亏,但量你也只能有这点权力,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玄星一挥长剑道:“且慢,要闯剑阵之前。先得胜过贫道手中宝剑。”
唐夫人仰天大笑,道:“老身今天倒要称量称量武当派扬名天下的七星剑阵和你手中长剑的招数。”
玄星冷笑一声,长剑斜斜向上一举,亮开门户。
唐夫人平举手中银光灿灿的龙头拐杖,缓缓向前走去。
将近玄星道长之时,突然低喝一声:“小心了!”呼的一杖。横扫过去。
玄星长剑疾挥,划出一道银虹,反削右腕。
唐夫人冷然赐道:“好划法!”银拐倒转一抡,登时幻起满天杖影。
玄星长剑点出之势极快,但收回之势更快,健腕一震,长剑疾收复吐,剑尖颤动,洒出三朵剑花,指袭向唐夫人前胸三处大穴。
唐夫人银拐忽的由动转静,向剑上扫去。
玄星收剑疾退三步,但随即冲了上来,就这一退一进之间,剑势已然施展开来。
但见寒光飞闪,剑气漫天 朵朵剑花,耀眼生辉,方圆六七尺尽都是闪动的剑影,巨浪排空一般直压过来。
但那唐夫人的银拐,却突然变成了只守不攻之势,一招一式的缓缓施展出来,但她每出一杖,无不是恰到好处,封闭门户,严谨无比,任那玄星剑势凌厉,但却始终无法迫进一步。
转眼之间,双方已激斗了二十余回。
只听唐夫人冷冷说道:“武当剑术,不过尔尔,当心老身要反击了。”
说话之间,手中的银拐招数已变,由慢而快,转守为攻。
但见银拐轮转,挟带了呼呼的啸风之声,伸缩吞吐,纵击横扫,威势强猛之极,眨眼间反客为主,丈余内拐风盈耳。
玄星一套剑法刚完,已被对方抢去先机,一轮急攻,迫得还手无力。
这是一场武林极少见到的激烈搏斗,剑光拐影,闪转如风。那唐夫人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力,手中银拐的攻势,也是愈来愈猛。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金铁大震,剑光、拐影,陡然间一齐放失。
原来玄星道长被那漫天拐影迫得反击无力,不禁心头火起,潜运内功,挥剑硬接了一击。
剑、拐相触之下,彼此都觉得手腕一震,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唐夫人肃穆的脸色上,泛现出一片杀机,冷冷说道:“老身本无和武当结仇之心,使你知难而退,也就是了,但这般蛮干硬拼,怪不得我出手毒或了,再接老身一杖试试。”
缓缓举起手中的银拐,当头劈去。
这一拐看去十分缓慢,但拐势还未到,已有一股潜力先至。
玄星道长本有一股憨厚之气,最是受下得人言相激,唐夫人出言讽刺要他硬接自己的拐杖,他竟信以为真,果然又默运内功,举剑又硬向那银拐之上架去。
唐夫人冷笑一声,道:“讨死!”
银拐疾沉.急落而下。
剑拐再次相触,又响起一声大震。
玄星身躯一颤,不自主的问后退了两步。
要知宝剑乃是轻灵兵刃,以刺点为主,灵动变化见胜。
玄星以手中长剑和拐杖硬接硬打,兵刃上先己吃了大亏。
唐夫人一击得手,不容玄星道长有缓气之机,第二拐倏然劈 到。
玄星为人憨直,心中大为不服,凭自己修为数十年的内力,竟然胜不过一个老妪,长剑一举力屏南天,又是一式硬打硬接。
这一次唐夫人运足了十成劲力。
她心中很明白,武当派以剑法驰名武林,此人虽然属于浑厚一型,不太适宜习剑,难以深人堂奥尽得剑法中的灵活机变,但他手法扎实,剑势沉猛,已深得武功中稳字一诀,如果不动心机,让他以己之短,迎人之长,只怕还得百来合恶斗,才可分出胜败。
第三度剑拐相触,形势大不相同。
玄星手中长剑和那铁拐相接,立时感到压力强猛,迥异前面两拐。
玄星道长只觉那银拐,有如泰山压顶一般,直沉而下,赶忙行气运功,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把那向下疾沉的拐势架住。
剑拐悬空相触,形成了相持之局。
那轮转不息的六星剑阵 陡然的停了下来,七个道人的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僵持不下的剑拐之上。 只见玄星道人双颊上红晕泛涌,一滴滴的汗水滚落下来,滴在衣袂上。
但那运拐老妪,却不见一颗汗珠。
显然,两人在激拼内力之上 玄星已然不是敌手。
剑拐相持中,突听唐夫人冷笑一声,道:“撒手厂!”
银拐一震,压力大增,玄星只觉右腕一麻,长剑应声脱手。
唐夫人一收银拐,道:“道长剑上的招术变化,实不在老身之下,只是受我言词相激以己之短,对人之长,兵刃上先已吃了大亏,你如心中不服、不妨拾剑再战。”
她这几句话,听来似是相慰玄星道长,其实却是与醒他别忘了承诺之言。
玄星道长一来生性憨直,二来出身正大门户,讲求一诺千金,虽然败的心中不服,也无颜拾剑再战。
当下脸色一整,肃然说道:“夫人请闯剑阵。”
身子一闪,向旁侧让开两步。
唐夫人点头赞道:“正大门户中人物,果然个个心胸磊落,度量恢宏。”
一顿银拐,大步向剑阵中走去。
观门外的七星剑阵,又开始了缓缓的转动,七柄长剑在日光下面闪耀着寒芒。
太阳照射在唐夫人那丰满的脸上,她睑上一片肃然,显得她内心也有着无比的紧张、沉重。
要知武当派这七星剑阵,在武林极为驰名,七剑联手,幻生出无穷的变化,下知有多少武林高人,都把一世英名毁在这剑阵之下。
只听银拐触地之声连续不绝,唐夫人终于接近了那七星剑阵。
她缓缓举起银拐,庄严地说道:“老身久闻武当派七星剑势之名,今日有幸一会。”
银拐平抡,呼的一声扫击过去。
只见那当先道人的长剑忽然一转,疾快绝伦地横向银拐上面推去。
同时,两支长剑横里斜点过来,击向银拐。
唐夫人银拐一沉,避开了三剑,突然欺身而上,冲入剑阵之中。
那点袭过来的剑势,随着唐夫人向下沉落的拐势,倏然收回。
静止的阵势突然一转,一剑迎面刺到,另两支斜刺过来的寒芒,分袭左右两肋。
入阵一试之下,唐夫人已然觉出了剑阵的厉害,如不早些设法把这封势的连环变化击破,武功再高之人,也难久持下去。
原来,这七星剑阵每一个攻袭的变化,都有着一主二宾,一剑正攻,两剑斜袭,而且三剑攻袭,来自三个不同的角度,先给人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唐夫人丰富的江湖阅历,使她在临敌交手两招之间,已然观察出剑阵的厉害,如若等那剑阵催动开后,绵绵不绝的剑势排涌而出,再想找制敌先机的机会,更是不易。
临敌制机,贵在先发,银拐疾抡,连发三招,涌出一片拐影,封住剑势,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