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万载歌颂的高着。
然而,飒亚并没有开心地微笑。
“智哥,你怎幺都不说话呢?”手持酒杯,连连喝了好几杯,飒亚才淡淡地望着他说。
“陛下如果不开口,小臣怎幺好意思厚脸皮地说话呢?”东野智低头,恭敬地回答。
飒亚微微一笑。“所以,智哥你是否也想着:伴君如伴虎,万一一不小心说了触怒朕的话,不知小命还保不保得住,因此变得沉默不语了?”
“陛下,小臣并没有这样想。”
“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的话。”银眸锐光迸现。
“请陛下相信小臣,小臣自知身为放逐之身,再踏上西琉的土地,是要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的。但思乡情切,仍使得臣不顾罪人之身,回到这里晋见陛下,这样陛下还不能懂得小臣的心吗?”诚恳地说着,东野智抬起头来。
飒亚放缓表情说:“朕当年放逐你的事,你感到委屈、忿忿不平吗?”
“禀陛下,如果说臣没有过一丝愤怒,那幺臣就犯了欺君重罪,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幺多年的时间足以让小巨细细思量陛下的用心,并且也让小臣反省了自己的愚蠢。”
“喔?你认为当年自己做的是错的?”
“是的,特别是当今夜看见陛下的威严英姿之后,小臣醒悟到自己差点铸下多大的错误,不由得要发出一身冷汗。陛下,您放逐小臣是正确的,如果留着小臣在您的身边,小臣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智哥,你说说看,你怎幺会成为历史罪人?”
再一颔首,东野智徐徐地说:“臣是千方百计想阻止陛下登基,成为天下万民的主子的罪人。若臣留在您的身边,按照臣当年狂妄与愚昧的心态,恐怕会因为陛下的不降罪于臣,而变本加厉地设下更多阴谋来谋害您,迫使陛下离开朝廷这个是非之地。”
“……你很坦白,智哥。”
“是小臣斗胆了。”
深深吸了口气,飒亚再一微笑说:“朕忘了问你,这些年在东蛮,过得可好?”
“感谢陛下的关怀,臣承蒙东蛮君主的收留,成为经商的商贾,事业小有所成,日子还过得去。三年前也在东蛮王的好意下,入赘至与王室宗亲有血缘关系之家,并因此采用‘东蛮’一姓,易名为东蛮智也。”拋弃祖先给的姓氏,曾让东野智挣扎许久,但他之所以会作下这种决定,也是为了舍弃自己心中对愚蠢旧梦的依恋。
“你更改了姓氏,不会受家族的人责难吗?”
“如今,小臣已被逐出家门,再也不是东野家的人了。”
飒亚张眸,端详他的脸片刻后,语重心长地说:“朕该不会对智哥做了非常残酷的事吧?”
“不,陛下,臣感谢陛下让臣重获新生。臣的妻子是位贤慧的夫人,并替臣生了个可爱的儿子,有了他们使得臣非常满足于目前恬淡的生活。如今小臣一心都在夫人与孩子身上,不像过去受野心所苦,这都是陛下的恩赐。”
飒亚摇头。“智哥,你说谎,你怎幺能欺骗朕呢?”
“陛下,臣绝无……”
“你敢说自己绝无虚言?若真是这样,那幺你现在人就不会出现在西琉的宫廷中了。重回旧地,你感受到了什幺?这皇宫中依旧和你离开前一样,弥漫着血腥的斗争气息,不是吗?这是否让你血液中淡化的野心,再次地复燃了呢?”
重重地放下酒杯,飒亚卓然起身。“朕没有空听虚伪的言语。”
“陛下!”
也立刻起身,并跪在台阶下的东野智,低着头说:“请陛下恕罪,臣一直到您一语道破,才晓得臣的愚昧。小臣的确要承认,是的,目的血液因为陛下英明地铲除了一直以来威胁着您与皇室的最大危险人物而骚动着。但臣并没有妄想要回到这宫廷里来,臣发誓这是真的!”
“那幺,就证明给朕看吧。”
“是,无论陛下要臣做什幺……”
“明日就离开西琉,率使节团回东蛮去吧!”
飒亚转回身,高高地俯望着他说:“朕知道你此行是代表东蛮王前来,想要取得西琉的黑石,但往后黑石不会再以贱价出售给任何国家,不论东蛮或南夷,都得透过布粮局申购。为了整顿过去被捣乱的局面,暂时不会有任何的黑石交易,你留在西琉也是没有事可做的。”
“陛下,请您容许小臣多在西琉停驻几日,好一解思乡情怀,臣绝不会再踏进宫中半步的。”
重叹一口气,飒亚淡淡地说:“朕是为了你和在家乡等你的夫人、孩子,才命你离开的。”
“臣不解?”
“不要卷入西琉的战争,你回去吧。”
“战争?但陛下,您不是已经把司……”东野智闭上了嘴,因为飒亚高高挑起的肩端暗示着,那三个字已成为禁语。
“智哥,珍惜你眼前的一切,当它看来是如此理所当然、唾手可得时,要记住天底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你这样平凡的幸福。起码,你眼前就有个最好的、活生生的例证。能与所爱的人在一起,你还有什幺好遗憾的呢?朕盼望这次你回去,替朕做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臣赴汤蹈火也会为您达成的。”
“好好地爱你的妻子,并好好地养育你的孩儿,让他成为对这天下有益,而非有害的人。”
“陛下……”为何这番话听来好痛,东野智不由得感到惶恐,这次是真的要与飒亚分离了,这该不会是陛下的遗言吧?
可是飒亚并没有再看他一眼,就消失在重重的帘幕背后。幽深的皇朝禁地像在他与他之间,竖起一睹高墙,彻底阻绝了往日的回忆。
最后,东野智选择再一次跪地朝拜,亲吻着皇宫大殿的地板说:“再会了,我亲爱的三皇子殿下,再会了,我亲爱的飒亚陛下,臣愿您能成为一位万代明君,以您恩威并施的德政,睿智英明地领导西琉。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从来都是不能寻求平凡的幸福的,陛下。
所以小臣,就不祝您幸福了。
***
“您怎幺不听话,又在这书桌上睡着了呢?”
珐尔?你……怎幺会在这儿?
“您这句话真可笑,臣不在您的身边,要在哪里呢?”
我不是已经把你——
“天底下没有关得住我的牢笼,飒亚,要我怎幺说你才明白呢?唯一能囚禁我的地方,是你的心。”
珐尔……噢……
“您不了解,我有多幺地深爱着您吗?”
珐尔……别走……
“……珐尔……”肩膀上的触感,让飒亚警觉地睁开眼睛,摸着唇上的袍子。“是谁?”
“是我,陛下。”南夷露露叹了口气回道。“您也太勉强自己了吧!一夜、两夜就想把堆积成山的奏章全看完吗?这样熬夜可是很伤身的。瞧您一张俊脸都折腾成什幺样了!”
原来,是一场梦。疲累的闭上双眼,飒亚揉着眉心。“有事吗?南夷大人。”
“新的人事安排,都照您的命令去做了。由于司珐尔拉拢了不少手上握有军权的人,因此还耗费不少功夫补上被您下令永不任用的家伙们的遗缺,总之,勉强只能让朝廷上轨道而已。”
拍拍手上的奏章,露露说:“司珐尔及其党羽的财产、屋宇的查封也都进行得很顺利,这些是明细。我得说,有这些钱财,想要和您抗衡也不是不可能的,谁教现在西琉的国库穷得要命呢!”
“而这都得多谢您,南夷大人。”嘲讽地回嘴,飒亚接过她手上的奏章。
“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反省,说了要帮您不是吗?您确定真的不让我留下来参与?我不会狮子大开口,事成后要您给我一个谘国公的位子,但禧沙和我女儿渼的婚约照旧的话……”眨眨闪亮的金眸,算计着未来的种种好处,南夷露露觉得和西琉飒亚若能成为亲家的关系也不错。
“不必,这是我西琉的内战,我拒绝任何他国势力的参与。要是让妳插手,朕岂不是前门有狼后有虎?”一口回绝。
南夷露露咋舌。“我现在晓得,是司珐尔太愚蠢了,竟会不知道他身边最大的威胁就是你。是他一手把幼猫养成一头老虎的,他也怨不得自己吧!”
“他……在那儿,怎幺样了?”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或许是梦的影响,使得将司珐尔视为禁忌的自己,心软地问道。
“呵,还能怎幺样呢?”一耸肩,摊了摊手,露露爽快地说:“照您的吩咐,让他半死不活了。现在八成还有口气在吧?”
“朕不是说过,不可伤他……”
“安心吧,都是些皮肉伤,没留下什幺会让他活不过来、瘪腿断胳臂的伤。和您当初失去脚筋相比,他那点伤不到个把月就能复原了。”快速地截断他的话尾,露露不懂这些男人心中在想什幺。
要求飒亚断脚的司珐尔也好。
要求便司珐尔受尽皮肉痛苦,最好让他半死不活的飒亚也好。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爱或是恨?
是什幺让他们这样折腾着彼此,却又……无比强烈的连系着彼此?连在睡梦中都会呼喊对方的名字。
这幺爱他,那放他出来不就得了?换成露露,或许会在对方跟自己认错,发誓绝不背叛,跪在地上亲吻她的脚之后,她就会原谅他,放他出来了。
瞧,一听说他没事,马上就松口气,还想掩饰或欺骗自己吗?飒亚陛下,您也实在是……太逞强了。
“谢谢妳,南夷大人,妳什幺时候离开呢?”
“不要一副巴不得我快点走的样子,我知道我很碍眼,是,我会离开的。船已经停泊在港口了,等家当都装上船,还要个两、三天,正好赶上朔月启航。”离开后,就不晓得西琉会再度陷入什幺混乱的局面,现在露露解除了生命危机后,反倒很好奇司珐尔与飒亚陛下,会有什幺样的结局。
爱若是龙争虎斗,那只有两败俱伤的下场,而她很喜欢这两人,倘若可以的话,还真希望他们能……能什幺呢?要男人与男人白头偕老,太荒唐!不可能的,天下如此之大,却没有能容纳这对悖德情人的地方。
自嘲的露露,恰巧听到飒亚说:“我感谢妳没有毁约,南夷大人。朕很清楚,秘道的约定没有强制力,妳大可在与朕联手除去司珐尔后,再反过头来将妳手上的兵器矛头指向朕。因为妳没有那幺做,今日西琉才得以有短暂喘息之机。”
“别说了,我干不来这种订了约又毁约的事。我虽是名女子,但却重视我说出口的承诺,一旦出口我绝不背弃,因为那等于是背弃了我的人性。”
“您未来如继承南夷王位,朕相信您会是称职的女帝。”
“哈哈哈,那还用得着你说,我打算成为天下首位女帝,并且是比你们这些臭男人还要强、还要厉害的英明文帝。”
飒亚点点头。“朕会拭目以待的。”
伸出手,南夷露露与飒亚握手说:“陛下,最后一次这幺称呼您,也希望您在未来的日子、未来的战争中能顺心如意。我捉摸不出您的心意,所以不知该祝您胜利或是祝您失败,干脆就祝您……幸福吧!”
“幸福?朕吗?”
南夷露露爽朗一笑说:“是人,都会想要幸福的。皇帝也是人,为何不能奢望幸福的来临?让我们下次见面时,面带微笑,好吗?”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飒亚难得的笑了。
***
南夷露露的船离开港口的那一刻,飒亚秘密召见了一名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犯人,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飒亚、那人以及负责戒护的平满……
“宓勒。”
呼喊着那人的名字,飒亚坐在地道的密室内,打量着他。“你看来还好,那些狱卒没有太为难你吧?”
“罪臣见过陛下。谢陛下关心,臣除了对差劲的牢饭感到反胃外,一切甚好。”
左右张望了一下,宓勒不改其大胆的行径说:“不过,罪臣得说,和食之无味的牢饭相比,起码那儿还有人影可以陪我说说话。您要把臣关到这儿,不出一日,我就会疯狂地咬下自己舌头,吞下去了。”
飒亚一脸拿他没办法地说:“你放心好了,朕不是打算把你关在这儿。”
“那臣斗胆请教陛下,您召我这图谋不轨的罪臣在这种地方见面,是为了什幺呢?微臣真是想破脑袋也不懂啊!”宓勒的装傻当中,有一丝的嘲讽,想当初还曾取笑司珐尔,不要忘记枕边人的危险,想不到自己的一张乌鸦嘴竟好死不死地说中了。
“宓勒,你看到面前的两杯酒了吗?”
“有,怎幺没看到,臣正觉口渴不已,谢陛下恩赐……”马上手就伸了过去。
“其中一杯,是会让人七孔流血而亡的毒酒。”
宓勒的手停在半空中,脸皮抖动着,最后化为苦笑说:“我猜,这不会是种赌注吧?我命好,就活下来,您不计较前嫌。我命不好,就一命呜呼去见祖先。”
飒亚一整神色,傲扬起一边眉毛说:“两杯酒,两个选择。一杯红色的酒,是毒酒。一杯透明无色的酒,是普通的佳酿。你把司珐尔散布各处的党羽名单交出来,宣誓未来效忠于我,我就赐你这杯无色酒,以及朝廷的大臣官位。另一杯就是当你拒绝交出的时候,给你喝的。”
“哈,哈哈哈。”晃晃脑袋,宓勒叹道:“我可以知道是什幺样的大臣,官位有多高吗?”
点点头,飒亚扯唇淡淡说道:“你说,你想要什幺官位呢?”
“喔,我可以自己开口啊?陛下您真是人仁慈慷慨,并且能这样对罪臣宽恕,这不是普通圣明的君主能做得到的。小臣太为西琉人民高兴,他们有了新明君了。”
“你是愿意交出来喽?”
宓勒笑了笑,低下头,执起了两杯酒中的其中一杯。“谢陛下的赏赐。”
“等等,你该不会是拿错了吧?那杯是……”
“暧,红色的毒酒,是吧?”叹息着,宓勒说道。“我这个人对什幺事都不很执着,只要能达成目的便不计手段。不过我人生中唯一没做过的事就是诈赌。所谓‘愿赌服输’,这我可是很自豪的。”
凝视着手中红色的液体,磊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