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娇娇一听这下没完没了,这顿饭成了书院研读课。
不过一些正理还是可以说说,安龙儿也没多少上课机会,于是她看了一眼安龙儿,安龙儿明白这是给他上课,正襟危坐正视着美女先生:
“首先羊癫风不是传染病,多人同发很不寻常;其次是发现大夫用针之后,病人会吐血,这是很古怪的情况。针刺可以疏脉顺气,也可以放血泄阳,不可能引起吐血,吐血代表完全用错了方法……”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
“中秋是一年里从热转寒的交接点,日为阳精,月是阴、精,中秋月最圆的时候,正是全年阴气最盛的时节,当时圆月已过中天,是三更末刻,阴寒到极点……”
“血在易卦中入坎卦属水,中秋时节属金,大夫用的银针也属金,金生水太过则会吐血;但是一般人体内有三昧真火,阴阳平衡,不会阳气弱到抵不过一支银针,可见是这些人的体内已经积寒气到将要死去的关头……”
“寒气侵入五脏六腑使人手脚僵硬,侵入脑髓就会使人癫狂,所以民女先用九字印诀催动火堆产生结界,封闭月气和节令寒气入侵中庭,同时给病人暖身增强阳气……最后用艾条点火,画出火德星君灵符后刺入穴道,从下而上打通全身经脉,从口中驱出阴寒邪气……”
孟颉抚掌慨叹:“精采精采……果然得天地正理,论事有据,实施则无懈可击,绿小姐所学乃理学正宗,绝非江湖道术啊……绿小姐令孟颉折服!”
绿娇娇得到识货之人认同,心里还是满高兴的,开心得有点得意地向孟颉欠欠身说:“孟师爷过奖了……有玄术引起的疑难才会用玄术应对,真是有病的话,还是要请大夫医治。”
孟颉又问道:“最后绿小姐先从东面的病人救起,向南再向西北,是否也有玄机?”
绿娇娇笑笑说:“孟师爷真是细心过人……刚才说过,病因是阴寒积于脏腑,而阴寒之气非金即水,民女给病人暖身之后,从东方开始,是应五行相生之理,水生木则水气有损,木气得益……木得益则火旺,因为木能生火……而火旺……”
“就可以驱出阴寒……果然有玄机……啧啧……”孟颉摇头赞叹道。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下去:“风水施术,制不如化,可以把水气温和地泄出,化弊为利,总比直接克制来得正道……”
安龙儿认真地点点头。
何大人和两位师爷都纷纷称赞,又是一轮酒杯响,大家蒙下一杯后,何大人对绿娇娇说:
“绿小姐,何某遇上你这位活仙子,这事算是有救了……”
绿娇娇就知道有这一手,只是看要推掉还是刮一笔油水而已。
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何大人应该也刮下不少银子,有机会的话当然要在他手里分一杯羹,劫他的富救自己的贫。
再说,学道之人的好奇心,让绿娇娇不得不听下去,她太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了。
十八章邪师自破灵龟穴
何大人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是由本地两个大户人家不和引起,闹了有一年多,这中间双方都有死伤,我这当县官的也调停了多次,但总是……说来话长,一年前……”
清城往南十里有个金鸡岭,金鸡岭山势巍峨,峰峦叠起,远远看去恍如一只巨大的雄鸡傲视天下。
金鸡岭有一道山泉从山顶流下,在山岭中几次回转,走走停停聚结成数层清潭,最后形成小溪流到岭下的村庄的田野,养育着一方水土。
金鸡岭下有温凤村和上吉村,分别位于这条小溪的东岸和西岸,托金鸡岭下好田好水,两条村一向相安无事。而两村的后代,有些门户慢慢富裕起来,从务农慢慢成为商人,还有些人在清城开作坊和工场,逐渐成为清城两个大户,温家和梁家。
一年前上吉村的梁家,发现自己家族的生意一落千丈,梁姓的商户纷纷倒闭。
他们本来想会不会是市道不好,或是经营上出了什么问题,到了秋天却发现,连田地的农产也大幅减产,这就不得不怀疑是其他原因引起。
上吉村梁家的人再看看温凤村,虽然只是一溪之隔,温凤村的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田产也大丰收,这样的情形实在让上吉村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一溪之隔会相差于如之大,怎能不让人怀疑有古怪?
经长期在村里农耕的村民提醒,原来年头温凤村重修祖坟,请来一个江西姓赵的风水师,在溪水的上游点了一个穴,刚刚把最早期的九代老祖宗迁过去下葬。
于是上吉村民醒悟过来,猜想会不会温家修祖坟,从上游夺了梁家的风水,于是也请来一个风水先生给全村看风水。
风水先生来看过之后,对梁姓村民说,温凤村所点的确是上等吉穴,叫“灵龟饮水”,穴在上游水边,先得水因而先得气,灵龟饮过的水流到下游,对上吉村来说已成死气,所以温家一年间大富,梁家一年间大败,的确与此穴有关。
上吉村民马上问风水先生是否有得补救。
风水先生说,上吉村中也有靠水的虾蟹小吉穴地,但本来气势就不如温凤村的灵龟地,加上年头由风水师点穴夺得灵龟地的地气,福力尽泄往温家,就算上吉村再点吉地,也不能回复当年富贵。
上吉村民顿时垂头丧气,请风水先生相地费用不菲,再请他点穴造葬的话又是一笔费用,最后点出来的墓地穴位只能保个平平安安,不复当年富贵,再搞下去又有何益?
上吉村民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请风水先生先得离去,商议后再作打算。
经过几天的商议都拿不出结果,上吉村民实在越想越气,最后的决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家把家里的余钱东拼西凑,聚成一笔不小的数目,找到给温凤村点穴的赵姓风水师,重金请这个风水师破温凤村的灵龟穴。
重金诱、惑之下,这个风水师居然见钱眼开,答应下这件事情。
两个月后,到了赵姓风水师为温凤村继续迁葬的吉日,这一天要迁葬的是四五代之前的先人骸骨。
赵姓风水师点好位置后,就叫村民动手挖穴。
村民一直往下挖,这个风水师一边说:深一点,再深一点……
终于挖出八尺深一个大洞,地里涌出一股红泉,众人都颇为惊慌,赵姓风水师却大赞这是好穴的吉兆,叫温凤村民放心下葬。
村民们葬下先人后,不出三月,居然出现和上吉村一样的情况,生意破落,人口伤病不断,于是马上四处寻找那个姓赵的风水师,可是那人已经一去无回,不知所踪。
温凤村民知道这下有古怪了,再另请风水师相地要搞清楚事情。
这一次的风水师说:上次的风水师一直向下挖地,是要挖破穴地,红泉所出之地,是灵龟的头部,龟脑被击破所以龟血涌出,灵龟受伤已经退回龙脉之中,灵龟饮水之穴不再存在。
温凤村民恍然大悟,马上向上吉村兴师问罪,大打出手,当天就死伤十余人。
从此之后两姓纷争不断,从金鸡岭下打到清城县城,在哪里见面就在哪里打,三天两头就大械斗,官府出面也无法控制。
两个月前,有一个叫右轩先生的风水师路过金鸡岭下,知道两村人械斗的原因,于是给两村人出了个主意。
右轩先生说这金鸡岭上还有一个真龙正穴,如果两村人可以重新和好如初,不计前嫌,他可以点出这个龙穴,让两村人一起重振家业。
两村对右轩先生都将信将疑,因为温凤村不声不响点灵龟饮水穴夺气在先,上吉村使用反间计破穴在后,现在双方村民互相极不信任,这时又出来一个风水师,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右轩先生对两村人说,现在金鸡岭下的风水全破,再无可葬之地,这样搞下去两条村子都只有死路一条,其实不妨相信他一次,试试按他的方法做。
两村村民看右轩先生也不是收他们很高的润金,的确无路可走也只好一试,于是由右轩先生在金鸡岭上点出一个龙脉正穴,喝象为“雄鸡啼日”。
在这个穴上,建起一个祠堂,安放两村的先人,使两村共享旺气,从此合为一家。
右轩先生看两村人建好祠堂基础,安放好部份先人,收下一些碎银就先行离去,说好明年再来收取其余润金。
村民们毕竟不知右轩先生的来头,有的村民还互相猜测是不是对方请来外人做戏,进一步加害本村,这一个月双方没有再械斗,生意上也有所缓和,但仍然互相防备。
中秋之夜,两村族中主要成员相约在清城最气派的酒楼共渡中秋,这正是绿娇娇一行三人下榻的客栈;
他们一方面想重修关系,另一方面也防备对方借机闹事,于是双方都带出二十多人,带好兵器来喝赏月酒。
何大人摇着头说:“本来我也在家里过节,看他们两村总算能和解,以为从此相安无事,我也可以清静一下,哪知道这伙人说干就干,正在喝酒时突然就打起来……”
孟颉接着说:“衙差都休假回家,留在衙门看守的只有几个人,我们收到消息后,找齐人去到客栈,看到这两位小哥已经控制住场面,要不是你们及时绑住这些人,可能死伤更多……”
孟颉对绿娇娇说:“晚上见绿小姐出手救人,知道小姐是道术高人,今天一早我们商议过案情,估计昨晚的事和风水有关,所以想请绿小姐再帮衙门一个忙……”
绿娇娇神情犹豫不决,对何大人说:“何大人,民女只是略懂一点皮毛,本来不是事出紧急,也不敢贸然出手……而且民女只是路过贵地,家中还有急事……”
何大人连忙说:“绿小姐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呀,你知道这事关乎两村上千人生死,我们只求你能上山看看右轩先生点的龙穴,绿小姐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尽管提,何某一定全力解决……”
绿娇娇问何大人:“不知何大人是那里人仕?”
何大人说:“何某是浙江人……”
绿娇娇又问:“请问何大人在清城任期几年了?”
何大人说:“有两年了……”
绿娇娇说:“如果何大人政绩出众,得到百姓上书请求连任,也是百姓的福气啊……”
何大人连忙说:“是啊是啊,我们地方官为的就是给百姓多做些好事,这三天两头的出事,我们也得东奔西跑,对谁都不好……绿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嘿嘿……呵呵呵呵……”
一桌人都奇怪地笑起来,只有杰克和安龙儿莫名其妙。
原来地方官三年一任,一个知县上任头一年得摸清地方的底细,花钱卖通上上下下和黑白两道;第二年第三年才是真正赚大钱的时间,如果这个地方是富裕之地,县官也赚钱得法的话,三年下来在民间刮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大人现在是在任第二年,正是刮银子最风头的时候,他当然不想自己的地方出什么乱子,被上边刷下来,所以绿娇娇看定清城两个大户械斗的事,何大人一定要摆平。
如果知县在任得力,可以通过百姓上书请求朝廷留任这个官员,那么对何大人来说,就不用又去另一个地方重新花钱开展关系,打后第二任那三年,可以满打满算地赚足三年银子。
这些起关键作用的上书百姓,无非是城中大户,而清城的大户也包括温家和梁家,何大人对这件事关心得合情合理。
绿娇娇看透何大人的心事,对何大人说:
“民女路上盘缠不足,回乡后置办家事也需要用些钱银,正在忧心忡忡……”
何大人凑过头小声问绿娇娇:“不知绿小姐还缺多少盘缠?看何某能不能帮上忙……”
绿娇娇也把头凑过去,吹气如兰小声对何大人说:“一百两……”
“啊……”何大人会心地微笑点点头。
“……黄金……”绿娇娇补充说明。
“嘀嗒”……何大人的筷子掉到地上。
十九章 月映明堂成杀局
田野被十六的圆月照得黑白分明,十匹快马在乡间的小道上飞驰而过。
前面几匹马上骑着四个捕快,中间三匹马上是绿娇娇、杰克和安龙儿,最后是清城知县何大人和他的两位师爷。
绿娇娇跟何大人谈好价钱,马上说出自己的想法。
风水师右轩先生所布下的“雄鸡啼日穴”如果是凶穴,不会在这一个月内让两家人都相安无事,应该只会变本加厉马上一落千丈。
现在两村大户都平安过了一个月,到了中秋节月圆之时却突然发作,这是很蹊跷的事情。
可能是右轩先生的高明布局,做完坏事之后已经跑路走人,这样的话当然可以慢慢处理;
但是也可能这根本不是右轩先生布的局,那么这个局就有可能是临时被改变成杀局!
昨晚救出三十几人,应该大出布局者的意料之外。
如果这个布局者在今天早上知道杀人失败,那今天晚上到“雄鸡啼日穴”复核的可能会非常大。
尽管不知道这个布杀局的人,是不是右轩先生,但这个人会是一个高明的风水师,而风水师一定会复坟……
于是马上要求何大人安排人手一齐上山,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话是这么说,但是绿娇娇有另一个想法不能说出来。
这次江西之行其实被无形的阴谋安排着,自己在广州时,和现在路上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受人监视,如果自己一直按常理办事,就会步步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要打破这个被动的格局,只有走出一着怪棋转明为暗,才有可能发现对方的底细。
马背上的绿娇娇和安龙儿穿着同样的衣服,灰布包头只露出一双眼睛,铁灰色短衣长裤,腰间系着布腰带,背跨布包,靴子扎着裤脚。
和安龙儿的着装唯一不同式样,就是她背上背着一支海军版大号左轮手枪,这支枪和杰克腰间的枪一模一样。安龙儿背上则是一大綑细绳和木杖。
绿娇娇出发前回客栈准备工具时,叫安龙儿找出他的衣服给自己换上。她和安龙儿的身材差不多,衣服可以换着穿。现在的绿娇娇和安龙儿,一眼看过去完全分不出谁是谁。
杰克知道绿娇娇的想法,他明白今天晚上不一定会很安全,以防万一,他也从自己马车上取出一套绳索带在马上备用。
夜间路上空旷寂寥,十里路很快跑完,远远就看到金鸡岭迎面扑来,脚下是千顷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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