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少林高僧虽然俱都有着极为丰富的阅历与见闻,却也不知道这两位神秘的老人是谁。
任无心道:“在下也知道夫人绝对未曾听过这名字,但在下确知这两位老人,在当今世上,不但武功可称最高,见闻之博,更是惊人。”
百忍大师动容道:“任相公既然如此钦佩于他,这两位老人必定是绝世的奇人了……”
百代大师接口道:“如此说来,这两位老人,以前必定是有—段辉煌的历史,显赫的名姓,只是长久隐姓埋名,是以贫僧等未曾听起。”
任无心颔首道:“大师所料想必不差,但这两位老人的真正来历,在下也不知道。”
田秀铃神情更是激动,颤声道:“死谷在哪里?不知任相公可否见告?”
任无心长叹一声,摇首道:“在下已受重嘱,不可将死谷所在之地告人。”
田秀铃一步窜了过去,拉住了任无心的衣袖,流泪道:“任相公,你……你若可怜我这个苦命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将.....”
任无心长叹接口道:“在下虽不能将死谷所在之地说出,但却可将夫人带至死谷……”
田秀钤大喜道:“真的吗?”
任无心肃然道:“在下拼却受些责备,也必定会将夫人带去的。”
田秀铃满面喜色,放开了任无心的衣袖,道: “多谢相公,贱妾这就随相公……”
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顿住了语声,垂下头去,黯然道:“只可惜贱妾这里还有许多未曾料理的事,此刻还不能随相公前去。”
这聪慧的女子,多年来置身在这险恶的环境中,已培养出极深的心机,和极强的自制之力。
此刻,她虽然是如此兴奋而激动,却仍有控制自己的力量,立刻冷静了下去。
任无心深深了解她这种强制自己的痛苦.暗中叹息一声,道:“夫人若有事尚待料理,在下可在前面相候,待夫人事完再去。”
田秀铃心头充满了激愤,黯然笑道:“任相公……”
她以一声幽幽的长叹,代替了心中的激愤之言,接口道:
“任相公请说个地方,五日之内贱妾必来相见。”
任无心道:“距此十里,出山口处,有一座荒凉的小庙,在下三日之后在那里等候夫人。”
田秀铃道:“贱妾纵难抽暇同去死谷.亦当设法赶往一晤。”
任无心道:“一言为定,在下就此告别。”
抱拳一礼,回身而去。
田秀铃道:“相公珍重,恕贱妾不远送了。”
任无心放步而行,转眼间消失于夜色中。
田秀铃望着任无心的背影,消失不见,才黯然叹息一声,缓缓转回茅室。她心细如发,仔细毁去了三人留在室中的痕迹。
且说任无心追上了百忍、百代,联袂疾奔,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到了一座荒凉的山脚下面。这时.天色已然大亮,东方天际,泛起了一片鱼白。
任无心停下了脚步,长长吁一口气,道: “此地甚是僻静,咱们休息一下,在下还有几件大事,托请两位大师。”
百忍大师道:“任相公有何见教,但请吩咐。”
任无心轻轻叹息一声,道:“南宫夫人的用心,已是昭然若揭,武林中一场残酷的杀劫,似是无法避免,眼下若不能及时阻止,势必祸廷天下武林同道,唉!但阻止南宫夫人的狂妄之行,似已非你我之力能够及得。”
百忍大师道:“不错!任相公有何高见?”
任无心道:“因此在下决定重入死谷一行。”
百代大师道:“怎么?当真有一处死谷吗?”
任无心道:“此乃千真万确,在下曾在那死谷之中,留居了数年岁月。”
百忍道:“死谷二奇,和任相公定有深厚的情谊了?”
任无心道:“死谷二奇对我有传艺之恩,可惜两位老人家都已无法离开那死谷一步,但我遍想天下高手,除了两位老人家之外,恐难再找出能和南宫夫人那等卓绝的身手颉颃的人物,因此.我必须要赴死谷一行。”
百代大师道:“任相公去见那死谷二奇时,最好问问对付兰姑的方法,贫僧的感觉之中,那兰姑才是一个劲厉之敌。”
任无心接道:“这个不用大师嘱托,在下也会请示两位老人家的……”
他微微一顿,道:“在下去后,还得烦请两位大师代为主盟大局。”
百忍大师道:“只怕我等力量难及!”
任无心道:“不论任何人,也不敢自诩能抗拒南宫世家,两位大师不用担心,眼下的情势,咱们只有尽其在我,成败由天了。”
百忍大师:“既然如此,任施主就请吩咐吧!”
任无心道:“这是个不情之求,我要两位大师暂脱袈裟,改着几天俗装,先给南宫夫人个虚实难测。”
百忍大师怔了一怔,默然不语。
百代大师也似乎经过了许久的思虑,方自缓缓道:“我大师兄掌理少林门户,统率少林僧侣数千弟子,一举一动,都将影响武林视听,是以师兄的行止.尽可能避免有丝毫逾出少林门规之处,任相公若要贫僧之师兄改着便装.实有碍难。”
他语声极为沉重缓慢,只因他本不愿驳回任无心的请求,但格于少林寺数十代相传之下,那坚如金石,重若泰山,丝毫不能更移的门规,却又不得不驳回他的请求,而说出这番话来。
任无心歉然一笑,垂首道:“在下……”
百代大师微微摆手,截断了他的语声.沉声接道:“但任相公此事若是必行之事,贫僧却可应命.以贫僧一人之力,虽未必能尽如任相公所愿,但贫僧却必将尽力而为。”
任无心肃然道:“大师如此从权.在下先代表天下武林同道谢过。”
百代大师道:“但请任相公先将所命之事说出,贫僧好做准备。”
任无心沉吟半晌,缓缓道:“当今天下武林,显然已分为两大集团.—个以南宫世家为中心, 由南宫夫人统领,另—集团,便是你我这些不畏强权,不堪屈服于南宫夫人阴谋的武林朋友共同组成。”
他这番话虽然经过了极为慎重的思考方自说出,这几句话虽然有些似乎是老生常谈,但百忍、百代却深知这不过仅是一个极为严肃而重大的问题开端而已,是以俱都凝神倾听。
只听任无心缓缓接口道:“这两大集团壁垒分明.界限森严,看来也仿佛各不相让,势均力敌,其实我们的实力,较这南宫世家却相去甚远,这情况此时还不甚明显,只因双方还未有真正巨大的接触,但你我却必须未雨绸缪,先作打算,否则真的到了生死相拼之际,便来不及了。”
百忍,百代已不禁听得悚然动容,但他两人谁也不愿打断任无心的话头,俱都默然不语。
任无心面上也敛去了他惯有的潇洒笑容,变得十分凝重,接道:“南宫夫人本身的功力不说,单以她手下的七十二地煞而论,便已足惊人。只因七十二地煞以前本已是威镇一时,雄踞一方的武功高手,人人俱都有一身别出心裁的武功,他们有的是受药物所迷,本性丧失,而完全被南宫夫人所控制,有的是慑于南宫世家的威势,或是被未来的远景所诱,而心甘情愿地被南宫夫人所用,为南宫世家效死……”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方自接道:“例如像丐帮‘蛇神’康祖,黄教能手‘千手如来’普法,以及‘南海剑派’的慕容飞,便是属于后者,他们一心一意,要为南宫夫人争得天下,他们便是开国的功臣.是以不惜与我们全力相拼!”
语声之中,他已缓缓走回那隐秘的石洞。
此刻,虽已时近正午,但隆冬的寒风,却仍透体生寒。抬眼望去.天色阴沉,郁云掩日,已将有雪意,而雪前的天气,最易令人萧索。
任无心的面色,也正如天色般沉重。
他缓缓接口道:“但最可怕的却是那些已被药物迷失了本性的人,他们本都有一身绝高的功力,甚至连中原四君子,辰州言家门掌门言凤刚,山东兖州‘神拳’鲁炳,这些可够一派宗主身份的武林豪士都在其中,他们本性既已迷失,心中只知与我们相搏拼命,而我们却不得不顾及到他们昔日的身份、地位,与那侠义的名声,动手之际,更又困难了几分……”
百忍大师忍不住失声长叹道:“公子见解,当真是精辟已极,这一点贫僧则从来未曾想到。”
任无心叹道:“纵然我方实力与他完全相等,情势已是于我们如此不利,何况我方武功能与七十二地煞—拼之人,算来也不过只有两位大师,以及武当道长等五七位而已,若真的到了那生死相拼之际,我方若想致胜,无异缘木求鱼……”
说到这里,他缓缓顿住了语声。
百忍及百代听了他这番言语,心头也仿佛突然压下了块千钧巨石.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黯淡的前途,仿佛没有一丝曙光。
这两位少林高僧虽然早已置身方外,但此刻却不免为红尘间、武林中即将发生的灾难悲哀起来。
沉默良久,任无心方缓缓接道:“在如此艰苦的局面中,我方唯一取胜的希望,便是设法恢复那些武林高手的神智,是以我费尽千方百计,说动了数十位当代名医,来化解那迷药中的成分,研究破解它的方法,又请来了数十位武林点穴高手,来研究南宫夫人所用的究竟是何等手法,所点的究竟是什么隐秘穴道。”
此刻,天际已霏霏地下起雪来。
任无心拂了拂肩上雪花,接口道:“但这种工作,不但要花费许多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而据那叶姑娘带来的消息,南宫夫人所练的几种神功秘技.却已将大功告成,我方研究.纵能有成,但时不我予.徒叹奈何……”
他叹了口气,立刻接着说道:“是以我等就必须以各种方法,来扰乱南宫夫人,使得她练功时注意之力,不能集中,练功势必受到阻延,我方能将她多拖一日,便多争到一分宝贵的时机,取胜的希望便多了一分……”
百代大师击节道:“不错,正该如此。”
任无心长叹道:“我先前只当南官夫人对我方的各种措施毫无所知,哪知她已洞悉无遗,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
他苦笑一下,接道:“她早已算准了我方的力量,不足为敌,是以才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除非我方的力量突然增强,足以威胁于她,才能使她不得不分散力量,来防患于我。”
他目光尖锐地四扫—眼,接着又道:“但环顾天下武林高手,除了已被她收罗手下,以及我方数人之外,剩下的已是寥寥无几,即使还有几人,也大多早已归隐于深山大泽之中,无处可寻。是以,才不得不想出这从权之计,想请大师与武当道长等人,乔装改扮之后,以不同的面目、不同的身份出现,扰乱南宫世家,引斗七十二地煞中人,引起南官夫人的错觉,认为已有许多位久已不闻世事的武林高手投效我方,这一种突然的变化,必然会引起她的震动,使得她对我方实力难以估计,便不得不花费心力,来查究此事的真象,使得她功成的时日,便也必然会因之拖长了。”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长长一段话,语声已渐渐为之激动起来。
百忍、百代更是耸然动容,暗晴对任无心的才智钦佩不已!
任无心松了口长气,展颜一笑,道:“在下己将实情和盘托出,此刻见了玄真道长之后,便要再去死谷一行,看看是否能从死谷里那两位老人的口中,再查出南宫世家的隐秘。”
百忍大师肃然道:“相公入谷之后,此间有贫僧兄弟接替相公,挑起这付沉重的担子,请相公大可放心。”
轻轻一叹,接口又道:“但这付担子,对贫僧兄弟说来,却嫌太重,是以,但望相公早些回来,继续主持大事。”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玄真道长只怕已等得急了,你我快些去吧!”
三人振起衣衫,连袂而起,向那狭谷中的隐秘石洞掠去!
这时,武当派当代掌门人玄真道长,已应约而来,被那侠医瞿式表迎入了一间颇为精致的石室,阅书相候。
众人见面,自有一番寒喧,也自有一番感慨,任无心当下便又将他那奇诡的计划说了。
玄真道长思虑许久,方自缓缓道: “我武当历代的掌门人,虽也从未闻有打扮易容之事,但事关武林今后之命运,贫道亦可从权,此番除了已命我玄光师弟连夜赶回武当,调召高手外,贫道自身亦当全力效命,无论任相公有何吩咐,贫道无不答应。”
他以堂堂一代武当掌门的身份,竟对任无心说出这等话来,任无心听了,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 一时间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百忍大师默然良久,突然大声道:“玄真道兄既可从权,贫僧为何还要恪守成规,想我少林寺的历代先人若是知道此事,也必定不会归罪贫僧的。”
他看了百代大师一眼:“师弟,你说是吗?”
百代大师双目圆睁,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颔首不语。
任无心苍白的面色,正因内心的兴奋与激动而起了一阵红晕。
他胸膛起伏,显然是在以理智抑止着心中的激动.然后沉声道:“两位掌门大师如此对待在下,在下实是……实是……”
突然长身一揖,住口不语。
百忍大师、玄真道长也连忙还礼谦谢。
玄真道长道:“任相公为了武林同道如此辛苦忧劳,贫道岂能不贡献几分绵薄之力!”
瞿式表一直凝注着任无心苍白的面色,此刻突然一言不发,握住了任无心的脉门,凝神把脉许久,突又转身退出。
众人正不知他在作何玄虚,只见他却已领着五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大步奔了进来。
这五位老人向百忍、百代以及玄真微微颔首—礼,便立刻顺序为任无心把起脉来。
任无心问道:“前辈在做什么?”
这五位老人却有如未曾听到他的言语一般,神情肃穆地把完了脉,便走过去与瞿式表低低交谈了几句。
然后六人各自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纸笔,伏在案上,各各开了帖药方。
瞿式表将这六张药方收集到一起,匆匆看过一遍,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