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是硬打硬接,铁胆书生不比方才在横里截击,老怪又分神贯注西门豹之下,占了便宜,虽然北天山养伤,被静宁真人化费极大心力,用乾元罡气太清神功,打通“督”、“任”两脉,龙虎玄关已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功力大有进境,但仍敌不过天南老怪六七十年苦炼的白骨玄功!
掌风一接之下,老怪韦光岸然不动,铁胆书生却被震得退出七八尺远,身上感觉一凉,阴毒寒风几乎透体而入!
好在慕容刚越经磨难,见识越多,作事也越发沉稳!他们今夜装出种种狂妄傲慢神色,全是为了激怒老怪,令他心浮气散,易于上当!所以面上虽狂妄做得无以复加,心中却对老怪韦光,警惕已极!
方才凌空一掌相对,上下未分,慕容刚心中即已怀疑,自己进境再快,也不致极短期间,便能与这等成名老怪,分庭抗礼?所以等二度出其不意递掌,看来凌厉无伦,其实保留了一成以上功力!此时既觉阴毒寒风袭体,知道不过是老怪掌力余波,自运真气,流转百穴,再往体外一逼,也就无事了!
人落地上,依旧神色从容,戟指白骨天王笑道:“这一手白骨阴风,还不愧天南老怪之名,要像先前那样脓包,慕容刚就无兴奉陪,在这荒坟恶斗了!”
老怪韦光,见彼此差了一辈,自己九成力的白骨阴风出手,仅仅把这铁胆书生慕容刚,震退七八尺远,并无伤损,不由心中怙慑,万一无忧、静宁、妙法等老鬼,真个来上人,场面岂非不易应付?
他心另怀鬼胎,见动手这久,昨夜峰头订约的吕崇文始终未现,不由面露得意狞笑!虽然隐隐听宋三清与那僧人,越斗越远,但因深知师侄玄龟羽士功力颇为精纯,并未挂心,挂心的却是眼前这个铁胆书生,似乎并不是三招两式,便能打发,尤其是那神出鬼没,难以捉摸的西门豹,自隐入草树之中以后,始终未曾露面,不晓得他在暗中捣的甚么鬼?
此人除了智计绝伦以外,人称“千毒人魔”!倘若他在自己与铁胆书生缠战之时,暗暗从旁施展威震江湖的成名“毒”技,却是极为可虑!
老怪刹那之间,心头百转,觉得周围一片荒坟蔓草,那千毒人魔倘藏在其中暗施诡计,简直太为方便!必须把这铁胆书生,及早打发,何况方才失足陷入空坟,弄得满身秽臭,自己闻在鼻中,都觉恶心欲呕,也急待回峰洗涤,遂眼望慕容刚,阴恻恻地说道:“小辈既知老夫厉害,仍敢口角轻狂,岂非找死?”
双方相距,不过一丈二三,老怪韦光,连肩头全未见晃,闪身即到,月白长衫大袖往上一翻,露出一只瘦骨瞵峋,形如鬼爪似的惨白右手,五指半屈半伸,抓向铁胆书生,指尖锐甲,长约寸半,并似有缓缓冷气,从那指甲之间射出!
铁胆书生慕容刚,心中蓦地一惊,认出这种功力,叫做“白骨阴风爪”及“阴寒鬼甲”!白骨阴风爪凌空一抓,固然用风袭人,能透百穴,但最厉害的,还是数那“阴寒鬼甲”
这长约寸半的指甲之上,一贯内家真力,几乎无坚不摧,并浸以极毒药物,对方只要被这“阴寒鬼甲”,略为划破丝毫皮肉,微见血迹,便即周身冷颤不休,血脉便会凝结而死!
想不到以天南老怪威望之高,一开手就以这种极厉害的阴毒功力,对付自己?碰既不敢硬碰,以老怪身法功力,彼此对面动手,闪又决闪不开,慕容刚万般无奈之下;知道这类阴毒功力,最怕一种纯阳禅门绝学“金刚诀印”!自己未习炼,何不冒一冒险?唬这老怪一下,或许可以解开目前之厄,再与他利用地形游斗,决不近身缠战!
主意打定,哈哈一笑,朗然说道:“无知老怪,休以为用‘阴寒鬼甲’便能暗算慕容刚,我素性让你见识一下禅门绝学‘大旃檀神功’之中的一种罕世奇功,你可知道这叫甚么名目?”
右手立掌当胸,左手食指无名指一盘,拇指小指一掏,单以中指挺立如锥,直向老怪韦光的劈面抓来的“阴寒鬼甲”戳去!
老怪韦光何尝不知道自己的“阴寒鬼甲”,最怕“金刚诀印”!但决不相信,连北岳无忧、南海妙法都未曾听说练有的“大旃檀三绝神功”之一的“金刚诀印”,会在这铁胆书生,手中出现?
但慕容刚高就高在没有叫明这是“金刚诀印”,而末后又复反问老怪一句,自己这以中指挺立,迎向“阴寒鬼甲”的功夫,叫做甚么名目?
再奸再滑的天南老怪,被这轻轻一问,问了个疑窦丛生!暗想对方既然认识“白骨阴风爪”及“阴寒鬼甲”,当然知道鬼甲伤人,见血立死,何以丝毫不避的,坦然硬抗?倘若是疑兵之计,故意唬人,则更应该把“金刚诀印”之名叫出,不会只用不说,满面傲容的反问自己!
今夜这般敌人,诡诈无比,这一手即或是假,以自己功力,不难再度进手伤敌!但万一真是“金刚诀印”,自己不信硬拼之下,因纯阳纯阴相克之故,可能数十年苦功,毁在这种后辈手内,未免太过不值!
老怪权衡利害,终于觉得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遂在双方指爪,展眼即将接触之下,把“阴寒鬼甲”倏然收回!铁胆书生慕容刚见奇险已过,满身冷汗,哈哈一笑,双足倒点,退出两丈以外!
慕容刚这一退,老怪韦光知道自己顾虑太多,又中敌计,不由羞恼成怒,极其凄厉的暴吼一声,满头萧萧白发,根根倒竖,双臂一张,十枚“阴寒鬼甲”锐利如刀,欲待凌空扑起,施展自己拿手看家绝学“天魔百爪”,把这铁胆书生,立毙“阴寒鬼甲”之下,铁胆书生看老怪这副凶相,也自惊心,知道对方已动真怒,这一击定然全力出手,石破天惊,猛烈无比,赶紧静气宁神,双目凝光,注定老怪韦光,准备相机闪避,绝对不再冒方才那种奇险硬抗!
就在老怪韦光,蓄意蕴怒,欲起未起之时,丰草密树之间,又响起那位西门豹的口音,哂笑说道:“老怪物你有什么了不起?做出这副怪相,真像是一具塚内枯尸,妄自张致,你且接接老夫这件暗器,看是何物?”
随着话音,黑忽忽的一物,好似份量不轻,划空生啸的,自草树之中,照准老怪韦光打到!
若换常人,老怪韦光或接或挡,均所不惧,但对这位千毒人魔西门豹,却因业经上过两次恶当,摸不清这件黑忽忽作啸飞来,份量不轻,体积不小之物,究竟有何花样?只得暂遏扑击铁胆书生慕容刚之势,往后略为纵避!
那件黑忽忽之物,因西门豹是暗器名家,手劲用得极好,恰恰落在老怪韦光身前,那么是什么暗器,却是玄龟羽士宋三清头上所戴的一顶九梁道冠!
这顶九梁道冠,一入眼中,老怪韦光不由心内一惊,知道师侄宋三清拼斗那个僧人,纵未丧生遭擒,此时形声不闻,道冠在目,情势也必不妙!
眼角瞥处,看见西门豹适才发声之处的丰草以内,突往西南波动一道草纹,知道人在其中,怒吼一声,雷疾一般棱空纵起,双手箕张,十枚“阴寒鬼甲”尖端,发出刺耳惊心的阴风锐啸,把那草纹波动之处,笼罩在内!
老怪因心中毒恨西门豹,这次凌空飞扑,是以全力施为,自信以去势之疾,对方决难再行逃脱,半空一声狂笑,得意叫道:“西门老贼,还不与我纳命?”
十二成的白骨玄功展处,阴风怒卷,只见一片断草残枝和砂石之属,漫空飞扬,连地面都被老怪掌力生生击出五六尺方圆的一个大洞!
但西门豹哈哈一笑,再度现身,仍然是在先前发声之处,丝毫未动!手指老怪韦光,哂然说道:“西门豹折枝为计,信手一甩,却令你费了不少真气内力,委实抱歉万分!但以你天南老怪名头,不应屡上我这千毒人魔恶当,莫非年龄太大,目力减退,而这刘氏荒坟之内,草树凄迷,月色星光,也过份黯淡,看不清楚所致么?”
老怪蓄足十二成白骨玄功,石破天惊的一击又空,虽明知敌人意在激怒,也已禁不住怒火狂燃!落地以后,方待不顾一切的,先把西门豹毙在掌下,纵令静宁老鬼等人,暗伏在侧,俟自己真力损耗,再出硬拼也所不计之时,西门豹又已笑道: “老怪物你不要妄起凶心,再若逞强乱来,西门豹掌中这两把‘千毒神砂’,就叫你魂返天南,尸身留在此处!”
老怪韦光,突然一阵极高极烈的狞声狂笑,惊得草树之间的枭鸟狐鼠,纷纷悲号惊窜,为这月夜荒坟,更添上了几分恐怖凄凉的景色!
笑完慢慢说道:“西门豹!老夫早已看透静宁老道,不在此间,你们弄此玄虚,无非想乘此机会,上峰闹鬼!所以来此之前,早在丈人峰头,设下玄妙布置,你们上峰之人?不是化作厉鬼,便是又为老夫添了阶下之囚,还在此自鸣得意作甚?话已说明,你这老匹夫,今夜屡对老夫无礼,想活万难!什么叫‘千毒神砂’?便是 ‘万毒神砂’,老夫何惧?你拿命来吧?”
尾音才出,人已凌空拔起四丈多高,而西门豹这回确似并未虚言,左右手同时一扬,两把似砂非砂之物,对准老怪纵起半空的身形,飞洒而至!
白骨天王韦光,此时蓄意先搏杀这西门豹泄愤,业已对一切不再顾忌,森然一笑,右手大袖,以十成白骨阴风,猛然一拂,飞砂立被驱散,但也看出那仅是两把自地上随便抓起来的寻常砂石!
而西门豹乘着两把砂石洒出,又欲遁逃,不由狂笑连声,掉头扑下,得意叫道:“白骨天王要命,便是五殿阎君,也不敢稍违,西门豹你还想跑?”
两掌由分而合,往胸一收,十指阴风,业已笼住对方,正待立下杀手之际,左右同时有人高呼:“老怪猖狂,只怕未必!”
一青一灰,两条人影,也自凌空飞扑白骨天王!
老怪韦光目力极好,虽然月被云遮,光影极暗,但人既纵起空中,较易辨别,自左面扑到的,正是适才对手,铁胆书生慕容刚,右面扑到的,却是激斗自己师侄宋三清的灰衣和尚!
此人一来,宋三清十九不幸,休看自己功力绝世,独对三人,也略为嫌重,不如将计就计,先把个比较最强的铁胆书生除去!
老怪韦光毒计一生,竟以数十年修为的白骨玄功,护住周身,拼着硬挨右面扑来的灰衣和尚一掌,突然半空旋身,迎向铁胆书生,“嘿”地一声,双掌贯注全力,直向慕容刚胸前扑去!
他这一举,倒真出慕容刚、澄空二人意外,空中转折闪避,毕竟较难,铁胆书生固然被老怪韦光,击中前胸,老怪韦光的后背之上,也被澄空所发的般禅重掌,打了个实而又实!慕容刚虽然事先立计,觅机卖给老怪一掌,但却未料到此时便被打上?而且老怪又是意图一击立毙,用了全力!只觉得对方双掌递到,自己一拨未曾拨开,千钧压力,当胸撞到,不由心头一闷,脑际一昏,竟被震出七八尺远,跌入丛草之内!
但老怪韦光做梦也未想到,慕容刚青衫之内,还穿有一件剧毒已去的“毒猬金蓑”?力量用得太猛,虽然将人震出,一声凄厉怒吼,双掌鲜血淋漓,受伤已在不浅!
后背上挨的般禅重掌,威力之强,也出于老怪所料,虽然提足白骨玄功护身,照样把他打得飞出四五步去,脏腑翻腾,心头狂震!
老怪韦光知道这一掌硬挨,挨得不轻,而双掌伤势更重,今晚业已无法逞凶,也不顾宋三清死活,目光狠狠盯了澄空及西门豹几眼,肩头晃处,便如一缕白烟,消失在荒坟蔓草之外!
澄空、西门豹,见老怪已遁,而慕容刚被他当胸双掌,震出那远,跌入草中,毫无动静,不由焦急异常,双双赶过!
却见铁胆书生盘坐乱草之内,正在闭目行功,面容煞白,不带丝毫血色!
澄空解开慕容刚青衫,及“毒猬金蓑”,伸出一只右掌,贴在他后心之上,以本身真气内力,助益慕容刚,流转百穴,足有两三盏热茶工夫过后,铁胆书生满头大汗的整衣而起,取了两粒灵丹,咽入口中,看着胸前被残毁的青衫,和一片血迹,摇头说道:“天南老怪好厉害的掌力,隔着一件‘毒猬金蓑’,在双掌已受重创之下,还把我几乎一掌震死!”
澄空也自叹道:“老怪功力委实超凡!他不像师弟有‘毒猬金蓑’护身,后背硬挨我几尽全力的般禅重掌,便是一个石人,也应震成粉碎,他却居然未受太大伤害,走时身法,照样快捷无伦! 以此看来,恩师、师叔,与金龙寺二佛等人,拼斗鸠面神婆常素素及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的野人山之行,一场血战的惨烈艰难,可以想见呢!”
慕容刚忽然想起老怪韦光,夸言峰头设伏之事,天香玉凤严凝素,爱侣关心,吕崇文叔侄情重,此间之事一了,不禁为他们忧虑万端!向西门豹问道:“西门兄,适才老怪夸言,看透我们的用意,峰头早设厉害埋伏之语,不知是真是假?”
西门豹低头思素片刻,浩然叹道:“我平日总以智计自许,那知百密之内,终有一疏,昨夜不该赞同吕崇文上峰邀战之举,确实留下了一个莫大漏洞!”
慕容刚焦急万状,问道:“西门兄不要再打哑谜,我们漏洞何在?”
西门豹说道:“吕崇文上峰邀战,打的是他师傅静宁老前辈的旗号!请想倘静宁老前辈,真若来此,以他宇内三奇身份,定然直上丈人峰头,向白骨天王韦光问罪!怎会邀人下山,到什么鬼气森森的刘氏荒坟之内恶斗?老怪江湖经验,不让他人,看出此点可疑之处,反覆再一推敲,极可能猜出我们调虎离山,志在救人,而如他适才所言,一面率宋三清到刘氏荒坟赴约,一面却将计就计,在峰头加以布置,俟人自投罗网!”
慕容刚听至此处,不顾所受内伤,变色欲起,澄空却把他一把按住笑道: “师弟休急,严女侠、吕崇文,均不是寻常身手,扎手难斗的老怪师徒,已到刘氏荒坟,峰头纵然设伏,也未必能对他们二人有所伤害!情形究竟如何,回店一看便知,就算出了什么些微差错,甚至成了老怪的阶下之囚,我也担保他们无碍!你虽仗毒猬金蓑之力,受伤不是十分严重,但还是把真气再流转周身百穴一遍,以期完全复元的好!”
慕容刚听澄空师兄的言中之意,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