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的吃惊,难以形容,当时,我可能大叫一声,也可能没有叫,总之,身子在迅速向上升,我可以肯定,向上升的力量,就是那股束住了手腕的强光。
那股强光,竟像是一股七彩绚丽,会发光的绳子,束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提向上!
我竭力挣扎着,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我想向陶格求援,但是没有机会看到冰下室中的情形了,又一股强光疾射而来,直射向我的面门。
那股强光一照到了我的脸上,我变得甚么也看不见,同时也丧失了知觉。
在我丧失了知觉之后,又曾发生了一些甚么事,当然无法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丧失了知觉多久,当重又开始有感觉时,只觉得全身有一种异样的刺痛。一开始,还不知道这种刺痛由甚么造成,但是立时觉察这是寒冷。寒冷令我感到全身刺痛!
我一面迅速地使自己神智回复清醒,一面睁开眼来。
当我睁开眼来之后,我真正呆住了!一生之中,曾遇到极多怪事,但是却从来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看之下,以为一定神智还未复苏,那是可怕的噩梦!所以,立时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当我闭上眼睛之后,我又在心中告诉自己,不是噩梦,是事实!
虽然难以相信,但是,那是事实!
我再度睁开眼来。果然那不是梦境!我在离冰雪大约只有一公尺的高度处,平躺着,迅速地在向前飞行。我飞行的速度极高,而冰原上的烈风,还在继续着,所吹起的积雪,像排山倒海也似,向我压过来,可是却又沾不到我的身上。在我身上的四周围,有一股柔和、浅黄色的光芒笼罩着。
这种光芒,看来和电力不足的电灯差不多,却像保护罩一样,将我的身子罩在其中,积雪挟着烈风,就在那种柔和光芒之外,纷纷散开,一点也沾不到我的身上!
单是这样的情景,还不足以使我以为身在噩梦,更令我全身僵硬的是,在迅速〃飞行〃着的我,一丝不挂,赤身露体!
这真是荒诞到了极点的事!
是谁将我全身的衣物全都取走的?我根本无暇去想,我看清楚了自己的情形,而且肯定了那不是梦之后,立即想到了梅耶和齐宾。他们两人,赤身露体死在冰原上!
包围在我身边的那种黄色光芒,可能有一定保温作用,使得我和严寒的空气隔绝,暂时可以支持下去。
本来,我以为命在顷刻,所以脑中一片空白,这时略为定下神来。第一桩要弄清楚的事,是我何以会这样平平地迎着风力强大的冰原烈风向前飞行。
我试图移动手、足,但是好像全被甚么束住了,连头也不能转动。我看不出有甚么东西在束缚着我,只好假设,那团长方形,笼罩着我的光芒,是一团实质,而我就被嵌在当中,情形和昆虫被嵌在松脂之中一样。
我看到在包里着我的那团光芒的一头一尾,另外各有一股光束,斜伸向上,在那两股约有一公尺长短的光束尽头,联络着两个小小的黑点。
由于烈风吹着积雪,成团的积雪飞舞,所以一开始,我看不清楚那两个黑点是甚么东西。但当我用心注视,终于看清楚了!
那不是甚么黑点!而是两个约有二十公分高的小机器人!
那种小机器人的形状,和唐娜在冰上画出来的,极其相似!我同时也看清,光束自他们的一只手上射出来,包围我的光芒,也由光束化开来而形成,那两个小机器人,正放出一团光芒,将一丝不挂的我包围着,带着我在迅速向前飞!
那种小机器人!
那种小机器人,就是陶格一家逃避的目标,也就是陶格口中的〃他们〃!
那究竟是甚么东西?是哪一个空间里来的怪物?现在他们又准备将我怎么样?
我心中真是乱到了极点,不由自主,陡地张口,人叫起来。我的叫声,听来十分沉郁,像是被甚么东西阻住了!
我不管〃他们〃是不是听得到我的叫声,只是不断叫着。突然,飞行停止了,在急速的飞行中突然停顿,使我登时气血上涌,极其难过。
一停下来,我的身子就向下落,同时,身外的那团光芒也消失。大团积雪挟着一烈风,立时袭来,那种极度的寒冷,也几乎令我立时闭过气去。
风雪弥漫,根本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不知道那两个小机器人到了何处。我想到:没有了那团光芒的保护,一定要死了,在临死之前,一定要尽力挣扎。
或许,我只能挣扎十秒钟,或者,二十秒,但是我必须竭力挣扎。
我咬紧牙关,全身麻木,但是,居然给我挺直了身子。可是,强风立时将我吹倒,顺着风向外滚去。
我将自己估计得太高了,以为可以挣扎十秒二十秒,但实际上,怕只有五秒钟的时间,就再度丧失了知觉。
这一次,在我又丧失知觉之前,我拚命在挥舞着双手,可以看到双手在挥动着的时候,突然僵在半空!
毫无疑问,我非冻死在冰原上不可,我甚至已期待着灵魂上升。
可是,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有了知觉。首先恢复的是听觉。听到一连串有规律的、长短不同的〃滋滋〃声,像是有人在打电报。接着,全身那种刺痛又来了,我并不是不能忍受痛苦的人,可是这时,我却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一面呻吟,一面张开眼,我发现在一个冰洞中。那冰洞相当深,像是在冰原上挖出来的一口井,那团光芒又包围了我,向上看去,冰洞的口子离我大约有二十公尺,强风还在继续着,由于风力强,口子小,所以在烈风卷过之际,并没有多少积雪落下来。
我躺着,身在那团光芒之中,不能动弹,我又看到了那两个小机器人,〃他们〃在我上面,悬空,行动迅速而自如,在飞来飞去,不断发出〃滋滋〃的声响。
从他们的行动看来,他们像是正在观察我,我大声叫了起来:〃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我这样叫,是我以为,这两个小机器人,只不过机器人。机器人,一定由人制造出来的,和机器人无法打交道,我需要见制造他们的人。
我叫了几次,这两个小机器人中的一个,心口突然射出一股光芒,那股光芒很细,射向我的心口,恰好是在我的心脏部位。
我陡地震了一震,那股光线,并没有杀伤力,射到了我的身上,一点感觉也没有。或者,是我根本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那股光芒立时缩了回去,接着,又是一阵〃滋滋〃的声响,小机器人的头部转动着,看来像是两个小机器人,正在商量甚么。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不禁有极滑稽的感觉,我竟落在这样两个小机器人的手中,任由他们摆布而毫无办法!
看来我全然不是对手,我和他们之间力量的对比,犹如一个人和一只蚂蚁!我根本不知道那团黄色的光芒是怎么一回事,而我在那团光芒的笼罩之下,简直就像是嵌在实质中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我还想再叫,可是就在这时,笼罩住我的那团光芒,黄色,在渐渐加浓。随着这种变化,我身上的刺痛,在渐渐减轻,在极短的时间内,甚至有了温暖的感觉。
这时候,我心中真是惊讶到了极点!
当我上一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黄色的光芒中〃飞行〃之际,我已肯定那团光芒,有着保温的作用。但是我决无法想像,这团光芒,竟然还可以调节温度!原来的温度太低了,使我感到刺痛和寒冷,现在,我虽然身在冰洞之中,但是黄色加浓之后,居然如身在春天的阳光之下一样!
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时的处境,仍然极其不妙,但是至少已没有了痛苦,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决定静以观变。
在黄色加浓之后,那团光芒的透明度已大不如前,所以我通过光芒看出去,那两个小机器人,也不再那么清楚。不过仍然可以看到他们在移动。
大约十分钟左右,忽然感到身子在向下沉,大约沉了二十公尺左右才停止,耳际仍然不断听到〃滋滋〃的声响,像是那两个小机器人,还在不断地互相交谈,而且是一种很焦急的交谈。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好,我又大叫了几声,叫的,全是些没有意义的话,例如〃给我衣服〃、〃你们究竟是甚么人〃之类。我明知我不能和这两个小机器人交谈,可是除了这些话之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甚么才好。
在我不断呼叫之间,突然,那两个小机器人,穿过了黄光,落到了我的胸膛之,上。
他们停在我心口,头部转动,有几点光点,不断在闪动着,〃滋滋〃声也越来越急促,在他们的身体各处,都有其细如线的光芒射出来,射在我的身上,这种光线,射在我的身上,又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陡地兴起了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由于这两个小机器人的行动十分快疾,他们给人以〃活〃的感觉。
这种〃活〃的感觉是如此之强烈,以致在刹那之间,这两个小机器人,在我看来,他们根本不是机器人,而是有着机器人外形的一种生物!
同时,我也感觉到,他们发出来的那种〃滋滋〃声,是他们正在交谈,而自他们身上射出的那些闪耀不停的光线,是他们正在观察我、检验我!
我又进一步地感到,从两个小机器人的动作看来,十足就是两个捉到了甚么不知名小动物的儿童,他们正在商量着用甚么方法来饲养这小动物!
而我,就是这个小动物!
我注视着他们,他们绕着我的身子飞行了一阵之后,陡地飞到了我的头上,又是两股光线射来,我并不感到痛苦,当那种光线射向我的头部,就极度困倦。
通常,每个人都会有这种困倦感,在进入沉酣的梦乡前的一刹那,这种感觉有时可以维持数分钟之久,而这时我所感到的,却不过是十分之一秒!
在那极短的一刹间,我完全明白了齐宾和梅耶两人的死因。他们两人,一定在同样的情形下冷死,他们死了之后,尸体就被弃在冰原之上。
我想到了梅耶和齐宾的死因,却不感到恐惧,原因说起来很滑稽,而且十分荒谬,但人到了一筹莫展之际,总会想些荒谬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我所想到的是:我是被人捉住了的〃小动物〃,齐宾和梅耶,可能是那两个小机器人的第一次捕获物,两个人死了,我是他们的第二次捕获物,他们应该有点经验,不致于再将我弄死!
这情形,像是儿童第一次捉到了一只螳螂,不知道如何饲养,很容易死去,但当儿童第二次捉到螳螂之后,当然会变得有经验!
一直到以后很久,我仍然觉得这种想法滑稽绝伦,但是这种想法却有一大半对!我能不死在冰原上,正由于此!另一半的原因,是我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耐寒能力远在齐宾和梅那之上!
我三度失去知觉,又过了不知多久,才醒了过来。我不急于睁开眼来,因为觉得暖洋洋地,十分舒服。
而这种温暖的感觉,像是来自甚么柔软东西的掩遮,说得明白一点,我的身上,盖着一张毯子。
在我的冒险生活中,接连三次不省人事,而且连任何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真是不可想像。为了不想让〃对方〃知道我已经醒了,所以仍然不动,慢慢地睁开眼来。
我在一个箱子之中,箱中有着微弱的光芒,那些微弱的光芒,足可以使我辨认出,箱子金属制成。我身上里着一条毯子。
可以供人躺着的长方形的箱子,使任何人立即联想起棺材,我立时伸手向上顶去,想将这个箱子的盖顶开来。可是不论我如何用力,一点用处也没有,仍然是在这个箱子之中,我开始转动身子,身上仍没有穿上衣服,用脚撑向上面,希望可以撑开一点空隙,但一样没有用。
在那个金属箱子之内,我足足忙了有十来分钟,满头大汗,一点结果也没有。这实在是骇人之极,我是不是被活埋了?在一口金属棺材之中,已经被埋到了冰原之下?
一想到这一点,我胆子再大,也忍不住呼吸急促。但是我立时又知道,至少暂时生命不成问题。在体积这样小的箱子中,应该呼吸不畅顺,但这时,我吸进的是极其纯净的空气,当我大口大口呼吸着箱子中的空气之际,甚至有身心舒畅之感。
我尝试叫了两声,没有反应,明知挣扎没有用处,我也躺着不再动,以节省体力。
我的肚子开始饥饿,口开始渴,而且我全然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结果会如何,这令人极其焦虑。
静待了半小时,我听到了一阵声响,箱盖渐渐向外移开,箱盖由头部向脚部移,所以,移开了一半,我已经可以从那箱子中坐起来。
一坐起来,外面的情形,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我不在冰原上了!
我处身在一个极大的空间。这个空间,或者可以说是一间房间,但我以前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大的房间,甚至用〃宽广的大厅〃来形容,也不足以说明这间房间之大。它的每一边,至少有八十公尺,可是相当低矮,大约只有三公尺高,房间的一角,有着间隔,由于我只是坐着,所以我看不清那两公尺高的〃墙〃后面,有甚么东西在。
〃房间〃的另一半,是草地,还有一个相当大的水池,和一些普通高级住屋中的设施,还有滑梯,秋千架等东西。向上看,上面是一片银灰色,看来像是半透明,也不知是甚么东西。
我心中的疑惑,真是到了极点!这是在甚么地方?这样大的一间房间,又算是甚么?
我一面想,一面将毯子里在身上,离开了那金属箱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先走向那幅草地。那是真正的草地,柔软而有着青草的芳香,在草地的边缘,是一片相当美丽的花,撞得很整齐。
我在草地呆立了一会,转过身来,看着那一列两公尺高的〃墙〃,这时,我突然感到,如果将一幢连着花园的房子,放进这间〃房间〃之中,那么,布置、方位、格局,就应该像如今这样。在那些〃墙〃后面,应该是屋子才是!
我一想到了这点,立时大声问道:〃有人么?〃连问了几声,没有回答,我向前走去,来到了〃墙〃前,果然发现了一道门,推开门